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暖场结束…老实说,那段监狱时光其实还难讲的,毕竟时间久远又发生了太多故事,不如我挑一些好玩的或者你感兴趣的说吧,反正我知无不言,你看怎么样?”
余枭的提议Phoebe欣然接受,她晃着杯子有些出神,寻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跟非凡一开始关系就很要好么?有没有人欺负过她?”
余枭朝着眼前清瘦优雅的女人咧嘴一笑,毫无酒量可言的她,在这样的氛围里,很是难得的小呷一口红酒,曾经的画面在脑海里越发清晰:“我们当时住的寝室是八人间,碰巧有空床,她就自然而然的被分配进来了,怎么说呢…非凡的性格相当讨喜,再加上狱友组成不算恶劣,其中有一部分是经济犯,还有一部分是卖.淫被抓的,我跟她…从罪名上来看,算是里面的狠货色了。”
说到这里,Phoebe便明白是自己多虑了,余枭的眼眸里带着庆幸的光芒,讲述故事的语调渐渐变得平静且缓慢:“我记得…当时她抱着监狱里派发的洗脸盆和生活用品出现在寝室门口,虽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还是能看出她的情绪蛮紧张的,毕竟牢里关的十有八九是恶徒,换做谁都会害怕,她一直傻站着不动,所有人都盯着她,我瞧她过于拘束便靠近了帮忙收拾东西。
我的举动在她看来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时间消除了她对陌生环境的警惕,终于大方笑着自我介绍了一番,因为还没有深刻了解,大家对她依旧是提防的,直到她开口问我犯了什么事,寝室里再次陷入到死寂,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直接告诉了她,自己犯了故意伤害罪致人病残,你猜她是什么表情?”
说到有趣的地方,余枭停了下来喝酒解渴,目光转向Phoebe,发现她听得格外入神,眼里满是催促的期待:“别卖关子,赶紧继续!”
“按理来说,遇到一个杀人未遂的犯人应该表现出害怕恐惧或者避让,可她偏就不一样,脸上笑得跟开了花儿似的,激动得一把握住我的手,宛如见到了志同道合的故人,嘴里还嘀咕着‘缘分啊缘分啊!太巧了,我也是故意伤害罪被判进来的’!
她实在是太逗了,弄得好像引以为荣似的,那时候我就觉得,她的笑容明明看上去那么纯粹,眼睛里也满是明亮的光,怎么会跟这样的罪名沾上边呢?背后一定有一个凄惨弄得故事,便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么搞的?看不出来你是那种会动手的人呢。’
受到我的质疑,她干脆自来熟的一屁股坐到我的床上,开始唾沫横飞的讲述起自己和慕多然是怎么跟赵泰安周旋的,最后又是怎么血肉模糊的砸了那家伙的脑袋,像个说书人,讲的热火朝天,一切都仿佛是里的场面,大伙儿也听得也起劲儿,要不是在监狱,就差一把瓜子了。
如今看来,我跟非凡之所以一拍即合,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来自于我们大同小异的经历,当身边人受到伤害时,我们愤起反抗了,连作案的手法都如出一辙,当她形容着如何用砖头砸赵泰安的脑袋时,我满脑子都是拿着奖杯砸向简语梦父亲的画面。
失去自由本来就是一件特别煎熬痛苦的事,她却显出一副接受事实的乐观,起码她当时就是这样表现的,我们都以为她心特别大,大到能耐住寂寞,能遗忘外面的花花世界。
被人欺负那倒不至于,像我跟她这样的人,是属于典型的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没人招惹我们,我们也不会惹是生非,没人敢轻易涉险违纪,毕竟那是要付出小黑屋关禁闭的代价,所以大家相处的那几年风平浪静,甚至整个寝室的狱友都变得异常团结。
非凡入狱的第二天就被分到跟我同组进行劳动改造,工作内容就是裁剪信封,是不是听上去特别简单枯燥?
