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城听完看了他一眼:“他自己出去了?为什么不带你一起?”
这下愣住的人变成了游子意。
他一直不愿意去想,为什么是自己被留下。他搬来搬去,左右腾挪,守着那条孤零零的语音短讯,劝慰自己这就是他的命。
但是问题的答案不需要思考,就那么显而易见地放在那里。
他是游庆和商青的独子,即便现在家里的女主人早已换人,游庆也不至于把他扔在国内彻底不管。
想到这,他笑了一声,眼睛弯弯的:“因为我是个该死的同性恋。”
谢东城一口汽水差点喷出来。他没想到游子意会如此直白。
原先给游子意开车时,他只知道这个小少爷脾气有些阴晴不定。
他倒是听过一些关于游子意的传言,但当时也没往心里去。
这一刻,从他嘴里亲口听到这句话,还是有些过于冲击了。
“觉得恶心?”游子意轻飘飘地问。
“不是。我只是……有点跟不上你的思路。”谢东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但是他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
“至于。”游子意打断了他的话。
在游庆的眼里,他的立身之本就是跟有权有势的女人结婚,生下孩子,顺理成章地继承万贯家产。他原本的设想是,让游子意复制他的路,也在北市找一个富家千金结婚。不仅家里的家产能有子嗣继承,还能再收割一次别人的财富。
而游子意过早的出柜,让他对游子意产生了失控的感觉。他的如意算盘直接崩盘了。
“我是同性恋,意味着我这辈子不能结婚、生孩子。对他来说,我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
谢东城的目光有点摇摆,似乎不再敢看他的眼睛。
“干嘛?觉得我可怜?”
谢东城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游子意嘁了一声,状似毫不在意:“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破产了也是活该。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谢东城很快摇了摇头:“不是。我觉得你是好人。”
“就因为我借了你那五千块?”
“也不全是……”
谢东城解释不清,说到一半顿住了。
他想到了那条语音短讯的内容,转而问道:“他说一年后会回来接你。到时候你会去国外吗?”
游子意不想再多聊这个话题,随口答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天彻底黑下来了,夜幕笼罩住了这条街,周围充斥着小摊贩叫卖和学生讨价还价的嘈杂声响。
谢东城转过头喝了口汽水,眼神短暂地暗了一秒。
第8章 我背你
两人在夜市呆到了九点多。周边的学校大多有十点的门禁,很快夜市的学生们就四散开去。只剩下零星几桌还在喝啤酒。
游子意也有些困了,起身准备走。谢东城连忙拿上车钥匙跟在他身后。
很快,两人就坐进了小车里。谢东城把车发动,钻进了旁边回程的小路。
游子意的头靠在车窗上,摇摇晃晃几乎快要睡着了,眼皮逐渐耷拉下来。
从大学城回谢东城的家需要经过一个长长的上坡路。
突然传来“嗡”的一声,车停下了。
“嗯?”游子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向驾驶座的谢东城,“怎么了?”
谢东城点了好几次火,车都没有任何反应。他一脸尴尬:“估计抛锚了。”
“怎么好好的抛锚了?”游子意揉了揉眼睛,“你下午不还去年检了吗?”
