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不会。
它只会让可怜的人更可怜罢了。
不过，这些事情，小孩子还是少知道为妙。
小睿在林远家已经住了有三天。
两个小孩住在一起，童言稚语总是让家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可林远心底却越发地不安。
他大概能猜出孟宇峥将小睿送过来的意图。
“叮咚，叮咚”门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林远放下手中搅拌的面糊，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他洗了洗手，慢慢吐出口气，打开了门。
果然是他。
风尘仆仆，身上带着深冬凛冽的寒意，深色的大衣衬得那张脸越发冷峻。
“怎么？不准备让我进去吗，圆圆？”
稍显冷硬的声音响起，惊醒了林远，连忙让开身子，却忽然想起，家里好像并没有孟宇峥能穿的拖鞋。
林远颇有些手忙脚乱，他最终只从角落里找出一双崭新的，比他脚上这双大不了多少的毛绒兔子拖鞋。
孟宇峥看着那两只可怜的兔子拖鞋，踩上去，丝毫没有在意合不合脚。
他环顾一周，房子不大，却很温馨，竟依稀有些从前在一起时，他俩房间的影子。
可无论是玄关处的卡通贴纸，还是客厅里堆成一排的小孩玩具，都昭示着与以前的不同。
林远看着孟宇峥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完全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
他忽然有些泄气，给孟宇峥倒了杯水。
“小睿还在睡，我……我厨房里还有些事情，你先坐。”
林远站在自家小厨房里，机械地搅拌着盆中的面糊。
耳边忽然响起孟宇峥微微带些冷意的声音：“在做什么？”
孟宇峥此时已经脱掉外面的大衣，浅灰色的毛衫看上去莫名地温柔。
林远恍惚道：“小饼干。”
说完他就清醒，有些懊恼。
“怎么做？”
“什么？”林远像是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
孟宇峥高大的身材面向他，“我说，怎么做？”
林远局促地向后退了一步，说道：“已经差不多了，倒进模具里，放到烤箱里烤就行。”
“剩下的我来做，”说着脸上似乎带了些揶揄笑意，“你去把脸洗洗。”
林远到了卫生间才明白孟宇峥是什么意思，他看向镜子，简直傻透了。
自己刚刚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蹭到面粉的脸去跟孟宇峥说话的吗？
小宇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厨房里的爸爸为什么一夜之间变高了？
等到那人关上烤箱门，回过头，小宇才悚然一惊，他大喊：“大坏蛋！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孟宇峥在水槽里慢条斯理地洗了洗手，而后朝小宇露出一个不太善意的笑容来。
林远听到小宇的声音，害怕他再说出些不好听的话，连忙从卫生间出来，朝他道：“你……”他找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称呼，“你孟叔叔来接小睿回家，”而后招呼小宇道：“快过来洗漱。”
小宇深深地看了一眼孟宇峥，似乎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人出现在他家里，不过他还是乖乖地朝卫生间跑去。
林远干巴巴地朝孟宇峥解释：“小宇……小宇他对你没有恶意，他平时很乖的……”
“我并不想知道你的孩子乖不乖！”孟宇峥突然打断他的话。
林远止住未说出口的话，一时之间愣住。
孟宇峥感觉他刚刚的话有些刺耳，他弥补道：“我并不在意这些。”
不在意？是的，他是有资格不在意的。
林远忽然觉得待不下去，他给孟宇峥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小睿醒了没有。”便匆匆离去了。
孟宇峥站在客厅里，颇有些懊恼。
他又将他吓跑了。
可是，他一见林远在他面前期期艾艾地朝他替那个同别的女人生下的小孩解释，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林远他什么时候需要在自己面前这样。
林远躲进房间里，看着小睿的睡颜。
他想，他有一点点的难过，只有一点点。
他摸了摸小睿睡的有些红红的脸蛋，希望能有少许的安慰，可是没用，他忍不了疼的。
