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又来一彪形大汉,脸接子弹,扬手把新型武器全撕了,然后抓着经理的衣领问:“你们这儿怎么那么大,厕所在哪儿?我尿急!”
我祝你尿频尿急尿不尽!经理颤颤巍巍地举起一根手指:“前面那门左拐走到头右拐有雕像的那儿就是,您慢走,小心台阶……”
正在上演水浒传的当口,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放下,别碰坏东西,我们不是来抢劫的。”
这伙强盗里唯一的正常人终于姗姗来迟,经理泪眼汪汪地抬起头,眼见一个身材挺拔的Alpha走入门庭,那相貌,那气场,简直绝了!明明穿着便装,但走进任何一个正式场合都不会叫人诧异,仿佛他天生就属于那种耀武扬威的地方。
“您、您好……”
“听说贵所最近做了一笔不错的交易,”那男人说话礼貌,语气却相当冷淡,“我很感兴趣,不知道能否借来一看?”
说到“不错的交易”,经理立刻想起来,就在前天早晨,有客户委托中间人卖给他们20ml的感染者血液,经检测是货真价值的龙血,而且相当新鲜!
20ml的龙血可以制作至少10支觉醒剂,每一支都能卖出天价,更不要提有多少组织会对龙血原浆感兴趣。因为卖家想要保持低调,拍卖所最终以十分划算的价格拿了下来。没想到那么快就有人杀上了门,该说不愧是龙血吗!
“我们的每一件商品都有正规手续,”经理据理力争,“我们付了钱,经过原主人的同意,签了合同,你们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拿走……”
“经过原主人的同意?”Alpha挑起唇角,露出一个饱含嘲弄的笑。他伸手摘下了帽子。
经理瞪大眼睛,“这、这个……”
在那乌黑的发丝间,是一双货真价值的龙角,同时他以鉴宝专家的敏锐,注意到男人的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手臂上有多个针孔痕迹。
他快眩晕了,“对不起,客人,我不知道您……我这就派人去,帮您取出来,龙血当然是属于您的!”
“不必,我的人自己会找。”
“不,不行,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经理的声音很虚弱,那些强盗自然也不会听他的,一窝蜂涌进了各个房间,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
祁渊看他快要晕过去,又道:“只是取回属于我的东西,不会碰任何不该碰的。后续如果发现任何损失,欢迎来找我。”
找你?是找死吧!经理在心中狂叫。
好在十分钟后,强盗们终于鸣金收兵,懒懒散散地从各个房间走了回来,手上都是空的。
“龙血……没找到?”经理问。
“哦,找到了,奶奶的藏在那么冷的地方,”范骁搓搓手,“被我倒进马桶里,冲了三次。”
龙血,马桶,冲了三次……经理终于成功晕倒在地。
昏倒前,他还听见一个惋惜的声音:“哎呀,怎么这么容易,我还想看飞船里的三个堕种下来玩玩呢……”
祁渊绕过他的身体,“走吧。”
刘理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拨弄着手心里的微型电脑,在强盗们乱翻的十分钟里,他成功黑进了拍卖所的系统,找到了一点资料。
而这也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哦,在这里,八年前的东西可不好找……林荒笔记的买家是……”刘理快速翻看着资料。
祁渊看向他,耐心地等待答案。
“越秀……嗯,世上最有钱的女人,等等,她不是早死了吗!”刘理惊叫道,“那我们该怎么找……”
他没敢说完下面的话,自从那天祁渊独自回来后,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叶盏”两个字。他们boss看起来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敏感的人能察觉到那淡漠外表下的暗流涌动。
不幸的是,作为一个椰奶味的技术宅,刘理就是组织中为数不多的敏感的人(并且是Alpha中的唯一一个)。他更加卖力地寻找叶盏,既然沉默的火山早晚要喷发,那就让引爆火山的人去面对吧!
