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因难耐的情.欲而绷得很紧,青筋毕露,手心里攥着一支注射器,里面注满了淡蓝色的药液。
虽然早在察觉叶盏的小动作时就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但真正看到这支注射器,祁渊的心还是痛苦地一缩,他悲哀地想道:为什么我偏偏要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叶盏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这家伙疯归疯,警惕心倒是丝毫不减!
“啊哈,”他干笑一声,“不要误会,不是用来扎你的,这是我的抑制剂。”
祁渊更加火大,翻过他的手腕,露出泛红的针孔,“你已经扎过一针了!”
这种东西打一针就已经很伤了,打双倍的量,根本就是在和自己的寿命开玩笑。
“是啊,扎过一针了,但是没有用啊。”叶盏也恼火起来,“你要我怎么办,继续被你吃得死死的,就这样发情、撅起屁股来求操,你就爽了是吧?!”
“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找死的,既然我在,就要管你,”祁渊相当固执,手指用力,直接将针管捏得粉碎,“要用的话,就用我吧。”
叶盏眼皮一跳,看着那淡蓝的液体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心情被逼到了某个临界点,“随便怎么用是吧?”
“随你。”祁渊寸步不让。
“那让我操.你。”叶盏语带挑衅。
祁渊根本没有废话,直接用行动表示了欢迎,修长的手指搭在领口,解开了第一枚扣子,露出了瘦削的锁骨。
这家伙是认真的,叶盏蓦地咽了口唾沫,心里生出一股子跃跃欲试来。其实仔细看,这家伙长得可真是标致,那身材他已经眼馋很久了,而摸起来比看上去更舒服……等等!别被色.欲迷了心窍!叶盏掐了自己一把,这要是真把人给上了,那不得负责一辈子啊。
“怎么,敢说不敢做吗?”祁渊的声音有些哑,解开了第三颗扣子,身体放松地向后靠在桌子上,像一头慵懒的狮子。
叶盏冷汗直冒,颇有些骑虎难下。正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爷爷爷爷,我们来救你了!”
这是他给南枝特别设置的葫芦娃铃声,叶盏激动地在心里一拍大腿,好家伙,这孙女没白疼,知道关键时刻来救人了!
祁渊不爽地眯起眼睛,盯着他的手机,似乎准备让它重蹈注射器的覆辙,但是很快,他自己的通讯器也响了起来。
“boss,我们被袭击了。坐标在XXXX:XXXX。”
“深蓝深蓝,救命啊啊啊啊!”
两条坏消息同时传来,叶盏一跃而起,“走走走,救人去!”
他刚站起来就是一趔趄,立刻从包里掏出又一支抑制剂。
“都说了别打这个,你现在是我的眷族,我可以把力量借给你。”祁渊皱眉道,尖牙咬破手指,挤出几滴血来,手指点在叶盏的额头,飞快地画出一枚印记。
“靠!”叶盏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入身体,顿时精神了,“你不是有办法的吗?那刚才还一副委身于我的样子!”
祁渊的小九九没能得逞,臭着一张脸,走到门边。
叶盏仔细一回味,顿时觉得处处是陷阱,他压根没想到祁渊能做到这种地步,差点被他软磨硬泡地拿下了!
“你的决心很让人感动,”叶盏凑到他身后,长吁短叹道,“唉,不过你有那个心思,不如对自己好一点,不要浪费在我身上……”
祁渊一边开门一边回头吼了他一句,“闭嘴。”
“砰!”
那是瞬间发生的事,在大门敞开的瞬间,叶盏忽然一把将他扑倒在地,祁渊只感到一股劲风从头顶擦过,重重地打在门上。叶盏将他牢牢地护在身下,胳膊护住了他的头。
是敌袭!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大意到这种地步!恍惚间祁渊想,不管叶盏刚才扯了多少鬼话,至少“愿意为我而死”这一句是真的。
无暇犹豫,祁渊迅速做出反应,骤然而起的飓风将他们牢牢包裹,他将叶盏拉起来,紧张地检查他的全身:“没事吧?!”
