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上被覆上了一块柔软的布料,黑色的,往他后脑勺处扎紧,浴巾在乱间掉在陈木潮脚边。
“剪了一条你的黑色衣服,不赔的那种,你自己到时候再买。”姜漾的吐息在他耳边炙热,语气却恶狠狠又冷冰冰。
他拉着陈木潮的手臂将他往里推,陈木潮的膝盖砸到床角,然后姜漾扑上来,把他压在床里。
“什么意思。”陈木潮看不见,仍平静地问。
他松了力气任姜漾摆弄,黑暗里,他感受到两只手腕被缠成一处,用和眼上一样材质的布料收紧。
姜漾坐在他身上,而陈木潮半躺着,脑袋靠着床头。
“你完蛋了……你敢让别人抱你。”姜漾趴在他肩上低声说,“等着被我糙哭吧。”
“行。”陈木潮笑了笑,“你来吧。”
姜漾在黑暗里看着他,没来由一哆嗦。
这人答应得似乎过于爽快了。
…………
…………
“不是糙哭我吗,这才多久。”陈木潮笑话他。
姜漾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整个身体里翻江倒海,一会儿就没劲,呜咽着趴在陈木潮身上,动一下都困难。
当初夸下海口的是他,现在没力气腿软的也是他,姜漾喘气,说:“不行……”
陈木潮这时到貌若好心一般,十分体贴地说:“不行就算了,下得去吗?”
下不去,姜漾将脑袋埋在陈木潮汗湿的颈间,微弱地摇了摇头。
“我抱你下去,”陈木潮将双手举起,放到姜漾脸侧,“起来,用嘴帮我咬掉。”
布条略显粗糙的触感在姜漾脸颊处厮磨,姜漾身体被疼痛占满,只能勉力偏头,用牙齿叼住布条,往后轻轻一扯,落在陈木潮腹肌上。
姜漾认为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刚想感叹陈木潮变得温柔些,就在耳畔听到那人意味不明的一声嗤笑。
“这么好骗啊。”
一双带着茧的大手握住了姜漾的腰,先是真的要抱他下去似地将他整个人抬起,随后又重重将他按会原处。
“哭什么,”陈木潮冷淡地说,“不是说要把我糙哭?”
“嗯?你哭什么?”
泪滴点在陈木潮小臂上,他说了姜漾适才威逼利诱也没成功然他叫出的称呼。
“宝宝……”陈木潮眼睛上仍覆着布料,声音很哑,又低沉。
“宝宝,是这样吗?”
“我说过,我忍了三年了。”
“敢咬我喉结,绑我手眼,是你活该。”
耳尖更红,始作俑者是热风,温热到刺烫,姜漾失神,好像听到巨力冲刷绿檀木珠,而陈木潮沉默寡言,带给他更深的漩涡。
天很黑的很晚很晚的时候,姜漾醒了一次。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盖着被换过的带着香气的被子,床单也被陈木潮换过,卧室的窗帘还是像姜漾之前没拉好那样,留了一个细小的缝。
风从外面吹进来,窗帘的边角一下一下卷起来,又落回去。
姜漾坐起来,但腰使不上劲,因此动作变得很慢。
他身上还算得上清爽,大约是陈木潮帮他清洗过了,虽然他并没有这段记忆。姜漾做什么事都好像电量不足导致动力欠缺的机器,挂在他身上的,属于陈木潮大了一号的衣摆晃得都比他的动作有活力。
姜漾将卧室的门开了一半,雪白的光就从外间办公室挤进来。
陈木潮坐在办公桌前,上衣没穿,肌肉垒块分明的背上有好几道鲜红的抓痕,以稍显懒散的姿态握着笔,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回头来看。
“怎么就醒了?”
也就是问,没什么别的表示,姜漾脑子被弄得转不快,愣愣地,直勾勾地看着他。
陈木潮没什么表情,眼睛也不好好睁开,半觑着姜漾,要他过来。
姜漾条件反射性的活动被陈木潮突然伸手扯他打断。
“……你干嘛啊。”他被陈木潮拉到腿上坐着。
“没干嘛,”陈木潮好整以暇地看他,过了会儿,说,“你不是给我弄坏了吧?”
姜漾没话好讲,逃避着去拨弄他放在桌上写了一半的演草纸。
“你大晚上不睡觉,就是弄这个?”