小睿却动了动，好像要醒过来，他慌忙擦了擦眼角，连忙换上笑容。
小睿睁开眼睛。
“小睿醒了，要不要林老师给你换衣服？”
“不用哦，小睿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穿了”他翻身坐起来，见林远在他床头，似乎有些害羞。
林远现在急需一些事情让他忘记刚刚的委屈，于是他诱哄道：“小睿还小呢，就连你小宇哥哥现在有时候还会让我给他穿衣服呢。”
“真的吗？”小睿扭了扭身子，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林远，朝他张开了手。
换完衣服，穿上鞋，小睿便红着小脸跑出了门。
而客厅里小宇正同孟宇峥大眼瞪小眼，他颇有敌意地开口：“你来我家干什么？”
孟宇峥说出的话也恶意满满：“来同你抢你爸爸！”
小宇震惊，他就说这是个大坏蛋，“你抢我爸爸做什么？你又要欺负他吗？”
“舅舅？”小睿细声细气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们俩同时侧过头，孟宇峥应了一声。
而小宇看看小睿，再看了看孟宇峥，忽然就觉得小睿像一只进了狼窝的小羊羔，他跳下沙发，噔噔噔跑过去将小睿拉进了卫生间。
林远慢吞吞地从孩子们的房间里出来，坐到孟宇峥对面。
孟宇峥见林远眼睛里似乎有些红意，知道是刚刚的话让他伤心了，他开口：“刚刚……是我语气不好，”他违背自己的心意，“你的孩子，是很乖。”
林远飞快地抬了抬眼皮，说了句：“不要紧，他乖不乖，本来也跟你没多大的关系。”说出口才觉得自己有些赌气。
可是孟宇峥并没有察觉这微小的变化，再次道歉：“是我不好。”
“没关系。”林远最后说。
“舅舅，小宇哥哥说，你要将林老师抢回我们家去吗？”小睿从卫生间出来，澄澈的眼睛看向孟宇峥，难得用大一点的声音讲话。
而跟在后面的小宇也用狐疑的眼神瞅他。
林远顿时僵住，他控制不住自己震惊的眼神，愣愣地看向孟宇峥。
孟宇峥难得语塞，林思宇这死小孩。
而后，他一本正经地说：“你……你小宇哥哥听错了，我是说要请林老师去我们家做客，小睿说好不好呀？”
小宇已经被这个不要脸的坏蛋打败了，他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而小睿却马上眼巴巴地看向林远：“真的吗？林老师要去小睿家了吗？小宇哥哥也会去的吧？”
林远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才好。
而此时孟宇峥也看向林远，“你说呢，林老师？”
林远难以置信，孟宇峥他，怎么如今这样无赖？
忽然“叮”的一声，饼干烤好，林远如释重负，说：“我去拿饼干。”他朝客厅里的俩小孩一大人扯出笑来“我们先吃饼干。”
不知道别的人吃的怎么样，反正林远算是味同嚼蜡。
好在孟宇峥再没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来，吃完后，便带着小睿要离开。
小睿有些不舍，他趴在孟宇峥怀里，手里拿着装小饼干的袋子，眼睛红红地看向林远，问他：“林老师会来小睿家做客吗？”
林远此时再违心，也不得不哄着小睿，毕竟不论大人怎么样，小孩总是很乖的，他摸摸小睿的小脸蛋，轻声答道：“会的。”
小睿开心起来，他又问小宇：“小宇哥哥呢？”
只见小宇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朝他点头：“嗯嗯”
小睿开心起来。
小宇目送小睿弟弟地进了狼窝。
他朝林远道：“爸爸，这个坏蛋，再不会来我们家里了吧？”
林远没再纠正小宇对孟宇峥的称呼，不确定地说：“应该吧……”
第15章
回到家，小宇恹恹地瘫在沙发上，他想不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大坏蛋这样的人，顶着一副大人的模样，却又来欺负他这个小孩子。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大人应当是稳重的，即使他的妈妈有时候也会逗逗他，但是逗到最后，通常都是他赢。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那个人这样恶劣，好像要真同他这个小孩争出个高低来。
哼！可恶！
“爸爸，”小宇忽然对林远说道：“我想吃冰激凌了。”
林远看向他的小孩。
他其实现在有些茫然。
他一直知道孟宇峥在他面前有时候是有些恶劣的，却没想到几年没见，竟然幼稚了起来，居然同一个小孩子说那样的话。
“爸爸，我要吃冰激凌！”小宇放大了声音。
