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祈祷圣主保佑你吧。“
怀闪将镰刀扛在了肩膀上,走在公路的正中间,朝他驶来的救护车片刻不停,直接从他身体中穿过,而后稳稳停在了那几辆被撞得稀巴烂的车前。上面急急忙忙地跑下来了医生和护士,大声喊着幸存者。
怀闪有些疑惑地回头看这那辆救护车,来这么快?要不是他就在这里,还真以为圣主去把救护车拖来了呢。
不过活人的事情和他无关,怀闪收回视线,哼着在教会学校和朋友们经常唱的歌,慢悠悠离开了。
死神瘦削的身影,在越发深浓的夜色中,一点都看不出大丰收后的喜悦,反而,格外孤独。
阿仁刚做好饭,他不仅烤了甜面包,还烤了玉米和鱼肉粥,更做了烤羊肉和一大盆可以生吃的蔬菜。
他刚放下烤玉米,就听见了敲门声,来不及擦手,他就在围裙上草草擦拭了几下,赶去开门,一打开门,他便被怀闪主教灿烂的笑容晃了下眼睛。
“主教,问您晚安,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怀闪抱着两瓶酒,语气听起来很和善,“我刚刚才工作完,真的好饿,直接从办公室过来了,应该能赶上神父用晚餐的时间吧?”
“赶是能赶上,”阿仁表情纠结,“但您上次说我做饭很难吃,所以……”
“是吗?我说过这种话,哦,我真是该死,”怀闪耸耸肩,“执祭,我已经深深地谴责我自己,请问可以放我进去了吗?”
不管怀闪主教是否谴责了他自己,阿仁都会让他进去,让不让主教留下用饭,是神父的事情,更何况,哪怕是神父,也不能拒绝怀闪主教合理的需求。
阿仁侧身让开一条路,怀闪直接走了进去,一进去,他便撞上刚洗完澡从楼上下来的赏南。
神父发梢有些湿,估计是洗澡的时候沾上了水,他穿着白色的睡袍,年龄不相同的神父,所得的睡袍也不同,赏南还很年轻,他所穿的睡袍就比较清新俏皮,灯笼袖袖口,袖口上还绑着蝴蝶结,花苞式样的衣领,衬托得脖子修长如天鹅,而白色的长发更是令神父看起来高贵得完全无法攀得。
怀闪盯着赏南看了半天,眼神微动,他的眼神很露骨,他十分清楚。
赏南也看出来了。
但聪明人都不会在此刻说让彼此难堪的话。
马利维坚决维护他尊贵的神父的权利和尊严,他忍无可忍,从楼梯扶手处跳出来,脸或许是因为气愤而通红:
“邪恶的主教,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想吃人的眼神看着我可怜的神父?!”
马利维想,就算主教此刻惩治他,他也坦然接受。
怀闪撩起眼瞳看向马利维,他眼白本来就多,平时看着便不好接近,一脸恶样。刻意一撩,黑色的眼瞳在眼眶中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一,马利维被他的面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主教,”赏南徐徐走下台阶,“您手里的酒,是带给我的吗?”
赏南打断得适时,怀闪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开,他朝赏南咧嘴一笑,几颗尖利的牙齿若隐若现,“对啊,我饿了,我能在您这里用饭吗?”
“可以。”
马利维的无礼就这样被轻轻揭过,怀闪更加不会回答他愚蠢的问题。
马利维一直站在楼梯扶手旁边的阴影处,直到餐厅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他紧绷的身体才松散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刚刚的怀闪主教不太像人。如果说怀闪主教之前的眼神是想吃人,那么后来的眼神就是想杀人。
餐厅深红实木的小门,像一张血盆大口,将可怜的神父吸了进去,而此时,那里面只有神父和主教两人,真危险啊。
赏南他咬了一口玉米饼,口感很粗糙,要费劲地嚼许多下才能成功下咽,期间还得借力于热粥的帮助。
“主教,秀摩雅遇害了,您知道吗?”
