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民间还是捕捉到了澹台镜低头时嘴角上扬的弧度。
很显然，阿洛伊斯也看到了，所以嘴角都有些抽搐, 然后甩手重重地哼了一声。
澹台镜还是解释了一句：“你大哥是要接触母虫，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们暂时不能暴露身份。”
而阿洛伊斯的性格，很显然并不适合扮演经常接触母虫的小主教。
阿洛伊斯顿了一秒, 还是很不情愿地说道：“那也不必……不必选这个吧。”
澹台镜：“这些终端是由艾尔联邦那边送过来的, 只有这两个身份比较容易接近母虫。”
澹台镜分出一缕精神力去安抚阿洛伊斯。
阿洛伊斯很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但没有再辩驳了，无声地应下这个新身份。
——
索尔塔星球位于艾尔联邦星域西部, 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沙漠星球。
此时正是风沙最严重的时间，一个无名的小旅馆中, 很多过路人都进入旅馆躲避暴风沙。
旅馆里吵吵闹闹，但若仔细观察，必能发言, 旅馆中大部分人的视线都会看向二楼的某处角落。
明姜闭着眼睛, 周身的气质和平日截然不同, 就连容貌都有了细微的改变。
他畏缩地坐在一处角落，眼睛上蒙着一层象征神圣的白纱。
在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留着短须的中年男人喝着当地自制的酒，而那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却似乎有着智力缺陷，摆弄着自己手指自言自语。
不多时，旅馆的老板娘又送来一些吃食，她将吃食放到桌上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双手合十对着扮演盲眼和痴傻的明姜阿洛伊斯自顾自说了两句教堂经文。
“感恩天主圣赐。”
留下最后一句后，老板娘才转身离开。
明姜闭着眼睛，看不清周身事物，反倒让听觉更加灵敏。
在听到脚步声逐渐远离后，他才松了口气，但怕露出破绽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穿着教袍贴着假胡须的澹台朝敲了敲桌子，作为通知明姜环境安全的讯息。
“在这休息一晚，主教堂派来的独角兽军团会在明日来接应你们。”澹台朝的声线也有所改变，和往日如沐春风的嗓音不同，此时的说话声更像是一个嗓子受过伤的粗哑声线。
明姜按照“自己”怯懦的性格，畏畏缩缩地点着头。
而阿洛伊斯则是随着自己性子懒得理人，不得不说裘雷政权那边余下的人给阿洛伊斯寻找的这个假身份，其实很适合他，不管随着性子做什么都可以用傻子来解释。
暴风沙过去后，旅店里的人陆陆续续地散了。
澹台朝按照新身份的性格，尽忠尽职地将一个瞎子一个傻子送到旅馆的房间，然后独自坐回桌边继续喝着烧酒。
尽管索尔塔星球的暴力程度并不逊色于无名行星，但依着大家对奉天教堂的尊重，并没有什么人来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和傻子。旅店的老板甚至还会为他们额外奉上最新鲜的牛奶和食物，美曰其名对天主的诚谢。
对于所谓诚谢，明姜一一笑纳。
他蒙着眼睛，抱着检查无误的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手里还拿着一个奉天教堂结构详细解说，防止到了双子星后露出破绽。
在这样一个容易出现暴风沙的环境里，旅馆的建造是采用最坚硬厚重的矿石，近黑的深色石头和屋外没有一丝光亮的风沙环境，更衬得房间漆黑无比。
房间木门处传来阵阵敲门声，并不是他们约定好的敲门节奏。
屋外来人不是澹台朝也不是阿洛伊斯。
明姜将手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扮着盲人摸索着走向门边，将木门打开。
“你好……请问你是……”声音小到都没窗外的风声大。
对面没有声音，明姜耐心地沉着性子，但面上依旧做出一副谨小慎微害怕到不行的样子。
