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 byKLBB

作者:KLBB  录入:07-11

姜清元过了两天清净的日子。很快到了周日,这天姜清元休息。
这天清早,大多数人还没起床的时间点,他正跟在小区芷院的一处景观亭里跟一位老前辈下棋。
是姜曼介绍的。
渠南乔老人国宝级的国画大师。生平所获的头衔和荣誉不胜枚举,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人物,名字被写进教科书的那一类大家。
同时还是有名的收藏大家,家中珍稀藏品无数。
但老爷子脾气也最为孤僻,平等地嫌恶每一个爱到自己跟前献殷勤的小辈。
他十几年来始终如一地过着清闲自在的独居生活。
而姜清元是以职业棋手的身份才过的老爷子的安检。
只不过,他正在陪这位老人下的是象棋。
姜清元在围棋上造诣已经达到了绝大多数人都达不到的某种高度。至于象棋,他没有自信。
虽然很多人对下棋的选手存在这种误解,但就像某个专项的运动员无法跨专业精通另一个项目一样,姜清元在象棋上只是半桶水的水平。
他也委婉谦慎地跟老先生说明过这个问题。
渠老师看也不看他,充耳不闻地拍板:“就下象棋。”
他面前的老先生头发花白,脸型瘦削,眼窝微陷,蓄一撮短硬的山羊胡,看人的眼神严酷而锐利,还能看出当年教学生时心狠手辣的作风。
姜清元在克己复礼这件事上已经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但在这位泰斗面前他只能说还只是个小学生。
在他面前的这位就是严师中的严师了。
一个小古板和一个老古板,当这样的两人同坐下来在一张桌上下棋的时候,周围空气仿佛都是静止流动的。
亭子里所有的声音仅仅只是附近溪流的潺潺,几声幽远鸟鸣,和两人落子时清脆的啪嗒声。
对坐亭中的两人仿佛是坐在一池静水之中,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和心思,空气沉静。
姜清元下棋时是可以专心到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里的。
意识像是剥离了身体,他的人只剩下本能的反应在动作。
从第三视角看姜棋手下棋时的仪态又是一种特殊的视觉享受。
黑发青年姿态雅正,上身笔挺,双膝并拢。思考时双手会放在膝盖上,片刻后抬起一只手,执子,再落子。
从头到尾他冷淡如霜的侧脸都没有丝毫变化。
在这样心凝形释的姜棋手旁边的座位上,下一秒忽然大摇大摆地坐下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来人戴一顶黑色鸭舌帽,个高健壮,一下子挡住了亭子外的光线。十分不知轻重地打破了这片宁静。
很显然,来人要么是个不识好歹的,要么就是个真不怕死的,如此肆无忌惮、大大方方地插进了专注对弈两人的中间。
姜清元专心致志的结界就这么被打破了。
可以想见,当他带些冷意地转过脸去、黑色帽檐之下却露出金十八撑着下巴对他微笑的那张脸时,姜清元当时整个人有多诧异。
他为什么会在这?
说真的,姜清元这一刻甚至都没有什么实感。
外面守着的他的同行(保镖)没有拦住他吗??
况且现在这里又不止他一个人。姜清元人都僵硬了,他谨慎地转过头,去试探性地看对面渠老爷子的表情。
果不其然。
这尊威严赫赫的老头子浑身散发出的气场逐渐变得恐怖。
一双年迈却锐利的鹰眼正死死地盯住这个毫无礼数的不速之客。
金哥肯定不知道此时坐在对面的老人的身份。他只当自己是在跟一个普通的爷爷下棋。
和这两人端正庄重地坐在棋桌前的姿态不同,这点空间显然不够金十八一个九尺大汉施展的,他豪迈地岔开腿坐,和桌边另外的两个正襟危坐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人高马大的金十八
金十八单手撑着下巴,用眼角看老头。
金十八:“你瞅啥?”
姜清元倒吸冷气。
老爷子混浊却凌厉的眼睛与这位不速之客对视上。他对面也是个巍然不动的主儿,现在还能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
渠南乔坐在那里就是威严本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人行为举止傲慢无礼,毫无规矩,乍看之下像哪来的小混混砸场子。
但这小子还真就不是凡人。
他看这双眼睛就能看得出来。像街边野狗般茹毛饮血的生命力。
渠南乔缓缓闭眼,别过头,仿佛多看这人一秒都能脏了自己眼睛。他厉声对这人斥道:“流里流气,不成体统!”
