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利斐雪亦是如此。”
吉利斐雪曾经被称作是“推动人类进化”的绝对力量,但所有人都忽视了得到这份力量的成本会有多高。
无数条人命就悄无声息地被献祭,洛凛的历史老师将其形容为“人类恪守了数千年的文明道德,将野蛮的本质剔除之后,吉利斐雪又在一夕之间让人类回归到了原始状态”。
吉利斐雪的背后,就是血腥的献祭制度。
杀一千,活一。
身处平静无波的校园生活中的富家子弟们高高在上地讨论着“吉利斐雪”,他们或认为其推动了人类的进化,历史上每一种药物的研发,每一个武器的诞生,都会背负着血淋淋的人命,他们认为这是人类发展的必要。又或者认为吉利斐雪揭开了人类慕强的本性,对力量的绝对渴望,更揭露了在和平的背后暗潮汹涌的政治博弈与军备竞赛。更有人处于中间地带,既惋惜人类的牺牲,又倾慕力量的强盛。
他们没有亲眼见过吉利斐雪导致的成千上万的死亡,他们没有触碰过尸体,没有嗅到过腐臭的气息,更没有亲眼看着死神夺走生命的那一刻,濒死者绝望的挣扎。
直到,他们中也有人被夺走了自出生开始就拥有的荣光。
洛凛记得他的名字,很清楚的记得那是个臭屁爱装逼,但成绩很好的男生。
他曾经幼稚地背着一麻袋的百元大钞来学校装逼,他曾经夸口父亲每个月经手的都是过亿的生意,他曾经肆意地评价班里的女生的身材,说那些姑娘个个死板,脱光了躺他面前他都会置之不理。
那时候无人会跟他争辩,忌惮他家族的势力,也害怕得罪他背后的父亲。他就是在这样放纵溺爱的氛围里养成了傲慢自私的性格。
而他也是洛凛亲眼所见的,吉利斐雪的第一个牺牲品。
刘朔的父亲在外面养了个私生女,那个姑娘给自己打了吉利斐雪,非常幸运,她活了下来,成为了一阶进化的异能者。
世人往往偏爱幸运之人。
这个私生女很快就得到了家族的继承权,被迎回了主宅,享受着曾经刘朔拥有的财富,地位和尊重。没人再说她是个可悲的私生子,夸赞她是不可多得的奇才,日后一定能带着家族欣欣向荣。
她的命运被彻底改写。
曾经有位作家说过,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会在暗中标好价格。
但在这样的家庭里,价格却是由刘朔来承担的。
刘朔最初不肯相信父亲会把自己赶出继承人之列,他也不相信所谓的吉利斐雪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不过是变得更有力气了一些,又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可是男孩啊!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又有什么能力!再说了,自己还有母亲。外公家颇有实力,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直到在家宴上,他的母亲宣布收养私生女作为自己的女儿。
千百年来,嫡庶之争,重男轻女。
那些传统的,落后的旧俗,不因为思想解放而消除,不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化,因为一瓶小小的蓝色药剂,彻底颠覆。
“她愿意认我这个母亲我很高兴,这些年是我对她照顾不周了,以后她就是我亲生的女儿。”
刘朔没有意识到,异能者,父亲想要,外公家也想要。
那位私生女的母亲早已经病逝,她主动找到了刘朔的母亲想要认祖归宗。
能够通过认女儿这样简单的方式解决的问题,他们又怎么会想到离婚,又怎么会考虑自己的感受。
“妈妈没有办法,如果我不认这个孩子的话,你爸爸会跟我离婚的!她是很难得的异能者,她愿意认我当母亲,已经她给我们母子莫大的仁慈了,你听话,不要再闹了。”
“刘朔!你要是再闹的话,你就从这个家滚出去!”