“知道。”
怀闪回答得干净利落,“素远给我来了电话,他说秀摩雅手中有你的头发,问我是否知情,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况且,神父,在您的认知当中,像我这样的人,有可能会是杀人案的凶手?”
他不杀人,他只收割灵魂,赏南心想道。
“主教觉得自己是怎样的人?”
“阳光开朗,帅气非凡,在所有电影当中,我这样的人,顶多会是个挖人眼珠当软糖吃的疯子,而不会是夜半犯罪的连环杀人案凶手。他们通常比较内向。”怀闪面前的仍旧是生肉,肉有多血淋淋,他的獠牙就有多血淋淋,他说完之后,舌尖顶着齿面挨着舔过去。
赏南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如果不是他知道怀闪的身份和本性,就凭怀闪现如今的样子,都已经足够赏南去举报他。
“但问题是,神父您为什么会和凶手扯上关系啊?”怀闪牙齿重回整齐洁白,他取了一个平日里喝水用的圆柱玻璃杯,找阿仁讨要了一把小刀,撇进瓶口,软木塞被他撬了出来,他哗啦啦往杯子中倒了九分满的酒,放在了赏南面前,“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
赏南:“……”知道他不喜欢还给他喝。
怀闪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满当当的一整杯,他仰头一口就喝光了,吞咽声听起来像是野兽咕咚咕咚喝水制造出来的动静,倒好第二杯酒,他才不紧不慢地坐下。
不知道是什么酒,酒从瓶口中一倒出来,就散发出刺鼻味道,烈得赏南眼睛都下意识地眯了眯。这种烈酒,他肯定不会喝的。
“不清楚,如果我知道的话,那这案子就能直接破了。”
“也是,”怀闪说,他停顿了会儿,歪头问道,“说不定是理发师呢,毕竟他可是最有可能拔走您头发的人。”
赏南切着肉的动作停了停,之前和14聊天的时候,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可石森的妹妹命丧于教皇和宗主教们,他要杀也是杀教会中的人,杀他的可能性都比杀普通市民的可能性要大。
“唔,我不知道。”赏南把切好的一小块肉喂进嘴里,他吃饭的斯文秀气和怀闪的狼吞虎咽是两种极端,于是怀闪看赏南吃饭看得十分起劲,像是在欣赏一台布景灯光都十分美丽的舞台剧。
“您发现被杀之人的相同之处了吗?”怀闪的面前上了第二块肉,他暂时没去拿餐具,而是盯着赏南,“现在是遇害的第五个人,第三街区遇害一个人,第二街区遇害两个人,第一街区目前也是两个,我想,应该很快就会出现第三个,第三个遇害者应该是圣危尔亚大教堂中的人。从第三街区往第一街区以及圣危尔亚大教堂,形成一个逐渐收拢和遇害者递增的状态,遇害者也都是教内最忠诚优秀的教徒。”
“神父,说不定,下一个遇害者是您自己呢。”怀闪笑起来,他瞳孔比之前放大了些,兴奋并且期待地从神父脸上看见慌张和害怕的表情。
赏南很快就令他失望了。
“主教不是说,保护我?”
