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斐马上要有新的pitch,过来一起听。”
敲桌那两声,警告一般。丁昭挪着椅子,加入几人的谈话。程诺文是在用工作惩罚他吗?昨晚结束,他近乎虚脱,摸到床就睡着了。今早埋在被子里,动也不敢动,试图裹住那颗羞耻心,现在强打精神坐到办公室,一见真人,羞耻心哗啦啦全碎开,难为情到多看程诺文一眼,那抹记忆就开始在脑中凌迟他的神经细胞。
一点都听不下去,他煎熬地看程诺文勾勾画画。什么男明星,档期,都不如程诺文手上那只笔。
“你发什么呆?不想听回去。”
笔落到他头上,程诺文最恨工作分心,丁昭吃痛捂住额头。神是你,鬼是你。
后半段话他认真听,终于续上。丹斐在国内签下一名男星,明年年初会官宣全球代言人身份,对此十分重视,计划前往伦敦拍摄TVC。Kate的意思是,客户倾向CO2来做,只要他们创意过关,比稿就是走个形式。
广告片拍摄,程诺文是资深,自然亲自上阵,其他组员保持不变。众人聊完,纷纷散了,程诺文照例进小会议室,没看他一眼,却忘记拿走那只笔,留在丁昭桌上。
无论职场工作,还是在他身上工作,程诺文都是驾轻就熟,绕一圈感到尴尬的只有自己。丁昭拿起笔,夹在指间,恨起来咬一口——所以程诺文做那种事是为什么?
他想问又不敢问。到点下班也不走,怕回去太早,要面对程诺文,于是故意找事加班,做到十点多才回家。
开门小心翼翼,客厅亮着灯,程诺文没有如他所愿去睡觉。他陪叉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最近热播一部狗狗大冒险的动画片,叉烧无意间看到,一眼万年,每周五晚准时蹲在电视机按遥控器。
平时要没事,丁昭也会加入,今天却不过去,呆呆站在门口,还没想好用什么表情和程诺文说话。
见他回来,程诺文也没叫他,手放在叉烧身上给它梳毛,叉烧翻个身,躺着露出肚子。
这么舒服吗?程诺文低头问,手指轻轻揉它肚皮,叉烧享受被这么伺候,立即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四脚朝天彻底打开,任程诺文为所欲为。
程诺文摸了一阵,将它抬起来,屁股对准自己,自言自语,差不多该挤肛门腺了。
叉烧受到惊吓,它不喜欢别人盯屁股,后腿一蹬跳下沙发,飞快跑到丁昭脚边。
程诺文撑着头,面朝它的方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帮你解决正常生理问题。”
话是一式两份,抄送丁昭。
他愣了愣,脱口而出:“你也不能那样帮忙啊……”
“我不帮它弄,它能自己好?”
“一直都是自己弄的!都很好的!”
程诺文头一点,“你让叉烧自己挤,它会吗?”
还真讲肛门腺呢。程诺文演技惊人,只要他想,可以轻易做出那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自己只能配合。
丁昭抱起叉烧,让小狗贴紧自己胸口,“以后如果有需要,难道你都会帮忙解决?”
“当然不是。”
程诺文突然拍了拍自己面前位置,丁昭手一抖,叉烧趁机窜出去。动画片过完广告,开始播剧情,它绕着程诺文转几圈,最后跳上沙发,在程诺文跟前坐好。
乖了。程诺文挠它下巴,眼睛对着丁昭,猫唇微微上扬。
“只有听话的时候才可以。”
程诺文对人挑剔,对狗博爱,早就知道的道理。
他摸向裤子口袋,有什么躺在那里。
——好想做那只笔。
上海夏天长,九月底仍似火炉,惹人心情躁动。
销假后,郝思加似乎中邪,坏脾气暴涨,阿康找他干活处处碰壁,多封投诉邮件雪花般飞到CD那里,CD转发给老总,乔蓓批复已阅,转头飞去瑞士避暑。
A组幸运些,凡是涉及和郝思加的沟通,全部二转手,让丁昭负责,毕竟他是如今唯一不会被对方骂回来的阿康,自然物尽其用。
丹斐的TVC比稿在即,丁昭与郝思加形影不离,天天盯着对方写拍摄脚本,事情一多,工位也不回了,干脆将笔记本搬去创意组,在郝思加隔壁的位置办公。
两人头靠头,创意同事经过,调侃丁昭是陪公子读书,郝思加听见,一个眼刀甩过去,谁接谁死。
丁昭忍不住打个喷嚏,眼前满园春色:今天送来的是朱丽叶玫瑰,橙色花瓣,淡粉花心,开得正正好。
“不是说了让你扔掉吗。”
郝思加满脸嫌弃,丁昭揉揉鼻子,说那么贵的花,又漂亮,扔了太可惜。
可惜个屁,郝思加眼珠上翻。近两个月,他身边冒出一位不知名的追求者,浪漫不计成本,各类鲜花不断。好事者暗中按计算机,以这把朱丽叶玫瑰为标准,鲜切花,二十支包扎成型,知名花艺店出品,保守也要一千一束,每周三次,周一、三、五准时送到,一月四周,至少计一万二。
追求者不仅浪漫,背后身家也相当可观——有钱人!一众人羡慕不已,烦的只有郝思加,他起先拒收,对来送花的快递员说以后再接到给他的鲜花订单,不用送进公司,门口找个湿垃圾桶扔掉即可。
快递员义正言辞,说那可不行,仍是风雨无阻送货上门。每次送到,前台都十分兴奋,捧着鲜花横穿办公室,说思加哥,你的花来啦!随后拿出随花的卡片问郝思加,到底是哪位神秘嘉宾,如此锲而不舍想获取汝之芳心?