因为索取有些过头,陈木潮这时脾气还可以,也没和姜漾计较,放过他了,“嗯”了一声。
姜漾没什么时间概念,也知道这外面万籁俱寂的场面只有深夜有,看了眼钟,时分都慢,一起靠在右上角,只有秒针快活。
两点十五分。
“做完嗳还加班,陈老师好努力呢。”其实不想的,因为担心口出狂言又付出身体支配权。
陈木潮用姜漾就知道的眼神,有点凶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没说什么。
“别乱叫。”他握紧了姜漾的腰。
姜漾被他弄得很痒,躲闪着笑,不大服气地说:“怎么是乱叫,别人都可以叫,在我这里就变成乱叫。”
陈木潮不听他的,说他再乱叫就把他掀下去。
姜漾稍微收敛,这才认真地又问一遍,这么晚加班是为什么。
“我和你妈一样,”陈木潮说,“为了你的事情,图画一半,数据也算一半,赵途知道我有事,前段时间没和我计较,现在该做的还是还给我。”
姜漾点头,没什么心虚,又问:“一直很想问你,算这些数据有什么作用?”
“推动科研水平发展,让人类掌握更多科学技术手段,”陈木潮说场面话很不走心,手上笔转得飞快,“还有很多目前看不到的用处,未来或许能用上,应该可以理解为为自然基础科学做贡献。”
姜漾推推他的肩膀,意思是不太听得懂,要他讲直接浅显的。
陈木潮坐直了一点,想了想,挑了几点说:“历法和时间的确定和更新,天体运动的走势和对地球人类的影响,方位的测量,天体演化的研究方面,差不多就是这些。”
“当然,我们就是个科技馆,没考虑那么深远,我现在的任务应该是以路港为世界中心,计算天体与路港有联系的数据,然后排版展出。”
陈木潮没看他,低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又或许是哪里都没看。
姜漾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将手掌按上陈木潮的心口,感受着厚厚的,如同岩层一般血肉包裹住的心跳运动。
起伏,又落,起伏,又落。
很平静的,有力的声波,感受不出什么来,姜漾只好把脑袋伸到他面前,去看那双低垂的眉眼下面是不是埋着什么。
“你为什么想学天文?”
陈木潮的世界里无端挤进一汪反映着亮光的,见底虹膜的透亮的水,姜漾目光灼灼,在看他。
为什么想学天文。
陈木潮自认为不是一个喜欢奉献的人,相反,他自私到一定节点,因此做出的决定都是与自己有关。
“你知道的,”陈木潮语速十分缓慢,听起来不太情愿说,“我最难捱的一段时间,是陈志和周思妍刚跳楼的时候。”
“我也不是真的一点情绪也没有,睁眼闭眼,都是摔坏的肉,骨灰烧焦的很细微的气味。”
陈木潮按在姜漾手上的力度轻了一点。
“我不知道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感觉活着很痛苦。”
电视必须二十四小时播放,后来因为电费也要极力节省,变成十五小时,十小时,最后,半个小时。
“我的耳朵旁边必须有声音,有画面,后来变成拿着课本听书评。”
他的世界无法安静,只要安静下来,一些陈木潮无法回想,回想就让他喘不过气的画面和剧烈的耳鸣就会将他占满。
陈木潮停顿很久,突然伸手去捂姜漾的眼睛,蝉翼带着粉粉的绒毛,在他手心里抖了两下,然后像降落似的,乖顺地闭上。
“有一次的半个小时,我看了一部有关天文的纪录片。”
星星排成半圆,以细线排列在深蓝色的夜空中缓慢沉寂地划过,那是静谧的,如死一般的活。
——我想成为其中的一颗,感受不到人间痛苦的,如死一般坚定地活。
姜漾置身眼皮为帘的方寸黑暗。
陈木潮的确是如同恒星一样的存在,存在或许已经很久,归处不过是划过天际的半圆,再开始另外半个,经年如一日地自转和公转,最后在宇宙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老化,死去,永远失去光彩。
很好的,没有苦痛的,永恒又沉寂的一生。
因为刀和精神折磨都是很疼的。
姜漾的眼皮上有敏感的神经分布,感受到温热,茧,刀伤风化后形成的坚硬的疤,耳边是生命的鼓点,起伏,又落。
起伏,又落。
他不想活,死也没有所谓,但生命存在姜漾耳边,就这样被他挂住了,留在以苦痛代表的人世间。
姜漾轻声:“路港的天文台不够高。”
陈木潮放在他眼上的手一顿,然后移开,姜漾重获光线的享有权,睁开眼。
“你想不想看更高的,更大的宇宙?”