怀闪表情垮下来,他埋头吃肉,“那个啊,我后悔了,圣主教育我们随心而行。”
赏南喝了一口羊奶,慢悠悠说道:“那好吧,我明天就去找纹身师把手臂上的印记覆盖掉,就用院子里的铃兰花,怎么……”
神父的调侃和威胁没能成功说出口,主教就忽地抬起了头,他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说话时,两排牙齿碰撞,口腔内的生肉受到挤压,和他瞳色相同的血红色肉汁从他嘴角流下来,怀闪一字一句,“神父,您尽管试试。”
“您试了,我下次就会咬遍您的全身。”
“……”赏南一时无言,他发现,咬遍全身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实现的可能性不大,可若是怀闪,他说到做到的几率很大。
向来伶牙俐齿分毫不让的神父头一回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闷声说:“我知道了。”
神父低下头时,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动,垂在肩侧的几缕头发从肩头上滑下来,露出微微发红的耳朵,这一抹红色隐匿在他的头发间,显得格外旖丽动人。
怀闪盯着看了好半天,叠起餐巾纸擦了唇角,表情若有所思。
怀闪是在提醒赏南什么。
翌日,赏南就让马利维将这个分析告知给了素远,素远在电话那头感激得各种起誓,但他也告诉马利维,那张名单上,没有任何一人可以被列为可疑人员。
那张名单上,也有怀闪猜测的理发师,怀闪会在人死后去收割灵魂,他有可能撞上过现场,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个看似和案件毫不相关的人。
但赏南仅仅只能做到暗示,他没有证据笃定地指认石森,因为连他自己都怀疑怀闪说的话的可信度——因为主教平日里实在是太恶劣。
下午时分,赏南便去主持了秀摩雅的葬礼,她的家人哭成一团,赏南也没有久留,安慰了秀摩老师一番,便带着马利维离开了。
本以为今天可以好好休息,神父小堂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不速之客是赏南看面相看出来的,俗话说得好,面由心生。
已经被阿仁引进客厅的头发花白的老人除了头发看起来蓬松柔软很健康以外,身体的其余部分都像是流干了水分,深紫色的袍子像是包裹了一块干瘪的肉干,脸颊深深凹陷,皱巴巴的棕色脸皮把面部骨骼都勾勒得清晰可见,但一双眼睛却丝毫没有受他年龄过大而变得浑浊,反而黑亮得像在水里滚过的黑煤石,亮的同时,还令人产生窒息的错觉。
赏南看见对方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连忙走过去,弯腰向对方发声问候,“庞圣首,问您晚安,您最近还好吗?”
圣首是属于宗主教的称呼,宗主教只比教皇低一个等级,平日里非常难以与之会面。
庞圣首全名庞计堂,他是庞西西和庞休休的二叔,他的表情完全就是在告诉赏南:我是来找你麻烦的。
所以就算赏南问候他的礼仪已经足够标准和恭敬,他也没给赏南任何好脸色,反而是哼了一声,“区区神父。”
赏南站着没动。
他看起来和胖得过分的庞西西庞休休两兄弟丝毫不相像,身居高位多年,他的眼神带着很自然服帖的高高在上。
“神父,我希望您能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用来忏悔你对庞西西区长的无礼,哪怕您被宗座认为是圣主的孩子,哪怕圣主的书中明确将您的白发和白瞳描述为他老人家的孩子,可神圣的外表却掩盖不住脏污的心灵,请您不要继续浪费玷污您神圣的外表。”
经14提醒,赏南才回忆起:宗座是教皇。
“好的。”赏南答道。
庞计堂瞪大眼睛,“可我从您眼中看不出丝毫的忏悔之意!”
赏南最烦无理取闹的人,还是这种仗势欺人的丑陋老头儿,他掀起眼,“庞区长随意拿无辜市民顶罪,就为了完成任务,在您眼里,这算无礼?”
“更何况,庞西西只不过是区长,而我是他的神父,要说无礼,也是他对我无礼才是,”赏南不疾不徐,“庞圣首,您专程为了这种小事赶过来,也太小题大做了。”
马利维站在赏南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他的神父尊贵,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神父敢和高出他几级的圣首争执。
“区区神父!”庞计堂气恼不已,教内从未有过如此桀骜的教徒,怀闪已经足够令人头痛,此刻却又来了一个!
庞计堂拂袖离去,马利维担心得不行,“神父,他要是向宗座告状怎么办啊?”
