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那孔雀怎么回事?”
甩着尾巴,跃跃欲试的准备跟青年‘吵‘一架的雄狮一顿,脑袋也蔫了下来,尾巴缠住林言的脚踝,不敢出声。
林言快被它这心虚的模样逗笑了。
他坐起身,大狮子温驯的趴在他身边,毛茸茸的身躯环着他,低低的‘吼‘了声,有一搭没一搭撩起眼皮看他,舔林言的指尖。
林言五指修长,指尖如玉般白皙,嵌着淡淡的粉。
“啧。”抽出手,林言又拍拍它的大脑袋,训了句:“说了让你收敛点脾气,在我面前横就算了,在外头就谨慎点、小心点,这又不是草原,今天你能咬死孔雀,以后呢?万一咬到兽人身上,我怎么保你?”
大狮子听的不耐烦了,阴恻恻的眼眸盯着林言,围着林言来回走动,尾巴一甩一甩,重重拍着地板。
它体重超过二百五十公斤,一条尾巴甩起来的动静不小,沉沉闷闷的,接近四米长的身躯倏地往床上一压,庞大的阴影没过身体,林言瞬间跌入鬃毛的海洋。
大狮子懒洋洋的压住林言,这才满意了,毛脑袋抵在林言颈侧,呼出温热潮湿的气息,不住的舔他的脸颊、脖颈,喉中溢出低沉满意的呼噜。
“欸!”林言拧眉,推它的脑袋,腰腹弯的动弹不得,袍尾乱成一团,“你重死了,赶紧起来。”
大狮子不以为然,继续舔林
言的鬓角,脸颊。林言故意绷出来的神情还是变了,眸底含着笑,摇着头躲它的舔,又气又乐,使劲拽它的鬃毛。
直到身上的气味全部变成大狮子的味道,浓的像被腌过一遍,他才堪堪被放开。
林言腰酸背痛的爬起来,赤脚踩着地毯。柔软的毛毛很快环住他的脚,大狮子趴伏在他身侧,一边给他当脚垫,一边眯着眼睛,耷拉着眼皮,一副懒散惬意的模样。
不轻不重的踹它腹部一脚,金黄色的瞳孔望了过来,慢吞吞的拢好他的脚踝,继续打哈欠。
困成这样,这十天也不知道它怎么过的。
林言心有点软,想到那所谓‘被‘咬死的孔雀,眼里真切地笑意又淡下很多。
「孔雀并非被它咬死。」
虚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如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林言皱了下眉,“你——”
「狮子是我的化身,我无法切断与它之间的联系。」神明道。
林言撇撇嘴,撸了把大狮子的脑袋,“这样你也有感觉?”
那头静了好一会儿,「嗯。」
林言挑起眉,把手递到大师子眼前。大狮子脑袋不复刚才的冷淡,愉悦的舔他的指尖,竖瞳冒着幽暗的光,低头想埋进他宽大的袍尾里,嗅一嗅他是否成熟。
“这样也有感觉?”林言啧一声,熟稔的捂好袍尾,把它踹到一旁。
雄狮不满的低吼一声,被林言笑着挠挠脑袋,才眯起眼睛,重新趴下。
「不必担心。」神明平静的看着他们互动,淡淡道:「这些举动于我并无影响。」
神明无悲无喜。
无情无欲。
自然无法影响到祂。
林言嗤笑一声,懒得再说话,起身走进住所自带的浴室,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他带着一身水汽,穿着宽松舒适的纯棉睡袍,湿淋淋的长发披散在腰后,甫一吹干,便爬上床睡了。
这十天的考验看似简单,实际也很消耗精力。
睡梦中,一股热源传来。
毛茸茸的大脑袋嗅嗅他,粗壮的尾巴搭着他的腰,大狮子趴在他身边,以守护神般的姿势,与他一同入睡。
……
一觉睡醒,已是日暮时分。
门被敲响,陌生的神侍守候在外,邀请他去圣厅食用圣餐。
林言换好衣服,到圣厅的时候所有祭司都到齐了。
长长的餐桌铺有红色桌布,每隔两个位置便摆放鲜花、灯烛,金属质地的刀叉在吊灯下折射出暗色光芒,餐桌两侧的位置加起来正好十个人,主座则能坐两位大祭司。
林言来的晚了,只有末尾的位置有空。
他不在乎那些暗地里的打量,径直坐下。
“嘿,你好。”旁边位置的亚兽人好奇的看着他,“我叫鹿宁,咱们这批祭司里最先通过考验的,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言。”林言回答。
鹿宁不知道憋了多久,见林言愿意跟自己说话,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你就是最后一个通过考验的祭司?你好厉害,我差点没扛过第七天。我的考验里有条大蛇,一直在追我,追了我七天!”
