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明打断他:“你们既然害怕寇峰报警,为何没有在绑架寇铭成功后的第一时间打电话威胁他并索要赎金,而是足足过了十几个小时后才打去电话?”
这问题问得岳文也是一懵,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和齐震当时也问过易哥,但他没直接回答我们,只是说他自有安排,我们照他说的做就是了。”
“接着说。”
“要寇峰放赎金的位置是一个垃圾箱,那条街每天凌晨有一趟清运车会回收街道上的所有垃圾,而这个垃圾箱的位置就是清运车开到垃圾处理厂前的最后一个回收点,我会提前在清运车前往垃圾处理厂的最后一段路线上设置路障,趁着司机靠边停车,等人来的时候,我就爬进车厢,带走赎金。”
“我成功拿到赎金后,易哥会在凌晨五点准时给我打电话,如果那时候联系不上我,他们就会直接撕票,如果顺利,他会在电话里告诉我去哪里和他们碰头。”
“绑架寇茗也是那个易哥一个人决定的?”
“是,他只告诉我们具体怎么做,其它的都不会和我们多说,我们甚至是在昨晚进行绑架前两个多小时才接到易哥电话,让我们去哪条路的哪个酒吧,趁寇茗上厕所的时候打晕他然后从酒吧后门离开。”
在岳文的描述里,这个身份不明的易哥不仅心思缜密,运筹帷幄,行事作风也极为狠辣,活生生一个人,且还是自己的同谋,说杀就杀,事后还佯装群众向警方进行了匿名举报,可见是极其自负的一个人。
秦方明对着耳麦说道:“叫一个画像师进来。”
很快,刑侦大队下的一名模拟画像师走进审讯室,腰间夹着素描本和画笔。
“秦队。”
秦方明点点头,对岳文道:“描述一下易哥的身形体征,说话口音,以及其它特征,尽可能描述得详细一点。”
岳文拢着眉心,努力回忆并描述:“他身材中等,身高应该有个一米八出头,黑色中短发,脸毁容了,像是烧伤落下的,眉毛很粗,口音的话,就是本地人的口音,声音比较年轻,长相稍微成熟一点,像三十岁左右。”
“他平时寡言少语,相对于我和齐震,葛山和他更熟。”
接着又进行详细的审讯补充后,秦方明离开审讯室,和队员商讨抓捕余下嫌疑人以及解救人质的计划。
最后确定了一条核心宗旨,那就是无论什么情况解救人质的优先级都高于抓捕嫌犯,所以行动期间,一切以保障人质人身安全为首要任务。
商洽完毕,秦方明拍板决定顺着绑匪既定计划,将计就计用岳文引出该团伙余下两名嫌犯和摸出人质所在的地方,再根据具体情况实施抓捕和解救人质。
“通知寇峰,准备一些真钞和同比例白纸,真钞叠码在白纸外,在指定时间放到指定位置。”秦方明边往外走边语速飞快地讲:“再派一队人去岳文刚才说的他们先前落脚的小宾馆排查一下,看是否能找出绑匪离开的方位和大体位置。”
“江起云带队提前蹲守在放置赎金的地点,同步监视监听岳文,防止他耍小聪明,和那个易哥通风报信。”
“还有,通知一下武警大队吴队,让他们随时待命,我们这边一旦确认余下嫌犯所在位置,立马配合我们展开解救人质和抓捕嫌犯行动。”
四道命令一齐发出,所有人各自领命,开始紧张地筹备忙碌起来。
江起云在装备室穿戴好防弹背心、腿绑枪套、强光手电、警用制式刀等装备,又前往枪械室领取了手枪和子弹,回到办公区后看到虞归晚正盯着刚出炉的易哥的模拟画像出神。
由于上次虞归晚在案子中负伤,秦方明综合考虑后,并没有让她参与此次的行动小组,而是让她充备后勤。
江起云走到她桌边,低眼看去,画像上是一张面容模糊稍显狰狞的年轻男人的脸。
而很快,他们就可能和这个追查至今,仍旧身份不明的犯罪团伙主脑发生正面交锋了。
