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从前,周厌大抵会直接用大号和他们怼起来,不过现在,他也不在意了。
犹豫了一下,他点开自己之前发过的微博看了眼。
他的微博没太多东西,大多都是之前骂人的,还有不少转发官方发布的罚他款的,他自己看得都皱眉,动动手指,把这些全给删除了,只留下几条宣传比赛的。
不然万一哪天宁裴看见他的微博,觉得他不乖怎么办。
做完这些,他收了手机,然而没一会儿,白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嘶力竭:“你干什么!你怎么又上网了!联盟问我你是不是被盗号了!你这才好了多久没有罚款,怎么突然又开始了!”
“我干什么了?”周厌问。
白川:“我怎么知道你干什么了,联盟检察员突然给我发消息给我吓了一跳,我看看……呃……”
看着周厌突然干净的微博,白川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问:“你被盗号了?”
“没有,我自己删的。”周厌淡声。
“你疯了?”除此以外,白川想不出来什么理由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你真谈恋爱了?”
这回,周厌默认,一声不吭。
虽然还没谈,只是到了朋友和好的阶段。
白川:“不是?你认真的 ?周厌你人呢?怎么挂了?”
挂断电话,周厌敛了脸上神色,淡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江铃。
谁也没料到阔别五年,会在这里相遇。
江铃脸上神色也是又惊又喜,这五年她从网络上看过周厌,知道他如今长什么模样,然而看照片看视频,再怎么样都比不上现实里见一面。
她的儿子比五年前长高了很多,人也瘦了,但很帅,比以前更帅了,轮廓也越发成熟,脱去了年少的稚气,江铃一时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前他们母子很少有温馨的时候,更多时间都是在为这个为那个争吵,而她更多的时间也是放在工作上,太少关心周厌。
还是江铃率先开口:“我,我来给宁裴送点东西。”
她并没有说谎,不过前提是,她是来给宁裴导师送东西的,因为知道宁裴在这里,她就想能不能碰碰运气,正好宁裴今天在学校,问过导师之后,她就过来了,哪知道会在这里碰上周厌,她手足无措,一时热烈盈眶,哽咽着问:“你来等宁裴下课吗?”
“是。”自从上次过年提起江铃,周厌也尝试过要不要主动询问江铃,然而江铃当初说过的那些话到底还是他心里的刺,说到底,他除了主动向宁裴低头,其他人都做不到。
所以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刻意把江铃的事情放在心上,既然江铃没有再来找他,他也就不找江铃,如今看着江铃比从前更加干练的模样,周厌心中并未激起什么风浪,只是笑了下,“要去聊聊吗?”
江铃求之不得,点头答应,有些局促地问:“吃饭了吗阿厌,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辣的?”
这么多年没见,江铃并不知道周厌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循着从前的记忆,周厌垂下眼,“随便,都行。”
“好,学校外面有家味道很好的辣子鸡,你以前很喜欢吃。”她以前周厌默认,以前她对周厌关心太少,如今想拼命弥补,路上不停地找话题,“你以前还喜欢吃红烧肉是吧,最喜欢宁裴做的红烧肉,你嫌弃我做的不好吃……”
然而周厌并不想听她说这些,厉声打断,直说:“我过年回去了。”
江铃一愣。
周厌看着她的表情,“你不在家。”
一瞬间,江铃又心生愧疚,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往年她确实都在家,然而今年新年她和男友出门旅游了,知道周厌可能不喜欢听这个,她一时间支吾起来。
“我知道你去哪儿了,不用瞒着我,陈阿姨已经告诉过我,况且之前给我寄的衣服里,你也都说了。”周厌并不打算和她拐弯抹角,“你有新对象了,是吗?”