鹿宁整个人的神情是崩溃的:“要不是为了进中央神殿,我真就不考了。”
他没问林言的考验是什么,这让林言对他产生了些好感。
“对了,你是不是也得罪神子了?”鹿宁大大咧咧地问。
‘也‘?
林言瞥他一眼:“我不认识神子。”
“你没发现我们的位置很偏吗?你醒的晚还算好的。这两天我每天都被神子和小祭司招揽,明明前天我还能随便挑位置坐,结果从昨天起,
留给我的就只剩下角落的位置了。”
鹿宁感慨:“神殿刚才突然通知,说今晚带我们去选骑士。幸亏你及时醒过来了,不然肯定会吃大亏。”
林言微微沉吟,“不是我幸运,是有人叫醒了我。”
“那肯定是小祭司的人。”鹿宁说:“小祭司脾气温柔,这两天也没少照顾我……要不是我母父给我下了死命令,不让我搅和进浑水,我肯定就站小祭司了。”
“原来如此。”林言笑,不动声色地问:“你准备选几个骑士?”
“一个就够了!我来中央神殿就是为了选心仪的骑士!如果能嫁给神殿骑士,以后我们生的孩子就能由神殿抚养,直接成为神子的备选人。神子啊……那可是神子!”鹿宁激动道。
林言:“?”
林言没听明白:“神殿允许通婚?”
“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鹿宁拧眉,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露出愧疚的表情:“抱歉,我忘了你来自小城镇……中央神殿当然允许通婚。不过代价也很大,一旦通婚,就要离开神殿,丧失祭司身份——除了与神殿骑士通婚。”
鹿宁又开始激动的叙说自己对未来的畅想。
诸如选骑士一定要看毛发,旺盛的那里功能才厉害。不能看肌肉,肌肉有可能是灌出来的。有些骑士人品不好,不能选;有些骑士看着老实,实际上有责任心,适合养崽,巴拉巴拉巴拉。
林言听的晕头转向,理了理思绪。
今晚他们要去选骑士,这骑士表面上是骑士,也能成为伴侣。
骑士们的身份也很贵重,是城内大贵族的后裔,都是强壮威猛的兽人。两者需要互选,看对眼的才能处。
看不对眼的,那就是纯洁的祭司与骑士之情,更偏向上下级——祭司是上司,骑士是员工。
至于工资,统一由中央神殿代发。
林言若有所思,观察餐桌两旁的祭司们。
除了鹿宁,还有两三个祭司神情激动,面颊酡红,显然是准备选对象的。
其他祭司神情淡淡,对选骑士一事可有可无,偶尔会野心勃勃的看向上首的大祭司之座,这些是来搞事业的。
林言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只有他,是来避暑的。
他简直不敢想大狮子要是知道他出来选男人了会怎样——为了这些骑士的人身安全,林言决定随便走个过场,尽量一个不选。
这顿圣餐吃的人心涣散,时针悄无声息的指向“Ⅶ”。
七点了,天空昏昏沉沉,蒙昧不明。
圣厅紧闭的雕花大门展开。
一位大祭司缓步走来,他披着猩红披肩,长发柔顺,长相端庄,十几个神侍跟随在后,恭敬地垂着首。
“你们便是新来的祭司?”他问。
圣厅瞬间安静下来。
接话的是一位猫族祭司,叫猫灵。
“是,大人。”
大祭司着重看了眼猫灵,说:“随我来吧。”
祭司们对视一眼,立刻站成两列,林言跟鹿宁排在队尾。鹿宁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恹恹的跟林言说:“我们是最后进去的了。”
林言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他才是最后一个。
他干巴巴的拍拍鹿宁的肩膀:“没关系,骑士们又跑不了。”
鹿宁完全没被安慰道,勉强撑起精神,问林言:“你打算选几个骑士?”