这些消息,都是洛凛从同学的口中零零散散听到的。
天之骄子一夕坠落深渊。这本应该是同学之间广为流传的极好话本,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但谁让,刘朔让这个学校里的大多数学生共情了。
他们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借着家族的势力走到了现在,什么奥数冠军,什么体育健将,什么艺术鬼才,都是父母用金钱堆砌出的成果,揭掉这层皮,他们什么都不是。原本他们可以像恶龙固守金币一样,牢牢地抓着家族给予的金山不放,但现在有人用药剂来抢夺金山了,恶龙这才发现他们不过是金币上黏着的蜥蜴而已。
洛凛曾经在刷视频的时候看到一句话:财富才是主人,可以更换一个又一个贪婪的奴隶。
他们的焦虑情绪很快就演化成了现实,身为高中生的他们很难理解父辈的选择,也很难对此做出任何改变和指摘,他们更没有足够大的脑容量来对个体进行区分,他们只能将拳脚对准了学校里还存在的另一个私生子——洛凛。
他们不认识洛净,不知道洛净与洛凛之间如同铁哥们一般的情谊,他们只知道洛凛是私生子。
是恶心的,丑陋的,有威胁的。
哪怕那个时候洛凛并没有成为异能者,仅仅凭借“私生子”三个字就可以推动焦虑的情绪走向极端。
渐渐地,逻辑变得更加简单。
洛凛凭什么跟它们上一样的学校?洛凛凭什么这么拽,动不动就怼人?他凭什么成绩那么好?他明明是在乡下上的学校,怎么可能每次都考第一,一定是他跟学校的老师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好恶心啊,跟老师有关系后,还缠着楚尘。
啊对了,刘朔和楚尘是一个班的,一定是因为接触了楚尘,所以刘朔才会变得那么倒霉的吧。
对私生子的恶意叠加在洛凛的身上。
矛盾的爆发在洛凛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手上的水点溅到了身边同学的身上,那同学突然暴怒,抓着洛凛的头发跟他扭打到了一起。
那时候洛凛并没有注射吉利斐雪,也就是个普通高中生的力气,好在跟人打架还是够的,渐渐地占了上风。
但很快路过的学生纷纷加入了殴打洛凛的队伍。
他们四五个人将洛凛堵在洗手池边,叫嚣着要扒掉洛凛的裤子,看看他是不是个女人。要不是卖屁股勾引老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成绩,母亲是妓女,孩子一定干着同样的营生。
“不要打我,我不是——”
“我不是——”
楚尘握紧了洛凛的手。
他大概猜到了洛凛的梦境。
“别怕啊学长,他们不会再打你了,”楚尘抱紧了洛凛,轻拍着他的背,“你大概不知道吧,这些年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就是他们绝望的惨叫。”
洛凛醒来的时候,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可能是昨晚的噩梦让他心有余悸,他忽视了身体上的不适。爬起来摸了下眼角,洛凛感慨还好没有泪痕。
侧过头去,楚尘还在睡着。
今天的睡姿倒是老实了点,估计是天气渐寒,宿舍里总是凉飕飕的,楚尘裹紧了被子才不会觉得太冷吧。
洛凛现在脑内乱得很,他打算洗漱穿好衣服出去走走,顺带给楚尘带点包子馒头回来。
初秋的天气,早上格外冷,阳光不算刺眼照在身上很舒服。这会儿已经是金秋了,树上的叶子都黄了,金灿灿一片配着碧蓝的天总给人一种爽朗的感觉。
但洛凛还困在昨晚那个阴沉的梦里,走不出来。
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厕所里,没有神明莅临,没有人聆听自己的哭求,他向来高傲的自尊被同窗的学生们碾碎。
他真的被人拽下了裤子,被同学用尽了言语侮辱。
“婊子”“妓女生的儿子”“下贱的孽种”。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洛凛都不愿意去学校,他快要忘记自己立下的誓言,快要忘记自己的梦想是考个好大学,赚钱,然后砸在洛正兴的脸上。过上自己的好日子,和洛家彻底划清界限。
那时候他觉得呼吸都很沉重。
父亲是那样一个混蛋,母亲已经去世,外公不要自己,老师只会和稀泥,他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原来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么害怕孤独。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一直是孤身一人。
他读了好多文字,告诉自己要坚强要从这段阴影中走出来,要好活得漂亮证明给这群混蛋看,要给自己正确的情绪……
