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唐文峰暗搓搓给自家酒店打广告:“我家酒店就不会出现这种疏漏,那园丁恨不得住在绿化带里头。”
明楠:“吹不出来别硬吹。”
“硬吹死停。”江思思面无
表情。
何舒文紧蹙的眉心松开,他从刚才起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了眼对着手机备忘录疯狂输出的林言,他笑道:“是太污染眼球了,大家少看点这种景色。”
“你说话还是太委婉。”唐文峰:“这能叫景色吗?”
何舒文:“那怎么形容?”
唐文峰深沉道:“一堆杂草。”
空气中一时间充满快活的气息。
……
大家有说有笑的背着包,走过长长的小道,面前就是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了。
大厅内开着灯,绿植摆放在四个角落,宽叶低垂。
沙发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游客,穿着酒店内的浴袍,白浴袍衬着他们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难言的诡异。
他们手捧宽大的报纸,报纸几乎遮住整张脸。
气氛很静,静的唯有呼吸时发出的声音。
前台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红色制服,他低着头,对着电脑,似乎在操作什么,额前刘海在他脸上覆盖出大片阴影。
林言收起手机,随着众人的脚步走向前,程娇身为定酒店的客人,提前准备好身份证,林言回忆了下刚才看到的规则。
——酒店工作人员有且只有八人,都穿着红色制服,佩戴工作证。有问题可以向他们求助。
工作人员暂定是好的。
他心弦却依旧紧绷,环视周围一圈。
六名一动不动、排排坐的住客。
两名在扫地、清理卫生的红制服工作人员。
不太对劲,如果工作人员是好的,在安全的环境下,这些人为什么还表现得这么紧张僵硬,散发着极其颓废、崩溃的气息。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心一跳。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尖叫:“啊——!”
程娇瞳孔暴睁,青筋在她秀气的脸上狰狞的跳,她眼珠子里有血丝,惊魂未定的看着前台工作人员。
林言第一时间去看对方的胸前。
——没有工作牌。
心脏顿时沉入谷底。
前台的工作人员露出真容,僵尸般青白交加的脸色,黑黢黢的眼珠子,笑起来嘴唇僵硬的裂开,弧度接近耳边,嘴唇被不知名液体染的鲜红。
“你们好,欢迎入住安乐酒店。”他动作很慢的拿起程娇的身份证,看了眼,往一个机器上刷,“程娇……是吗?来照相吧。”
他扭过头,与程娇对视。
那一秒,程娇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脏扑通扑通,放大了无数倍,震响在耳畔。她眼前出现了重重幻影,扭曲的、狰狞的,裂开到耳侧的幽黑巨口,森林深处粘稠汩动的一滩黑色液体——
这一切,都在污染她的神智。
她感到窒息,脸颊涨的通红,竟是要活活憋死自己。
“扑通——”耳边响起某种从云端传来的细微声音。
程娇呆滞的眼珠子随着这细微的声音看去,却看见林言迅速把她的身份证从机器上取了下来,很不痛快的质问笑容僵硬的前台:“你是这的工作人员吗?”
前台幽幽注视着他:“我当然是。”
“那你工作牌呢?”林言继续质问,把桌子拍的震天响,高声叫嚣:“我可知道互联网社会有多险恶,你没戴工作牌,谁知道你是不是偷偷拿我们身份证去小额贷!再丧心病狂一点,说不定哪天我就接到电话说我裸。贷了!”
唐文峰脑壳嗡嗡作响,有点疼,与前台对视的瞬间,某种混乱复杂的呓语在耳边响起,扰的他心烦意乱。然而听完林言的话,他顿时瞪大眼珠子,条件反射的开始diss除自家酒店外的所有酒店。
“我们家酒店前台不仅有工作牌,还会八门外语,曾经留过学,上过电视……可恶啊,你们到底凭什么五星?”
