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沈峤青的示弱,也许是因为他太喜欢沈峤青的脸蛋了,也许是因为沈峤青毫无变化的爱慕和服从。
让周念感觉,他们的关系其实没怎么变。
他现在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
两个人在黑暗中紧紧交握双手,手心冒汗,相互依偎。
如两只小兽。
周念轻声问:“你说,做了那个手术真的能保证我不分化吗?做手术就有风险吧。”
沈峤青毫不犹豫地说:“那我来做,我把我的腺体摘了。”
周念胆战心惊,好笑地说:“你摘了有什么用?”
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对alpha发情,请求别人侵犯自己。
那还有自尊吗?
假如要变得那么可悲,那还不如赌上性命做手术。
此时的周念如此年轻,胸膛中有近乎无知的孤勇。
周念知道自己今天自己回家有些晚了。
他悄悄把车停在车库,祈祷爸妈已经睡着,不会对他兴师问罪。
客厅没开灯。
周念摸黑上楼,刚要上楼梯,只听“啪”一声,吊灯一瞬间把屋内照得敞亮。
妈妈生气地说:“这么晚了你才回来,你跑哪玩去了?妈妈担心死了。”
周念:“就跟同学一起去打游戏了……”
妈妈从高处拾级而下,走到周念面前,她是个身材修长、曲线优美的女alpha,有175以上的身高,并不比周念矮多少,像只母豹子一样步步接近。
周念莫名感觉到隐约的压迫感,妈妈站在三级楼梯上,居高临下地问:“你别是在跟妈妈撒谎吧?”
周念心猛跳一下,他想,该不会是妈妈发现他在abo性别上撒谎的事了吧?
妈妈紧盯着他,问:“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周念满脸通红:“没有没有。”
妈妈倒也没有追问,冷哼一声:“以后不准一声不吭地晚回家了。妈妈很担心你的安全知道吗?罚你练半小时琴再睡。”
周念:“哦。”
妈妈坐在一旁监督,周念这次弹的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最近他都在练这首,还挺发泄情绪的,并不觉得难熬。
弹了琴,已经十二点半了。
妈妈说:“可以了,快去睡吧。”
周念刚起身,妈妈突然补充问:“对了,你不是说分化鉴定报告书落在学校里了吗?一直没给我们看,今天带回来了吗?”
周念疯狂心虚起来,他犹豫了下,须臾后,才说:“带回来了。”
要是没有沈峤青细心地帮他准备好假鉴定书的话,那他现在已经完全败露了吧?
每次撒谎的时候,他都很动摇,总是想,真麻烦,真麻烦,下次他干脆坦白了吧,可等到下一回,好像还能敷衍过去,他便又会想,再骗一次,就一次。
周念从书包里把造假的鉴定书拿出来。
妈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微微坐正,她两条长腿交叠,一只手拿着鉴定书放在腿上,另只手从大衣胸口口袋上取下别着的写字笔,“咔哒”一声,按了一下笔帽,随之笔尖冒出了蓝紫色的光线。
如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周念吓得手脚发冷。
他想,就一份医院鉴定报告,还有防伪标识吗?他、他不知道啊。
这下完了。
周念屏住呼吸,脸都吓白了。
但纸上竟然被照出了隐形的科学院的标识。
妈妈关了验光笔。
又是一声“咔哒”。
上一声,让周念觉得自己差点死了;这一声,又让周念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只间隔不到一分钟。
周念故作轻松地说:“妈妈,你干嘛啊?你难道还怀疑是假的啊?”