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忽视那些人的话语和目光,他做不到忘记那段屈辱的记忆,他做不到治疗自己所有的伤疤再威风凛凛地活得像过去的自己一样。
那时候的洛凛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他能做到什么,他只能放任自己在自我厌弃与外部侮辱的情绪里互相拉扯。
成绩一落千丈,随之而来是更多的嘲笑,他连自己唯一的优势都丢掉了。
直到那个时候楚尘向自己伸出了手。
他说:“学长,我好疼啊。”
“我们逃吧。”
于是他那可笑又荒诞的人生被彻底颠覆了。
这段时间,楚尘跟理学院的学生打得火热。
这倒不是他突然转性了变成了洛凛那样的性格,而是他本身聪明,不管多难的问题只要看一遍解法就能够举一反三,在理学院内,成绩好几乎就是一切的决定因素。所以总有同学下课缠着他问东问西,楚尘倒也细细地帮忙讲解。
同学热情,跟他熟络之后就邀请他一起吃饭自习,楚尘也趁此机会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当初在分配洛凛和楚尘的专业和课程时下了一顿功夫,洛凛去的是第一位自杀身亡的文学院,楚尘去的是死得最奇怪的理学院。
理学院的那位男生是在游泳池溺死,那位学生生前是学校游泳馆的志愿者,负责游泳馆的人员登记,所以会有深夜进入馆内的权限。
监控显示该学生脱掉了所有的衣服跳入深水区,他根本不会游泳,很快就被溺死。
但是在他死前,他曾经非常癫狂地绕着游泳池转了一圈又一圈,甚至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打闹,看起来就像是中邪了一样。这段视频也是后来为什么学校里怪谈四起的主要原因,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游泳池都没有几个学生愿意来。
楚尘看到视频之后跟洛凛有过一些猜测,这样的行为如果没有异能者的介入,那么很大概率这个学生就是吸毒了。
比如著名的“蓝可儿”事件,被害人蓝可儿死前在监控的录像就像是在跟一个不存在的人打闹说话,目前主流的猜测就是认为她磕了药。
但是比较可惜的就是,这是第三位死者,校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在第四位死者出现的时候,第三位死者已经被送进火葬场火化,很难再进行药检,无法确认他生前是否是瘾君子。
父母自然对这件事连连否认,身边的同学调查了一通也没有任何回复,大家提起毒品都是讳莫如深,楚尘就想试试打进学生内部能否得到一些答案。
好在的就是,他真的有所收获。
因为一开始就是冲着毒品这个方向去调查的,楚尘的目标明确,跟理学院的学生聊天时也是有意无意地提到有没有什么提神醒脑的补品,哪怕是咖啡,红牛之类的饮品。几个学生想讨好楚尘,让楚尘帮忙私下辅导,所以就给了他自己私藏的“秘密”。
楚尘一进门就把一板药甩到了洛凛怀里。
“啥玩意儿?”
洛凛看了一眼,上面标注的全都是英语,他最怕的就是英文,一个字都看不懂。
“聪明药。”
“哈?”
洛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满脑子都是生命一号。
“美国很多高中生会吃,说是可以增加智力和精力,”楚尘回答,“但其实就是毒品。”
他这么说,吓得洛凛直接把药当炸弹一样扔得老远。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长大的中国人,他对毒品的厌恶和唾弃是深深地刻在骨子里的。
“碰到了都觉得晦气,你怎么还揣在兜里给带回来了,从哪儿搞来的?”
洛凛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大义灭亲举报楚尘携带毒品了。
“学生给的,”楚尘把药捡了起来,放在证物袋里装好,“他们把这种药当成是可以提高智力的兴奋剂。”
“哈?谁卖的?谁给他们的!!”
“就是自杀的那个学生,第三位死者,”楚尘从抽屉里拿了一根奶酪棒塞到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些理学院的学生都不知道自己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洛凛知道楚尘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之后生气狠了才会抓着东西狠咬一口。
眼下这个样子,恐怕是真的怒了。
“他们都是学生,还没完全进入社会,什么都不懂,就被人骗了吃这种药,毒品很难戒的,就跟吉利斐雪一样,一辈子都会作为阴影跟随——学长,我该怎么跟他们说他们吃的是......”
