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裴轻栎会咋咋呼呼骂他一顿,可裴轻栎却往身后柜子上一靠,肩膀猛地往下一掉,低着头一动不动。
“栎栎?”蒋颂眠站起来,低头去看裴轻栎的表情,“栎栎?吓到了?”
“蒋颂眠……”这一声已经带上了哭腔,“你干嘛啊?”
“栎栎,抱歉,真的吓到了吗?”
“你要吓死我了……”
他才经历过被下药的事,又听说了朴贤英把别人囚禁,还在后怕中,被蒋颂眠一吓,现在整个人都在无意识地颤抖。
“抱歉。”蒋颂眠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把裴轻栎搂进怀里顺了顺毛。
裴轻栎额头的冷汗鼻尖的热汗全擦在蒋颂眠肩膀上,任由他搂着哄了会儿,才依依不舍抬起头,问道:“蒋颂眠,那个被囚禁的男生怎么样了?”
蒋颂眠浑身僵直,拍打裴轻栎后背的手也停下来,他稍稍俯身,跟裴轻栎平视。
“栎栎怎么知道的?我记得已经跟校方说过不要透露。”
“连我都不能说吗?”说着,裴轻栎皱起眉毛,“蒋颂眠,是我认识的人吗?所以你不想告诉我?”
“不是,我们都不认识,他现在在医院,会得到很好的救治,栎栎不用担心。”
“哦……”裴轻栎嘴上答应了,接下来一句还是要问,“那个姓朴的对他做什么了?”
蒋颂眠动了动嘴,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抬手把裴轻栎的红毛揉乱,揉得像朵绽放的大头玫瑰。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那些东西对裴轻栎来说还是太过残忍,蒋颂眠不想让他知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
裴轻栎低头想了会儿,戳了戳蒋颂眠手里的手机,又问他借钱,“蒋颂眠,我再借点钱呗。”
“借钱做什么?”
“你又管我?你借不借?你不借我找我哥借去。”
蒋颂眠笑着拿起手机,边给他转账边说:“那一万你挣回来了吗?这次借多少?”
裴轻栎伸出一个手指头,“还是一万叭!我挣钱很快的,再说了,债多不压身。”
“你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蒋颂眠说完,红包发送成功,裴轻栎立马领了,丁零当啷进账的声音清脆悦耳。
裴轻栎嘴角紧紧抿起,转手把这一万块钱给刘礼发了过去。
【裴轻栎:刘老师,我已经听说那个男生的事情了,能不能帮我把这一万块钱捐给他,麻烦了!】
刘礼回复很快,字里行间都是无奈与叹息。
【刘礼老师:你也听说了?好在你那件事大家都不知道,别害怕。】
【刘礼老师:那孩子是挺惨的,被锁在地下室一年多,因为父母双亡,又不是本地人,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他失踪,不过好在已经救出来了,学校会出资救助,你这笔钱我也会转交给他的。】
裴轻栎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看过去,眼圈变得通红。
其实裴轻栎是个心思细腻共情能力很强的人,这样的性格会驱使他对陌生人的遭遇产生同情和共感。
刘礼的一番话让裴轻栎心里堵了一块石头,他弹弹大拇指,打下一段话发过去。
【裴轻栎:刘老师,如果钱不够你一定要跟我说,我还有钱,可以帮他。】
刘礼知道裴轻栎家不缺钱,但给一个人治伤能花多少钱,学校给的差不多就够了,更别说蒋氏集团也捐赠了一大笔钱,足够那个孩子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刘礼老师:你有这份心是很好的,我替那个孩子谢谢你,你也很幸运,好在你男朋友去的及时。】
他很幸运,因为蒋颂眠来救他了,虽然晚了点,但时间卡的刚好。
收起手机,裴轻栎又开始抠裤缝。
蒋颂眠安慰道:“栎栎,别难过,不同人不同命,你要学会理性看待。”
裴轻栎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他想了很久才想到:“蒋颂眠,我总感觉,他是替我挡了这件事……”
话说出口,他看见蒋颂眠的脸猛然往下一拉,变得铁青难看。
裴轻栎吓了一跳:“蒋颂眠,你怎么了?”