送花人坚持手写卡片,郝思加最见不得这个,全部用剪刀拦腰剪断,让它们在垃圾桶相见。丁昭瞄过一眼,字迹秀气,想起司内流言,说郝思加肯定是被富婆包养,有人在恒光楼下撞见他上了一辆豪华轿跑,车主是位气质超群的贵妇,ps,还是个外国人。
他与郝思加分享这则滑稽的谣言,原是开玩笑,没想到郝思加听后,不说话,用力咬着全糖饮料的吸管,神色阴郁。
总之,被缠上是一定的。坏心情影响了郝思加的创作,脚本第一版差点写成伦敦恐怖故事,丁昭看完哭笑不得,说剧情很精彩,但丹斐请影帝来做代言人,总不好让人家在广告片里演尸体吧。
没心情改,明天再说,郝思加收拾东西,“你什么时候回去?”
“九点吧,怎么了?”
郝思加将他椅子转个圈,“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客户组。”
来创意这边办公两个礼拜,原来的工位空着, 都积出一层灰。
“你想坐哪里我无所谓,但Nate很烦的,我不想被他烦。”
不是不想回,得知丹斐全球代言人的身份后,丁昭惊讶之余,生出期待——品牌签下的影帝去年成功四封,拿的还是国际大奖,业已飞升超一线。
更重要一点,对方曾经代言佲仕,当年程诺文经手的那支广告片,他正是主角。
与佲仕约满之后,影帝极少接其他商业代言。丹斐公关有点造化,居然请动天尊下凡,也难怪说想和CO2合作,估计是希望程诺文梅开二度,再出一支牛逼轰轰的片子。
仿佛冥冥中自有注定,如果能和程诺文一起做成这个项目……丁昭心潮澎湃,愿广告之神保佑。
他对待这次比稿格外认真,连续几天重煲影帝旧作与各类采访。影帝年轻时默默无闻,三十过后厚积薄发,温习过他的多部电影,丁昭佩服不已,在家和程诺文吃宵夜,也抓紧学习,架个手机看对方的得奖访谈。
影帝低调谦逊,谈吐极有深度。丁昭看得津津有味,与程诺文感慨对方演技好性格佳,业界典范,男性楷模,好想见见真人blablabla。
“有什么好见的,都装的。”
程诺文泼来冷水。他对合作多次的影帝无甚好评,丁昭在家看电影,也不屑一顾,摁着遥控器说有空看黄鼠狼演戏,不如给叉烧看动画片。
丁昭认为他是同类相斥,alpha男看alpha男,容易产生竞争心理,觉得好笑,嘴角也勾起来。
程诺文抓到他小动作,“你工作很闲?每天花时间研究这种人。”
“我研究他就是工作啊,不是你教的吗?‘阿康是活的不是死的,比稿要多做功课,才能给创意提供有针对性的建议’,这几天郝思加的脚本写得不顺利,我看这些是想帮他拓展思路。”
“他写不出是他的事情,你天天坐他旁边看他干活,工位不回,人也叫不到,这么想去创意组,早点申请调岗,我给你批。”
“哪里做事不是做事……你不也在小会议室办公?”