“告个屁,”赏南脱口而出,撞上马利维震惊疑惑信仰即将就要崩塌的眼神,他立马改口,“告个什么呢,如果我真的有罪,他早就请宗座做主,何必亲自来找我。”
“庞西西也太讨厌了,一件小事而已,他居然向圣首告状,如果不是碍着您的身份,”马利维后怕道,“说不定圣首都能随便找个理由把您处死了。”
荒谬的世界,荒谬的等级制度和社会规则,令赏南想起怀闪之前说过的: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在博拉奇,的确如此。
怀闪在圣危尔亚大教堂的最高处安了个家,那里放着一只巨大的铜钟,前些年有执祭在这个位置工作,每一个小时会敲一下,做圣告或者开始某项盛大活动之前,会连敲三下。现如今,铜钟已经被挪去了中央广场,这块儿就空下来了。
满地都是怀闪喝空的酒瓶,他只喝烈酒,烈得能直接烧穿喉咙似的,烧穿喉咙是兔免形容的感受,怀闪已经感受不到了,自然,他也没有机会喝醉,总能清醒得记得一些人。
他们赢了唱诗班的比赛,校长激动万分地让老师给他们十个人准备新衣服,那是大家头一次穿得那样光鲜亮丽,女生们编上了最精致的编发,裙摆的褶皱一丝不乱,男生们则换上西装和皮鞋,万米还偷偷用眉笔描了眉毛。
他不仅知道兔免喜欢万米,还知道万米早就在给兔免准备他觉得最好的生日礼物,那个生日礼物,至今还被他藏在办公室的柜子中,他不敢给兔免看。
校长知道,两个老师也知道,他们高高兴兴地亲自将大家送进王宫,看着属于教皇的金碧辉光的殿宇,大家从兴奋变成忐忑和无措。
幸好,执祭们都非常和蔼可亲,和大家聊着学校里的一些事情。
偌大的餐厅装饰得富丽无比,像是在迎接什么喜庆的节日似的,闪闪当时努力地回忆,今天好像不是什么节日,可如果只是为了欢迎嘉奖他们一群小孩儿,也有些太夸张了。
大家的座位分隔得很远,面前的餐盘光可鉴人,直径大得可怕,他们每个人的前面都没有食物,他们激动地等待着丰盛的晚餐。
教皇很瘦,像一架骷髅,皮肤和眼睛毫无光泽,闪闪和对方撞上目光,被对方黑黢黢的眼睛吓了一跳,但他从来都是唱诗班最冷静的,他冲教皇微微一笑,教皇也回以了他一个微笑。
接着,坐在最靠近教皇位置的石小芮被捏着两只手臂从椅子上拖走,剩下的九人愣了一瞬,因为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和将要发生什么,他们脸上写满了茫然——石小芮被丢在一张白色的塑料布上,她茫茫然地坐起来,却又被按了下去,她的头完全无法摆动,呆呆地看着黄金做的吊顶。
直到一个碗口大的铁锤在石小芮身体上方高高地举起来,闪闪和苍兔都反应了过来,闪闪直接跳上了桌子,抓着一把餐刀跑过去狠狠插进了那执祭背中,他几乎没去震惊自己伤了人,拽起石小芮,他喊时,脖子上青筋暴起,“跑!”