听了这个不算好的消息,祁渊并没有失望,他果断地回到机舱里,语气不容置疑:“去青崖沃土,他就在那里。”
第80章 暗号为“杀”
◎想疯掉很容易,就像顺着山坡滚下去一样容易。◎
灶台上, 煮沸的粥咕嘟嘟地冒着泡泡,旁边炖着老母鸡的锅里,正冒出浓郁的肉香。
叶盏掀开锅盖, 麻利地丢了一小撮盐,拿勺子搅和了两下,然后舀起一勺鸡汤, 倒进了粥碗里。他操起菜刀, 把煮烂的鸡肉剁得碎碎的,连着人参枸杞一起丢到了粥里, 一大锅药膳肉粥新鲜出炉。
叶盏端着锅走进卧室, 看见乐铭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姿势和早上没什么区别,若是他的目光能凝成水滴, 肯定能把水泥地滴出个坑来。
“吃饭了, 今天不吃流食, 给你开个荤。”叶盏把锅递到他面前。
被食物的香气搅动了心神, 乐铭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低下头,把头凑进锅里,像是准备就这么囫囵吃下去。
这是牲畜吃饲料的姿势……叶盏皱了皱眉头, 前几天都是用吸管喂他吃流食, 倒还没发现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叶盏曲起手指, 弹了下他的脑门, “吃饭都不会吃了?”
乐铭猝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瞳仁迷茫而又恐惧地看着他,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开始发抖。
看他那样子, 叶盏也有些于心不忍,舀了一勺吹凉了,再送到他嘴边,“张嘴。”
天知道他这辈子都没这样照顾过人,大概是变成Omega之后,爱心的确与日俱增。
乐铭张开嘴,乖乖地吞了下去,香喷喷的几口肉粥下肚,他却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不要——”他虚弱地拒绝道。
“营养都在肉里,吃不下也得吃。”叶盏把勺子往他嘴里送,“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买这只鸡?比你的身价贵多了。”
“不,我……”乐铭急得讲不出话,忽然弯下腰,稀里哗啦一阵呕吐,“呕——”
顿时床上地上,乃至叶盏的身上,都溅到了他的呕吐物。乐铭吓得要死,一下子捂住了脑袋,蜷成了一个预备挨打的姿势,等待巴掌落下来。
“……”叶盏把锅往床头柜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乐铭吓得更厉害,身体躬成了虾米,脊骨一节节地凸出来,像是嶙峋的山峰。从宽松的领口望进去,他的背上布满了伤痕,有深可见骨的砍伤,有烟头的烫伤,还有纵横交错的鞭痕。
“对、对不起……”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乐铭快崩溃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对他好一些的主人,可是他又搞砸了,他断断续续地哽咽道,“不要把我、送回去,求你……”
主人的身影靠近了,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手指擦过他的泪水。
“怕什么,我长得有那么凶吗?放心,我不会送你回去的。”叶盏捏了捏他没多少肉的脸颊,手指被泪水给浸湿了,“哭吧,能哭是一件好事。”
乐铭靠在他的肩头,一开始只是小声地啜泣着,很快哭声越来越抑制不住,变成了崩溃的大哭。
叶盏大致能猜到他经历过什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之前,他其实长得很好看,然而这份“好看”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不幸。作为一个怎么也死不了的食尸鬼感染者,他的卖点恐怕就是“无论被怎样过分地对待都没关系”,可想而知买他的都是什么样的虐待狂。等到价值被榨干后,他就被一次次地退回奴隶市场,最后被丢进Alpha的笼子里,沦为一个泄欲工具。
“哭完了吗?哭完了就继续吃饭。”叶盏把被呕吐物弄脏的床单收拾起来,敲了敲锅子,“我知道你的肠胃不适应荤腥,但我没那个功夫娇养你,想要快点痊愈的话就全吃下去。”
乐铭愣了一下,手脚并用爬到锅子边上,呼噜噜地吃了起来。
求生欲不错……叶盏满意地点点头,把床单丢给深蓝,让他去洗。
这是一间普通的小公寓,被他征用为临时据点。在自由之都,一间屋子一旦空置一年,它的主人基本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城市没有长久的居民,只有永远的过客,前一任屋主走之前,甚至都没有锁门,当然,屋子里也没有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
之所以没有把乐铭留在诊所,一是那里人流量大,鱼龙混杂,不利于隐藏行踪,二来乐铭的病也不需要专门治疗,他只需要养好身子,食尸鬼的血脉自然会修复他的身体。
因为他的情况比想象中更严重,叶盏的行程被严重耽搁了,他不得不透支三辈子的耐心,担当起照顾病患的重任。唯一的好消息是,乐铭恢复得很快,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能给我、这个吗?”