“不知道。”谢东城往外看了一眼,车正好停在上坡道上。
这破车,浑身一抖都能甩出两个零件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什么毛病。
谢东城打开车窗,深夜的小路连人都没有,更别提修车铺了。
谢东城打了个电话叫了道路救援,但这地方实在有些偏远,救援拖车得一个小时后才能到。
但车就这么横在上坡道上也很危险,万一后面有行人,突然溜车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得把车推下去。不能停在这里。”
“靠。”游子意骂了一句。觉没睡好,大半夜的还要跟他一起推这辆破车。
几秒钟后,他还是拉开车门下了车。
游子意把风衣脱了扔进后座,露出了里面的衬衣,然后把袖子卷了起来。
“来吧。”谢东城拍了拍车屁股,招呼他一起。
“一——二——”谢东城喊着口号。游子意跟着他的节奏用力往前推车。
这上坡属实有点陡峭,费了半天劲,车才向前挪了不到两米。
而游子意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酸了。
“再用力,坚持一下。马上到顶了。”谢东城鼓励他。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游子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推。
深夜的秋风更加刺骨,游子意感觉自己像个气球,被冷风灌满了身体。
他额前出了一层的汗,上臂乳酸堆积快要麻木了。
总算,车成功到达了坡道的顶点。
下坡推起来就顺手多了,游子意终于能松口劲。
最后十米半跑半走就推到了底,游子意松了口气,脚下也变得轻快起来。
只是这郊区的路面修得很不平整,坑坑洼洼。车刚溜到底,前面居然出现了一个半臂长的坑。
游子意一个没刹住车,直接被绊倒了。
砰!游子意整个人斜着倒了下去,膝盖擦过沥青路面,一阵剧烈的刺痛。
谢东城眼见着他倒下去,甚至来不及伸手去拉住他。
游子意蜷在水泥地上,忍着痛意抱住了腿,一瞬间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人生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谢东城连忙跨步走过去,弯腰兜住了他的身体。
游子意试图用手撑住地面站起来,结果被他厉声制止了:“你别动。”
“先确认下有没有骨折。这边痛吗?”谢东城敲了敲他的小腿。
“不痛。”游子意摇摇头。
谢东城轻轻抬起他的腿看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
万幸,看起来不像是骨折了。
他托着游子意的腿,接着问:“具体哪里痛?”
游子意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脚踝:“这边。”
谢东城帮他把裤腿卷了起来,他的脚踝瞬间裸露在冷空气里,关节处已经明显红肿了起来。
谢东城抬头看他:“扭伤了。问题不大,但是估计要休息一个礼拜。”
游子意紧紧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才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解了过来:“没骨折就行,走吧。”
“走什么走。”谢东城的语气难得有些严肃,“扭伤了不能动。不然明天有你受的。”
游子意被他吓了一跳,拧了下眉毛瞥向他。
谢东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语气,连忙轻声补了句:“我的意思是,你不能下地,不然会二次受伤。”
“车怎么办?”游子意往后一看,那辆破车静静地停在原地。
“拖车估计还有半小时就能到。”谢东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谢东城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黑云压阵,有要下雨的迹象。
他抬手就抄起游子意的大腿,一把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游子意吓了一跳:“我靠,你干嘛?”
“去车上等。”
走到车边,谢东城一手兜住他的腿,一手拉开后座的车门。
游子意几乎整个人靠在他怀里,谢东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胸膛紧紧贴着游子意的胳膊。
咚咚——
游子意似乎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
他把游子意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后座里,关门前还叮嘱了一句:“千万别乱动。”
游子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还残存着刚刚这人的体温。
啧,真是年轻不懂世事险恶。
明明两个小时前自己在他面前出柜,这人还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这会儿倒是能毫无顾忌地把人抱进车里。
这哪是榆木脑袋,这简直是铜墙铁壁。
半小时后,救援的拖车准时到了,天边倒是真的下起了雨来。雨点打在车玻璃上,很快汇成了一股股水流往下淌去。
寒风把雨丝吹斜,深夜更添凉意。
“今年秋天雨真多。”游子意哈了口气,感慨了句。
“我带伞了。”谢东城刚刚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把大黑伞。
打好伞之后,他又要伸手把人抱出来。
游子意倒是摆手拒绝了:“别,我只是扭了,不是死了。”
谢东城挠了挠头:“抱歉我……”
游子意看他的样子又觉得可乐:“省着点你的力气。”
没一会儿,谢东城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左手举起伞柄,右手架着游子意。
两人依次坐进了车里。前面救援的拖车也开走了,那辆卡罗拉被这么拉去了修理厂。
深夜的马路十分空旷,出租车倒是开得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小区门口。谢东城想了想,让司机开到了单元楼下。
两人下车之后,游子意突然意识到,谢东城家里在五楼,还没有电梯。
老小区的楼道灯也不太灵了,灯泡闪闪烁烁,楼道里忽明忽暗。
他搭着谢东城的肩膀,抬起一只脚,往上蹦了几个台阶。不过半分钟就感觉累得要死。
而且两人步调很难一致,一不小心还容易往下栽过去。
谢东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游子意弯下了腰,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我背你吧。这样走上去太慢了。”
游子意思考了两秒,确实这样更快一些。
他自然是从善如流,踮起一只脚,趴到了眼前人的背上。
游子意的下巴碰到了他的头发。面前粗硬的短发有点扎人,游子意歪了下脑袋,侧脸贴上了他的脖子。
然而,几乎是一瞬间,他看到谢东城的耳后一下红了起来,甚至连脖颈间的温度都升高了。
有趣。明明刚刚还正义凛然地抱过他,这会儿背到背上反倒羞怯起来了?
