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少年太过漂亮，令人心神荡漾，江策见到关星罗的笑容，心里莫名松口气。
两个人一起往学校走，江策问：“昨天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复。”
关星罗平静地说：“爷爷不准我用手机，把我的手机收走了。”
江策吃了一惊，虽然很多家长不允许孩子玩手机，但关爷爷这么粗暴的举动也太突然了。
江策不知道怎么安慰关星罗，默默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递到关星罗面前，说：“要不你用我的，我的手机还是你送的呢。”
关星罗笑了，摸摸他的头发，说：“不用，不至于。”
他要是想搞一部手机，方法多得是，手机不是重点。
江策只能把手机收回去，陪着关星罗走到学校。
乔楷依旧没有到校，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在那里叹气：“之前乔楷交作业最积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把卷子写完了，怀念那段时光。”
其他人也在议论这件事，乔楷本来都要成为好学生了，怎么突然又变了回去。
江策无奈地把自己的卷子递给课代表，课代表接到手上，然后越过乔楷的座位，走到关星罗面前。
关星罗面不改色地从书包里找到作业，放到课代表手里。
课代表扫了一眼关星罗的试卷，愣了愣，问：“你就这么交上去？”
全是空白的啊。
关星罗微笑着点点头。
课代表不好说什么，收下卷子，心想关星罗是不是被乔楷带坏了，怎么作业一个字都没动。
＊
江策心里藏着话，从昨晚开始，一直憋到早晨上完课。
他心思郁结，很想一吐为快，中午吃饭的时候，眼巴巴望着关星罗。
关星罗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关注自己的餐盘，说：“先吃饭，待会我们不回教室，去操场上走走。”
江策已经不用再靠关星罗接济才能吃饱，听见关星罗这么说，把饭菜塞进嘴巴里，冲着关星罗傻乎乎地笑。
关星罗替他拿了一张纸擦嘴巴，心想，金子做成的牢笼不用来囚禁金丝雀，囚禁一只大眼睛的仓鼠应该也不错。
午饭后，江策和关星罗在操场上慢吞吞地遛弯，活像吃多了消食的老年人。
江策低着头看跑道，还在琢磨从哪里开口，就听见关星罗说：“你在为了乔楷的事烦恼吧，他最近怎么了。”
江策再次惊讶关星罗的敏锐，一五一十地把曲兰与乔卓斌的事告诉了关星罗。
关星罗听完，没有立刻发表评论。
江策把一切都说出来，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有所松动，两个人走到操场边，江策一屁股坐到栏杆上，抱怨：“乔楷这个小学生，一点也不成熟，心里有气就撒泼。”
关星罗沉默地听着，心想，不要对乔楷那种傻狗抱有希望。
江策继续说：“他爸爸为他操碎了心，也不知道体谅一下。”
这个世界没有谁能体谅另一个人，哪怕是血缘至亲。
“搞得像我们家图他们家钱一样，太看不起人了。”
乔楷如果有这种想法，说明他只是个小鬼，根本没资格参与竞争。
“可是我不能不顾及妈妈的想法，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
那我去替你做，直接把乔楷杀了，一了百了。
“我想跟乔楷好好聊聊，他根本不来学校，来了也不理我。”
到底要怎么样，不要再把精力放在乔楷身上，让他去死。
“乔楷明明之前信誓旦旦，说要好好学习，听我的话，做一个好学生，现在却这样，说话不算话。”
乔楷乔楷乔楷，全是乔楷，好烦。
“我觉得事情不至于到那种地步，不知道乔楷什么时候可以想通。”
好烦。
“不能总这样，好不容易乔楷才不打架了，为了家里的事又变坏，走上歪路可不行。”
烦。
“所以怎么办啊。”江策苦恼地抱着胳膊，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挽救失足少年，冷不防回过神，发现一直都是他在唠叨，关星罗从头到尾都没出声。
江策一惊，突然想到关星罗的父母在去世之前应该关系很好，家庭和睦的关星罗，是不是会跟乔楷共情，不愿接受父母再婚，认为离婚再找一个伴侣是破坏家庭。