林远这才像听清小宇讲了什么一样，他知道小宇现在恐怕脑子也有点混乱，否则平时不会在大冬天要吃什么冰激凌。
他现在也急需要外面的冷风清醒清醒，而且家里的食材也不多了，于是回道：“爸爸可以带你出门，但是天气太冷了，不可以吃冰激凌。”
可等到出了门，林远才发现他们父子俩做出的决定有多傻。
S市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城市，时至深冬，如今上午九点不到，几乎感受不到太阳的温度，更别说这些日子寒潮袭来，还在呼呼地刮着冷风。
还没等脑子清明起来，立刻就被迎面而来的风迷了眼睛。
“爸爸，”被裹在棉袄里的小宇抱着林远的脖子，对林远说，“有点冷。”
林远将小宇抱的更紧了些，他回道：“我们先找个店坐一坐。”
林远朝四周看了看，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不远处的一个蛋糕店正在营业。
他于是加快脚步，朝蛋糕店走去。
店里暖气开的很足，让人霎时感到温暖。
林远将小宇放在椅子上，准备去挑两个小蛋糕。
毕竟已经走了进来，不买点东西总是不好意思，更何况早上那顿吃的食不知味，也不知道小宇吃饱了没。
这些精致的小点心看起来就赏心悦目，烤蛋糕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就连林远也觉得腹中多少有些空。
“这个芒果千层最近卖的很好，而且也很……适合，对，很适合小朋友吃。”稍显别扭的男声在身旁响起。
恐怕是刚开始工作的店员吧，林远心中有些颇有些好笑，却难免想起从前自己当店员的那些时日来。
当时自己脸皮薄，工作了好几天才愿意跟顾客推荐东西，因为这事还受了店长不少唠叨。
后来就发现怀孕，那份工作也很快辞掉了。
“多谢你推荐，可是我家小孩对芒果有点轻微的过敏，所以不用……”他笑着抬起头，看向刚刚出声的店员，却不想被眼前人吓了一跳。
“许少？”林远惊讶道。
竟是许意澄。
许意澄也像是有些吃惊，“林小公子？”
他们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面对这滑稽的相遇。
从前他们华服加身，光鲜亮丽，如今却都成了平民百姓。
林远听说过许意澄许多传闻，却并没有见过几次。还是后来孟宇峥带他去参加许老爷子的寿宴，才算是真正认识了许意澄。
他被许家大少许意铭带过来时，还颇有些不情愿，嘴里嚷嚷着：“我还在和人说话呢，你拉我过来做什么？”
那个时候的许意澄，穿着定制的小礼服，骄傲的像只孔雀，盯了他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抬了抬下巴，“林小公子好，我许意澄。”
谁能想到再见竟是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样的变故。
还是许意澄先打破了尴尬，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带了些往日骄傲不羁的影子出来，“现在还哪有什么许少，”他朝林远伸出手，“好久不见，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许意澄。”
林远也笑起来，握住他的手：“我是林远。”
许意澄给林远又重新推荐了几个蛋糕，林远挑好后，许意澄也坐在了他旁边，他像是孤独了许久，终于找到能说上话的人。
“这个时间也没有几个人来，我来陪你坐一坐。”许意澄道。
林远当然欢迎。
“这是你的小孩吗？”许意澄看着乖乖坐在一旁的小宇，开口说道：“没想到啊，之前你同孟宇峥那样要好好，我还以为……”他许是顾及到孩子在这里，没再说下去。
他说这样的话，按道理来说，林远会感觉冒犯。可听许意澄的语气，其中的叹惋之意良多，并不是取笑，反而让人觉得有些熨帖，让林远觉得，原来竟有人那般看好他同他的阿峥的感情。
因此林远并未感到不适，他只笑了笑。
许意澄继续道：“五官同你长的很像，尤其是这双眼睛，不过轮廓倒是没有很像，倒有些像……害！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他妈妈一定长的很英气！”
确实很英气，林远的脑中浮现出某个人的脸来。
林远倒不怕别人会觉得小宇的轮廓像孟宇峥，毕竟这事太过惊世骇俗，就算觉得像，也只会觉得是巧合。
“没想到你竟然还精通这些。”林远肯定了许意澄的猜测，给小宇把蛋糕切小一点，防止他吃的到处都是。
小宇倒是不怕生，朝许意澄喊了一声叔叔。