苍兔拉着动弹不了的万米拔腿就跑,其他的人也都跟着闪闪一路狂奔。
高耸又沉重的大门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被关上了,数十名穿着围裙的执祭从教皇的后方涌了出来……
圣主之所以能准确描述出地狱的可怕,是因为他曾亲眼见过地狱。
闪闪的头被一棍子敲破了口,鲜血顺着脸颊冒出,他们成了案板上的肉和鱼,按在肩上手力大无比,他亲眼看见小伙伴一个一个被拖走,他们死的时候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谈不上好看,哪怕他们又咬又踢,也无法撼动这些魔鬼分毫。
别允最爱漂亮,却被在众人目光之下扒光,倒掉在金属高架上,剖净身体,折断骨骼,雕成了一朵血淋淋的花。
万米一直在喊兔子救我,闪闪没敢去看苍兔,对方喊得声嘶力竭,几乎快要发疯。
接着轮到了闪闪自己,他被押到了教皇跟前,想都没想,他朝教皇吐了口唾沫,他身后的砍刀高高举起,手里刀落。
宛若圣物被送到教皇跟前,教皇系上洁白的餐巾,一把抓起闪闪的头发,仰起焦干的脖子。
怀闪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死透了没有,他平静地注视着圣危尔亚的黑夜,对自己脑内容物迅速流失的感受仍旧清晰。
他执着镰刀,从高高的教堂顶上跳了下来,看见一个怒气冲冲的紫衣老头儿正好在从教堂内往外走。
庞圣首啊,那个对别允的味道赞不绝口的宗主教。
“哎哟!”庞计堂走着走着,突然走不动了,还好像撞上了一堵墙,他捂着头,看看空无一物的前路,回头问自己的执祭,“刚刚,你有看见什么吗?”
“没有。”他的执祭回答说。
庞计堂鼓了鼓干瘪的腮帮子,继续迈步向前,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怀闪朝一旁闪开,庞计堂一头撞空,咕噜噜就从教堂前面的楼梯上滚了下去,他的执祭大惊失色在后面追。
怀闪转身看着这一幕,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可惜,没死。
被关在怀闪主教办公楼地下室的三人一个瘦如枯柴,一个胖如肥猪,还有一个身材匀称,却脸色蜡黄,满脸都写着惊惧。
耳畔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三人的身体无比同步地一起开始瑟瑟发抖,他们看着地下室的门口,那扇铁门随时都会被推开,那个人随时都会进来。
“砰!”
铁门被门外的人一脚踹开,门撞在后面的墙壁又弹了回去,本就心情不妙的死神,扛着镰刀几秒钟就把铁门砍了个稀巴烂。
被关在地下室内唯一的一名女性看见怀闪又开始发疯,抱着头尖叫起来,她旁边的胖子跪下来,“闪闪啊,是老师对不起你,你饶了老师吧,老师再也不敢了,老师也是没办法,我们是知道,可我们没办法啊。”他说到最后,竟然还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本在门口的怀闪瞬间就到了主任的面前,他丢下镰刀,也跪下来,“闪闪啊,是老师对不起你,你饶了老师吧,呜呜呜呜呜。”同样的话被怀闪用怪异的强调模仿了出来,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怀闪。
怀闪先是呜呜呜呜地哭,最后笑得浑身发抖,他越笑,三人就越害怕,直到怀闪自己愿意停下,他把黑色长发甩到脑后,看着孙识,“老师,万米最喜欢您的,他被放进了搅拌机,您知道吗?我给您模仿一遍吧。”
孙主任看着早已经不是少年模样的闪闪,他的长头发,他的红瞳,他的镰刀和红袍,和圣主画像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脸,圣主的脸是温和悲悯的,但如今的闪闪不是,他轻蔑冷漠,不屑轻狂,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他是死神,可要命的是,他还是闪闪。
灯光惨白的白炽灯,被关在这里的三人,恐惧地等待着死神的嘲弄和审判。
怀闪猛地就咧开了嘴,红色的眼睛亮得令人心头发寒,他一口獠牙疯狂地啃着孙识所在的钢笼,钢筋在他牙齿的啃咬下,不堪一击,很快就扭曲变形。
孙识看着那宛如山林野兽才拥有的两排獠牙,抱着头大叫起来,他不停喊救命,喊闪闪我错了。
透明的唾液不停从怀闪口中流出,他看着像一头发疯的兽类,他把三位老师都吓坏了。
“啧。”怀闪突然停下来,他用手背揩掉嘴角的唾液,不耐烦地看着孙识,“别喊了,我只是个主教,我怎么会杀你呢?我没有资格的。”他只是将三人所犯的一部分罪行递交给了大主教,他们合法被关押在他所在的辖区,他好吃好喝地养着这三个罪人,他们居然还害怕?