江策抓了抓头发，说：“我从我自己的角度看问题，只是觉得既然乔叔叔和我妈妈都是单身，有谈恋爱的自由，乔楷这样做，等于要挟他爸爸，不是太应该。”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去看关星罗，谨慎地问：“我这种想法错了么？”
关星罗终于转过头，在午后的微风中淡淡地笑，嘴唇拉出极为轻浅的弧度，平淡又疏离，又带着些许温柔。
“不会啊，你得想法是对的。”他说，“结婚的时候发过的誓言，不代表能遵守一辈子，又有多少家庭能从一而终。”
表面再光鲜，内里却是烂的。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残酷现实的时候，比乔楷更无法接受。
可那又如何，时间会化解一切，仇恨与厌恶深埋心底。
关星罗的说法乍一听没问题，江策却心里不舒服。
太消极了，一次失败，难道就要万劫不复么。
江策也跟着不说话，关星罗到底还是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抬起手，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说：“就像你说的，去找乔楷谈谈，把话说清楚，比像现在这样冷战好。”
他对乔楷很不满，想乔楷去死。
心里血淋淋地想着杀人，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安慰。
第105章 105
江策听了关星罗的话, 心头一暖，他何尝不明白应该怎样去做，可他顾及着乔楷, 顾及着曲兰, 好累。
只有现在，他把一切向关星罗倾诉，才觉得轻松一点。
江策感动地看着关星罗, 小仙男真的善良，跟他待在一起，总是安心又开心。
江策抬起胳臂, 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说：“就这样办，想办法堵住乔楷，跟他说清楚, 如果他继续犯浑，就把他揍一顿。”
“只是打不过他。”江策意识到这个现实，有些惆怅。
“我替你揍。”关星罗认真地说, 替你把他杀了都行。
上次江策见过关星罗打架，身手不错，但他也没把关星罗的这句话放在心上, 说：“还是先以德服人。”
两个人在操场的栏杆上坐着，春天的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花香，江策的心情畅快了许多, 忍不住往关星罗的身边凑了凑, 舒服地眯起眼睛吹风：“要是能永远这么待着就好了。”
没有烦心事, 只有陪伴着他的朋友。
关星罗笑笑，幽幽地说：“是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
＊
江策打定主意找乔楷，乔楷却不配合，接连几天都不见人影，出勤率快跌到最低谷。
卢晋急得嘴上长泡，给乔卓斌打电话，确认乔楷的安全，生怕他在外面打架打残了。
乔楷人没事，只是乔卓斌也管教不了。
江策无奈地回家，吃饭的时候还在想叛逆的乔楷，突然听见曲兰说：“我想放弃。”
江策猛地抬起头，看向曲兰。
曲兰年轻的时候也是老家有名的美人，嫁给了当时最年轻有为的江爸爸，只可惜后来被生活蹉跎了容颜。
好不容易家里情况好转，曲兰不再做苦力活，有钱买一些新衣服，开始打扮自己，重新找回遗失已久的美丽，整个人有了精神气，也自信了许多。
可现在，江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久违的疲惫与惊慌，浓重的不安让她看起来十分憔悴。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不是非要找个对象。”曲兰慢吞吞地解释，“更不提这个对象不适合我。”
“我配不上乔总，他条件那么好，应该找更年轻更漂亮的。”
“要是我的条件再好一点，乔楷也许就不会嫌弃了，我想了想，还是放弃，对大家都好，皆大欢喜。”
筷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
曲兰被江策弄出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儿子，不敢再说话。
江策沉着脸，生气地说：“什么配不配得上，不准这样说自己，照这么说，是我拖累了你，如果没有我，你的条件更好一些。”
曲兰手足无措：“怎么可能，你是妈妈的心头宝，要不有你，妈妈很多时候都撑不下去了。”