前台笑容逐渐消失,下陷的两个眼眶如若深坑,嵌在惨白的脸上,他静静凝视着林言,眼里的光诡谲阴冷。
“你们……”找死。
“抱歉。”关键时刻,何舒文无奈叹气,他上前一步,模样斯文俊秀。
“我的朋友们脾气都很暴躁,不是故意说你们酒店不好……但你们酒店确实需要整改整改。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你们找有工作证的员工来给我们办入住,我们也不举。报你们了。”
前台面无表情地看看他,时间在死寂中一点点流逝。
大厅沙发上几个游客忍不住压低报纸,看一眼不远处并排而立的身影们。
就在何舒文快撑不住微笑时,一个戴工作牌的员工忽然走了过来,“办理入住是吗?”
“我是上一任前台,我来帮你们办理。”他说。
接着,他自顾自站到位置后,从始至终没有与同事对话、对视,好像两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这一次,林言先把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他。
员工随意瞥了眼身份证照片,然后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个设备,是个……巴掌大小的黑方框,没有镜头、没有按钮,对准林言的脸,快速又低声地说:“好了。”
一张房卡从黑方框里吐出来。
上面什么信息都没有,只有一张刚拍的林言的照片。
没感觉到不适,第二个拍照的是何舒文。
接着,是唐文峰。
明楠和江思思都拍完后,林言才让程娇上前,程娇拍照片时,又出了问题,眼神对上黑方框后,她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啊……”
回过神,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她勉强笑了笑:“抱歉,我刚才看花眼了。”
拿着黑方框的员工深深的看着她,眼神复杂,他快速给程娇拍好照,把她的房卡给他。
“房卡很重要。”他说:“请贴身安置。”
只说了这句话,他便离开了。
前台重新走到众人面前,他低头扫着电脑,不知道看见什么,僵滞地脸上露出笑,“你们一共订了两套三人房。分别在204和214。”
04、14。
都和死有关。
很普通的门牌号,但在这种环境下,却显得不那么正常。
“能不能换两间?”唐文峰问。
前台:“不能。”
他冷冷盯着唐文峰,说:“你们该回房了。”
这句话落,大厅里穿着浴袍的其他游客们接二连三地起身,迈着疲惫虚弱的步伐,沙丁鱼般成群结队,走进大厅拐角处阴暗狭窄的楼梯间。
身影一个接着一个消失。
唐文峰回过神,发现前台已经坐下去,继续看电脑,黑黢黢的眼珠子好像随时能掉下来。他莫名不敢再问,林言抓住他的手腕,“走了。”
大家心情不自觉地压抑,保持着沉默,上楼梯。
楼梯间非常狭窄。
并排只能容两人经过。
而且没开灯,丁点光亮也无,只能用手机灯光勉强照亮。
好在他们住在二楼。
从楼梯间出去,正对着楼梯间出口处的位置,隔着一条走廊,有一间客房。
客房门牌上写着——204。
门牌号斜挂着,摇摇欲坠。
再不懂风水的人,也知道房间门不能正对楼梯。
林言脚步顿了下,其他人也不由放慢速度,程娇心不在焉的,竟径直走在众人最前面,刷了房卡,浑浑噩噩的就要进去。
林言立刻上前一步,半挡住她。
门开了。
“吱嘎——”
红棕木大门一点点敞开缝隙,缝隙渐渐变大,黑漆漆的屋内陈设简单,唯独一双绿色的眼珠,在暗中闪出点点光芒。
下意识地,众人循着光亮看去。
那是一个……洋娃娃。
金黄色的卷发,绿色的眼珠,嘟起的嘴唇。
她咧着笑,穿着漂亮的红色公主裙,手掌合十,捧在胸前,那里是一团纸条。
——【温馨提示第六条。
酒店内没有任何包括洋娃娃、人偶、棉花玩具在内的东西。
一旦遇见,立即将东西交给工作人员,不要迟疑,不要探究,不要与这些东西对视。将东西交给工作人员之前,切记观察工作人员是否佩戴工作牌。】
林言大脑嗡地一声,陷入短暂的混乱。
富有冲击力的怪象、黝黑的森林、蜿蜒铺开的血迹,横陈的一具具尸体……还有前台森然诡谲的微笑。
身边程娇几人肉眼可见的流露出惊恐、惶然的神情,他们像陷在某种环境中,不自觉地发抖,喉中一下一下,挤出艰涩的喘息。
“啊……啊……”
猛地从混乱中找回神智,林言立刻把房卡插进卡槽,“刷”的一声,灯光大亮。
刺眼的光芒抵消绿色幽光。
何舒文最先回复意识,他五指紧握成拳,挨个拍拍身边人,低声叫:“唐文峰?唐文峰?程娇……明楠,江思思!”