一只黝黑粗壮的手突然钳住了明姜的脖子，手指紧紧地扣着纤细的脖颈，伴随着一声咒骂声：“狗日的奉天教堂，一个瞎子还扯个屁圣子，给我去死吧。”
“咳咳。”明姜被抓了个猝不及防，咳嗽了两声，状似承受不住似的往后退了两步，实际故意走到桌边一个转身，用桌角将人甩开，自己则装作受伤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捂着脖子在地上摩挲着，住在隔壁的阿洛伊斯和澹台朝听到动静，火速赶了出来。
澹台朝先将本该是智力障碍的阿洛伊斯“哄”回房间，然后迅速来到明姜房间，手腕上的机械环臂射出精神力弹药，精准地命中到那人的手腕和脚腕。
一声哀嚎过后，皮肤黝黑的男人在地上痛苦翻滚，大动静引来了旅馆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楼下的老板娘都跑了上来。
在看到明姜脖子上的红痕时，所有人脸色一变，对着地上翻滚的那人开始咒骂起来。
“竟敢、竟敢如此对待天主圣赐。”
“天主会降下惩罚的！”
皮肤黝黑的男人听到这句，强忍着痛坐了起来，笑了两声又被痛到大喘气。
“奉天教堂？都害死多少人了你们还傻乎乎的信奉所谓的天主。”
澹台朝按照人设板着脸没有说话，只是一脚踹在男人的手腕上的弹伤。
鲜血如流水一样淌满整个地面，澹台朝面色冷如机器人，手腕上的环臂对准男人的胸口。
“渎神者，死！”
——
等到人都散了，明姜才一改恐惧发抖的模样，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澹台朝立马走向他，捏着明姜的下巴仔仔细细地观察脖颈的红痕。
明姜：“我没事，避开得快。”
他的皮肤遗传澹台镜，天生就白嫩得厉害，皮肤上稍微用点力就会留下红痕，看起来倒像受了多重的伤似的。
但其实，除了在那男人刚掐上来的时候，明姜并没有多难受，那人也没使上太重的劲，似乎只是发泄而不是杀人。
此时房间没有别人，明姜伸手就要掀开遮在眼前的白纱，却被澹台朝拦住动作。
“等会估计还要来人，别着急。”
明姜将身子转向倒在血泊里的男人：“他呢？”
“没死，胸口没有致命伤，在医疗舱里躺上个一天就能好得差不多。”那么多人看着，澹台朝只能当众“处死”这个渎神者，既能坐实自己的身份，也算是变相救人。
不然，如果对方落在这群信徒的手里，怕是得用别的方式处死。
隔了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过来的是老板娘，身后还带着一队改造人。
改造人其实是温成均精挑细选的精锐部队伪装的，动作机械地将“尸体”拖了出去，再三两下将房间渗血的地面打扫干净。
明姜瑟缩着颤抖，澹台朝却不明意味地冲着老板娘笑了两声。
粗哑的嗓音说出最虚假冷血的话：“瞧瞧，因为圣赐的礼物，他圣洁的眼睛永远不会看见这肮脏的渎神者。”
如此虚假的话，一般人听了绝对不会赞同。可旅店的老板娘竟然不断附和地点着头，甚至拿着腔调跟着一同赞美天主圣赐。
等到老板娘离开以后，澹台朝也不便在明姜房间多呆，留下一句早点休息后也跟着离开了。
房间里安静得厉害，最大的声音也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明姜扯下遮住眼睛的白纱。
大概因为暴风沙的缘故，旅馆的电力很容易出问题，所以旅馆的每个房间都配备了古老的蜡烛用于照明。
不出意外，这次的暴风沙又一次摧毁了电力系统，房间桌上点燃了蜡烛，暖黄色的火光在墙上投现扭动的光影。
明姜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坐下，重新拿出之前藏起来的资料继续研究。
……
第110章
清晨时间, 暴风沙又一次席卷而来，旅店里人满为患, 全都是路过躲避暴风沙的居民。
明姜从房间摸索着出来, 偶有路过的人看到他身穿教袍，会友好地主动避开。
两道开门声同时响起，紧接着就是阿洛伊斯的傻笑声。
明姜：……
这傻笑声, 根本不好笑，阿洛伊斯扮演的太刻意了。
同样走出房间的还有澹台朝，他悄悄对阿洛伊斯打了个停止的手势, 同时对守在门边的两个改造人下达命令。
不多时，一个轮椅推了过来，明姜被另一个改造人半强制地送到轮椅上坐着, 也算是解决了他不能视物的不便之处。