妈妈说:“没有啊。我的习惯而已。”
说着,把鉴定书还给周念,叮嘱说:“仔细放好,别弄丢了。”
周念回卧室,才发现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他背靠着门,低头看这份假鉴定报告。
要是他自己p一份假的,绝对不会加上这样的细节,因为他就没发现。
而沈峤青却注意到了,给了他一份以假乱真的beta鉴定报告。
周念既后怕,也庆幸。
他想,或许,有沈峤青帮他搞定一切见不得光的脏活,他就真的能悄无声息地从omega变成beta。
他是发现了,沈峤青就算成了alpha,也还是贱兮兮的,是对他千依百顺的小仆人。
三天后。
学校选在周五、周六两天开运动会,办完正好接周日放假。
周四那天。
沈峤青找到周念,表示黑市医生的事情已经打听好了。
第14章 优越感14
每年运动会,周念的爸爸妈妈都会给他录视频、拍照片。
从幼儿园的亲子运动会开始。
有一部是年年回顾的,有时候过年都掏出来看。
周念当时还在读幼儿园中班,大概才五岁,小包子脸,脸颊跟白豆腐似的嘟嘟,白里透红,穿背心和运动短裤,脚上是一双白袜子陪鞋底会发光的运动鞋。
那年哥哥没来,他正是最依赖哥哥的年纪,于是躺在地上打滚,哇哇大哭。
妈妈问:“还哭,哥哥要上学,哥哥来不了。爸爸妈妈不是来了吗?”
他滚累了,趴在地上,用手臂遮着眼睛,撅着屁股继续哭,说:“不行,就要哥哥来,都要来,我都跟毛毛说,跟花花说,说我哥哥会来的。”
妈妈还在笑:“那你马上要开始比赛了,你躺在地上哭你怎么比?那要么不比了。第一就给别人喽。”
小周念一听,急了,蹒跚地从地上爬起来:“不行!要比的。念念是第一名,不给别的小朋友。”
妈妈爸爸都乐不可支:“你不是因为哥哥不来忙着哭鼻子吗?先哭吧,哭够了,比赛也比完了。”
小周念哭得脸都红了,跺脚:“不行,不行。”
妈妈说:“那你要参加比赛的话,你得干什么?得去找谁?”
小周念吸吸鼻涕,还是不停往下流,他暂停了哭泣,把别在胸前的小手帕摘下来,擦擦鼻涕,打了个哭嗝,呆呆地说:“得去找老师。”
说完,他就跟只小鸭子似的,摇摇晃晃,脚步吧唧吧唧地去找老师了。
今年也被妈妈掏出来放了。
笑得前仰后合。
周念耳朵跟发烧一样红:“年年拿出来笑话我。”
妈妈说:“现在还拿第一不?”
“拿的。”周念说,他灵机一动,“拿了第一有奖励不?”
妈妈说:“哟,还要奖励啊?行啊。拿一个第一奖你一千块吧。好吗?”
“好!”周念瞬间充满动力,他想,正好拿这个钱去做摘腺体手术。
妈妈又揶揄地问:“明天爸爸妈妈没空去参加你的运动会,你不会哭起来吧?”
周念笑了,带孝子地说:“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工作要紧。反正你都给我奖钱了,人没到,钱到了也很好呀。”
被妈妈抓起抱枕一通打,好不笑闹。
说是这样说,其实周念正需要父母不在这个机会。
运动会比完自己的项目以后可以自由活动。
周念跟沈峤青约好了,周五下午放学以后,就跟他一起去见黑市医生。
晚上。
周念躲被子里,用手机看了几个摘除腺体微创手术的演示3d动画。
动画看上去没那么血腥。
医生在皮肤上开了一个1~2厘米的小口,再将针一样的东西伸进去,把腺体切割后取出来。
评论区:【太可怕了,我晚上要做噩梦了】
【听说omega摘掉腺体以后,失去发热期的同时,还会丧失生育能力】
周念想,也没那么吓人吧。
可能因为他本来就不怕血浆横飞的暴力电影。
但夜里,他还是做了个噩梦。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美梦,他梦见自己悄悄做了腺体切除手术,医生技术特别好,连缝针都不用,伤口没过两天就消失的毫无痕迹。
他高高兴兴地去学校上课。
大家如绵羊般安静坐着,聆听老师讲课。
这时,忽然有个面目模糊的同学说:“是谁?是谁那么香?”
“好香啊。”
“是omega的香气。”
一个又一个人转头看向他。
“是你——”“周念,你是omega。”
“你发热期还来学校吗?”