想起当年周厌因为知道她和周仁离婚而激烈的反应,江铃不知道该不该承认,又想要隐瞒,周厌笑着说:“不用担心,我祝福你。”
江铃错愕,好半天,挤出一句:“……谢谢。”
周厌不再多说,他们到江铃说的那家辣子鸡店,周厌由着江铃点单,没有告知她如今自己不能再吃辣,等菜期间,江铃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我很想你。”
“挺好的。”周厌姿态放松,从来没想过原来和江铃面对面谈话是这么放松的事情。
“那就好,我有看你的比赛,你打得很好,很厉害。”
然而江铃非要往他心窝子上戳,周厌一愣,问:“是不是和你当年所想的背道而驰了?”见江铃愣住,周厌笑了声,“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没有这个意思。”江铃连忙解释,“当年的话,我确实说重了,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也知道不读书的话影响有多大。”
即使知道自己话说重了,江铃如今还是这样想,即使现在周厌已经出人头地,并不是如她所说,她依然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讲,“你确实做得很好,这点我没有说假话,也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好了,停。”周厌不愿意听这些,从前江铃就喜欢说教,她强势,工作第一位,如今还是一样,周厌摇头,“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当年周仁告诉我,你有了新的家庭,是真的吗?”
江铃一愣,“怎么可能?!”她激动起来:“虽然我那时候重心并不在你身上,但是我从来没有过要找新家的念头!在我的想法里,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很奇怪,这对已经离了婚的夫妻,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周厌蓦地想起周仁所说的话,笑着问:“那你现在的男朋友又算怎么回事?”
他这么一问,江铃突然哑了声,隔了这么久,他俩还是这样,一见面就没办法好好聊天,沉默好久,江铃承认:“我这些年一个人太累了,他追我,我就答应了,但是我目前还没有要结婚的打算,就算要结婚,也会征求你的同意。”
“我的同意?”周厌反问,嗯了声,他已经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你不用不敢看我,我已经原谅你了,妈,当年确实是我误会了。”
听见这一声妈,江铃已然藏不住眼泪。
周厌直直看着她:“我也不会打扰你的婚姻,你结婚也不用征得我的意见,我已经成年,已经长大,不用再像从前一样连离婚都瞒着我。”
周厌平静地陈述着。
他原本以为自己确实会生气,会控制不住情绪,然而事实却是时间过去太久,只是心里的刺没办法拔掉而已,而这根刺碰上去,根本不会痛。
江铃越发错愕,感觉周厌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她问:“你是我儿子,我不征求你的意见,征求谁的?家里的一切还给你留着,阿厌,我这些年一直盼着你能回家,你现在愿意和我谈谈实在是太好了……我……”
说话间,辣子鸡上来了,打断了江铃的话,江铃连忙说:“多吃一点。”
周厌看了一眼,尝了一口,太久没吃辣,有点接受不了,灌了一整瓶水,胃里火辣辣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吃,和盘托出,“我已经不能再吃辣的了。”
江铃愣住:“怎么会……发生什么事了……”
周厌不解释,只说:“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样不会关心儿子。”
他的话让江铃心中刺痛,一时说不出其他话来,她确实不会关心儿子。
周厌喝完一瓶水,再喝第二瓶,心中也一点也不痛快,明明都把当初江铃带给自己的刺还给了她。
没喝两瓶,胃中隐隐不适,周厌笑了下,放下水瓶,“我们扯平了。”
江铃一愣,“什么扯平了?”
“恩怨,你当初骂我,我还给你。”周厌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眼时间说:“裴宝快下课了,我要去接他。”
江铃信以为真,当真如此,被他多刺几句也没事,难过又高兴地问:“阿厌,那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家看看?”
“再说吧,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周厌已经不在乎,“等你结婚的时候可以喊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找宁裴帮忙,他不是我爸妈,没必要管我们家里的事。”
江铃隐隐觉得不对,可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厌已经走了。
宁裴从实验教室出来,外面走廊人来人往,然而不见周厌身影,他四处张望,心脏直直下坠,不该期待。
他垂下眼,一个人往楼梯口走,手中的书直直撞上一个人的胸膛,对方闷哼了声。
那声音耳熟,不是周厌是谁。
宁裴一愣,然而周厌唇色发白,不像刚才那般生龙活虎,以为自己把他撞疼了,宁裴不由伸手掌心抵在他胸口刚才被自己撞到的位置,摸了摸,担忧地问:“这么疼吗?”