“没事,倒是你快把我的手腕捏断了。”叶盏不甚在意地拍拍身上的土。
祁渊立刻松开了手,有些抱歉地揉了揉。他操纵风,迅速将方圆一公里内的地皮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敌人的存在。可刚才他们的确受到了袭击,门板上还嵌着那个袭击物:一颗金属小球,直径一厘米左右,看起来并不像是子弹。
叶盏神色很凝重,拉着他远离那间房子,“你用风把那颗小球拿下来,千万不要靠近。”
“这是什么?”祁渊照做,风是他延伸的感官,他感到那颗小球比一般的金属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念珠。铅做的外壳,里面装了一滴人血。”叶盏啧了一声,“没想到他会来……”
“谁?”
“他的代号是Bishop主教。主教一共有两个,其中一个极端危险,我只听说过,没怎么见过面,因为他从来不出现在人前。”叶盏说,“只要他出现,绝对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祁渊心思一动,“你说的那个主教,是不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穿着红色僧侣袍?”
“对,是他,”叶盏惊疑道,“你见过?”
“在核电站,孔雀拍到了他,他应该没有注意到我们。”
“核电站……他自己就是一座核反应炉。”叶盏沉吟道,“他从旧土来,那边有一群和他一样的人,被称为‘核法师’,他们可以吸收辐射,甚至操控辐射,普通人根本不会想和他们作战,就算没当场死掉,之后的人生也完了,白血病和癌症的发病率比正常人高百倍,生下的子孙后代也容易畸形……”
祁渊听说过‘旧土’这个地方,那是旧世界最后的基地,修建有庞大的地下城,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全国各地的精英人才、高端技术、文化遗产、武器装备等等,全都被送到了地下城。那是旧世界的长城和金字塔,隔绝了战争了骚乱,人类曾以为它可以抵御一切。
后来有一天,十余颗核弹将旧土夷为平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至今那边的地下城依然有人类生存,只是生存质量怎么样,很不好说。
他们一边交流情报一边向着装甲车的坐标靠近,叶盏在手机里叮嘱南枝:“遇到穿红衣服的,千万不要打起来,跑得越远越好,看到金属小球不要靠近,用沙子包起来丢出去,我们马上就到。”
“什么小球,弹珠那么大的吗?”南枝问,“我们的车子都已经被打成窟窿了,到处都是那玩意儿,我现在手上还捏着一个呢。”
“没裂开吧?”
“没裂,不过我看那边那个大哥像是打算把小球捏碎,看看里面包着什么。”
“里面是核法师的血,”叶盏道,“一旦球破了,海量辐射吸到饱。”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范骁的惨叫,“嗷嗷嗷!”
“别叫了,这不还没碎吗?”南枝头一回见到比自己还莽的,立刻指着鼻子教训起来。
叶盏挂了电话,心里真替那边捏把汗。
祁渊问:“你好像很了解那里。”
“去过,”叶盏言简意赅地回答,“那里是凌景的故乡。”
“哦,梦国的国王是吧,”祁渊用貌似无意的口气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亲爱的你放心,”叶盏搓了搓手,“我现在只想宰了他。”
这说明不了什么,祁渊心想,你嘴上说喜欢我,但看起来也很想宰了我。
借着风的力量,他们飞快地靠近坐标,终于看到了那个醒目的身影:红袍少年站在楼房顶端,身边环绕着一百多颗金属小球,真的如一串念珠在他身边有韵律地浮动着。
他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塑像,念珠噼噼啪啪打在地上,将水泥地砸出坑洞,一辆破破烂烂的装甲车正被撵着向城市外围开去。
主教似乎并不打算杀了他们,而只想把他们驱赶出城。
“对付他只能偷袭,在他出手前先干掉他。”叶盏潜伏在阴影中,低声道,“绝对不能让他出手。”
准备行动之前,祁渊忽然拉住他,一本正经地问道:“吃饭、睡觉、赚钱、宰了凌景、找到林荒笔记……如果我帮你把排在恋爱之前的事都做完,你是不是就愿意留下了?”