坐在两人中间的姜清元紧张起来。
他这辈子认识的最古板守旧的老顽固和最放浪不羁的社会大哥,两个水火不容的极端就在这张桌子上相遇了。
他们谁也不会看得惯对方的。姜清元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我说是谁刚刚在说话呢,一股子泥巴味儿。”金十八笑道。
来了。姜清元就知道,金哥一定会狠狠嘲讽渠老师是老古董的。
没想到嚣张的金十八下一句直接是:“原来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啊。”
姜清元觉得自己需要呼吸机。
他人麻了。
渠老师立眉瞪眼,不怒自威:“你!好大的胆子。”
金十八上下瞥他:“你好大的老灯。”
“渠老师。”觉得不能放任局势这样糟糕下去,姜清元顶着压力站出来,说了一句:“他是来找我的。”
于是那种凌厉沉重的视线一下子转移到了姜清元身上。
姜清元感觉肩膀一下就沉重了。
“找你的?”
每个字都加了重若千钧的音,老爷子都要怀疑是自己老糊涂了。他甚至又问了一遍:“你朋友?!”
看得出来,金十八没把他气够呛,但是姜清元做到了。
看看,看看他前面这两个人。
一个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青年,是打小骨子里就被围棋滋养出来一股清正之气,是无论如何也模仿和假装不出来的,真正的君子。
此时面对他的责问,带些惭愧地低下头。
而另一个是粗鲁无礼,坐没坐相的金十八,这人竟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还敢不耐烦了?!
渠老先生什么也没有说,但他黑沉沉的表情已经让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姜清元已经有点如坐针毡。
他的眼神从严重的质疑到不愿再看的,姜清元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良久,渠老先生挥了挥手。
“走吧。今天棋也下够了。”
姜清元看了一眼金十八。又见渠老果真看也不再看他们一眼,他站起来,微微躬身跟老先生告别:“抱歉渠老师。我们今天先走了,改天再来陪您下棋。”
老先生兀自看着面前的残局,头也不抬,像没听见他说话。
姜清元只好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有些不安地最后看了一眼渠老师一眼。
插着裤袋的金十八在后面跟上他,脚步轻快愉悦。
两个年轻人离开了这座幽静的小亭子。
走了一个孽障之后,周围重新归于宁静。片刻之后,渠南乔背后不知从哪走出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低眉垂眼地开始替老人收拾桌上残局。
渠南乔捏着眉心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一拍桌子爆发了。
他发怒道:“金十八又在发什么疯?老子下个棋都不能安生!”
年轻人抬头询问:“老师?”
渠南乔还在大怒:“他这人能不能干成一件好事!?”
年轻人便笑笑:“他不是才跟您买了东西吗?”
老人是艺术家,本身也是个收藏大家。家中多的是世面罕见的藏品。
这事不提还好,老爷子一下又震怒道:“那是那个土匪从我这强买的!我还不想卖呢!”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其实本质上是以物易物的交易,那小子确实给出了渠南乔无法拒绝的条件。
年轻人笑笑不语,妥帖地接着上前帮老爷子收拾桌上残局。
老头还沉着脸,在那生闷气。他瞪着眼睛看那盘正在被收起来的残局。
“你妈的,象棋也下这么好。”
要是想输棋的话那他一早就下围棋好了!他跟姜清元下什么象棋!
没想到姜清元性直,一点没看出来老人的心思。
但渠南乔想了想还是非常气不过。亭子里回荡着他气愤的质问:
“小姜怎么就跟那种家伙混在一块了!!!”
这一片是万御豪庭的芷院A区。渠老先生居住的院落就在不远处,他们刚才就是从那附近出来的。
姜清元离开刚才那个观景凉亭,再沿着小路往外走出一段后,顺便接走了被工作人员牵着在草坪上玩的小白。
刚才和渠老在亭子里下棋,姜清元担心它待不住,把它托给了小区的管家代为照料。
结果没想到,来了个比小白更让人费神的。
这一段路是林荫道,路的两侧都是高大茂密的柏树林,树影幽密,环境清静。头顶是蓊郁的一片绿叶遮盖。
这条宽阔步道上偶尔会路过三两行人,也有叮铃铃骑自行车的人,一阵风似的,从正并肩走路的两人身侧路过。
自行车带起的风把一片落叶吹得翻飞,就落在姜清元鞋子前。
青年侧过脸看身边的人。
金十八今天戴了顶低调的黑色鸭舌帽。帽舌压在他这张脸上,遮挡住男人的眼睛,露出一段硬朗利落的下颌线。
他仍然不是很习惯这种每次转头过去,都得只能看到健壮的大臂和肩膀头子对着自己的脸的感觉。
两人一狗安静走在这条清静的路上。
“金哥。”
“说。”
姜清元是很认真地在提问:“你知道刚才的人是谁吗?”
