【强烈推荐】臣好柔弱啊(重生)——马户子君

作者:马户子君  录入:04-12

  宁如深看向他,复杂赞叹,“那你心态还挺稳的。”
  都要举家南徙了。
  还又是趴他院墙,又是请他吃饭。
  “入朝为官,早就有这种觉悟了。”耿砚喝了口茶,“如果真被流放边疆,大不了以后我就去卖……”
  宁如深身躯一震。
  耿砚,“烤红薯吧。”
  宁如深松了口气,“说话不要大喘气。”
  “……?”
  宁如深移开目光。
  他指尖摩挲着杯盏,微微垂睫:觉悟吗。
  他从来到这个时代一直浑浑噩噩到现在,拖着病假有意回避的问题终于又以这种方式摆到了面前——
  在这场权利的漩涡中,他究竟是永远地置身事外,还是放任自己随波逐流。
  亦或是主动踏入其中,走出第三条路来。
  半晌,他靠着窗框同耿砚道,“再给我加份水晶包。”
  耿砚乍地没回过神,“什么?”
  “加份水晶包。”宁如深托着下巴,看向他,“现在我受恩于你了,吃人嘴软。”
  耿砚眼底微怔,“你……”
  宁如深笑了一下。
  他已经想好了。
  他揣起袖子,悠悠侧望,“没办法。有人说我身手了得,不走寻常路。”
  ·
  宁如深休息了一天就准备回宫复职。
  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况且耿尚书的事拖不得。
  他久违地换上一身朝服。估摸着李无廷下朝的时间,踩着点去往御书房报道。
  到御书房外时,李无廷还没过来。
  只有小榕子候在门口,问了声安,“宁大人安好。陛下刚下早朝,大人再稍候片刻。”
  宁如深拢起袖子,“不碍事。”
  正是早春时节,天气还很寒冽。宁如深在门口吹着冷风等了好一会儿,李无廷终于出现在了他跟前。
  “微臣参见陛下。”
  李无廷朝他看了一眼。
  几日不见,宁如深似乎又清减了一些,连银钑带都快束不住腰身。鼻尖被冻得泛红,看着怪可怜。
  李无廷下意识想要说什么,开口又顿住,随即移开目光跨入门中,“进来吧。”
  宁如深像只怕冻的猫,几乎撵着帝王的脚跟循着热源进了屋里,“谢陛下…”
  德全默默缀在后面。
  心叹陛下倒是毫无怜惜之意。若换做是他,恐怕就忍不住要让宁大人下次进屋等候。
  御书房内温如暖春。
  李无廷侧身在盥盆中洗着手,随口问,“好全了?”
  宁如深逐渐回暖,舒服得眯起眼,“托陛下的福,好得快。”
  水声一停。
  接着就看李无廷那张冷俊的脸上似闪过一丝不自然,“嗯。”
  宁如深:……?
  他这语气,应该没带什么讥讽的意味吧。
  他狐疑地打量着李无廷,后者却不再多言,只掀袍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开始看起了折子。
  李无廷没有叫他,宁如深便默默候在一旁。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点滴流逝,御书房里静得出奇,一时只能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
  德全似早已习惯,只偶尔替人换上热茶,除此之外不作任何声响。
  宁如深站得腿麻头晕。
  他实在不懂李无廷天天催他来御前当值的意义——
  看他一身红,摆在案前辟邪吗?
  他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站了会儿,又想起了耿尚书的事,渐渐地盯着虚空出了神……直到身子一晃,脚下没站住侧落了半步。
  嗒,一声轻响。
  宁如深回过神来,就看李无廷从案后抬眼,沉静的目光直落在他身上。
  宁如深动了动僵直的腿,请罪道,“臣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李无廷轻描淡写,“宁卿连欺君都敢,这点罪算什么。”
  宁如深:?
  他微微探头,眼底是真诚的疑惑,“臣什么时候……”
  “听说宁卿甚是念朕,日夜难寝?”