周厌摇头,“不是胸口疼。”
周厌忍着疼痛,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胃部,虚弱地说:“裴宝,我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周厌:我也没想到啊,一口辣的威力这么大
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 中午刚出来,现在又进来,气氛沉闷。
输液室里, 宁裴皱眉看着护士给周厌插针,一声不吭,想不到中午虚惊一场,如今倒是来真的,所幸周厌只是单纯胃病犯了。
然而宁裴想起方才在医生办公室周厌所说。
吃了一口辣子鸡,喝了两瓶水, 最近饮水量比较大。
医生说,因为水喝太多, 对他的胃造成了一定负担,所以才会出现吃了一口辣就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宁裴心中有个猜测, 起了不安。
周厌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仅仅凭那瓶药吗?
挪开落在周厌身上的视线, 宁裴垂下眼, 想要掩藏住此刻情绪。
他该问吗?
他不知道, 他依然和以前那样胆小, 怕听见不想要的答案, 双手紧紧攥握在一起,无意识地摩擦着,却突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那只手覆在他的左手手背上, 把他的手包裹住。
宁裴一愣, 周厌低声说:“对不起裴宝,我今天是故意的。”
他确实是故意的, 故意这么做, 寻找一个机会。
来的路上, 宁裴并未问缘由, 只是见到周厌跟他说胃疼时候的模样已经没办法想起其他,误以为周厌擅自离开再次实验的心也被高高抛下。
如今周厌主动提起,宁裴终于想起这件事,周厌明明中午和他一起吃过饭,怎么又会跑去吃什么辣子鸡?
“故意的?”注意力被转移到这件事上,宁裴不解。
周厌沉默一会儿,点头,“是,我见到我妈了。”
“……江阿姨?”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宁裴显然错愕。
“对,她来找你,正好碰上我。”周厌并不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宁裴,是他主动邀请江铃去聊一聊,也是他故意没有告诉江铃自己不能吃辣,然而提起江铃,他语气低落起来,“我知道之前我错怪了她,是我太冲动不辨是非,我也想和她和解,但我没办法忘记当初她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所以我只能让她对我愧疚。”
宁裴已然明了,想起之前周厌告诉他江阿姨曾经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说他离开家什么也不是,那对年少时候的周厌打击有多大,宁裴能明白,而当年自己因为没有父母,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周厌和江阿姨吵架,还是得知江阿姨和周仁离婚,他也总是劝周厌要珍惜,却没有过问当时周厌内心感受。
如今想想,那对周厌根本不公平。
“那就不要和解。”看着周厌泛白的唇色,宁裴的手动了动,由手背向上改为手心向上,和周厌的手握在了一起,就像年幼时候,周厌在幼儿园的教室里牵过他的手,让孤立无援的他得到了温暖一样,如今,冰凉的双手逐渐生出暖意。
周厌一愣,笑了声,“好,听你的,不要和解。”
他确实强迫自己和江铃和解,可就算让江铃愧疚,他的内心也依然无法彻底放下,他和江铃的母子关系从来没有多么和谐过,年幼时候,他在冰冷的屋内等着江铃回家,可是他并不喜欢那种感觉,于是他跑出门,跑去找别人玩,江铃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对他大发雷霆,说那样不安全,周厌自幼倔脾气,和她吵了起来,后来一点也不收敛,可江铃发现确实不会有事之后,就不会再管他。
后来宁裴出现,在江铃离开家里之后,他终于有了可以去的地方。
周厌牢牢盯住宁裴的眼睛,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顿感高兴,向宁裴道歉:“但我确实做错了,伤害了自己的身体,对你食言了。”
“对我食言?”宁裴不解,“身体是你自己的……”
“是你的,裴宝。”周厌却不让他说完,虔诚地看着他:“我的身体是你的,所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我什么都归你管,什么都听你的。”
他的一切,都是宁裴的。
他如今,为了宁裴而活着。
双手被十指相扣住,宁裴也不是第一次听周厌说这样的话,周厌乞求他原谅的时候,悔恨的时候,也曾经说过相似的话,想要他重新管他,这些话,宁裴曾经不敢相信。
可如今心境已然不同,这一次,心脏却开始咚咚咚地跳动着,大脑皮层有什么东西炸开,内心生出一股欢喜。
这让宁裴意识到,他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周厌把一切交给自己的感觉。
这种情绪太陌生了,宁裴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一点也不正常,然而周厌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把下巴搁置在他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但是裴宝,我还有件事瞒着你。”周厌做好心理准备,盯住宁裴,终于把瞒了许久的话说出:“医生那边说的话,我也是故意的。”
手上突然传来重量,忍不住动了动,宁裴猜出周厌要说什么,愣了片刻,问:“……是不是那瓶药?”