“栎栎,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他没有替你挡任何事,这就是他的命。”
“可是——”
“他的命就是这样,没人能改变。”
裴轻栎胸前提起一口气,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回到家,Y的那一单被他抛在脑后,他用了一夜时间,画了一副名为《玫瑰少年》的画。
第二天清晨,蒋颂眠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挂着两个黑眼圈的裴轻栎和他面前那幅画。
“一夜没睡?”
“嗯。”裴轻栎缓缓点头,因为困倦,说话都黏糊糊的,“没事,之前来了灵感经常熬夜,习惯了。”
如果这时推门进来的是裴溯,肯定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爱惜身体,但蒋颂眠没有指责,而是认真端详起他的画来。
画上是一个黑发少年,正半阖着眼向前直视,少年嘴中衔着一支带刺的红玫瑰,根茎上的乱刺将他唇周刺得鲜血直流,沿着血迹向下看,少年整个下巴都已经腐朽见骨。
其实这幅画蒋颂眠早已看过很多次,可每次看都会震撼失语。
“我本来想把这幅画送给他,但我刚才想了一下,这幅画并没有那么积极美好,会不会让他想起那段不好的经历?”
“不会。”蒋颂眠收回目光,走到窗前把窗帘拉上,“先睡一觉好不好?我会联系人把画送给他。”
“嗯。”裴轻栎老实点头,往床上一栽就不动了。
蒋颂眠站在床尾看了很久,裴轻栎这会儿只露个侧脸,因为趴俯姿势而呼吸不畅,所以微微张开双唇。
很乖,但蒋颂眠保证,没人能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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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陌生人:看我不把你掀飞
是蒋颂眠:假装挣扎一下意思意思
这部分是个伏笔,这个被囚禁的男生是个重要角色嗷,以后出场会渐渐多起来
第24章 我也喜欢你
在金主Y的催促下,裴轻栎赶在演唱会前一天完成了那幅画。
金主一高兴,又给他打赏了2000块钱,刚好凑够还蒋颂眠的钱。
不对,裴轻栎刚提起的笑容又落下去,他哪里是欠了一万?他现在欠了两万零九十二块五。
九十二块五是跟着蒋颂眠去门口超市买烟的时候拿的零食,随便拿了几包就小一百,只够他吃三天。
虽然蒋颂眠说这些是请他吃的,但裴轻栎还是认认真真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账。
“蒋颂眠!我明天要出门!”裴轻栎跑进闷热的花房,“能不能麻烦司机送我一趟啊?不过我晚上可能要很晚才结束,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去祁愿家住。”
“方便。”蒋颂眠直起腰,没问裴轻栎要去哪,在花房所有玫瑰中搜寻片刻,剪下那只最大最红的递过去。
裴轻栎接过,兴奋地挥了挥,主动跟蒋颂眠分享这件好事,“是玺霖要来开演唱会了!一票难求!我抢到了三张!我厉不厉害!”
蒋颂眠难得捧场:“厉害,再厉害一点都能直接上台了。”
裴轻栎挥挥手,矜持道:“上台我还是不行啦!”
他面皮薄,真要让他上台面对几百几千双眼睛,估计会当场失去思考能力。
很快到了演唱会当天,裴轻栎“盛装打扮”,下身穿了一条五分短裤,浅蓝色的牛仔裤上镶了几十个古铜色铆钉,上身则穿了一件肥大到能装下两个蒋颂眠的T恤,脚上穿的高帮篮球鞋,走路时鞋底一闪一闪的。
蒋颂眠嘴唇微动,却被裴轻栎提前按住了嘴。
“不要对我今天的穿着提出任何意见,ok?”
蒋颂眠点点头,昧着良心夸了一句:“挺潮的。”
裴轻栎跑到镜子跟前,从书包里掏出一条大金链子挂在脖子上,又拿出一堆不知道该挂在哪的东西往身上一通乱挂。
裴轻栎觉得自己更潮了。
“我要出发了!”跟蒋颂眠打过招呼,裴轻栎钻进后座,还没等关门,蒋颂眠也钻了进来。
“你干什么?”
蒋颂眠掏出手机给他看了眼,“我也买了玺霖演唱会的票。”
裴轻栎:“???”