金十八一只手摸到了口袋里的烟盒。
“谁啊?”
姜清元心想果然如此,他现在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他是国画大师渠南乔。”姜清元感觉自己现在的语气很郑重和认真。
金十八叼上一根烟。从头到尾他眼睛都没斜一下,发出了代表漠不关心的一声:“嗯哼。”
“……”于是姜清元又扭回头。
他对这人目中无人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但这样的行为对他这种正派学生还是有点超过了。
渠南乔老师那边……
金十八出声道:“是那个老灯先骂我的,你怎么不说他呢?”
暂且不说他是老师,金十八不吃这套。姜清元试图跟他掰扯清楚最基本的:“他比我们大……”
“什么比我大?脑血栓比我大奥?”
姜清元:……
他快速撇过头。
金十八咬着烟说话:“别躲。我看到你笑了奥。”
他身边的姜清元扭回头,表情已经恢复如常的冷淡:“没有。”
“笑了。”
“没有。”
又没人说话了。两个人安安静静往前走了一段。
姜清元也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漫无目的地走
他想去小区里一家还不错的高端咖啡店坐下来也好。但又想了想,觉得金哥没有钱,还是算了。
姜清元自己倒是去得起。但他觉得金十八不适合那种地方。多走一会就走一会吧。
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吹过,头顶一片索索作响的树叶声。
姜清元:“金哥。”
“不要这样。”他说。
声音不重。还有些轻,像掠过水面就消失不见了。
男人原本正叼着烟看着前面,听到这句,又朝他瞥去一眼。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时,彼此的肩头隔开了一段空白的空间。
这段空白里被塞进了脚下树叶的沙沙声,刚才吹过的那阵风,小白四只爪子的微妙抓地声,金十八吐出的烟雾,还有在场两个人的呼吸。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他,开口说话道:“你……”
刚说一个字就被远处传来的招牌呼喊声刚好地打断了。
就见这条路的另一头出现了贺超龙烦人的身影。
他还大摇大摆地跟两人打招呼,瞬间更烦人了。
贺超龙也这样叫他。那个逼玩意喊大哥喊了这么多年,越喊只会越烦人。从来也没有这种感觉啊。
远远地就看到贺超龙兴高采烈地过来了,他刚在这两人面前刹完车。
金十八:“滚去遛狗。”
刚到这还没一秒钟的贺超龙垮起个批脸:“……”
又让金十八一句“憋给我噜噜个脸奥”呵得把表情憋了回去。
干什么!他今天来是要来开开眼界的!结果一来就喊他走!
据说老狗贼这次动真格地掏了兜,特地给新切出来的绝对稀罕的一玩意。贺超龙自己都一眼也没见过。
“搞什么?!你还没完事?”贺超龙问。

姜清元看了他一眼,看来金十八是不打算问他一声了。
不过他行事作风一向如此。姜清元也习惯了。
知道这位哥从来就不惯臭毛病,贺超唉声叹气地喊狗:“走吧,大白猪。”
小白睁着黑亮黑亮的眼珠子,一声柔顺洁白的毛发。贺超龙喊了一声后它仍然蹲坐在原地,一脸天真可爱地望着贺超龙。
“嘿它还不肯应!”贺超龙不满,他又不满地喊了一声:“大白狗!”
刚才还一天天真无邪无动于衷的小白这会“汪”一声,站起来应了。
从姜清元手里接过遛狗绳时贺超龙还一脸惊悚:“这狗知道它是狗!”
它知道它是狗!!
一旁的姜清元还对他说:“它自己知道要去哪,你跟着它走就行了。”
作为姜家养出来的狗,小白狗随主人,平时自律听话,服从指令,从不乱叫乱闹。和姜清元简直一个性子。
姜家不养闲狗。
震惊无比的贺超龙缓缓转过头:“不是,这哥们是只阿尔法狗?它平时替你下棋吗?”
姜清元莫名其妙:?