  “……”宁如深余光一瞬侧向偷偷把头埋起来的德全。又是你,大漏勺。

  李无廷冷声,“媚上之言,张口就来。”
  宁如深忙润了润唇,轻轻狡辩,“臣字字属实,的确是一夜未眠,陛下不信可以去问臣府中管事。”
  李无廷都要气笑了,“你一夜未眠也能怪到朕头上——”他说着话音一止。微妙地默了两息,转而开口,“过来,替朕研墨。”
  “?”
  难缠的话题莫名被轻轻掀过。
  宁如深眨了眨眼,“是。”
  …
  御案上摆的砚台是难得的极品,墨条也是一两千金的桐烟徽墨。
  宁如深研墨的手法不算娴熟。
  但他手指生得好看,修长如玉。袖摆撩起,握着墨条看上去赏心悦目。
  可惜被伺候的人似乎不懂欣赏。
  李无廷把他叫来后便又埋首案间,除此之外半点与朝堂政事有关的话都没说,就连手中的奏折也没给宁如深看上一眼。
  宁如深一边研墨,一边扫过案头的奏折。
  他正暗搓搓偷瞄着,冷不丁就看见“户部”、“耿岳”、“贪墨枉法”几个字。
  果然是被弹劾得厉害。
  看李无廷的批复,似乎还没给定罪。但若是耿尚书再给不出银子和说法,恐怕众口难服,迟早都要下狱……
  宁如深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
  李无廷本来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将人放到眼皮子底下,就是要看看这人想干什么。
  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大概是为了看得更清楚,甚至将脑袋转了半圈,就差伸手把他的折子扒过去了!
  “……”李无廷低呵,“宁琛。”
  宁如深一下抽回思绪,抬眼便对上帝王直逼而来的目光。
  他心头咯噔一跳,伏身叩拜,“臣逾距了。”
  案前一阵寂然。
  宁如深跪在御案旁,入目是冷硬的桌角和厚重的地毯。他呼吸微促,正思索着该如何狡辩,就听“啪”的一声轻响落下。
  那本奏折被扔在了他跟前,白纸黑字。
  宁如深抬眸,“陛下?”
  “想看什么?”李无廷垂眼看着他,语调平静,“朕允许你看。”
  宁如深心头警觉:
  皇帝不呛声,必定在挖坑。
  他将奏折推了推,“臣不敢…”
  “看。”
  几步外的德全早已吓得浑身冷汗,话也不敢插一句。
  宁如深,“……”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
  “臣遵旨。”他又从善如流地将奏折扒拉回来,直起腰坐在地上细细看过。
  奏折上的内容同他瞥见的差不离,不外乎是弹劾耿岳贪墨受贿、中饱私囊,按律当处以抄家,流放——
  以儆效尤,正风肃纪。
  几笔浓墨映入眼中,宁如深抿了下唇。
  “看完了?”帝王的声音从上方落下。
  宁如深捧着折子抬头,心头还有些纷乱,他对上李无廷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眼下的情形看上去多少有些不成体统:年轻的臣子跪坐在御前,乌发绯袍垂了一地,捧着奏折应得连句尊称都没有。
  但不成体统的宁如深本人并未意识到。
  身为帝王的李无廷关注点似乎也没有放在这里。
  他深长的目光望进宁如深那双清亮而略微失神的眼中,忽而开口,“听说宁卿同耿尚书之子私交甚好,话不避私……”
  宁如深回神,迎上李无廷的目光:所以?
  李无廷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不如宁卿来说说,朕该怎么处置耿尚书才好?”
  “……”
  作者有话说:
  宁如深:耿尚书年迈,不如放过他;耿侍郎已经有了新的职业规划,就随他去吧。
  耿砚:?
 
 
第7章 您来就来
  他就知道!
