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仍然不清楚将来是否会发生可怕的事,他只清楚一件事——
这值得。
以前的自己,还真是自私愚蠢得可笑……
许嘉音无奈笑笑自己,小心支撑起手肘,托住脸躺好,照看婴儿般等候着周赦醒来。
昨晚他也这样看了很久,久到忘记睡觉,他悄悄伸手过去,指尖落在额角处的疤痕,轻轻滑过。
熟睡的人竟然有了反应,眉宇鼓起,不算十分舒服地翻了翻身。
许嘉音呼吸一滞,温暖的臂弯再次朝他埋过来,重新将他搂了个满怀。
坚实的心跳声压在脸上,他尝试推了推,纹丝不动。
“阿赦……”
周赦半睡半醒,含糊不清地回了什么,双臂勒紧,双腿还夹了上来。
……绞刑。
许嘉音脸蛋扑红,每一呼吸都在从胸口的夹缝里汲取氧气。实在憋不行了,他拍周赦的手臂,动作十分焦急。
“阿赦、你醒醒!”
周赦睁开眼睛,手脚自然地松了绑,然后茫然地望着怀中人。
“学长……”
睡意惺忪时,脑袋不清醒,他脱口而出一句学长。
许嘉音呼吸有些急,望着他天真无邪一无所知的双眼,忽然失去说话的欲望。
周赦问:“几点了?”
许嘉音鼓起嘴巴嘟囔:“大概中午的样子。”
周赦爬起身,健硕的肩背从暖被里滑出来。
“那是该起床了,衣服也该晾好了,我去看看。”
这回,他长记性地穿好睡衣才起身,身后等着过眼瘾的小馋猫大为失望。
许嘉音爬起来,光着两条腿追上去。
“怎么样,干了吗?”
周赦淡淡转回身,目光从他光滑的双腿经过,隐隐变暗,却倏然恢复。
“嗯,拿去换吧。”
许嘉音把自己那份衣物接过来,站着门口不走。
周赦转头,“还要做什么?”
许嘉音撇嘴,“你怎么不走?”
周赦短暂一沉默。
“我在里面换。”
“……为什么啊?”
周赦皱起眉头,“什么为什么?”
许嘉音一张脸变得气鼓鼓,气鼓鼓地望着他,委屈使人变型。
周赦被他瞧得心慌,“你要在这里换?那我去外面——”
“不是!”许嘉音小声喊,“我们都这样了,还要避开换衣服么?”
周赦低下头,沉默不语。
许嘉音偏低了脑袋看他,“干嘛呀,你干嘛呀,又害羞了?”
周赦严肃抬头,耳根子处冒着很不显眼一抹微红。
许嘉音缩缩肩膀,“别生气哦,我出去就是了。”他退后,贴心拉上门,“帮你关了哦。”
“咔嗒”轻响,两人隔到了两个空间。
离开周赦的视线,许嘉音缩肩膀后怕的模样荡然无存,抱着衣服向那扇门无奈摇头,一边摇头一边抿弯了嘴唇,眼里瞬时堆起一河星光。
“学弟,还真是,本性难移啊……”
他抿着笑转身,将怀里的衣服简单整理,挂到镜子旁边的衣帽架,对着镜子脱掉唯一的睡衣。
他身上很干净,除了后颈的咬痕,再找不出第二处受伤。其实他听说omega的第一次也是很伤的,正常来说要恢复个三四天的样子,昨晚那一下把他疼得倒吸气,虽然忍着痛说没关系,可周赦还是收住了……
他们的第一次,圆满交合,却又相敬如宾。
许嘉音拍拍脸蛋,重新正视镜子里的自己。
相敬如宾的模式,和他想象中的甜蜜恋爱好像有一点差距呀!
他深呼吸,拿起干净衣服穿上,完全穿好后,周赦才从卫生间出来。
周赦换衣服绝对不会这么慢,这是故意等他换好了才出来。
许嘉音压住心头的小急躁,朝他甜甜一笑。
“那我们走吧?”
周赦点头,走到前面,许嘉音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后面。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理想中甜蜜的情侣不都是手挽手么?
许嘉音鼓一鼓嘴巴,想要加紧脚步追上去,忽然转念一想,放慢了脚步。
虽然刚才彻底检查过,因为昨晚太温柔不仅丝毫没能影响到行动,而且消解了最大的心结一身轻松走路反而更加灵快,但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初经人事的脆弱omega的事实吧?