周念惊慌失措,他说:“我不是,我不是omega。”
那些人问他:“那你身上为什么那么香?”
周念委屈地说:“可我已经摘除omega腺体了啊。”
连他自己也开始闻到自己身上的香气了,众人围拢过来,一只只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要抓住他。
沈峤青出现了。
沈峤青先一步抓住他,说:“周念,我带你走。”
他们毫无计划,便这样,如私奔般逃走了。
他们一直跑一直跑,天暗下来,却又不是黑夜,也没有晚霞,只是一片灰蒙蒙、阴沉沉。
不知道是哪个方向。
更不知道该何时停下。
一直心慌个没完没了。
周念隐约明白自己是在做梦,他想醒过来,却醒不过来。
最后是被闹钟叫醒的。
早上了。
他坐起身来,拉开窗帘,没料到天气预报处出了错,竟然是个阴天。
铅灰色的云朵沉甸甸压在天际。
没有明媚的阳光。
奇了怪了。周念暗忖,是因为梦里一直在逃跑吗?他今天觉得身子好沉啊。
周念去卫生间洗漱,冷水一浇,才略清醒了些。
可能是因为没睡好,所以才这么疲乏吧。
周念往书包里装上运动服、球鞋,还有一套制服。
今天校运动会开幕会,每个班都要弄个有创意的走方阵出场,班主任用班费给所有学生都买了制服,他的这套因为他是领队人,所以不一样。是一套有些像指挥家礼服的演出服。
出发前。
周念反复检查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戴小金核桃,确认戴了,放进领口里,骑车出门。
空气闷湿粘稠。
天上的云像是凝固住,没有一丝风。
周念穿着长款运动服,骑了一个斜度很大的上坡,热出了半身汗。
十字路口。
红灯。
周念停下等绿灯。
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飘到他的鼻子里,周念起初没太注意,他以为是路边绿植花朵的香气,或是谁擦了香水。
他随意地往路边看了一眼,看见一个穿女式西装的姐姐身体靠着墙,慢慢往下蹲在地上,一脸痛苦。
周念立即调了车头,到她身边,边停车边问:“你怎么了?”
同时,他发现,香气正是从这个姐姐身上散发出来的。
周念隐约感觉不对劲,他有点想离开,犹豫了下,看对方苍白的脸色,到底于心不忍,还是问:“要送你去医院吗?”
对方虚弱地摇摇头:“不,不用。没事,你不用管我。”
倒显得他好像在多管闲事。
恰在这一刻。
绿灯了。
人流车流再次流动起来。
周念看了一眼绿灯,他也该走了。
周念往前走了两步。
发现车推不动。
低头一看,原来是他不自觉地捏紧了刹车。
周念叹口气,停好车。
他快步往回跑,轻轻拉了一下那个姐姐的衣袖,极小声地问:“你是omega吧?没吃药吗?”
对方有些惊惶地看他,周念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他说:“我是还没分化的小孩子,你不用怕我的。”
姐姐才放松了一些,仍有三分戒备。
周念脑子一热,直接把自己的项链吊坠拿出来,打开,倒出里面的两颗药,说:“给你。是omega信息素抑制药。吃吧,吃了应该就舒服了吧?我只有这些,够吗?”
姐姐显然不太相信,没有接。
周念挺着急地说:“真的是。没骗你。”
也许是因为太难受;也许因为周念的目光太干净太真诚。
最后,她还是从周念的手上拿了药。
没有水。
直接干吞下去了。
她的脸上还是一片病态的坨红,有气无力地同周念说:“谢谢你,小同学。”
周念担忧地说:“没关系。”
周念很怕对方会问自己为什么随身携带omega抑制药,为此提心吊胆。
但双方都心照不宣地缄口不言。
尽管已经吃了药,但药效没那么快发作。
正好旁边有个小公园,周念把她扶到长椅上坐着,还陪了她十分钟,时不时地看一眼手表,假如有人经过注意到这里,周念比她本人还紧张,一副随时要站起来保护她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