叶盏一时没能接住他的直球:“……啊?”
“那就这样决定了。”祁渊越过他,径直走到他身前,将核法师划入了自己的狩猎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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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铭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他本来打算冲过去找凌景问个清楚,但是跑着跑着脚步就慢下来了。
就算找到了又怎样?质问他自己为什么是个机器人?还是质问他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这些问题不都很可笑吗?
马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路人擦肩而过,这副再平常不过的都市景观此时都有了别样的意味,乐铭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间并无区别,都是机器。
他走进工厂,看到机器在组装机器;他走进学校,看到芯片被塞进打开的颅骨;他走进医院,看到手术台上取下报废的零件,医生以精密到微米的技术,为机器换上新的零件。
每个“人”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在流水线上工作,回家就在床上躺平,偶尔去美容院保养一下零件,或是去露天浴场享受一场日光充电浴。从来没有人真正地活着,他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注意过这些?
乐铭闯入一间病房,对主治医生道:“把我的定位芯片取下来。”
“什么?”医生迷惑道。
“算了,你走吧,帮我把门关好。”乐铭将他推出房门,打开电脑,用自己的权限进入了医院系统,获得了机械医疗臂的操纵权。
乐铭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入侵程序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医疗机械臂剖开了他的背,刺入他的身体。
血流了一地,机械手摩擦金属骨骼,在他身体里搞出叽叽嘎嘎的声音,画面十分惊悚。取出定位芯片后,机械医疗臂帮他缝合了伤口,缝得整整齐齐,如同缜密的针脚。
看,我根本不是人类,一般的人类早就痛晕过去了,乐铭有些苦涩地想。他坐在自己的血泊中,登陆了白鹿城的核心系统,一串串代码在屏幕上飞闪而过,乐铭迅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条。
他发现自己的权限非常高,大致上和凌景等同。在青崖沃土,没有他进不去的门,也没有他控制不了的机器设施——只要他想——但他竟然从未这样想过。
他在屏幕前呆坐了一分钟,眼泪不自觉地落下来,乐铭擦了擦眼睛,还是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哭呢?这样悲伤的情绪是真实的,还是一段早就编好的程序?
他敲下了回车,命令立刻得到执行,画廊所有的警卫都将听从他的命令。
于是他下达指令,让警卫们齐刷刷地站起来,涌入房间,调转枪口,对准了凌景。
“哎呀,”凌景依然闲闲地坐在高脚椅上,晃着杯中的酒,看冰块撞在一起,“这是要造反了吗?”
乐铭鼓起勇气,控制着其中一个警卫走上前,用枪管抵住了凌景的背,借着警卫的口他将自己的声音传了过去,“举起手,不许动。”
凌景没有动,眉头却蹙了起来,“宝贝,你哭了吗?”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乐铭深吸一口气,“凌景,把手举起来,我真的会开枪!”
“好吧……”凌景举起双手,环顾自周,二十多个警卫全都涌进了一间房,忠贞不二地执行着终端的命令,连房间里的监控都朝他调转了方向,好像一只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他。
“宝贝你知道吗,死在你手里,”凌景叹了口气,“是我想过的最好的死法之一,当然你能亲自动手就更好了。”
乐铭的脑袋嗡嗡作响,每一个字听在耳朵里都像是烟花炸开,“不要废话,告诉我真相!”
“你想知道什么真相?”凌景配合地问。
“我是谁?”乐铭的情绪逐渐失控,“不,你告诉我,‘乐铭’是谁?!”
“从后一个问题说起吧,乐铭已经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至于你,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乐铭的替代品。”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一切,”白发的男人转过身,用心口贴着枪管,“还打算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