居然不等他——
周赦本就走得快,闷头几步出去,感觉到身后没人跟上来,停住一回头,许嘉音落在老远后面,扶着墙壁不知干什么。
他一皱眉,大步赶回来,“怎么了?”
许嘉音心想,学弟虽然容易害羞,可从来都不是直男呀,怎么问出这么直男的问题?
他乖乖摇头,“我没事。”
周赦抿一抿嘴,若有所思。
许嘉音说,“你先下去退房吧,我慢慢跟上……”
话没说完,周赦抓住他的肩膀,沉稳的力气让他脊背下意识挺直。
周赦望了望左右,见到四下无人,低下头凑近,异常认真地开口:
“那样轻也会把你弄疼?”
许嘉音缓缓愣住,脸颊倏地发烫。
他低声:“我什么时候说被弄疼了?”
“我看你走不了路……”
“我……我鞋垫没垫好……”
“什么?”
许嘉音趁势抓住他的腰,借力扶着,装模作样地扭了扭脚。
“……好了。”
“……”
周赦将信将疑松手。
许嘉音呼出一口气,“走吧。”
周赦将目光从他鞋子上收回,往他脸上停了停,伸手牵住他的手。
熟悉的体温包裹上来,许嘉音心里偷偷颤了颤。
很快,他松弛下来,全然将手交给对方。
“阿赦,我们回哪里?”
“回家。”
“你家还是我家?”
周赦稍顿,“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回去还有事。”
许嘉音欲言又止。
周赦把房卡送进柜台,转头望向这边,“走吧。”
风雪暂时停了,积雪早已被清理到道路两边,城市恢复了正常。两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冷风吹来脸上。
许嘉音给他紧了紧衣领,“穿太少了,冷不冷?”
周赦摇头。大约提到了回家,忧思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许嘉音明白他的心情,笑着抓起他的手,玩笑道:“这么着急回家,不想和我多呆一会儿吗?”
周赦嘴唇动了动,最终垂下眼,无声回握他的手。
许嘉音认真凝目,“你和你爸的事,我大概知道一点,我觉得他就是说话方式有点问题,为你考虑是真的,回去之后别和他吵架了。”
周赦冷声,“回家之后好好休息,想去学校就去吧,该去准备考试了。”
许嘉音:“那你呢?”
“……到时再看。”
路前方有空车过来,周赦眼尖,远远招手。出租车逐渐减速,靠边停车。
周赦松开他的手,“去吧。”
许嘉音站着不动,脚底好像突然间和地面死死地黏在了一起,无法挪动分毫。
周赦垂眼看他,垂下来的时刻,眼里有一团浓浓的温柔化开了。
“我会来看你。”
许嘉音往上抬眼仁儿,看起来像在翻白眼。
“什么时候?”
周赦说不上来,眼角不经意地望街道上瞟。
许嘉音跟着看出去,原来马路对面,熟悉的黑色轿车,熟悉的年老司机,早已等候多时了。许嘉音瞬时了然,拽住他的衣角道,“能来的时候就来吧,我跟导员说好了下周一回学校,这几天都在家里自习。”
周赦点头,“嗯,知道了。”
许嘉音微微一笑,松开他要走。
他叫住,“音音。”
许嘉音站住,“还有什么没交待的 ?”
周赦严肃上前,牵到他的双手,轻轻往上一带,掌心相合相贴。受他带动,许嘉音也变得拘谨起来,平日里的灵动多情消失不见,脖子硬邦邦的,勉强支撑住那颗脑袋,然后迎来无比克制的一吻。
柔软的一压,他离去了,留下散散淡淡几缕酒香气。
他说,“去吧。”
许嘉音低下头,难得露出几分omega独有的娇怯。
他轻轻摇头,“那我走啦,到家给你打电话。”
周赦点头,跟上来,替他关好车门。
天空仍然密布着阴云,但云隙处漏出青蓝色,似乎将要放晴了。
许嘉音趴在车窗里,最后看见周赦转身的侧影,视角便转到了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情投意合的欢喜心最终战胜了小小的担忧,望着快速倒退的窗景,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样子,大约是有些傻。
司机恪尽职守地将他送到路边巷子口,路上的正在扫雪,从道路中间推向两边,花坛底下压了一地的棉花糖。
天气寒冷,许嘉音哆了哆肩膀,目光一扫,扫见不知道谁堆在路边的雪娃娃。
他踏着雪,走过刚刚清扫干净的小巷,到了熟悉的回家的楼梯口,单着脚一级一级跳上阶梯。
多年前的记忆忽然在脑中浮现,小小的许嘉音,背着不鼓也不空的书包,扛着学校大扫除要求带去的扫帚,单着脚往台阶上跳。
路边有群同样拿着扫帚的小孩子,远远指着他偷笑,算准了时机等他跳上台阶,用扫帚呼地上的水洼,溅他一脸的水。孩子们大笑着逃跑,一边跑一边笑话他的长头发。
回忆稍纵即逝。许嘉音停在楼梯半腰,目光短暂地呆了会儿,而后低头,浅浅一抹淡笑。
他拉住垂落的刘海,用手量了量大概的长度。
离重新扎起来,已经越来越快了。
他大大迈步,三两步走完身下的阶梯,拿出钥匙开门。
家门往外拉开,传出吵闹的电视节目声音,许嘉音扯着嗓子往里喊:
“我回来了——”
“哟,回来啦,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小江正好要进厨房,手里端着一篮择好的蔬菜。
许嘉音抿起嘴角,反手轻合家门,弯下腰去换鞋。
小江停在原地望他,“昨晚没麻烦人家吧?”