这一天,叶盏正靠在床上看报纸,忽然身边传来了低如蚊呐的声音,他一转头,看到乐铭人缩在被窝里,用抱枕挡着身子,只露出一双满怀希冀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想要报纸?”
乐铭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别弄乱了。”叶盏把看过的一叠递给他,心里十分怀疑这个说话都说不清的人能不能看懂。
乐铭特别高兴地接过来,如获至宝地将报纸捧在手里,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蝇头小字一行行读过去,速度很慢,表情却很满足。
叶盏有些心酸,替他调亮了床头灯。他隐约记得凌景提到过,乐铭以前是个工程师,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聪明。但现在,他连读报纸都相当吃力了。
这些报纸都是他搜罗过来的,记录着青崖沃土过去十年的新闻,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翻看,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内容。那片富饶而肥沃的土地,对外面的人来说就像是一个信息黑洞,你不知道它究竟是怎样运作的,但它巨大的质量对周遭的一切都产生着影响。
翻完报纸,叶盏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偏过头一看,却见乐铭趴在床上,正在做报纸上的数字游戏。叶盏仔细一看,这是9×9的数独表格,乐铭正埋头往格子里填数字,他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的过程,拿到一份题扫两眼就开始往上写,而随着做题的深入,他的速度甚至还在变快。
“你在做什么?”叶盏匪夷所思地问。
“训练,”乐铭专心致志地填着数字,“思维训练。”
他全神贯注地思考着,双眼放光地盯着数字,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以往叶盏稍微靠近点他都要发抖,然而此刻他甚至没有留心旁人的存在。
叶盏看了一会儿,“有人和你说过你是天才吗?”
“从小。”乐铭越做越顺手,铅笔尖在报纸上重重划过,“吧嗒”一声断掉了。
乐铭打了个激灵,盯着那断掉的铅笔尖,仿佛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忽然意识到叶盏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又开始哆嗦,铅笔从手中滚落下去。
“对、对不起……”
“你在害怕什么?”叶盏捡起铅笔,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一圈,“害怕被那些人虐待和羞辱?”
“对不起……”乐铭缩回了被子里,捂着脑袋不住地道歉。
叶盏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冷冷地逼视他:“为什么要怕他们?你随时能把他们撕成两半。”
乐铭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自从几天前放开哭过一场后,他就像是个坏了的水龙头,总是眼泪汪汪的,眼睛肿得像个烂桃核。
“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你不仅仅是个感染者。”叶盏道,“你见过真正的食尸鬼是什么样的吧?他们像秃鹫一样寻找尸体,撕咬身边的一切活物,饿极了连自己的肉都吃。但你还保留着理智,你知道为什么吗?”
乐铭吸了吸鼻子,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因为你是个异能者,食尸鬼血脉的异能者。”叶盏抓着他的后脑勺,迫使他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的眼睛,“血脉的侵蚀下,一个人想疯掉是很容易的,就像顺着山坡滚下去一样容易,我就烂,烂到底,多爽。想要保全理智却很难,必须清醒地忍受所有痛苦,绝不妥协绝不后退,然后就能战胜血脉,掌控自己的人生——所谓的异能者就是这么来的,只不过是心智更加坚定的感染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