“真乖！”许意澄摸了摸小宇的小脸，高兴起来，转而同林远道：“那些不过是玩罢了，同你讲话就是舒心。你不知道，我认识你之后老想找你玩来着，可惜当时老有人觉得我会拐跑你似的，要不是我那便宜大哥还能跟他称兄道弟，否则当时就差找人来警告我了。不过，”
他说着，眯了眯眼睛：“有缘就一定会再见的啦！谁能料想到我们居然在这个地方能碰到呢，还都是一副天涯沦落人的样子！”
许意澄的热情也勾起了林远的好奇心，毕竟在他离开G市时，许意澄依旧稳稳地当着许家小少爷。
他开口：“许少……意澄你又是怎么到S市来的？”
许意澄惊讶：“你居然不知道的吗？当时闹的很大的，”他往椅子上靠了靠，轻描淡写道：“我不是许家人，然后人家就把我赶出来咯。”
林远震惊：“啊？”
许意澄摆摆手，无所谓道：“我就是这样的命啦！不过，能享受那么多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前二十几年也算是没有白活，再说我如今也没沦落街头，也还行吧。就是有点对不起老爷子，毕竟他把我当亲孙子宠了那么多年。”说道这里，他才看起来有点伤心的模样。
“那许大少呢？他怎么忍心让你来这里呢？”
“他？他可忍心了，”许意澄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他巴不得我走了给他腾地方呢！好了，不提他了，晦气！”
林远颇有些唏嘘，在他的记忆里，虽然许意铭嘴上说的不好听，可也是很宠许意澄的，却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许意澄问林远。
“我么，我没什么可说的”林远笑笑，“之前那些事你也知道，来这里之后，有了合适的人就结婚了。”
“啧，”许意澄感叹，“当年真没看出来你是个狠人，走得那般十分潇洒，几乎都成了一个传奇了。我还听说后来孟总情伤难愈，都跑去国外疗伤了。”
他说的轻巧，并没有注意到林远忽然变得难看的脸色。
竟然还有这样一回事吗？林远愣住，他当年只顾着跑，又害怕听到一些让他心软的事，于是再没有打听过关于孟宇峥的事。
不过，林远自嘲，是没想到，还是不敢想，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的阿峥，本来就是那样情深的人啊，否则，也不会到如今还对他旧情难忘。
许意澄还想说些什么，可店里一下子忽然来了许多人，他们只来得及交换了微信，他就得去招呼客人了。
林远本来想吃个小蛋糕的，可如今却没有了胃口。等小宇吃完后，外面太阳也看着大了些，他们便同许意澄道别，出了蛋糕店。
再说小睿这边，他如今快要哭出来了，因为他的“温柔”舅舅已经快把林老师给他做的小饼干吃完了。
小睿打着胆子拽了拽孟宇峥的衣袖，“舅舅，我的……我的饼干……”
孟宇峥停下动作，看向眼睛红红的小睿，这才发现在他无意识思考的过程中，小袋子里的饼干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块，他难得地感到心虚。
他清了清嗓子，同小睿打商量：“舅舅让人再给你买行不行？”
小睿瘪起嘴，眼睛里快要蓄满泪水。
看着这样的小睿，孟宇峥心里塌陷了一大块，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林远，有些手忙脚乱：“是舅舅不好，再买别的，买很多，很好吃的小饼干好不好？”
可不知道是他太关注小睿的情绪还是怎样，他竟然顺手把最后一块也拿了起来放到嘴里，“咔嚓”一声咬了下去。
“呜哇……舅舅坏……舅舅太坏了……”
终于，小睿眼眶里的泪水还是掉了下来。
小睿周一的时候给小宇拿了一袋子的小熊饼干。
小宇非常开心：“这就是你说的，很好吃的那种饼干吗？”他迫不及待的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立刻放到了嘴里，“呜呜呜，好吃，都快赶上我爸爸做的了。”
看来确实还不错哦，毕竟在小宇心里，什么也赶不上他爸爸做的东西。
小睿也很开心：“真的吗？这是我和舅舅一起做的哦。”
小宇忽然停下吞咽的动作，呆滞地看向小睿。
小睿还在自顾自地说：“因为我舅舅把林老师给我的饼干都吃完了，我当时可伤心了，都哭了。”说到这里，他稍稍有些害羞，“不过我舅舅后来说他也会做，而且我也可以跟着他一起做。舅舅说，不仅可以自己吃，还能给林老师和你带！”
小宇艰难地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
小睿甚至不知人间疾苦地加了一句：“没想到你这么喜欢，”他说着，抓起一颗饼干，递到小宇嘴边，“小宇哥哥多吃点哦！”
小宇看看嘴边的饼干，又看看眼前小睿纯洁如水的眼睛，最终，他握住小手，闭了闭眼睛，视死如归地张嘴把小熊饼干咬了进去。