许嘉音摇摇头,“没有呀。”
下雪天留宿外面,家里人不可能不关心,许嘉音没敢告诉他们和周赦住了酒店,只说是雪太大了,周家阿姨让他明早再走。
小江无奈一笑,“你啊,也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照顾好自己。”
许嘉音换好鞋,直起腰来“嗯”一声,步伐欢快地闪进房间,扶着房门微笑,“知道啦,您别担心。”
说完,也不等小江回话,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锁进屋里。
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小江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O大不中留啊。
房间里,许嘉音脱掉沾染寒气的外套,第一件事滚上床,抱住折叠整齐的棉被,把脸深深埋进去。
表情紧紧压住,看不清楚,只看到他肩膀发抖,双腿紧紧夹住被褥,在小床上左右翻滚起来,嘴里不断漏出傻乎乎的笑声。
好容易笑够了,自己也觉得自己过于傻了,才肯松开可怜的被褥,像个正常人那样在床上躺好。
他从枕边摸来手机,找到此刻显得很不一般的唯一联系人,发消息过去:
“我到家啦~”
不多久,收到回信:
“知道了。”
许嘉音忍住继续聊天的冲动,把手机搁到了一旁。
他肯定在忙,还是不要继续打扰了。
头脑稍稍冷静了下来,许嘉音重新起床,整理了理头发,推开门出去。
家里只有小江忙着做饭,本该在家养伤的江言不知所踪。
许嘉音系了张半旧的围裙,十分自然地到厨房帮忙。
小江倒也没跟他客气,看到他进来忙活,把洗好的菜交给他,顺道问起昨天吩咐的事。
“昨个儿包的饺子给他送过去了吧?”
许嘉音诚实点头,“送是送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周赦没能吃上……昨天煮好的饺子,就算家里人给他留到今天,大概也吃不了了。
许嘉音浅笑,“昨天送过去的时候有些晚了,而且没弄好,在路上坨了。”
小江呼一口气,“就知道你这孩子会粗心!都让你趁早,天气预报都说了晚上要下雪,人没回来也就算了,饺子还给弄坏了!”
许嘉音吐舌头赔罪,“错啦错啦,我重新给他送。”
从来做错事,他就靠这张卖可爱百分比奇效的脸,十多年了,不管家里人还是外面人,依旧吃他这套。
小江白他一眼,“既然答应了和人家在一起,就要负责,以后自己负责照顾好人家,我可再也不会提醒了。”
许嘉音忙不迭点头。
他的小江阿姨,就是这样一副性格,哪怕刚见面对周赦没有一百分的满意,一旦知道他被认定了,还是会拉入自家人的范畴里来。
许嘉音顺口问,“对了,江言呢?”
小江满不在乎的模样,“谁知道,一大早就出门了,一点不把自己当瘸子,随他去吧。”
许嘉音笑笑。
午饭做好,像往常那样给看店的小江叔叔送饭,回来收拾了房间,扔掉许多用不上的旧东西。算着时间恰好,许嘉音再次提着餐盒出发。
大半天过去了,周赦应该忙完了吧。
他是这么想的。
暴雪刚过,城市上空灰与白翻涌,不见蓝天。
对于去周家的路,如今的许嘉音烂熟于心,打车直接到了门口,透过模糊的车窗,优雅的老宅子安静地弥散灯光。
别过师傅,许嘉音下车准备叫门。今夜的周家异常安静,尽管他对这里的平常并不了解,但莫名感觉到一股肃穆的冷清。
门铃响了几声,一位脸熟的女佣人前来开门,许嘉音礼貌打过招呼,跟着指引进到客厅。
女佣人表情格外严肃,令他不敢随便说话。
“小先生,您坐这儿稍等,二少爷在禁闭室,还有几分钟就出来了,您稍微等一会儿,我先去给您泡杯茶。”
猝不及防,许嘉音心里咯噔一下。
禁闭室?这宅子里还有禁闭室?