“怎么了?”游子意故意在他颈侧问他,“这儿挺冷的啊。”
谢东城拖着他的手臂都变得有些僵硬:“没怎么。”
“哦——”游子意见他还是嘴硬,手臂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他的后背上。
两人的皮肤隔着薄薄的布料相贴,连呼吸好像都变成了缠绵的共振。
“走吧。”他拍了拍谢东城的肩膀。
谢东城三步并作两步把人背到了五楼,后背烫得像铁板。
好在游子意一路上倒也老实,除了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没有逾矩半分。
他走进客厅,把沙发上的被子草草叠了起来,推到一边,然后把游子意架到了沙发上坐着。
他蹲下身子就要给游子意脱鞋,结果却被直接拒绝了。
“我有手。”游子意虽然骄纵惯了,也不至于这么使唤别人。
“哦,对对。你有手。”谢东城连连点头,惹得游子意又绷不住想笑。
游子意把鞋袜都脱掉以后,把裤腿卷了起来,露出了扭伤的脚踝。
谢东城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用手掌托起他的脚踝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然后抬头跟他说:“我去给你拿冰袋,别动。”
“扭伤不是热敷吗?”游子意反问。
“24小时内要冰敷,不然肿得更厉害。”谢东城解释道,“明天才可以热敷。”
游子意听完点了点头:“挺专业啊。”
谢东城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低声念叨了句:“我以前干活崴过好几次。”
游子意抱着胳膊,看着他在冰箱里一通翻找,最后拿了瓶冰啤酒出来。
谢东城又去卫生间找了块干净的毛巾,把啤酒瓶包了起来,然后俯身给他按在了扭伤处。
“嘶——”游子意被冻得一哆嗦,下意识缩了缩自己的脚。
“诶,别动。”谢东城连忙抓住了他的脚踝,控制住他的腿。
只是三秒后,他才察觉出这动作的微妙。
谢东城宽大的手掌覆在游子意的小腿最细处,小麦色的手背衬得游子意的脚背格外得白。
“咳。”谢东城移开了视线,把冰毛巾塞到了游子意手里,“你,拿着。”
冰敷之后倒确实舒服了很多,至少刚刚扭伤时的刺痛缓解了不少。
“你明天怎么办?”游子意问他。
“什么?”
“车不送去修了吗?”
“那就不出车,等车修好了再去。”
谢东城见他好多了,转身又开始弯腰弄他的鱼。
游子意回忆了一下,他在家的一大半时间,都能看到这人弯着腰拿臀和腿对着他。
若不是亲耳听到这人说自己是直男,他都快开始怀疑谢东城是不是在主动勾引自己。
“你去洗澡吧,待会儿洗完给你喷点药。”几分钟后,谢东城总算忙完了鱼,回头跟游子意说话。
游子意抬手把毛巾和啤酒罐子扔到了他手里,然后就准备起身去浴室。
只是等他走进浴室后才发现,他想独立洗完一个澡,似乎有些困难。
谢东城家的浴室没有壁龛也没有移门,只有一个浴帘,他想找个支点都找不到。
游子意光是金鸡独立站了没几分钟,腿就开始发酸了。
“谢东城!”游子意从门里面叫他。
“怎么了?”谢东城在门外问。
“进来。”
门外沉默了好几秒,游子意才听到门把手响动的声音。
谢东城把卫生间的门推开,小心翼翼地往里看了一眼,看到游子意还穿着衣服,他松了口气。
“什么事?”
游子意扶着玻璃移门:“帮我洗澡。”
“啊?!”谢东城额头快开始流汗,“我怎么帮你?”
游子意叹了一口气:“扶着我就行。”
“啊,好,好。”谢东城点了点头。
然后他忙去客厅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只穿着那件灰色的背心和睡裤进了浴室。
然而他踏进浴室的下一秒,游子意就开始脱起了衣服。
他一粒粒解开了衬衫的纽扣,露出了胸膛的皮肤。
谢东城摸了摸鼻子,移开了视线。
游子意倒是脱得很爽快,三两下就把上衣脱了干净,扔到了外面的置物架上。
“过来。”他招呼谢东城。
“怎么了?”