和上次他问这个问题有所不同,这次是更遵循陈木潮意愿的问句,姜漾问他,而陈木潮同样,永远无法拒绝姜漾。
陈木潮微凉的嘴唇吻上姜漾,舌尖轻顶,就能掠夺。
“我是有的。”
——我拥有更高的,更大的宇宙。
宇宙在他怀里,不像高空冰冷,温度是会传导的显性物质,宇宙带着陈木潮的体温,他笑,然后狠咬一口姜漾下唇的软肉。
生死无妨,老化撕裂更没有所谓,重要的是他现在确实正活得璀璨如歌。
“很好,”姜漾惯会见缝插针的,“那么陈老师,请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和我去见老姜教授?”
姜知呈的实验室里给陈木潮留有一个位置,姜漾是知道的。
陈木潮伸手抹掉姜漾嘴角的零散的血点,说,要等一段时间。
“王城武这段时间嚣张,以为警方放松了对他们的监控。”陈木潮说,又变成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云南边境近段时间正在处理一场大型的枪支走私案,小型手枪,缅甸货,一路追查,线索断在路港。
姜漾十分不放心,说:“那你安全吗?”
“说不上绝对安全,”陈木潮实话说,“但是这件事情只有我最合适去做。”
陈木潮和姜漾一样的德行,除了面对彼此说不清道不明的底线位置,剩下的,下了决心的事没有太多转圜的余地。
姜漾自然也明白,但陈木潮没想让他再问,扔了笔,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来。
“你精力倒是旺盛,”陈木潮又开始冷嘲热讽,“问题这么多,还能大半夜爬起来,是我能力不够,下次再试试。”
“……”
完全不是吧,姜漾被陈木潮扔上床,臀部先着陆,就算床铺柔软,但毕竟外伤内伤都在,他疼得倒吸一口气。
陈木潮躺上来,在他身边,身上散发出和姜漾一样的,清爽的沐浴露味。
“很快,范临在你睡的时候和我通了电话,行动时间已经确定了。”陈木潮说,声音里染了倦意。
姜漾埋首于陈木潮怀里,将在荒野中倚靠唯一水源一般,安定地再次入睡。
和范临说好的那天早晨,陈木潮把它当普通日子过。
至少到约定的晚上九点之前,他都是这样打算的。
姜漾前一晚上熬夜处理远程工作,陈木潮不知道他熬到几点,第二天早上他醒的时候姜漾还在睡。
科技馆的早餐种类不大丰富,换来换去每天就那么些东西,陈木潮不知道为什么,不那么有胃口,喝一杯还烫的西米露加燕麦,姜漾不喜欢燕麦,就给他带一杯不加的,两个包子。
早餐放在外间的办公桌上,他又去敲赵途的门。
过了两三秒,赵途抓着笔来开门。
“稀客是不是啊,几天不来找我了。”赵途侧身让陈木潮进来。
很反常的,赵途原本以为又会被陈木潮堵回来几句,他现在是习惯了,但陈木潮今天没说什么,沉默着坐下来,往赵途的电脑上导自己测算的数据。
赵途觉得他今天的态度很奇怪,不被他损几句不大习惯,端着咖啡凑到他身边看。
“这个图,”陈木潮给他指了一块电脑屏幕上的半片留白,“我不会画。”
赵途诧异道:“不应该吧,旋转星图你不会画?”
旋转星图可以展示每个时空的星空,由内外两个盘组成,内盘中是全天星图的一部分,外圈是日期盘,而外盘是时间盘,绘制完成后,只需要将内盘上当天的日期与外盘上当时的时间对齐。
陈木潮侧目看他,说:“我大学都没有念完。”
或许是陈木潮以往展现出的工作能力过于完整,让赵途一度忘记了他确实大学都没读完就辍学的事实。
“那以前有些活我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赵途想了想,声音有些抖,“你不会给我造假吧?”