夏琬画和夏町似乎并不在家,许嘉音不敢轻举妄动,遵循指示坐下。红茶很快上来了,盛在精致的烫金花纹瓷杯里。
“谢谢。”许嘉音点了点头。
女佣人用一种隐忧的眼神看过来,许嘉音正觉奇怪,她猛地收起表情,朝楼梯下来的方向仓皇鞠躬。
“先生……”
许嘉音顺着望去,楼梯上不知何时走下来一位中年男人,身着绵软的便服,五官十分地眼熟。
这股眼熟感,绝不仅仅因为眉宇间与周赦的三分相似,而是——在电视里见过!
许嘉音腾起站起身,舌头在嘴里打了结。
难怪周赦活得那么低调,他可真是有位不得了的高调父亲……
他想起要打招呼,匆匆吞下口水,“叔、叔叔……”
周震深目光锐利,不发一语,走到茶几对面。
许嘉音无所适从,往旁边看看,女佣人不知何时跑不见了!他在周震深刀锋般目光的大量中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不敢重新落座。
今日他未免开心过头了,竟然在这个时间点跑来周赦家里,毫无准备和男友爸爸碰上面,第一印象肯定全毁了。
半晌,周震深终于开口。
“你就是阿赦的对象?”
大约对方气场太过强大,平常不过的一句话,让人产生被质问的错觉。
许嘉音小心翼翼,“嗯……”
答完,对方不说话了,仿佛没有听到满意的回答。
许嘉音没法和他对视,目光早早败落向地上,心神根本没法分散多想别的,完全陷入目光审讯之中。
又是半晌,听见周震深沉沉出声:
“来找周赦的?”
“嗯……”
“这是什么?”
周震深轻抬下巴,指向带来放在桌上的餐盒。
许嘉音一个激灵,“饺子!家里做的!”
周震深挑眉,口气柔和了些许。
“不坐?”
许嘉音尽量不失礼貌地坐下,嘴边挤出略显僵硬的笑。
“抱歉……”
“没关系,喝茶。”
茶上来了,桌上腾起轻薄的雾气,面对面的两人间飘起轻柔的纱,大约是因这层滤镜般的存在,又或许得以坐下来,一起喝了口热茶,心神放松不少,其实对面那人的脸色也没有那么可怕。
许嘉音偷偷呼气,放下温暖的茶杯,面色恭敬地等着周震深讲话。
身居高位的人,不需特意强调什么,举杯,吹气,喝茶,再放下茶杯,举手投足间透出沉稳如山的父辈气质。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嘉音,嘉宾的嘉,音乐的音。”
“嗯,和周赦一个班的?”
“不是,我比他大一级。”
“那是同系?”
“也不是……我美术系的。”
“美术?”周震深忽地抬头,目光聚焦向极远的某处,片刻眼中灼烁,好似会意了什么,却未张口明说,自然而然地收回目光,跳到下一问题。
“不是一个系,还是学长,怎么和他认识的?”
许嘉音坐得端直,答得看似从善如流,实际头发盖住的额角早有冷汗沁出。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我们是同个社团的,就认识了。”
周震深缓缓点头,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停在唇边。
“他还会参加社团?稀奇。”
许嘉音像个机器人般地陪笑,“我们社团活动比较少,和凑人头差不太多,就算是这样,当时也花了些心思也把他拉进社团呢,他就想着课余时间可以打球,他篮球打得蛮好的,当时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
不失分寸的微笑,因为提起正在心窝里热乎着的恋人,深勾的嘴角内流出几分发自内心的甜美。
周震深打他笑脸上看着,倏然地,陪他笑了笑。
那抹笑容快而淡,淡得像在敷衍,但显然不是敷衍,许嘉音见过类似的笑,就在周赦脸上。
父子俩,不可谓不相像。
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趁这氛围像平时和别人聊天一样向周震深问问话也不无可能,这般想着,许嘉音维持住笑容,用生平最有礼貌的语气轻轻问:
“周叔叔,阿赦他犯什么错了吗?”