“裤子。”游子意指了指自己的长裤。
谢东城硬着头皮走过去,架着他坐到了马桶盖子上,然后轻轻地帮他把长裤从腿上脱下。
游子意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底裤了。
他踮着脚拉开浴帘,打开了花洒。
谢东城站在他身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浴室的灯光很暗,昏黄的空间里游子意的身体近在眼前。
这人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护理的皮肤,浑身上下干净又细腻,像是颗被精细打磨抛光过的珍珠。
谢东城微微甩了下头,清了清嗓子:“那个,怎么洗?”
游子意抬手就握住了他的小臂:“这样就行,给我个支点。”
他的手心温热,整只手紧紧地攥着谢东城的手臂。
很快,花洒的水热了起来。游子意呼了一口气,伸手把水流调小了一些,以免淋湿他。
只是这花洒也有了年头了,并不十分听话。难免还是有水流溅到了谢东城身上,把他的背心前面弄湿了好一块。
游子意用一只手给自己洗了个脸,温热的水流从他的脸颊向后淌下,然后顺着肩膀、手臂流进了谢东城的手掌里。
谢东城下意识缩了一下手臂。
“怎么了?”游子意把脸上的水擦掉问他。
谢东城绷着脸,顿了两秒憋出一句:“水烫。”
“烫吗?”游子意倒觉得水温正好。
谢东城回话的瞬间,不小心瞥见了游子意身上仅存的那块布料,已经被热水完全浸湿,甚至能模糊地看到里面物件的形状。
“咳咳。”谢东城忙转开视线,内心阿弥陀佛了好几声。
游子意拿浴花打出了泡沫,只是单手无法操作,伸手递给了身后的人:“擦一下我的背。”
说完他就松开了谢东城的手,转身双手撑着花洒那侧的墙壁,用后背对着谢东城。
谢东城刚缓过来一秒钟,甩了甩胳膊。结果一抬眼就看到游子意整个光洁的后背,以及漂亮的腰臀曲线。
要命了。谢东城第一反应就想拉上浴帘逃跑。这实在不是一个让人自在的画面。
可惜他跑不了,面前这个人还在等待他用浴花给他后背上泡沫。
“快啊。”游子意双手撑了五秒,后面的人还是没动作。
“哦,好。”谢东城照他说的开始做。他的动作不快,绵密的泡沫攀附上游子意的肩膀、脊背、侧腰……
谢东城的手顿住了,憋了两秒问:“下面要么?”
“你顺手就一起上了呗。”游子意有些着急了,这人做事真是磨磨唧唧。自己单腿都快站不住了。
谢东城点了点头,然后蹲下身子,给他的双腿内侧打上了泡沫。游子意的小腿有着好看的线条,不是完全的纤细,带着一点薄薄的肌肉。
谢东城只在课本的雕塑插图上看到过这种曲线。
可能是浴室太热了,他只觉得嗓子快冒烟了。
花洒的水流还在不断往下流,冲刷着游子意的后背,泡沫顺着他的脊背缓缓流下,然后随着水渍一起卷进地漏里。
“可以了吗?”谢东城三下两下给他擦完,逃命一般起了身,跟丢手榴弹似的把浴花扔给了他。
游子意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接浴花,结果一个没站稳,支撑的那条腿一下打了滑。
“我靠!”游子意惊呼一声,眼看着人就要往地砖上栽下去。
谢东城这才急忙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呼——”两人堪堪站稳。谢东城一低头就发现自己身上被水淋了个透,而游子意就靠在他怀里,碎发湿透了贴在鬓角,眼睫毛上都挂着水珠。
这画面实在不太妙。
游子意就算是瞎了,也能看出这人万分不自在。
他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后,把花洒关了:“好了,剩下的我自己能行。”
谢东城如梦初醒,连忙抖了抖身上的水滴,转身就要出门。
“哎,浴巾给我一下啊!”游子意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那人头也不回,直接扯下一块干净的白浴巾给游子意扔了过去。
谢东城走到门外,赶急赶忙地把门带上,自己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
真是邪了门了,都是男人,自己慌个什么劲啊。
以前去大澡堂洗澡,一大帮人坦诚相见,也没这么紧张过啊!