“我马上联系戒毒所,”洛凛拍了下楚尘的背,安慰楚尘,“现在要紧的是让他们停药,然后去戒毒,没有人的人生会被一个东西彻底毁掉,能考入湖城大学的孩子都很优秀的。”
洛凛顿了一下,用细微不可闻的声音补充了一句:“他们会走出来的。”
最后查出来理学院跟这件事有关联的学生,将近有十几人。
那天晚上,理学院的楼灯火通明,走廊里时不时传来学生凄厉的哭声与尖叫。
洛凛的话也不过是安慰楚尘罢了,毒品一旦沾惹上,就是终生的战斗,正如吉利斐雪无法从人体内拔除一样,毒品带来的影响将伴随终生。他不知道这些学生在未来会有多少人会复吸,会沉沦,会赌上所有的家当去购买毒品,又有多少人好不容易走出来,但余生都生活在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
他希望他们能够走出来,但却又明白,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悲剧,以十几人的美好未来作为赌注。
那一个晚上,没有人能够入眠。
洛凛上去去了趟理学院,戒毒所那边还需要他去交接,等忙完之后回来在桌子上趴了会儿,醒过来就已经是黄昏了。
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吹风。
远处传来了男生打篮球的声音,吹哨子,欢呼,鼓掌,篮球一下一下拍打在地面上那铿锵有力的弹跳声,都像极了记忆里那个叫青春的时代。
他没有这样的青春,被注射吉利斐雪之后,洛凛就去了警校。刚开始的时候他相当孤僻,好在沈云和耐心,愿意听他说说满腹的牢骚。
可是这一切,距离他最开始的选择,实在是太远了。
他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命运在将人推入深渊的时候,连一句预警都不会给。
楚尘提了两杯奶茶回来。
他刚刚上完课,理学院如今跟蒙着一层灰一样,出事的集中在两三个班级,辅导员拉着楚尘哭得不能自已,二十八的男人面前堆满了纸巾。
是懊悔,也是悲痛。
“是我的错,是我对他们不够关心,要是我平日里多跟他们说说话,说不定早就发现了,现在也不会涉及这么多学生。”
“他们最小的才十八岁啊,入学的那天,是他父母挑着扁担来送的,他是他们村里面成绩最好的,他们家为了供他读书,哥哥都辍学打工去了,我该怎么给他们的父母交代啊。”
湖城大学不算是国内最好的,但也是相当拔尖的学校,理学院更是其中的优秀学院。
那些出事的学生中,有家境优渥,从小成绩优异,自信张扬的少年。
有挑灯夜读,苦学攻坚,坚韧刻苦的学生。
十年寒窗。
背负了整个家庭的期待和希冀,却毁在了小小的几颗药丸身上。
辅导员哭得像是要断了气。
楚尘往常认为人难以感同身受,但现在想想,但凡是吃过读书的苦的人,怎么会感受不到那些学生的绝望。
从辅导员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楚尘靠在走廊贴着的瓷砖上,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路上的时候,他没忍住,去北门商业街买了两杯奶茶。一杯留给洛凛,一杯自己在路上就喝了。
洛凛听到他回来散了散阳台的烟味。
和楚尘再度相遇之后洛凛就很少抽烟了,他知道楚尘不喜欢,只是这几天压力实在是太大,他总得找个地方发泄情绪。
只是发泄完,还得回到最初的调查路径来。
这个学校里不仅仅有毒*,还有更危险的连环杀手潜伏其中。
洛凛回了房间,给奶茶插了吸管:“教务处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确认了,那位经济学院自杀的男生,死前在教务处勤工俭学,他确实潜入了教务处的档案室内偷试卷,高分也全都是假的,我详细问了下学校这个男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教务处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清楚,估计肯定是某位老师的疏忽导致的。”
学校教务处的工作人员很多都是亲缘关系,估计是有要包庇这个老师的意思,洛凛不在乎他们这些蝇营狗苟的,只管自杀的事情,既然知道学生有偷试卷的嫌疑,剩下的事情让教育局来查吧。
“我刚刚想了下,上次咱们聊天的时候我不是开玩笑说,这些自杀的学生全员恶人,”洛凛尝了一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真的是这样的。”
楚尘皱了下眉:“黄赌毒现在都占了三分之二了,但是他们是自杀,这种人为什么要自杀?”
“爱知和仁。”
洛凛突然念出这四个字。
他平日里只觉得这个教会的名字有些傻逼和咬文嚼字,但现在细细想来,这一切都是说得通的。
宗教要做的是什么,引人向善,控制人心,崇拜神明。
洛凛想起那天自己抓捕皇衣的时候,在台下听到他的演讲:“为什么那些圣人要求我们善良?为什么小孩子都是纯真可爱的?因为善良终究会引导我们走向幸福的康庄大路,但我们这么多人在长大之后都抛弃了这一品格,我们变得庸俗,变得愚昧,甚至变得愚蠢,我们是粗鄙不堪的成年人,换句话来说,你们是罪人。”
爱知和仁的主要观念与其他宗教并无差异,无外乎就是人有罪,但只要信奉教主,为教主做事,就可以偿还所有的罪孽。
但与其他宗教不同的是,佛教讲究来生,基督教讲究天堂,但爱知和仁讲究的是今生。
只要你这么做了,你往后的人生就会顺遂无忧大富大贵。
所以才会在绝望之人中传播得如此之快,所以才会连那些写字楼里高学历的白领也吸纳进去,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迅速成为难以控制的势力。
“他们是罪人。”
嫖娼,偷试卷,贩*。
足以被称得上是罪人,每一件罪过揭发出来都会被学校立马开除。
楚尘还记挂着那些被坑了去戒毒的学生们:“这种人也想赎罪?他害了那么多人一辈子,死了也算是......活该!”