为了避免锋利的器具被犯人偷走干坏事,剪裁信封的工具都是统一安排的,你能想象到吗,我们人手一把类似铁尺的工具,却要糊出跟机器制作一样的信封,每个人每天都有数量指标,新人一天至少要裁出五百份,后面追加到八百,然后上千上万份。
我跟非凡在这事儿上吃了不少的苦头,因为新人手笨在所难免,每次领到厚厚一摞大张牛皮纸,做出的信封过检率却不到百分之四十,我们被监管员骂的狗血淋头,连午饭时间都被砍走了一半,直到达标才准回寝室休息。
就这样,我们每天面对的都是一把铁尺、数不完的牛皮纸和一罐浆糊,因为达不到要求我们俩崩溃了好几次,坐在位置上被监管羞辱得还不如一粒尘埃,那时候,我跟她的手上全是被锋利纸边划伤的小口子,还伴着黏黏的浆糊,又痛又痒,还不敢报怨哭泣。
再后来,我们得知每天劳改完成的定标、超标,都是直接跟减刑要求挂钩的,一定要做得越多越好,非凡便在私底下跟我打赌,每天都赌谁做的信封最多最好,当双手磨出老茧时我们已经熟能生巧变成老手,顶峰时期,我们一天能糊出近万份信封。喏…你看,现在都还有茧疤印子呢。”
余枭摊开双手伸到Phoebe面前,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那留在掌心的老茧依旧明显,Phoebe沉默不语,有些心疼的轻轻婆娑了一番,那年的余枭和尤非凡都还很年轻,年轻到不应该去体验如此痛苦的日子,可是她们犯了错,受到惩罚也是理所应当的。
更何况,Phoebe怎么会不知道呢,因为尤非凡的手上也有这样的老茧,每次想找专业的人来帮她护理一下,她都委婉的拒绝了,好像这些丑陋的茧子成为了过往的证明,证明那几年的日子是正儿八经苦过来的。
即便余枭尽最大可能的平铺直叙,但Phoebe依然能在这些话语里听出,她对牢狱时光心存莫大的无奈和回味,甚至还有浓烈的酸楚感。
Phoebe苦闷的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微皱起眉头再次催促道:“继续吧…”
余枭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迟疑了一下,但觉得既然打开了牢狱的话题,若有什么想说的就该趁此机会说出来,也算是了却心中长久以来的困惑:“Phoebe,你知道吗?我们整个寝室的狱友每个月最期待的事情,就是非凡的朋友们来探监,因为她们会带来很多好吃的或者高档的日用品,这些东西非凡总是毫不保留的分享给寝室里的每一位,这就是当初官书匀和乔心为难你们时,红姐她们为什么会站出来有求必应帮你们的缘由。
但是非凡每次跟朋友们见完面,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我会在夜里偷偷问她为什么难过,她始终不肯告诉我原因,直到有天晚上,她躲在被子里哭得悄无声息,我感受到床榻在抖动,便自作主张的掀开了她的被子。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画面,她侧着身子蜷缩成一团,枕头湿了一大滩,就那么死死的咬着下嘴唇不放,一点抽泣声都不敢发出来,黑暗里,她的眼睛映衬着泪水带着星星点点的反光。
黑漆漆的一片,我却能在她的脸上看到孤独,无助,绝望还有心酸,恕我直言,那种情绪太过复杂,我没办法向你精准表达,总而言之,她的难过带着感染力,明明白天还在喜笑颜开,一副我很享受生活的样子,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偷偷宣泄内心难以化解的难过。
也是在那天晚上,我终于知道了,她的不快乐源自于一个叫蓝菲懿的女人,她说蓝菲懿是她的女朋友,可惜已经分手了,她还说蓝菲懿很厉害,在上流社会叱咤风云,永远都站在最顶端俯看着一切,而我却反问了一句,蓝菲懿来见过你吗,于是她沉默着又哭了。
她从未向我详细讲述关于你们的故事,即便如此,我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对你的爱太过执着强烈,以至于只要提起你的名字,就能轻易拨动她的心弦,笑是为了你,哭还是为了你。
然而,在我整个服刑期,你没有出现过一次,我就特别纳闷,什么样的女人能狠心绝情到哪怕是来看一看道个别也行吧,可你就是一次都没有来过,你先保留我的一个问题吧,当初为了继承家产,在知道非凡坐牢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不来见她?