没想到他已经知道,周厌果断承认:“是……我捡到了你落在我家的药,也猜到了你的症状,我知道那都是因我而起,想体会一下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不再靠在宁裴手背上,紧握的手也松开,顿觉冷意,宁裴无意识攥了攥手指,却看见周厌从口袋中掏出他的小药瓶来,宁裴呼吸一滞,听见周厌说:“我数过了,一共80粒,我不知道多久的,不知道你吃了多少,不知道你熬过多少时间……”
宁裴脊背挺得笔直,没想到会是在医院这种地方摊牌,他强迫自己说出口:“86粒,见到你以后,吃了6粒。”
手中的药瓶晃动,发出碰撞声,周厌猛然抬头。
宁裴闭上眼,不敢看周厌,口中却诉说:“第一次发病,是在姨妈怀孕的时候,我以为我要被抛弃了,姨妈递给我一瓶水,让我喝。”
那时候的宁裴并不知道,只是那么一个举动,却在他心底落下了永远的病根。
即使已经心中有所猜想,如今亲耳听宁裴告知,心中震撼,酸楚,周厌说不出话来,心想自己要是那时候多问两句,是不是宁裴也不会患上这种病。
“后来我们分开,我来到大学,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喝水……”回想起那段过往,宁裴的声音还是会发抖,可是原来说出口并不困难,他感到解脱,感到轻松,“因为知道被抛弃,所以复发了,医生告诉我这是一种病,心理疾病,他建议我吃药,我吃过,后来不愿意再吃。”
只是他没有对心理医生说过,他知道自己为何生病。
宁裴把过往一五一十说给周厌听,包括他逼迫自己去戒掉药物,硬生生逼着自己恢复正常,然而他又转口,“我知道我没有好,直到你又出现。”宁裴睁开眼,他没有哭,甚至越来越平静,并不是当初那种知道他们要分开的平静,而是知道那些已经不重要了,药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过往对他和周厌来说已经过去,如今是一场新的开始。
他终于勇敢一次,想要去赌一赌。
这些痛苦的过往被说出口,不含一点难过情绪,可他眼前的周厌眼睛通红,已然要哭了,宁裴抬手摸上周厌的眼角,指腹湿润,宁裴仰起头,额头和周厌相抵,“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
“你在我身边的话,我就不用吃药。”他拭去周厌眼角的泪,忍不住轻声说出早就在心中徘徊已经的话。
他说:“阿厌,我们和好。”
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他不想问,只想要肯定。
周厌一颤,和宁裴对视上,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把事情和盘托出,他想过很多后果,想过宁裴会不会因此责怪他,因此怨他,却没想到得来这么一个期盼已久的答案,等来了原本应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他哽咽着,迫不及待:“好……裴宝,我们和好。”
对上宁裴漂亮的眼睛,他又笑了起来,终于得偿所愿,发自内心的开心,一声一声喊:“裴宝。”
“裴宝……”
宁裴被他喊得烦了,瞥他一眼,只一个眼神,周厌就立马噤声,可又忍不住笑起来,牵住宁裴的手,用自己的下巴去摩挲着宁裴的手背,像极了在求主人摸摸抱抱的狗狗,然而他的笑着带着眼泪,是高兴的,喜极而泣的。
宁裴任由着他如此,问他:“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哭?”