在他下楼的时候，旅馆内不时地响起一些诵念的经文，他和阿洛伊斯走到哪里，都会有倾谢天主圣赐的声音。
实在是愚蠢到家了。
明姜闭着眼睛, 才堪堪遮挡住自己冷冽的视线。
暴风沙很快过去, 他们也再度启程, 从索尔塔简陋的港口出发，响应奉天教堂主教堂的号召所有圣子结合的诏令, 前往双子星会合。
星舰上，作为小主教的澹台朝大概是考虑到需要照顾两位行事不便的圣子, 便将房间安排得一处。
排除了虫族的检测之后，阿洛伊斯不再弓腰驼背地装傻，直起肩背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翘着腿。
“装个傻子还蛮轻松的。”阿洛伊斯见明姜没有解开白纱, 想凑过来帮他解开, “怎么不解开？”
明姜拒绝了阿洛伊斯的好意, 他抬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白纱，“我要再习惯一下。”
阿洛伊斯虽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习惯的，但他是什么都依着明姜的性格，当下立刻缩回了手，不再去掀弄明姜的白纱。
“这有什么好习惯的。”
澹台朝斜睨着他，警告道：“你不要去掀他眼睛上的白纱，那是保护眼睛的。”
阿洛伊斯回头看他，虽然很不耐烦澹台朝教育他，但涉及明姜，还是闷哼了一声不在说话。
澹台朝掀起白纱，在避光的情况下检查了一下明姜的眼睛，很快又重新放了下去。
阿洛伊斯看见澹台朝沉下的脸，心中不安：“怎么样，不会有事吧。”
不等澹台朝回答，明姜就先一步说自己没事。
他闭着眼，眼角还留着几分脆弱的红色。那是为了短时间内改变瞳色的药水刺激所致，为的就是防止别人扒开明姜的眼皮检查。
怕阿洛伊斯担心，明姜再三保证自己没事。
阿洛伊斯还是很不放心的皱着眉，明姜听到他念叨着早知道和自己换一个身份的时候，被白纱遮挡的面容微微僵住。
比起这种刺激眼周皮肤的药水，他更不愿意扮演一个傻子。
明姜心想。
阿洛伊斯的好意，他这次大概心领不了了。
“母虫为什么要召集各地寻找的圣子？”这是明姜一直没弄懂的问题。
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找食物，并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从那些偏远的地方，将很少过问的圣子召集到双子星。
澹台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明姜：“详细信息看了吗？”
明姜回忆了一下自己和阿洛伊斯这个新身份的资料，点头：“看完了。”
“你和阿洛伊斯这两个身份，除了天生缺陷以外，还都有一个共同的点。”澹台朝改造过后的狭长眼角吊起，看上去和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相差巨大。
还有一个共同的点？
明姜将两份资料叠在一起，最后将注意力定格在一处空隙，“你是说……他们从未注射任何预防药物？”
在没有特殊疾病的情况下，国家会为每一位新生儿提供预防药物，可以有效地避免一些疾病。
明姜深呼吸一口气，三人的目光短暂交错。
阿洛伊斯低声咒骂：“这群疯子。”
澹台朝淡淡地说道：“这些人只是奉天教堂打着圣子的幌子找的试验品，父母精神力等级都是A级以上，他们以后大概率精神力也不会低，又是天生缺陷的弱势群体，容易掌控。”
“他们从小就被注射I了一种禁药……你们应该听过。”
明姜神色一动：“陆凛曾经被注射过的那种？”
阿洛地斯赞许地望向明姜：“不错，夏佐和布鲁克现在被裘雷政权那边的人救下了，做了全面检查。”
“他们的血液里……含有虫族的基因。”
——
星舰停留在双子星，作为艾尔联邦原本的经济发展重区、现在的教堂文化重区，双子星的得口修建得相当豪华。
港口大概在近几年翻新了很多地方，大量融入了宗教因素，最显眼的还是港口必经之路上的那个五层楼高的独角兽雕像。
周围的人在路过这座独角兽雕像的时候，都会慢下脚步停留片刻。明姜和阿洛伊斯虽然对这玩意嗤之以鼻，但考虑到现在的身份，也停下来对着雕像微微弯腰。
只是趁着低头别人看不见的时候，阿洛伊斯一点地不顾忌地翻了个大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