周震深淡然喝着茶,闻言眉头皱起,冷峻一哼。
“他没跟你说?”
聊天渐入佳境,没了先前的忐忑,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我担心他心烦,没敢多问,听说他在禁闭室,是犯什么大错了吗?得关禁闭?”
周震深放下茶杯,尚能听出肚子里有气,说出口的话语却淡然无所谓。
“不是什么大错,他跟我脾气太像,只要我们挨在一起,必定吵架。”
许嘉音深感震撼,对这位大人物父亲的印象彻底改观。
这不也,和普通人家的爸爸没什么区别吗?
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往前坐了坐,正要接着问,身后陡地想起一道声音:
“音音?”
许嘉音一回头,惊喜道:“阿赦!……”
招呼尚未打完,周赦身上猛然窜起大火,三两步冲上前,拉起他挡到身后,动作行云流水。
站定,他冷冷瞪向周震深,质问:
“你对他干什么了?”
当即,周震深竖起眉头。
“你什么态度!”
周赦毫不示弱,甚至将下巴仰起几分。
“我问你对他干什么了?!”
客厅鸦雀无声,上一秒还在融洽的聊天氛围荡然无存。
许嘉音从震惊中回过神,慌里慌张从后面拉他的袖子,“阿赦!他没对我干什么!随口聊了几句而已,这怎么误会的?”
闻言,周赦愣了愣,然后回头,仍旧满脸不信。
“不用帮他说话!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许嘉音算是彻底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拉住他。
“真的没干什么,叔叔就是问了问我们怎么认识的,我们聊得还挺愉快呢。”
周赦紧紧皱眉,望望黑脸的父亲,又回头望向笑容无奈的许嘉音,手上的劲儿缓缓收了下去。
“真的?”他轻声问。
许嘉音确定点头,“真的,不信你问叔叔?”
周赦才不会问。
他转身,扶住许嘉音的肩膀,标准的护短和占有的架势。
他用眼角斜向周震深,余怒未消。
“不要随便和我的omega搭话!”
周震深眉头跳了跳。
就他这脾气,能忍住没把龟儿子重新踹进禁闭室,全看在omega的份上!
周赦才不管他,推着许嘉音往楼梯上走。
“我们去房间!”
周赦“砰”地关拢房门,反手上锁,才肯松开许嘉音。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在客厅喝了几口茶,已是需要开灯的天色。
关好门,他径直走向窗前,拉拢左右窗帘,回过身看着许嘉音。
许嘉音眨眨眼睛,小心出声:“在生气 ?”
周赦冷着脸走回来,“他真没为难你?”
怒气点不在自己身上,许嘉音放下心,勾唇一笑,迎上去抱住他的手臂。
“你看我像是被为难的样子么?”
周赦缓了缓神色,嘴里依旧不客气,“以后少和他说话。”
许嘉音抿着笑点头,“知道了,听你的,别气了。”
周赦低头看到那副笑脸,嘴角生动,眼中明亮,朱红色小痣久违地活了过来,像春天里待放的花苞,正迎着风。
他这样子笑的时候,真是漂亮至极,而这份漂亮,也真是久违了。
“对了,”许嘉音说,“你怎么关禁闭了?犯什么错了?”
周赦冷道,“与犯错没关系,看他心情。”
某种程度而言,这也是实话,往往他与周震深一言不合,下场就是关禁闭。
“你爸爸他,这么不讲道理的么?”
周赦冷笑,“呵,他需要讲道理?从小不都这样,他根本不会听人讲道理,要么服从要么用暴力让你服从!”
“……”许嘉音不知如何安慰,沉默了会儿,收起笑容,低头去看他的手腕,“有没有绑你呀,我看看,你爸爸怎么比你还凶……”
周赦由着他把双手拉起来,柔暖手指触上来,注来一股奇异的温柔力量。
他迟疑,而后缓声:“没有,这次是我自己去的。”
许嘉音认定了眼见为实,非要自己看了才肯放心。两边衣袖抹起来,见到皮肤健康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伤痕,看样子并没有为了面子逞强而说谎。
“没有就好。”许嘉音放了心,“我算知道你这些怪脾气都怎么来的了,父子俩还真是谁都不肯相让……”
自言自语嘟嚷着,一抬头,周赦正专注地望着他的手。
许嘉音轻轻松开,将手背到身后。
“干嘛?”
周赦眼睛飞快地闪了闪,抿嘴。
许嘉音好奇,“干嘛呀,想什么了?”
周赦将嘴唇抿得更深,眼神绕开,准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