被从未见过的高级狗折服的贺超龙,一脸“???”地被小白拉走,带离了现场。
走了他一个之后,世界清静了不少。
现在又剩下姜清元和金十八两个了。
还好在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之后,看到了前面树林里的一张僻静无人的长椅。两人终于可以坐下来说话了。
扫掉椅面上的落叶,两人在这片幽静的树林里坐下来。
“金哥。”
姜清元说话声音清泠泠的,一句话也染上了落叶的干枯褐黄的颜色。
“嗯。”
姜清元忍不住问了。
“刚才说的事情是什么?”
刚才金十八说有事,贺超龙也问他“还没完事?”,但一路走来又什么都没有说。一路上姜清元嗅着他身上的烟草味,等到了现在。
他决定自己开口问了。
“那个啊,”金十八上身懒散地往后仰靠,一只手臂随意地搭上椅背,他伸手摸了摸裤兜,随口说:“上回不是说要补偿你吗。”
姜清元以为他会从裤兜里掏出烟盒。
结果金十八拿出来另一样东西,姜清元没看清。
下一秒意识到是被对方故意握在手里不给看了,他又抬起脸,一双颜色清浅的瞳仁无声望着金十八,在等他说话。
男人唇角一翘,痞气的一个微笑。
金十八眼睛垂下,叼着烟道。
“手。”
姜清元顿住片刻,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闭眼。”
颜色清浅的眼睛又向上看了他一下。
姜清元迟疑几秒,最后也闭上了。
眼前一片漆黑。他维持手心向上,朝前伸出的姿势,等了好一会依然没有感觉到手心里被放上什么东西。
“不许睁眼。”他听见金十八的声音在说。
姜清元不会睁眼的。他做事从来就一板一眼,墨守成规。
他只是有点疑惑,对于一向随心所欲的金哥居然会特意多嘱咐他的这一句。
是防着他睁开吗?
这下姜清元真的开始有点担心了。
在坐姿端正闭着双眼的姜清元面前,金十八看着伸到自己面前来的手。
男人脸上不带着那种懒散轻佻的笑意时,那张叼着烟的脸总有种江湖里带的痞气和老成,打量人的目光晦暗不明。
皮肤太白了,他手背下有艺术品般淡淡的青色血管。能清晰看见手背上仿若竹节般修长的指骨。
白和青原来是这么相衬的两个颜色。
十分俊俏的一只手。
男人又抬起眼,看着闭着眼睛一无所觉的手的主人。
姜清元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大而宽厚的手掌一把攥住了。
不是普通握手的那种握,被包裹、掌控、吞没的那种握法——或许是对方的手大过于他太多的缘故。被握住,像是被吞进了巨兽的温热干燥的嘴里,四面八方地感受到对方有些糙厚的皮肤碾压。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但依然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下一秒感觉到有什么温凉的东西碰到手指,那点凉意顺着往下蔓延,流水似的穿过他手上的皮肤,姜清元的手被男人的大手捏住了一下,用了点力,一下就松开了。
有什么东西套上了手腕。凉凉润润的一圈,啷当挂在他的胳膊上,在轻晃。
被男人宽厚的大手攥住的地方在发烫,手腕处却一圈柔润的凉意。
姜清元不知道自己可以睁眼了没有,他的手被人抓住,那只稍显粗糙的大手带些好奇捏了两下,隔了片刻,又一下。
金十八的力道,但是在他这里放轻了的捏,之于姜清元已经是很不客气地在攥了。
姜棋手终于察觉自己的豆腐好像被人吃了,他不虞地睁眼,又在看清自己此时的手后微微惊讶。
青年冷白的腕上挂着一只翠绿的玉镯。
姜清元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能闪瞎人的高饱和超浓郁极品绿色。
帝王绿。
他心下一惊。
翡翠玉石这种东西门道很深,多了他也不懂。但家境摆在那,姜清元多少还是能看懂一二的。
但也仅限于一二了。
——像这种极其难遇的翡翠中的顶色,即使是他也从未亲眼见过。
但下一秒姜清元就释怀了。
金哥没有钱,这是大玻璃。
既能达到帝王绿的颜色又能达到玻璃种的翡翠手镯世面上太罕见了。所以这只能是大玻璃无疑。
或许金哥是被人骗了。
这时候姜清元才迟钝地发现过来,他的手怎么现在还在别人那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过去的。