怀闪的视线慢慢往左边移,女人的头发因为整日活在恐惧中,已经掉得所剩无几。
那十个孩子……他们也没办法,可那也是教皇的恩赐啊,也是荣耀,他们应该非常情愿甚至主动把自己献给教皇,她也非常喜爱那些孩子们。
她没想到闪闪居然找了回来,他站在她的房间里,笑着说:“老师,大家在地狱等着您呢。”
第二日,她来不及出逃,就被警察司抓捕,罪名是贿赂,她要被关押在主教的地下室中,刑期一百年。
她死都没想到,审判她的人竟然是闪闪。
而和她一同被审判的人,还有当时教会学校的校长和年级主任——他们是那次事件唯三的知情人,他们没有言语,仅仅是对视,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接着,他们一起见到了闪闪。
他们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那十个孩子的名字被闪闪一遍遍提起,本已经淡忘,现在却深深地刻进了他们的脑海。
闪闪来地下室的次数不多,但每次来,都绝对是心情不好,要把他们三人恶整一遍,整得他们痛哭流涕,大小便失禁,方才罢休。但也只是恶整,闪闪说过,不杀他们。
可今天的闪闪不太对劲,他看起来兴奋得像是要即刻处死他们。
赏南都已经睡着了,楼下大门被砰砰砰敲响,不久后,马利维出现在了赏南房间外面,“神父,很抱歉打扰您的休息,楼下是兔免执祭,他提出想要见见您,看起来是有很要紧的事情。”
兔免是怀闪的人。
赏南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都来不及梳头发换衣服,马利维跟在他后面给他披上袍子,赏南自己系紧袍子的腰带。
一下楼,他便看见了坐立不安的兔免,兔免有话要说,他看了一眼马利维,赏南立刻让马利维退下。
四下无人后,兔免立马说道:“神父,您能去帮我劝劝主教吗?他此刻心情不太好,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虐待囚徒。”兔免当然不能将那几个人的恶行告诉神父,平时他也由着闪闪,这是主教的权利,可闪闪今天看起来像是要把三个人整死,这是主教没有的权利。他希望闪闪能拥有一个新的人生。
“我知道您觉得您和我的主教并不熟悉,可在我主教心里,知道他的一些秘密,您是他最喜欢的人。”
“神父,请您向我的主教伸出援手。”
赏南几乎是跑向往大殿后面的主教办公楼的,风灌进他的领口衣袍之中,他头发和袍子一起被风吹得翻飞起来。
走在黑漆漆的通道里,赏南就听见了惨叫声,有男有女,越接近地下室,惨叫声就越清晰可闻,光是听,就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赏南想起来,不久前他来怀闪办公室请对方帮自己主持圣告,对方身上带着血迹,应该就是刚从地下室上来。
站在门口,兔免吹灭了烛台,他低声道:“主教就在那里。”
地下室已经没有门了,那门被砍得稀巴烂,已经从墙上掉下来,不用猜,赏南也知道是怀闪干的。
他看向地下室内,这面积要比他神父小堂的地下室大多了,但怀闪的地下室中只关着三个人,他们的笼子现在都已经变了形,上面全是镰刀砍下去的刀口和好似野兽留下的齿痕。
赏南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用镰刀砍着笼子玩儿,头发凌乱的怀闪,怀闪的眼睛血红,满脸兴奋,砍到兴起就扑上去抓着笼子疯狂撕咬,听见笼子里囚徒恐惧的尖叫他看起来就更加兴奋。
身旁的兔免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悄然离开,但地上有影子,兔免站在墙后的台阶上。
看着这样的怀闪,赏南丝毫不觉得害怕,他甚至鼻子一酸,这本不该是闪闪,14在来的路上,将得到的第一手资料交给了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