林言立刻做出无奈的神情:“其实我一个也不想选。”
“那怎么行!”鹿宁压低声音惊呼:“不选的话会被强制匹配骑士的,那些强制匹配的骑士都有缺陷,要不就是性情暴躁,要不就是不听话。言,你还是选一个吧。”
你
们这中央神殿——
林言闭了闭眼。
事儿怎么这么多!
事到如今,还不如自己挑一个没什么威胁的骑士。
选骑士的大厅很快到了。
面前是几十个穿着盔甲、头戴钢盔的骑士们。
雄姿英发、神采奕奕。
月光下,他们身形挺拔,一言不发。
这些骑士们暂时不会摘下头上的钢盔,只有被祭司选中,才会露出下面的脸,两人简单交流两句,如果达成共识,就能一起离开;一方如果有异议,骑士就会重新带上钢盔,等待下一轮选择。
林言觉得这模式有点像非诚勿扰。
大祭司坐在石凳上,不疾不徐的抿了口花茶,“这些都是狮族兽人,你们若是想看他们的原型,可以去一旁的小亭子。”
小亭子四周遮着幕布,占地面积很大,容得下七八头狮子。
“一名祭司最多选三个骑士,选完骑士后的一周可以持续接触,一周后,骑士回骑士殿。祭司回神殿。”
“第一个,言。”
正慢吞吞站在队尾的林言当即抬头,大祭司望向他,眼中缓缓流露出满意,“你是这一届灵感最强的祭司,你先选。”
话音落下,四面八方的视线同时落到林言身上。
严阵以待的骑士们、充满艳羡审视的祭司们,以及表露期许的大祭司。
一阵风吹过。
大祭司道:“言?”
“……是。”林言僵硬的迈开步伐,走向那些魁梧的骑士。
就算不是因为大狮子,他也不想被逼着与一个陌生人相处。
耳边忽然响起淡漠的声音,如冰玉相击。
「我不认为你会妥协。」
这档口,林言懒得搭理祂。
他一步步迈上台阶,总觉得那些盔甲下的视线,炙热的定在自己身上。
「林言。」
神明语气很淡,语速却微微加快,似在提醒。
「如果选了狮族兽人,它会发疯。」
站在高台上,林言面前便是第一列第一个狮族兽人。
对方高大的身躯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盔甲下的兽人似乎察觉到林言的迟疑,倏地开了口,很热情爽朗的男声。
“你就是今年的新祭司吗?你很漂亮。”年轻的狮族兽人期待道:“你会选择我吗?如果你想看看我的兽形,也没问题。我的兽形很大,毛发也很多!”
林言一顿。
……
山峦之巅
俯首垂视世间的神明面无表情。
祂金眸寂冷幽邃,斑点般的暗色呈极快的速度蔓延。那双金眸逐渐变得半明半暗,映出中央神殿内,正在上演的一幕。
年轻热情的兽人,漂亮清冷的青年。
无数双眼睛凝固在他们身上,纷乱的心音交叠响起。
“好漂亮。”
“这样的祭司才配得上我。”
“我要成为他的兽人,我们生出的孩子一定能成为神子!”
“凭什么让这个言先选骑士?”
“小祭司让我拉拢言祭司,我要想办法接近他。一个骑士太少了……这样的资质,要三个骑士伺候也未尝不可。”
一阵冰冷的寒风吹过,神殿四周的帷幔倏然飘起,边角凝出寒霜。
祂看着林言张口,柔软的唇瓣不笑自带三分笑意,似乎准备与这个兽人说些什么。
「狮岚。」
冷淡的声音从喉中发出,神明端肃的坐在神殿内,广袖黑袍,威严自若。
「狮族兽人,二十岁,曾在一次狩猎中舍弃深受重伤的同伴。」
目光中的
青年眉心微蹙,澄黑的狐狸眼没了笑,审视着面前的兽人。接着,缓缓侧过眸,凝向虚空。
祂指尖动了动,眼帘低垂。如若山川颠覆,刹那间所有心音尽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