他突然坐直身体,屁股往蒋颂眠那边挪动两下,把蒋颂眠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然后蒋颂眠听到他说:“你就是穿这一身去听玺霖演唱会的?”
“……”蒋颂眠低头瞅了眼自己,白衬衣牛仔裤,已经算是很休闲的装束了。
“你知不知道玺霖是rap之皇?你个假粉!”
裴轻栎对蒋颂眠恨铁不成钢,上手把他衣服扣子解开两颗,露出小片胸肌,又将他衬衣下摆揪出来半片耷在腰侧,最后还要把自己身上那一堆挂件拆下来一半给他挂上。
蒋颂眠伸手挡了挡:“栎栎——”
“这是对rapper最基本的尊重。”裴轻栎信誓旦旦道。
蒋颂眠收回手,脖子上立马挂了条链子,他低头一瞧,链子下端坠着的,是一把锁。
很朴素,很居家的铜锁。
他又朝裴轻栎脖子上一看,果不其然,那里挂了把钥匙。
蒋颂眠:“……”
算了,戴锁就戴锁,这样最起码让别人知道,只有裴轻栎那把钥匙才能开自己的锁。
而到了演唱会现场,蒋颂眠站在观众席上,看着人手一把的锁和钥匙陷入了深深迷茫中。
“裴轻栎!你怎么没锁啊!”祁愿惊呼一声,眼神揶揄,不断朝蒋颂眠那边示意。
裴轻栎脸红了半边,嘟着嘴不说话,锁被他挂在蒋颂眠脖子上了呗,又不是没看见,故意说这个臊他。
蒋颂眠来之前做过功课,他知道玺霖这张新专辑里有一首歌叫钥匙与锁,所以大家都买了钥匙和锁来做演唱会的应援。
“Everybody!”话筒传出一声高喊,在场所有人突然躁动起来,裴轻栎也不例外,他甚至已经跟着小声哼哼起前奏。
冲破耳膜的声音让蒋颂眠紧紧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听歌,偶尔需要放松神经时会听一些舒缓的交响乐,但从未听过这种可以称之为聒噪的音乐。
台上的架子鼓手玩了一手花活,鼓锤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又落下,刚好卡在第一句歌词的点上。
“我也想考E照的说,
但我没有摩托车,
只能骑骑我爸的旧三轮,
顺便吆喝一声,
收——破——烂——”
蒋颂眠:“……”
裴轻栎:“哇哦——收破烂!”
蒋颂眠:“……”
第一首歌,气氛就已经燃到爆点,观众席已经没有什么座位可言,所有人都站起来,用力挥舞着手里的应援荧光棒,随着音乐的节奏律动。
“我明白就算风驰电掣也无法轻易改变我的生活,
我明白我算老几所有人都想掌控我的身体,
我明白只有不断向上才能爬出泥潭拥抱黎明,
我明白一切我看不明白的东西都不会是我的东西!”
“我明白!我明白!我明白!我明白不向上爬就只能——”唱到这一句,台上的玺霖突然把话筒伸向观众。
裴轻栎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收——破——烂!”
第一首歌结束时,蒋颂眠好像要聋了,他抠了抠耳朵,问道:“这首歌叫收破烂?”
裴轻栎白他一眼,“什么品味啊?这首歌叫我明白,你果然是假粉。”
蒋颂眠:“……”你品味好,你品味最好。
“非常感谢大家能来听我的演唱会,真的非常感谢,谢谢大家!”玺霖朝三面观众席各深深鞠躬,再起身时脸上的汗珠沿着棱角分明的下巴往下淌,这一幕在大屏幕上看的清清楚楚,观众席又是一阵高呼。
“谢谢谢谢,大家都知道,我今年年初发过一条微博,说今年会沉淀自己,潜心创作,所以这次演唱会确实不在我今年的工作计划中,但今天还是来到了这个舞台,至于原因呢,会在演唱会结束时向大家揭晓。”
说完他又深鞠一躬,朝身后的贝斯手示意,一阵快节奏的贝斯独奏响起,第二首歌正式开场。
裴轻栎蹦了一整晚,手里的荧光棒不知甩到了何处,只好左手抓着祁愿的荧光棒,右手抓着蒋颂眠的荧光棒,假装那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