陈木潮今天耐心好过头,说:“找了我以前大学的老师教的。”
他这段时间和姜知呈一直保持着联系,隔着时差和跨国的信号,聊得并不深刻,也只解决一些比较小的浅显的问题。
陈木潮到底是有要走的想法,不会屈于这井底一片。赵途不再作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数据对到一半时,陈木潮的手机响了,他走出赵途的办公室,才接起来。
范临又用他的私人号码给陈木潮打电话。
不是什么大变故,更像是行动开始之前又给他做的最后一遍心理建设。
“王城武真的不会对你怎么样吧?”范临和警局的其他人最首要保证的就是陈木潮的安全,他们会在确保陈木潮安全的情况下酌情行动。
陈木潮深谙这个道理,还是说:“不会,你都问过几次了。”
范临还是不甚放心,说不行,要他出来见一面,再给他做点安全措施。
陈木潮推辞不过,出门见范临之前回了趟办公室。
卧室的门和他出去之前一样,紧紧闭着,陈木潮拉开一道缝,姜漾恰好被缝中透的光晃到,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陈木潮走进去,把他睡得乱遭的被子从身下拉出来,再给他盖好。
“你起好早。”姜漾伸手抱住陈木潮的腰,脸也贴在他腰侧。
“不早了,”陈木潮的手掌包住他的后脑,轻轻摩挲他睡乱的头发,“日上三竿了。”
姜漾意识模糊,却还在与他争辩,说:“很早的,我这是回笼觉,上一次醒的时候你又不在。”
陈木潮只用手揉姜漾的脑袋。
等舒适的力度又蹭得姜漾意识下跌入梦境时,陈木潮才动作很轻地把他抱住自己的手拉开。
就不亲了吧。
陈木潮把姜漾又塞回被子里,他也很安稳地没有动弹。
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多的是的分秒,必争倒没什么必要。
范临还是便衣,和陈木潮约在环港干道山下见面,这样就算是陈木潮的行踪会被王城武查到,也只能大概知道他从什么地方过去,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他给陈木潮带了一个小型的定位器。
半个指节的大小,背后设有一个巧扣,可以别在衣服上。
“你觉得放在哪里好?”范临举着定位器,隔着几十厘米的虚空,在陈木潮身上比划。
陈木潮说:“随你。”
“你外套的口袋里?裤子口袋里?不行,容易掉,也容易被找到,我看要实在不行,内裤里也能放……”
范临的脑袋挨了一下陈木潮的巴掌。
“你是不是有病?”陈木潮骂他,语nan风dui佳气却听不出生气。
“欸,凶死人了你。”范临摸了摸脑袋,问他:“那你说放哪里?”
范临钢铁直男之心天地日月都可鉴,虽然对陈木潮这人的为人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还是在他想了想后,突然掀起自己一边的衣角时捂住了眼睛。
“你干嘛你干嘛啊,老子是铁直男!况且你这样对得起你那个养在家里如花似玉的老婆吗!”
范临吱哇乱叫,“陈木潮,你变态啊,在我面前脱衣服,快穿好!”
陈木潮的耐心被他喊没了,皱着眉伸手夺过范临手里的定位器,衣角低头咬住,将定位器扣在皮带上。
他动作很快,扣完定位器就把衣服重新放了下去。
“……”范临咳嗽一声,刚把手拿下来,就隐约在衣料轻晃中看到一抹不大正常的颜色。
在陈木潮的腰间,范临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直不直男,又扯着陈木潮的衣服掀起来。
“你是真的有病。”陈木潮冷着脸,去扒范临为非作歹的手。
范临没让他拽动,看到陈木潮腰侧那道从肋骨连接到胯骨的,很长很长的疤。
这道疤虽然长,但很细,因此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吓人,增生的肉比陈木潮小麦色的原生皮肤要白,摸上去也更柔软,范临碰了下,随即就小心地挪开。
“怎么弄的?”他问陈木潮,但陈木潮不说话。
范临心里升起一个不太美妙的猜测,问他:“王城武他们弄得?”
陈木潮含糊地“嗯”了下就噤声,将范临扯皱的衣角重新抚平。
“你不是告诉我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吗?!”范临声音陡然大起来,心跳也快了,“这叫不会对你做什么?”
“很久之前划的了,”陈木潮平静地说,“三年前的事情,他们现在没这么大胆子。”
“是,”范临冷笑,“胆子没这么大,连枪械都敢走私了,毒/品都敢论斤卖了,胆子还不大。”
现在争论这些也没有意义,陈木潮没反驳范临的话,范临深知他的性子,也无奈,只好千叮咛万嘱咐,又被不识好歹还骂他有病的陈木潮说像个老妈子。
夜晚八点的电视剧黄金档时间,柳里路内的灯火也正值燃得旺盛的时间点,但王城武在娱乐厅内,包了一间包厢,却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玩骰子和扑克。
他坐在皮质的沙发一侧,他不坐正中位置,阿珧就只好站在他身后。
王城武看了眼表,又往后瞧了他一眼,说:“瞧你那点出息,兴奋个什么劲?”
阿珧在王城武面前向来是没多少脾气的,便只能搓搓手,讪笑着接下这句挖苦。
“每次都要我给你报仇,”王城武又说,“你应该反省自己为什么打不过人家,我还得跟你趟这浑水。”
“待会你先动手,”王城武嘱咐阿珧,“收着点力气,别把人弄死了,那位爷说晚点到,剩下的他来,你别插手。”
说着话,门被敲响了,王城武让人去开了门,陈木潮的脸上映着彩色的灯,眼神晦暗不明地出现在门口。
“来了啊。”王城武笑了声。
陈木潮像从前一样,走到王城武面前,将包有现金的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
他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王城武抿了口桌上的酒,“三年前不是给过你教训?还敢乱动我的人,没长记性?”