小睿好像喜欢上了这种喂食的小动作，眼看着他又要拿一颗出来。小宇连忙拉住他，说道：“不用了，不用了！”
小睿茫然地看过来。
小宇解释道：“我早餐吃得很饱的，因此虽然这个饼干很……很好吃，可是我吃不掉了。而且这不是还要给我爸爸吃吗？我吃掉太多不好的。”
小睿信了小宇的鬼话。
他开心道：“好哦！”
小睿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教室，徒留小宇一人回忆刚刚那忽然变得可怕的味道。
他艰难地想，他居然吃了大坏蛋做的东西，他不可爱了。
小宇几乎都能想到大坏蛋知道这件事后会怎样跟他讲话了。
“你吃了我的饼干，你爸爸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小宇忽然打了个激灵。
结果就是林远在放学的时候听小美老师有些担忧地对他说：“小宇是不是生病了，他今天一天都看起来没精神的样子。”
虽然后来经过林远的一番检查，小宇并没有生病，可是小宇如今还是恹恹的样子。
林远有些担忧地收拾小宇的书包。
“这是什么？”林远从小宇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里面仿佛放着些饼干，可他不记得这两天再给小宇烤过。
小宇看到林远手里拿着的东西，顿时耷拉下眼皮，看起来更丧了，一副不愿再提的样子，“是小睿弟弟给我的。”
林远疑惑，既然是小睿给的，不应当是兴高采烈吗？怎么这样一副表情。
小宇下句话就给了林远答案，他深恶痛绝地说：“这是那个大……小睿舅舅烤的，小睿说是他舅舅专门让带给我，让我吃的。”
他露出生气的表情，口不对心地说道：“那个坏蛋做的很难吃！我本来准备给于小胖那个小坏蛋吃的，可惜他今天没来。要不是小美老师告诉我们不能浪费食物，我一定会把它丢到垃圾桶里去的！”
林远差点没拿住手中的袋子，他忽然明白小宇这一天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他现在极想敲敲自己混沌的脑袋让自己清醒清醒，不过眼下教训孩子是正事：“林思宇，你先告诉我于小胖是怎么回事？”
小宇顿时安静如鸡，他说的太尽兴，竟然将自己偷偷给别的小朋友起外号的事情说了出来，他知道爸爸是最讨厌这样的小孩的。
不过，于小胖真的太坏了，小宇解释道：“他叫于庞庞，我上次画的画被小美老师夸了，他下课过来就想撕掉我的画，还说我是穷鬼，不配跟他们在一起上课。而且，”小宇小声说：“我只在心里偷偷的叫过他，我没当他的面喊的。”
原来是这样。
林远愣住，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不过也对，他当时是林氏唯一的小少爷，有谁敢在他面前放肆。
他没想到他的小孩居然会听到这样的话。
林远之前只想着，如果小宇继续在以前那个幼儿园上学的话，他可能没法及时去关注小宇的安全，转到自己工作的学校的话就好多了。
却没深想，他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钢琴老师，每月的薪水屈指可数，度日不难，却根本无法给小宇提供和他同学一样的生活条件。
而且他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因此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么小的小孩就已经识得贫富，会以此来取笑人了。
都是他不好，才会让小宇在这里会得到这样的对待，听到这种令人作呕的言论。
林远忽然想，如果他不是那样喜欢钢琴，如果他过去再争气一点，在金融方面有所建树，是不是他的小宇如今就不会过这样的生活？
而且，林远愧疚地看向小宇，小宇本来不必跟他过这样的生活的。
当时孟瓷给过他选择的。
可是他舍不得。
小宇是他东躲西藏好不容易保下来的，他拼了命生下来的，他舍不得。
而且，如果没有小宇的话，他恐怕也没办法再生活下去了吧。
林远快要被自己想象出来的愧疚淹没。
幸好小宇的声音忽然在不大的客厅里响起：“他才是穷鬼呢！大家都说，他爸爸妈妈没有来接过他一次，每次都是保姆阿姨来接呢。”他睁着那双酷似林远的眼睛，眼中满是骄傲，“我有这样好的爸爸，谁都比不上我！”
那些阴郁情绪瞬间便消散了。
怎么办？林远要被这可恶的小孩感动地掉下眼泪来了。
林远忽然抱住他的宝贝。
他闷着声音说道：“小宇也是再好不过的小孩了。”
林远几乎要感谢上天，让这么好的小孩来到了他身边。
上天总算是给了他一口喘息的机会。
林远的小木盒里又要放些东西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