“他们不想赎罪,但他们一定害怕自己的罪过被揭发暴露的那一天。”洛凛本打算伸手摸一摸楚尘的头,但最后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我觉得我们的思路没有问题。试着往这个方向查查看,剩下的几个人到底有没有什么隐藏起来的罪行,我跟公安那边也说一下,让他们去查一下犯罪记录。”
楚尘看着洛凛收回去的手。
有些失落。
这几天,因为理学院闹出这样的事,他们两个人都没睡好。
洛凛睁着双眼熬到天亮,看时间差不多了,索性直接去食堂买了早点回来。一夜没睡,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的空壳。
楚尘也睡得很浅,听到开门声就爬了起来,跟洛凛打招呼。
“我买了黄金糕和红豆豆浆,起来吃饭吧,”洛凛把早餐放在空着的桌上,“等会儿有课吗?”
“有的,”楚尘随口搭了一句,他一边下楼梯一边看着手机,这几天楚尘把注意力放在了学校论坛上:“我看学校出公告了,理学院现在配合警方调查。”
毒品交易的事情被查出来之后,整个理学院都停了课。因为影响极度恶劣,系主任和辅导员引咎辞职,院长和副院长停职处分,所有相关人员全部接受警方调查。
这件事学校想瞒也瞒不住,警车天天进进出出,消息很快泄露了出去。
洗漱完楚尘啃了口包子:“我刚看了下学校灌水的群,都在说这个造成连环自杀的幕后黑手不会是个替天行道的吧,弄死了贩*的学生倒也不失为大功一件。”
“他们信息倒是挺快的。”
话虽这么说,但洛凛却并不认可学生们的观点。
他们无外乎是因为心术不正之人得到了惨死的结局从而感受到了正义莅临报应不爽,但——
这样的人,洛凛见得太多了,甚至他自己一度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论是国内国外,在主动情况下注射的吉利斐雪,大多都是因为人生已经走到了死局。
而成功进化的异能者,本就是困顿之下的绝望者。在绝望情绪的感染下,他们会把吉利斐雪当成是神明的恩赐,当成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其中不乏有些人自诩为正义的使者,认为力量当然要用在该用的地方,比如惩恶扬善,比如匡扶正义。
于是去屠戮恶人,于是去成全弱者。
洛凛见多了那样的人,也自然知道,个人的正义是狭隘的。
个人的思维和看法都是片面的,或许能带来一时的正义,但时间长了,这样的正义必定会带来更大的非正义。
他大概能感受到这件事背后的幕后黑手是一位异能者,不然他不可能窥晓这么多人内心深处的秘密,想必也是拥有了力量之后,自认为与众不同,所以借此来惩罚校园内的“不义之人”。
“明知道有人贩*却不报警,自己出手杀人,任由毒品继续在学生中间传播,这样的人能被夸成替天行道,现在的学生是不会用自己的脑子思考了吗?”
楚尘愣了一下。
洛凛说的不无道理,如果真的是替天行道,那应该是像他和洛凛一样立刻报警,然后将这些受害人送进戒毒所里,贩*的剂量足够让死者挨枪子了,这么做的话,凶手甚至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报不了警?那不可能,他都能做到杀人于无形了。哪怕打匿名电话,哪怕给学校反应,总归会有办法的。
还是——
他只想杀人。
楚尘突然感觉背后一寒。
好在这个时候,小木头开口说话,让楚尘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缓解。
【楚尘,疾控中心的结果发过来了,第一位死者,有艾滋病。】
“之前你让我查的犯罪记录,昨天公安给了结果,所有人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犯罪记录,”楚尘把剥好的鸡蛋放到了洛凛的碗里,他仰着头,想让洛凛夸夸自己。
洛凛看他这一副求夸夸的样子倒是有些疑惑:“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们线索又断了你还挺开心的吗?”
“我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