江策的神情缓和，对曲兰说：“所以你也不要那么想自己，对于我和乔叔叔来说，你同样很重要。”
曲兰怔住，低下头。
江策放软语气，问曲兰：“乔叔叔最近有没有对你冷淡？”
曲兰摇头：“他一直对我很好，还让我不要想太多。”
江策认同乔卓斌：“这就对了，乔叔叔喜欢你才会这么说，他家里的事需要解决，你得相信他，给他时间，他在努力，而你这边光想着放弃，他该有多伤心。”
曲兰握紧拳头。
江策见她听进去了，继续说：“这才多大点事，我们以前那么困难都过来了，放宽心，顺其自然，乔家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曲兰点点头，终于不再提跟乔卓斌分手。
江策劝曲兰顺其自然，他却无法坐视不管。
这下他能确定，曲兰是真喜欢乔卓斌，否则也不会如此患得患失。
是时候找到乔楷算账了。
＊
关星罗再次交了空白的作业。
一开始任课老师找他谈话，他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出了老师的办公室，下次还是交空作业，行动上没有任何改善，任课老师只能通报班主任。
卢晋仔细询问关星罗，是不是家里出了问题，有没有什么烦恼，关星罗只是笑，什么也不透露。
班上家里有问题的学生太多了，卢晋想到这点就头疼，乔楷还没搞定，眼下又冒出来一个关星罗，一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关星罗这样子，明显不能靠批评，卢晋不敢进一步刺激学生，只能给关宗誉打电话，让关宗誉多关注关星罗的情况，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
卢晋打电话的时候，关星罗就在一旁站着听，神情平和，似乎老师和爷爷在电话里讲的事与他无关一样。
关星罗回到家，又被叫到书房。
关宗誉看着他，说：“你跟我对着干是吧，收了你的手机，安了监控，你就不写作业，每天坐在桌子前面不动。”
关星罗依旧只是笑。
真是奇怪，他已经这么乖了，每天安分守己，爷爷还有什么不满意。
关宗誉板着脸，严肃地说：“你如果不想写作业，我就把你弟弟接过来，陪你一起写。”
关星罗笑得更开怀，说：“爷爷，你终于找到机会了。”
关宗誉早就想让关皓认祖归宗，接到身边养着，奈何顾忌关星罗，名不正言不顺，这下可以如愿以偿了。
关宗誉的脸色铁青，动了真怒：“你以前很听话，怎么开始学着阳奉阴违。”
关星罗无辜地眨眨眼：“我现在同样听话啊。”他笑眯眯地对爷爷说，“我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
关宗誉望着孙子，关星罗五官精致俊秀，刻着他母亲的影子，这孩子他从小看着长大，以前多么优秀听话，他父母还在的时候，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体育，样样拔尖。
自从他父母去世，一切都变了。
不，应该是从那天开始才变的。
如今两个人面对面，他竟然像不认得这孩子了一样。
关星罗的笑容还是那个笑容，却如此陌生。
＊
乔楷坐在电动赛车的座椅上，看着屏幕上的“game over”，粗鲁地骂了一句脏话。
连电动游戏都跟他作对。
他头也不回，对旁边的小弟说：“投币。”
小弟往投币口里塞了四个币，乔楷开始新一局游戏，操纵着方向盘，刚让自己的赛车行驶出起点，就撞到旁边的赛道护栏上。
他又爆了一句粗口。
小弟们在一旁守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不该抱怨之前老大光顾着学习不跟他们玩，现在老大天天在外面晃，不上学也不回家，他们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想念“好学生”时期的乔楷。
最起码那时候的老大会开玩笑，整天把心情写在脸上，对他们也照顾，不像现在，从早到晚板着脸，时不时暴走，不是打人就是砸东西。
今天乔楷来到电玩城，小弟想着老大玩一玩赛车能舒坦点，结果越玩越暴躁。
乔楷控制的赛车在赛道上无脑乱撞，甚至毫无顾忌地逆行，因为他开得太烂，游戏很快结束了，他就狠狠地砸方向盘，让小弟继续投币。
电玩城的工作人员见他破坏游戏设施，走上前来提醒他注意，被乔楷骂了回去：“搞坏了老子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