“江队,我刚刚有了新的想法。”虞归晚抬头对江起云说道。
江起云看看腕表,还有十几分钟正式开始行动,“你说。”
“我们之前不是怀疑寇颜就是那个知道寇茗性取向,引导寇茗去酒吧的人吗?但我们缺少指向性证据,以及动机,但刚刚岳文在供述中提到了一点,他们并不清楚为什么在绑架得手后,易哥不急着给寇峰打电话威胁他并索要赎金,这不符合一般的逻辑。
正常的逻辑是,绑匪在得手后的第一时间就会给被绑架人亲属打电话,首要的就是威胁亲属不能报警,接着索要赎金,而这个易哥却丝毫不着急,足足过了十几个小时才打来电话,他应该很清楚,这十几个小时里警方很可能已经介入了,所以我倾向于他根本不是怕寇峰报警,而是怕怕寇峰不报警。”
“之前我们推断犯罪团伙内部的犯罪动机并不完全一致,死去的葛山,还有齐震岳文三人明显是物欲型动机犯罪人,而这个身份神秘的易哥才可能是那个对警方存在极端报复心理的人,他想要实施报复,那就一定要引我们入局。”
虞归晚皱眉道:“也就是说,寇峰必须要报警,他的计划才能实施下去,他要的就是我们警方介入其中,所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和寇峰打电话,他是故意留给寇峰足够的时间报警,而寇峰是什么时候决定报警的?是在寇颜的劝说下,下定了决心。”
虞归晚盯着江起云,“又是寇颜。”
江起云沉吟两秒道:“所以你怀疑,寇颜就是这个犯罪团伙的第五人,她浮于明面,又匿在暗处,和易哥合谋,共同策划了这系列犯罪活动。”
“如果易哥的动机是挑衅警方,报复社会,那么寇颜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单纯的家庭不合,以至于想要报复她爸和继母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虞归晚问。
突然的话题转变让江起云楞了一下,她摸出手机看了看屏幕回:“六月二十二号。”
虞归晚点点头,垂下眼皮,看着素描画像道:“零点一过,就是六月二十三号,五年前的今天,是杜晙伏法被击毙的日子。”
江起云眉眼一震,最近这几天她忙昏了头,都忘了这个特殊的日子和特殊的联系,“故意挑选在这个时间复刻五年前的绑架案,易哥的真实身份一定和杜晙脱不了干系。”
虞归晚点点头,“是,不仅如此,我甚至觉得寇颜和杜晙也并非我们看到的那样,只是绑架犯和被绑架人的关系这么简单,我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但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去查证,所以我需要再去一趟寇家。”
“好,让冬薇和你一起,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
虞归晚点头。
江起云又嘱咐:“去带好出警装备,别像上次那样莽撞受伤了。”
“好,你也小心。”虞归晚起身前往装备室。
江起云拍拍手,对着即将出任务的队员运气喊道:“都互相检查一下,装备枪械是否装戴完整,我们这次面对的是不是街头小偷小摸的盗窃犯,不是酒后寻衅滋事的酒懵子,是持有重火力武器穷凶极恶的绑匪。
我要求你们听从命令,保持纪律,绝不可为了立功争表现莽出头,我希望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出去,任务结束时就有多人完完整整回来,都听明白没有?”