大家惊魂未定的缓过神。
“我刚才……”唐文峰哆嗦了一下,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一个……一个东西,啊!”
他一声大吼,眼睛里有着未褪的血丝,迷茫又畏惧的盯着洋娃娃手中的纸团:“我看见那个了……我看见那个洋娃娃是尸体!她能变成人!”
气氛因为他的形容越发寂静。
三个女生手拉着手,从彼此身上汲取温度和慰藉。
寂静中,林言忽然:“不信。”
唐文峰:“?”
林言:“这娃娃要是人,那这个人平均身高才五十多厘米,小矮人吗?”
“为什么一定要是小矮人呢?”唐文峰较真:“地精也这么高。”
“地精是什么?”何舒文推推眼镜。
“地精啊!地精!就是皮肤绿绿的,很矮,身世坎坷,凄惨,饱受压迫——”唐文峰:“妈的你们都不玩《魔兽世界》吗?!”
“老掉牙的游戏了。”何舒文不屑。
在愤怒地驱使下,唐文峰摆脱了恐惧,怒吼一声,朝他扑过去,为了尊严而战:“老掉牙你奶奶个腿!”
他们闹得厉害。
三个女生情绪却明显低迷,鬓发被汗水粘湿,沾在脸侧,略带不安的盯着那洋娃娃。
“我记得……那个,提示上写,酒店里没有洋娃娃之类的东西。”明楠竭力组织语言,“我们是不是……是不是撞——”鬼了?
后面的字她不敢说。
她曾经听说过,有些脏东西会循着声音而来,很危险。
唐文峰齿关紧咬一下,他后背出了冷汗,一想到那洋娃娃,视野中便是漫天血色,倒在血泊里的尸体……不对,不是尸体,是洋娃娃。
三只眼睛的洋娃娃。
不对,洋娃娃怎么会是三只眼睛,不对不对。
身边响起脚步声。
林言率先走进酒店,对准备跟进来的众人说:“别急,我先看看。”
他说着,径直走向面朝自己的洋娃娃。
洋娃娃幽绿的眼珠仿佛浸了毒,里面不是玻璃珠般的无机质,而是深不可测的危险地带,鬼影、呓语、庞大的巨物。
林言闭了下眼睛,捡
起那团纸团。
他抖着手展开纸团,窸窸簌簌的声音,随着纸团展开,林言的视野里浮现一片不详的红。
“上面写的什么?”一个声音在耳侧低低询问,充满恶意。
林言说:“Made in a。”
声音:“?”
其他人:“?”
何舒文一脸空白:“林言,你说什么?”
“哦,我说这纸团上写的字,made in a。”
这一刻,洋娃娃的红裙子瞬间变成了a红。
众人迷茫片刻,纷纷赞叹起来。
“我国的轻工业竟已发达至此,厉害了我的国,手动比心。”
明楠:“真想拍下来给那些混娃圈的人看看,多么精妙的手艺,形神俱在,都能以假乱真了。”
唐文峰嘿嘿猥琐:“这娃娃要是出现在岛国……估计死宅们能飞上天,做个等比例全身的——啊!”
他被程娇毫不客气地打了脑袋:“三个数,倒掉你脑袋里的有色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