金十八为人向来很不客气,把属于他的那只手一把拉到自己跟前。
他叼着烟端详的模样,像一个煤老板,呃,英俊的煤老板在眯着眼评估自己新得的收藏品似的。
姜清元:……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金哥明明很穷。
即使保镖的收入还算是可以,但按照他这样在机车上大肆挥霍的手笔,他还是穷。
反正姜清元交朋友也不看对方有没有钱。
男人侧脸有种成熟男人的英俊硬朗,表情淡淡的,垂眸打量着那只手。
这手腕跟他主人长得一样纤秀。
青年的手一动,玉镯子就跟着在凝白的腕上荡悠。
像亮绿的涟漪荡开,配上小生一般俊俏的手,别有风情。
之前还从未如此觉得。白和青是如此相衬相配的颜色。
显然是满意了。金十八勾唇笑了一下。他愉悦地吹了声口哨。
“自己看,喜欢吗?”他问姜清元。
他五指松展开来,于是底下那只大一号的手掌像是托盘那样,稳稳当当地托着青年倒扣着的手。
在自然光下两人肤色差异很大。
深麦色的那只手上刺青纠缠出密麻狂野的纹路,倒是衬托得青年的手越发文质彬彬,活像古代哪个少爷的手。
本来就是个少爷。
姜清元委婉道:“这种镯子好像比较少男士戴。”
不是少,是压根没有。至少姜清元没见过。
金哥靠在椅背上,闻言直接道:“你懂个屁,印不印识好东西。”
姜清元沉吟片刻。有一刻他捕捉到了熟悉的词汇。
原来如此,原来他们第一天见面时,那句“ins ge der”不是英语啊。
解码了一个单词后,他就忍不住想接着问:“der是什么意思?”
“der就是你,送你东西都不要。这夺好看哪!”金十八没好气道。
姜清元觉得有趣。
能让他产生有趣这种想法的事物实在少之又少。为此他还新奇了一下。
收回放在男人身上的目光,他也跟着又看起了自己手里的镯子。
绿得太鲜亮浓郁了。贵气四溢的同时……对姜清元来说有点土气。
“不太适合我。”他最终也只是委婉地道。
“你这人是不是没有审美,”金十八闻言嗤道。他咬着烟,指着他的手让他睁大眼睛看清楚:“这还不好看,嗯?”
“多好啊这,戴上多板正!”他又欣赏一遍,嘴里笃定道。
姜清元现在相信了——这人是真心在觉得这个绿得滴油的大镯子非常好看。
他想说什么又放弃了,低头看自己手上戴的那只大绿镯子。
玉镯不是能调节圈口的链子镯子,戴上时手指需要合上,收拢紧了。
姜清元刚才闭着眼,所以金十八替他捏了那一下。其实就是力道有些粗鲁地攥了一下,几分钟前的温度和触感都还像是残留在手上。
“奖励。”金十八道。
上次说好的要给小少爷补偿,他干脆一次给了。
“谢谢。”姜清元说:“但是不用了。”
金十八:“给你就拿着。”
“不用给我这个的。”姜清元说:“我没有做什么。”
金十八挑眉:“事儿真多。”
姜清元默认了。
他说这话是真心的。本来自己就什么都没做,又不是赢了比赛或者拿了奖,谈何奖励。更别说补偿了,这个礼物他不能收。
他垂下视线时,落下的眼睫像是小小的窗扉掩起。
姜清元只是道:“这个我不能收。”
一阵风吹过,凉意萧索,树叶沙沙作响。
两人坐在一张长椅上。姜清元安静地低着头看自己手腕,金十八朝后仰靠,姿态散漫,抬头看天。

第22章
“这位三好学生——”一只手大力按上他的发顶,把姜清元的脑袋揉得直接晃了一晃:“今天教你一个重要的人生哲理,记好了。”
发顶传来他掌心的温度让姜清元目光一顿,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青年瞳色清浅而淡漠,里面仿佛什么也倒映不出来。
就见面前金十八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煞有介事地晃了一晃。
青年淡漠的目光便也跟随他的手指移动。
“想这么多累不累啊。”
唯一的理由就是送礼物的人想送了
“听好了,好学生,就算不考一百分你也是能收礼物的。”
额头上被人“啪”地弹了一下脑瓜崩。
有点疼,但比起这个,姜清元倒是有些懵。那只手从视野里移开后,他看到了眼前金十八正在朝他笑着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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