周厌直白:“因为高兴,你以前也哭,哭的时候鼻子红通通的……”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提起丢人的事,宁裴捂住他的嘴,转而道:“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他占据主导地位,像从前一般叮嘱,却又更加直白:“我什么都要管你,你要听我的话,也不要……丢下我。”
他声音越来越轻,然而周厌心中明了,宁裴心中已经留下伤痕,经不起再来一次,如今肯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已经是跨出的最大一步。
如果不是现在正在输液,周厌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宁裴怀里,如今只能连连点头应,让他做什么都愿意,然而高兴不过几秒,宁裴用掌心撑起他的额头,故意板着脸:“既然你说,身体是我的,就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
宁裴的手从周厌的脸上往下挪,挪到他的胃部,轻轻按压住,“至少不要喝那么多水,没什么好体验的。”
宁裴知道那感觉多不好受,他体验过太多次,不想让周厌再体验,也没有必要体验。
周厌低头看着他的手,宁裴大概不知道,这举动对他来说是多大的煎熬,掌心贴在他仅仅只有一件的毛衣上,温度都能直接传递到皮肤。
然而他甘之如饴,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无间,他任由宁裴按着自己的胃,说:“以后不会再喝,不会再这样……你也不要。”
他也不想让宁裴再陷入这种痛苦之中。
宁裴看着他,久违地笑了下,嗯了声。
接下去,宁裴没有其他事情,然而有很多邮件需要处理,没办法,只能用手机——虽然他可以离开,然而他并不想走。
其实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也是在医院里,那时候他和周厌刚刚重逢,他甚至连见都不敢见他,怕周厌厌烦自己,也没有想过会有如今的场面,和当初一样,只不过现在,周厌因为药水的缘故昏昏欲睡,而他在这儿和当初一样处理邮件,时不时看周厌一眼,心态已然完全不同。
他觉得周厌和从前一样了,又觉得他和从前不一样了,比如还是粘着他,比如更加粘着他,他只是稍微动一动换个姿势,明明睡过去的周厌就立马醒过来,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问:“怎么了?”
宁裴并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刚才回复了一封邮件而已,打了几个字,疑惑地问:“怎么了?”
周厌突然的心跳还在剧烈跳动中,他感觉到手边动了一下,然后看见宁裴头也不回地离开,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次在医院的时候,宁裴什么也没说,就再也没回来。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手边一摸,人还在,原来那只是一场梦,周厌摇头,“就是梦到你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他说着,把宁裴的手藏进外套里面,那里热得很,宁裴冰凉的手一下子被捂热,虽然很想就这么捂下去,然而他没办法单手处理邮件,只好把手从周厌手中抽回,看见周厌垂下去略显失落的眉眼,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我还有事。”正好,手机屏幕上的邮件,是凯尔德教授告知他自己来国内的具体时间,并邀请他到时候一定要带他参观一番学校。
脱离出梦境,周厌知道自己不能打扰到宁裴,乖乖把手藏好,然而宁裴却突然牵过他的手,这让周厌的心重新跳动起来,盯着宁裴的侧脸问:“怎、怎么了?”
“我之前在国外的时候,碰到了你爸爸。”宁裴之前觉得没必要告知周厌,那时候也确实没有必要,如今看见凯尔德教授的邮件,他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他告诉我,你之前去求过他。”
提起周仁,周厌的表情变了变,但确实如周仁所说,他承认,“是。”
知道周厌对周仁是何种感情,宁裴笑了下,“多亏他。”
“多亏他?”周厌硬着声问。
“是,要不是他,我那时候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找过我。”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宁裴的心就已经硬不起来了。
周仁大概不知道,他的话弄巧成拙,他想让儿子远离的人,因为他的这些话,反而越走越近。
周厌的水挂完就得回基地训练,恰好白川的电话打进来,问他人在哪里,他毫不掩饰地说:“和宁裴在一起。”
听得宁裴一愣,怎么像个到处炫耀拿到礼物的小孩子。
白川也是一愣,“哦……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只是问你人在哪儿,能不能及时回来。”
“能,挂了。”
立马听见一串忙音的白川:“……”
干什么!又不是谈恋爱了!搞得这么着急。
挂断电话,周厌万分不舍,“裴宝,你要回学校吗?”
宁裴看了眼时间,如今再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做,他这一天情绪起伏过大,也并不想回去,摇头,“你走吧,我回家。”
他也有一种不舍的情绪,然而还是理智更占上风。
“我可以送你回去吗?”不过周厌并不这么想,他只想能和宁裴多待一会儿多待一会儿。
犹豫片刻,宁裴屈服在他乞求的眼神中,点头。
坐上车,宁裴告诉周厌:“我下周开始有几个讲座。”
年前的时候学校都很忙,没有时间搞这些,如今年初,很多学校都需要讲座来拼学分,往年,宁裴很少参加,他手上有其他项目要做,去年的项目拿了几个小奖和一个大奖,如今姜鹤面临毕业,没有时间,这些就都落到了他身上,连项目都往后推,等找到合适的接班人选,他才可以回归到本来该做的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