办公区内的重案队队员中气十足地齐声回是。
“好,出发。”
身负要务的江起云一队人驱车离开了警局,提前前往赎金放置的地方。
夜色如墨,时间已悄然划过十二点,来到新的一天。
“哥,哥,我求你,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寇茗苦苦哀求着这个被叫做易哥的男人,兴许是因为之前易哥给他喂饭喂水,表现出来的态度也较为温和,全然不似齐震那般凶神恶煞,所以寇茗在面对他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乞求男人能够心一软放过自己。
不过他心中希望的火焰在易哥的漠视中一点点熄灭了下去,男人只是坐在炕边,飞快地拆枪,又装回去,机械的咔嚓声像是死亡倒计时敲在寇茗心上。
他哭得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又因为先前断指失血,脸色有些苍白,看着要多惨就有多惨。
哭声不歇间,易哥装完枪揣回枪套里离开了房间,他来到一旁的一间独立的瓦房,里面被清理得只剩下一张长桌,桌面上是许多枪。支拆下来的零件,零零碎碎铺了一桌,而地上的大纸箱里是混合在一起的步枪手枪子弹,和一些缠绕在一起的胶质导线。
他拉过椅子坐下,取了电焊面罩戴上,拿过小型气焊枪对着一堆机械零件操作了起来。
房间内的齐震自易哥离开后,对哭哭噎噎不停的寇茗耐心明显下降,低声吼道:“再哭再剁你一根手指,给老子安静点。”
寇茗连忙止住哭声,减半一抽一抽地发出细小抽噎声。
过了小会,寇茗又感觉尿急,实在忍不住小声开口:“大哥,我……我憋不住了,我想尿尿。”
齐震看他一眼,“之前不是吓尿了一次吗?就这样尿呗。”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边低骂一边起身走来,“算了,尿了他妈的房间一股子臊味,半天散不了,真他妈麻烦。”
他来到寇茗身后,解开了寇茗手上脚上的束缚,又取出枪顶在寇茗后腰,威胁道:“老实点,要是敢跑给你一枪子。”
随后他将寇茗带出房间,来到外墙一路往墙角走,寇茗边走边打量周围环境,夜色漆黑,他只能辨别出自己似乎身处一处偏僻农院。
“快点走。”齐震又用枪口顶了顶寇茗后背,接着指着一个角落道:“搁那撒去,搞快点。”
寇茗被他推得一趔趄,跌跌撞撞走到角落,双手颤巍巍放在裤腰带上,他一边观察四周,一边缓慢地解裤子,他身后就是平房的外墙,前方是一人多高的围墙,围墙外的东面有个小山坡,右边似乎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寇茗看着夜色下树影错落的林子,逃生的念头再度在脑子里升起。
只要翻过墙,跑进那片林子,再跑到大公路上,兴许他就能得救了,一串逃生计划在心里成型,他吞咽着口水,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心率飙升,他往后瞥了一眼,齐震背对着他,靠着墙壁,边抽烟边看手机。
跑,跑——!
心里不断叫嚣着的想法让寇茗付诸了行动,他找准角落几个堆叠在一起的瓦罐,踩上去,双手搭住墙沿,只要一发力就可以蹬着墙面翻过去。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情形却是由于他小指受伤残缺,左手根本使不上力,脚下的瓦罐堆得也并不牢固,一受力就纷纷瓦解,在静谧的夜里发出清脆突兀的碰撞声。
完了。
寇茗产生这个意识的一瞬,齐震已经冲了过来,双手扒住他肩膀,把他整个人向后拉倒在地。
齐震骑到他身上,先是狠狠给了他一耳光,边打边骂:“他妈的,我叫你跑,臭小子,还想跑。”
寇茗被扇得脑子一嗡,立马哭天抢地起来,但求饶只换来齐震更愤怒暴躁的打骂。
他只能试图蜷起身子,任由拳头铺天盖地砸在身上。
十几秒后,齐震起身,拖着寇茗一只腿,把他拖回平房外墙边,捡起地上尚未熄灭的烟头,准备往他脸上摁,不过还是被一道突然响起的男声叫住。
“够了。”
齐震顿手,扭头看向来人道:“这小子刚刚借着撒尿的名头想逃跑,不给他吃点苦头他不长记性。”
易哥上前两步,脸色阴沉,“我说够了,你听不懂吗?”
齐震脸色也倏地沉下来,起身道:“不要以为我叫你一声易哥,你就真把自己当老大了,这次我给你面子,但你记住了,没有下次。”齐震用手指狠狠戳着易哥的肩膀,走前还故意撞了他一把,不过易哥并没有理会齐震,而是走到寇茗身前,将被打得半死不活瘫软在地的寇茗拉了起来。
“能走吗?”他扶着寇茗问。
寇茗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横流,脚又在摔下来的时候崴了一下,他嘴里含包着血水,哆嗦着点头。
易哥扶着他将他带到偏屋,没有给他手脚重新绑上束缚,而是递给他一瓶水和干净的毛巾,“你就在这屋休息,不要出来,只要你不逃跑,我就不会伤害你,明白吗?”
男人的语气算得上十分温和,但寇茗却觉得这个人十分可怕。
他和齐震那种凶神恶煞的可怕不同,而是一种让人看不透猜不透,散发着未知和神秘的恐惧。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第44章 极端报复
易哥掀开门帘走进了平房, 问齐震:“周围巡视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