承蒙她的照顾,到了冬天,我们寝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新的棉衣穿,她知道我会画画,还送了一本非常精致的画册给我,我为了报答她一直以来的帮扶,主动提出了画一本关于你的素描。
后来朋友们探监时特意给了一张你的照片,凭借着非凡对你的描述,我开始了作画,整整一本,承载了我跟她的友谊和那段苦不堪言的时光,以及她对你入了魔一般的痴念不忘。
你知道吗?最艰辛的时候,非凡不仅要剪裁信封,还要担任整个劳改组里的会计做账,身兼数职感冒发烧,又遇到临近年末考核,事关减刑她不敢请假休息,在工作室里硬撑着做信封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她抓着监管员的裤腿,苦苦哀求着让她继续工作,她不敢有半分偷闲,只为了拿到减刑指标,尽快出狱见到你。”
说到最后余枭哽咽了,她收住声隐忍了好一阵,终是把落泪的感受硬生生的憋成了一声长叹。
‘她都不来探监,你为什么还念念不忘呢?别自欺欺人了,如果真是爱你,哪怕有半点情份,她该来见你,早就来了!’
‘你可别瞎说,你以为她跟我们一样,每天只需要糊信封这么简单?Phoebe可是大老板,每天工作忙得连轴转,哪儿有空跑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我还盼着她千万别来呢!’
‘那也不至于一次都不来看你吧,你的朋友不也每天忙工作,为什么就可以定期来探监呢?说白了,她就是没把你放心上,我要是你,该吃吃该喝喝的,反正别去想她,想多了,只会更加难过。’
‘打住打住,你这是挑拨我跟Phoebe之间的感情,不聊这茬了,倒是说说你,没多久你就可以出狱了,是不是特别兴奋啊?我告诉你,这段日子很特殊,千万别干任何违纪的事情。
等你出去了,要是找不到工作,你就去沿海娱乐.城,那里有我跟朋友合开的酒吧,她们都知道你,探监的时候我特意提起过的,有困难找她们,她们会很乐意帮助你的。’
‘你呀你,在里面帮我帮得够多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出去了你还想着帮我,非要我欠你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人情才开心?到时候我也带着好吃好喝的来探监。’
‘得了吧!这地方难道你还没待够吗?开始新的生活就离这里远远的,等我出来了,咱们再好好叙旧,你这么有才华,生活吃穿肯定不愁的,反正你记住了,只要有我在,我随时都可以拉你一把。’
‘哈哈哈,咋整得有种江湖儿女难姐难妹的既视感呢?非凡…我知道我这一走,跟你交心的人都没了,你再努把力,争取今年中旬考核再减一次刑,这样算下来差不多两年之内就能出来,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拉回思绪,余枭看向沉默的Phoebe,她很自责的垂头抿嘴,正轻轻抚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觉得自己说话方式不太对,余枭急忙改口道:“那个…我的提问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千万别记在心上…只是你从来没有探监,我感到困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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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2019年2月14日Z城的暖春阳光四溢,连空气力都带着巧克力的甜蜜味道一直以来,我并不感冒情人节,浪漫的玫瑰花会在这一天显得特别不值价,满大街的食色男女心照不宣的挑准了日子,好以炫耀他们或多或少的幸福感,而在我看来,今天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工作日罢了。
阳光洒落在卧室里的每个角落,当我睁开眼时已经不见非凡的身影,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总会在天亮时,带着喜多多出门遛弯,除了雷暴天气,这样的定式日复一日,我发现,我们的生活趋近无限的平静,平静到已经毫无出彩可言。
泡上一杯非凡特意为我手磨的咖啡粉,我喜欢咖啡香醇的味道弥散在整个空间里,比起苦涩,它的香气更能提神,杜秘书发来了今日的工作行程,百无聊赖的例会,并不重要的会客,还有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文件审阅。
坐进沙发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夜无梦,却还是满身疲敝,或许一成不变的生活,在不停的放大着这样的困倦。
门口传来多多的犬吠声,没一会儿,非凡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我的面前,她脸上的深深笑意里藏着一股子神秘,手里还抓着狗链子,似乎正偷偷预兆着她兴奋的迫不及待,我想,她肯定为今天的到来做足了准备,所以当她开口时,我的猜测得来了应验。
非凡挨着我坐下,紧紧握住我的双手,一副卖乖讨好的模样,撒娇道:“老婆~你今天能不能不去公司啊?”
每次都是这样,满脑子都是骚点子,一想要求我做些什么的时候就开始卖关子,我很无奈但又乐此不疲的享受着她的古灵精怪。
“我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嘛,你想约我?”
见我如此直白,非凡挠着后脑勺憋红了脸,再次耍起赖皮:“老婆大人!今天不正儿八经的好好约会,那才叫天理难容!反正…你就当是给自己放一天假咯~我已经把今天的娱乐项目安排妥当,就差你这位女主角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