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尘转身看过去,深邃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一袭白衫,来人面色清冷,默默扫了一眼谢卿尘,之后用充满戾气的眼神看向天道。
“从前我以为是因为师兄天资好,所以你对他格外疼爱,而我们都是你不足轻重的累赘。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把谢卿尘当棋子。原来曾经所有的好都是爱屋及乌啊。”
“你把他当什么了?有用就叫过来,没用就让他离开。你凭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心啊?你的徒弟要被人赶走了你不知道吗?还是说这么多年你没把我们当弟子,只是为了完成你的使命顺带着收下我们。”
见天道不说话,月灼华继续说:“我不管他是谁,他是谢卿尘也好谢知许也罢,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师兄。而那位你们口中的亦初,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没有必要牺牲我自己的师兄去换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回来。什么占用身体,什么道义伦理,都是虚的。如果连自己在乎的人都护不住,空有一身道义何用?”
月灼华打断:“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你不是巴不得那个亦初回来吗?我告诉你,有我在一日,你休想让他回来。你有本事就先杀了我,踏着我的尸身去把亦初带回来。”
谢卿尘看见月灼华,心中伸起一股暖意,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么些年,他找到了一个能时时刻刻站在自己身边的师弟,这样算一算,还是挺值的。
谢卿尘找了整个玉清山上上下下,最终在后山莲池旁的亭子里找到了月灼华,他背对着谢卿尘,背影显得那么落寞。
“我的世界是一片硝烟,随处都是可见的战火与屠杀。国家沦陷,百姓受苦,我的父亲是位军人,军人是不计一切保护百姓的存在,很不幸的是在一次打斗中,他牺牲了。我长大后成为了他。穿上军装,保护百姓,保护国家,护卫盛世,成为我的责任。那是一次特殊的行动,敌人想将毒气放出,危害百姓,我的队友把运送毒气的任务交给了我,而他们为了保护我也都随之牺牲,最后我还是没能保护住,因为我的失职,所以我才来到这里。我是带着愧疚来的,你能明白吗?”
见月灼华不说话,谢卿尘继续道:“我不知道亦初是谁,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比我的存在更有意义。况且做人最不能失去道义,不能违背本心。是我占用了他的身体,是我困住了他,我本就是对不起他了,现在把身体还给他,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谢卿尘眼神中透露出迷茫:“可我是一名军人。我能够清晰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无法做出违背道义的事情。我所学到的知识和所接受的教育都无法支撑我成为那样一个自私的人。”
“我不管你是谁,这么些年的相处,我已经把你当做我的师兄了,你的过去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留住我的师兄而已。”月灼华眼角泛红。
“你说什么什么是你的责任,可谢知许已经死了,你现在是谢卿尘。你死在运送毒气的路上,你愧对你的战友,所以现在你也要放弃我们吗?不是只有人爱着亦初等着亦初,师兄,整座玉清山上上下下都是你这边的,你看看我,你看看师妹,你…看看黎川,我们那么多人都在乎你,难道你都可以不管不顾吗?”
“师弟,我无法劝说你帮我,只要你不跟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情就好。”谢卿尘思考半晌,最终说道。
“你要怎么跟黎川说呢?跟之前一样撒谎说是为自己疗伤?你确定你能骗过他吗?到时候师妹来为你把脉,你是不是也要去劝说师妹?”月灼华一一询问。
月灼华几乎一秒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眉眼之中是难以掩饰的哀痛,眼角微微泛红,安静的看着谢卿尘,半许默默转过头去,喃喃道。
“师兄,我们可以自私一点吧。任何人任何身份都无法成为束缚我们的理由,人世间那么大,万般痛苦犹如滚滚不息的河流无穷无尽,如果无法顾及他了,只能保全自己。”
谢卿尘猛然回头,只听见那晚月灼华跟他说“师兄,如果留下来让你很痛苦的话,我愿成为你的成全。”
他的计谋很简单,既要骗过黎川还要骗过奇诗茵。所以谢卿尘亲自去了一趟泗柱山,被打伤之后,由月灼华把两个人喊过来。
因为他的伤是真实的,所以奇诗茵看不出问题,等到奇诗茵走后,月灼华按照谢卿尘的计划,将那本术法拿了出来。
他步伐缓慢的走进房间,疲惫的目光之中看见谢卿尘脸色苍白的坐在床上,黎川一脸担忧的喂他汤药。
月灼华压制住情绪,漫步走到黎川面前,将手中的术法本递了出去。直到那一刻他才感觉到,这本术法是如此的滚烫。
他抬眸,用一种近乎疲惫的眼神看着黎川:“这是……帮你师尊疗伤的术法。”
黎川看了谢卿尘一样,随即礼貌的弯腰接过术法本,并转头对谢卿尘说:“师尊,我一定会潜心修炼的。”
当时光的大门被打开,浮世三千回归初始,故人以残破身躯立于眼前,抬头仰视金光傍身的你,那时候,你是否看到,刀剑的尽头,是一双充满泪水的面容。
没有人会永远记得谁,在神力的加持下,遗忘似乎成了常事。可即便如此,内心仍有过往略过的痕迹。
他眼睛那么明亮,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可黎川身上总有着他的影子,一样的脆弱,一样的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