陈木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说,那你们想怎么样?
这个时候,范临带的小队应该已经在往这里形成包围圈,王城武的势力逐渐扩大至整个柳里路,警方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拔除掉周围的眼,才能直击正中的圆心点。
在这之前,陈木潮要拖住时间,手机和定位器都要保证在王城武身边。
王城武不和他废话,向后使一个眼神,三个牛高马大的壮汉一起上前,将陈木潮按在地上。
阿珧手上银光闪过,问王城武:“城哥,我划哪里好?”
王城武没看他,“哪里都行,找个死不了的地方,快点完事儿,那位爷快到了。”
阿珧闻言便抬手,将水果刀往陈木潮后肩上刺去。
疼痛来临很快,但先是全身发麻,后背冷汗很快以一个毛孔蔓延周身,陈木潮的瞳孔急剧收缩。
他知道会很疼,来这里之前做好了挂彩的准备,就算为了拖延时间,也并没有打算反抗而把自己整个搭进去。
缓了一会儿,陈木潮捂着肩膀缓缓起身,假装说:“还有什么想对我做的,今天一起清算了吧。”
“什么意思?”王城武很敏锐,他最近生意往大了做,因此有些草木皆兵。
陈木潮扯着嘴角笑,“让阿珧今天透支以后所有的量,我怕以后我还想揍他的时候你们还要找我算账。”
“你!”阿珧气得马上就要动手。
但王城武把他拦了下来,靠回沙发背上。
“这倒是不用,”王城武说,“我本来也没打算就这样放你走。”
陈木潮一愣。
但就是这点眨眼都做不到的愣神时间,他面前闪过一道黑影,接着,有什么东西带着刺鼻的气味捂住了他的口鼻。
在失去氧气的窒息感和药物的双重压迫下,陈木潮挣扎一番无果,逐渐失去了意识。
“身体素质不错。”
有谁在和陈木潮说话,但他头脑昏沉,无法分辨声音来源,眼睛也刚睁开,眼球像被水蒸气蒙上一层雾,看也不清晰。
他坐着,背靠着墙,缓了好一会儿,在模糊的世界中分辨出身在何处。
一间面积很大的独立娱乐厅包厢,不是他适才和王城武待过的那间,四周墙上装了隔音海绵,全是媚俗的彩色,灯球摇晃,旋转着将光彩重复着打在地上。
而房间正中的沙发上坐了一个男人。
声音的来源,昏暗的中心。
陈木潮勉强坐直,眯着眼睛看过去,却看不清脸。
察觉到视线,那男人低沉又诡谲地笑了声,站起身走过来。
姜哲驰。
陈木潮以虚晃的影子认人,他记性好,许久不见面,也还是能够凭借着身形将他一眼认出来。
更何况他是姜哲驰,活的,范临要抓的另一号阴损人物。
姜哲驰的身材好像恢复了一些,不再像一副眼眶深陷,骨骼膈人的骷髅。据姜漾说,是这几年在姜正嵩势力笼罩下养回来了些,虽然没能完全戒掉毒,但他也不敢在姜正嵩眼皮子底下太过妄为。
陈木潮手脚发软,不知什么原因使不上力气,并未能做出什么反应,只好眼睁睁看姜哲驰走到自己面前。
“还认得我吧?”姜哲驰抓住陈木潮头顶的发,往后拽,强迫陈木潮仰着脸看他。
还流血的左肩撞上身后的隔音海绵,还是疼,创口粘腻,陈木潮皱了眉,受不了似的闭上眼,像没了骨头,动一下都困难。
“嗤——”
姜哲驰得不到回应,大约觉得无趣,手臂再往后,接着猛然一松,让陈木潮的脑袋靠着惯性重重撞向半硬不软的海绵垫。
“给你打了让肌肉松弛的药剂,但是没想到这么没意思。”姜哲驰说。
“你想做什么。”陈木潮问他,开口时嗓子哑得把姜哲驰吓一跳。
以为是地狱恶鬼回来索命发出的低声嘶吼,又或许是窝囊废打心底里对他的忌惮,姜哲驰看了他几秒,确认陈木潮是真的没力气动弹,才又摆出那张趾高气昂的脸。
姜哲驰笑得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