  宁如深吸了口气:李无廷能有什么好心思?不过是想给他掘坑而已。
  “臣……”他按下纷乱的思绪。
  这个问题答不好,他跟耿家一起完。
  踌躇间,宫宴那日听来的传闻忽然浮出脑海。宁如深定了定神,决定赌一把——
  他放下奏折,俯身叩拜下去。
  朝服下透出的背脊秀挺如松,“臣以为,贪墨枉法危害民生,此等祸国殃民之人,当抄家流放,九族同罪!”
  头顶默了几息。
  李无廷似意外般点了点指尖,而后又带上了几分冷嘲,“宁卿割袍断义,公私分明,清正可嘉……”
  “那便按宁卿所言,将耿家定罪流放。”
  话中的意味真假难辨。
  宁如深差点把毯子抠出个洞:平时没见你对我这么器重。
  他深呼吸了一下,“臣是指,‘贪墨枉法’者,当下罪。”
  话落,御书房里一片安静。
  李无廷忽而开口,“都出去。”
  御书房里的宫人一瞬哗啦散去。
  只剩下满头冷汗的德全还候在一旁,抖得像个筛糠的漏勺,浑身都写着:完啦!
  人都遣了出去。
  李无廷起身走到宁如深跟前,漆黑的眼底如有乌云压境,酝酿着情绪,“谁给你的胆子,敢揣测朕的心思。”
  他轻声,“都听了些什么风言风语?”
  宁如深心跳微促,暗道自己猜对了。
  李无廷果然知道背后的主使是先太子党。那剩下的问题就在于,他打算怎么处置崔氏?
  新帝登基,根基未稳。
  任谁来看眼下都不是扳倒崔氏的最好时机。
  但如果娴妃真的是被崔皇后害死……
  宁如深想:若他是李无廷,肯定日日夜夜都巴不得立马把人弄死。
  “回朕的话。”上方的声音又落了下来。
  宁如深酝酿了两秒,直起身回道,“其实臣是听耿侍郎疯言疯语……”
  李无廷,“……”
  宁如深,“说户部的钱都被崔家拿走了。臣看他说这话时举止若狂、狼狈不堪,双拳攥得通红,咬碎一口银牙,神色不似作假——便斗胆禀报陛下,望能查明真相,严惩首恶!”
  他一口气说完,还在心头合计了一下。
  一共七十四个字,扳回一城了。
  正默默合计着,忽听李无廷开口,“是朕误会宁卿了。”
  宁如深充满希冀地抬眸:不追究他了?
  李无廷,“宁卿和耿侍郎私交似乎很差。”
  “……”宁如深唇一抖:重要吗!
  在他心潮涌动间,跟前的帝王收回了目光。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落下,“宁卿可知,处置崔家要比处置一个耿尚书麻烦多少?”
  宁如深呼吸滞了一下。
  李无廷说完,迈步走向御书房外,“今日的话,朕当你没说过。回去,这里不需要你当值了。”
  德全挂着一脑门汗珠子赶紧跟上:可算翻篇了,吓死他啦……
  玄色的衣角和一身绯袍擦身而过。
  宁如深忽然伸手拽住了帝王的衣摆——
  李无廷脚步一刹,低头看去。
  德全差点就跪了:哎哟这又是要干嘛啊!!!
  宁如深心头打鼓,但还是拽紧了李无廷的衣袍。既然都决定踏出这一步了,那就一条路走到底。
  他呼出口气,对上那危邃的目光,“或许是麻烦…但臣愿做陛下的一把刀。”
  玉骨伶仃的手衬着墨色玄衣,不堪一折。李无廷的视线顺着他的手臂一路延伸至那张仰头而来的脸上。
  默了两息,“松手。”
  ……
  哗啦!一道杯盏碎裂的声响从御书房里传出来。
  紧接着,守在外面的宫人只听得天子之怒,势若雷霆:
  “宁琛言行无状,拖下去,仗三十!”
  宫人们吓得噤若寒蝉。
  不知向来圣眷在身的宁大人,如何触怒了龙颜。
  两队锦衣卫奉命前来。很快,庭中便传来了一声声令人后背发寒闷响:
  嘭、嘭、嘭……
  ·
  视线敞亮的庭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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