谢东城真想给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
然而半分钟后,他看到客厅沙发边上,赫然放着一个折叠塑料凳,突然像是浑身过了电。
等等,刚刚为什么不直接给他端个凳子进去坐着洗?!
谢东城正在阳台收衣服。
游子意没再跟他说话,径直蹦进了卧室里。即便已经冰敷过了,脚踝还是红肿着,明天估计要开始淤紫了。
游子意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床,把腿搁在床板上。
窗外的雨不仅没停,还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点拍打在老式居民楼的窗户上,发出阵阵声响。
雨水把楼栋旁的枯叶从树上卷了下来,啪地糊到了窗户上。
游子意没有开灯,窗帘拉开着,房间里借到一点外面的自然光。
房门被敲响了。游子意转头喊了一声:“进来。”
谢东城缓缓把房门推开,手里拿着管喷雾,朝他挥了挥:“喷药。”
游子意点了点头,用手撑着挪了下屁股,给他让出半个床的位置。
谢东城靠着床边坐下,朝他伸手:“脚。”
游子意把脚伸了过去,谢东城轻轻握住了他的脚腕。
轰隆隆——
隔着玻璃,远处的雷声传来。
“这雨真大。”谢东城看了眼窗外说道。
游子意没回话,看着他按下喷雾,喷嘴洒出细密的水珠,落在自己的皮肤上。
潮湿的雨夜,昏暗的房间里,任何细小的举动都显得有些暧昧。
可惜,面前的人一脸刚正不阿的模样,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像是在菜市场里给人卤猪蹄。
“我放你床头了,一天喷三次就行。”谢东城把罐子放进了床头柜抽屉里,然后起身准备走。
他走出房间的一瞬间,游子意的手机响了。
这都快深夜十二点了,谁会联系他?
游子意拿过手机,划开一看,下一秒就把电话接通了。
谢东城的脚步停留了几秒,还是往外走去。
电话是租房中介打来的。
游子意前几天刚刚入住到谢东城家里的时候,想着在这里过渡几天,就顺着街边发的传单联系了个中介。
可惜他要求太多,预算又太少。租房中介一直没给他回音。
没想到这等了几天,还真等到了一个急租的冤大头房东。中介问游子意能不能这两天抽空去看一看房。
游子意看了一眼自己的脚,顿了顿:“三天后能行么?”
中介倒有些不太乐意起来:“先生,这套房子很抢手,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晚给您电话。这个价格这么便宜可能明天就会被租掉啊。我没办法保证三天后,房子还能给你留着。”
游子意刚想答话,门突然又被推开了。
“你在租房?”谢东城走进屋子,说完才发现游子意电话还没挂。
游子意只得应付了两句把电话挂断:“怎么了?”
“你要不,别急着租房子了。”谢东城看了看他,又移开视线。
“我不想老在你这住着。”游子意倒是说的是实话,虽然谢东城人老实,也没什么坏癖好,但是他真的不太习惯一直在别人家里窝着。
“那等你脚好了再说。到时候我车也修好了,我带你去看房。”
伸手不打笑脸人。游子意也没什么好说的。
谢东城离开房间以后,游子意的手机又亮了起来。他以为是中介又发来了消息,结果打开一看,是一家度假酒店的推送。
游子意曾经是这家度假酒店的VVIP,每年秋天都会去住个十天半个月的。酒店甚至在淡季会给游子意保留一间固定的套房,不对外开放。
他打开那条服务推送,里面写着两行字:尊敬的VVIP会员,现在入住可享受双倍积分奖励哦。
游子意自嘲地笑了笑,他现在浑身上下的钱不够在那里住一晚的。
他一狠心,直接点了消息退订。
这一夜他睡得不算好,窗外的雨声一直没停。刚有些快要入睡,楼下的野猫又开始撕咬。
这也不是春天,怎么野猫一只比一只起劲?
第二天一大早,游子意就醒了。
他刚准备下床,脚尖一点地,就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痛。
靠。他还以为昨天刚扭伤那会儿已经够疼了,结果没想到第二天才真正教他做人。
关节处的淤血未散,稍微动一下都痛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