程诺文被他呛到,拉下脸:“你看清楚你和谁说话。”
硬邦邦一句,听得丁昭很不是滋味。这个月的确花了太多时间和郝思加在一起,但这么做是有原因。他感到委屈,将访谈关了,低头吃两口小馄饨,食不知味,对程诺文咕哝我不吃了,去洗碗。
刚开水,闻到身后传来烟味,回过头,程诺文点了火,仰头在抽烟。
他回家没换衬衫,嫌热,解开两枚纽扣。
洗洁精太滑,丁昭手里的碗没拿住,摔进水槽哐啷一声。
“造反啊你。”
程诺文偏过头,“拿个烟灰缸过来。”
他擦干手,取过烟灰缸放到程诺文面前。程诺文合着眼,闭目养神,他的喉结突出,衬衫扣子全部系紧时,正好会卡在下面,现在打开,随呼吸一起一伏。
丁昭站着不动,悄悄看,逐渐口干舌燥。那天之后,程诺文像是找到新的娱乐方式,陆续替他解决过几次个人问题。起初他不好意思,无奈真的很舒服,后来半推半就,只要程诺文向他勾勾手,就乖乖坐下。
我脸上有什么?程诺文突然问,丁昭吓一跳,想拉开两人距离,但程诺文动作更快,他灭掉烟,顺势将丁昭困在自己与桌子中间。
小会议室直对丁昭工位,不拉百叶窗时,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趴着睡觉,聊天傻笑,吃零食,做什么都尽收眼底。
那么大个人,这个月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程诺文给郝思加发过信息,请他学会独立,不要总找人陪。
郝思加回复:脑瘫吧你,再发拉黑。
丹斐这次拍片的比稿,程诺文不感兴趣,纯是答应乔蓓比下来给公司赚钱。要能选,他是不想再和那个姓江的合作。只有丁昭,看个访谈电影都能被对方肤浅的表象骗到,功课做得那么认真,提到那人名字,眼睛也跟着发光。
还是要做规矩。他用膝盖分开丁昭两条腿,问记不记得之前我怎么给你做的示范?
丁昭浑身软,含糊问哪一个?你做过的示范太多了。
真的笨。他伸进丁昭穿得松垮的家居长裤,说我再做一次,你记清楚,别待会不会做。
程诺文的教育向来出色。结束之后,丁昭伏在他肩膀上喘气,一双眼睛很湿,两人贴着温度高,又出了很多汗,所以哪里都很湿。
他扯过纸巾递给丁昭,让他擦干净。丁昭擦两下,发出怪叫,随即脸红了,比刚才喊他程诺文我不行了的时候还红。
低头看,教学时是面对面的姿势,丁昭把学习成果一股股全弄到他衬衫上,摸上去黏黏糊糊,是没法再穿了。
衣领也有一块斑驳,射得还蛮远。
“我会洗的,或者我赔给你……”
怕他生气,丁昭耳朵垂下来,偷偷观察程诺文表情。
最能牵动他情绪的还是自己,这个认知让程诺文的心情畅快一些。他突然想起那些催泪的宠物电影总喜欢反复强调,最好的狗,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哪怕死去,轮回转世也要找到对方。
程诺文无神论者,以前看,觉得纯粹瞎讲,现在想一想,要是真的,拥有一件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好像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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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没有原型,只是一个后期会让程诺文很不爽的角色(嘻嘻
第50章 旧故事(1)
程诺文手上的牵引绳一紧,丁昭隔天搬回工位。这次回去,他觉得背后好像多双眼睛,可真的去找,视线就像提前预知,消失不见。
唯一有变化的是程诺文那间小会议室。为了专注办公,程诺文平常会拉下百叶窗,现在全天打开,将整组一览无遗,搞得A组人心惶惶,私下传Nate不会是想抓他们工作纪律吧,看来桌上空酒瓶要收一收了,不如换个奶茶杯来装。
丹斐的比稿进入冲刺阶段,郝思加多有坎坷,脚本写了好几稿,自己不满意,毙了重头开始。郝思加认真做事时,有些完美主义,不信邪,非要死磕到底,最近大部分工时都耗在这支TVC上,冷落了手上其他品牌,做不完的东西分流出去,被他养刁的客户一看文案不是原来水平,跑来闹,阿康们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暂时堵住洪水闸门。
这事惊动在瑞士滑雪的老总,乔蓓给郝思加发了封邮件,具体不知道说了什么。转天午休,边晔亲自来找郝思加,提醒他明天迈赫厘有个会议,某位高层钦点想见CO2那位妙笔生花的文案,他必须到场。
郝思加摘下耳机,没有如往常那样冷冷说滚啊我不去,只是眉头紧皱,说知道了。
迈赫厘轿跑的文案向来由郝思加负责,可他讨厌见客户,开会总是缺席,突然答应,很反常。
丁昭借了大头的喷壶,给郝思加的鲜花浇水,追求者今天送来一束大花蕙兰,三色混杂,花瓣层层叠叠,中心两根花蕊探出来,看上去像是某种昆虫的口器。
“去可以,”郝思加手一指,“我要他一起。”
见他对准自己,丁昭喷壶没拿稳,差点摔桌上。
边晔也没料到他会提这种条件,“小昭?他是A组的喔。我们B组那么多阿康,你随便挑,想要哪个陪你都行。”
“我就是不想和你们组的煞笔坐一张桌子,丁昭去,我去,懂?”
郝思加明确诉求,让边晔自己决定,随后拿剪刀将大花蕙兰剪断,花苞顿时跌落,桌面尸体横陈。
边晔眼睛在丁昭身上转两圈,笑笑,“好吧,我开恩,小昭,麻烦你送我们大少爷一程。”
丁昭还想推辞,郝思加甩来眼神:给我去。
算了,郝思加近来心情不好,当帮个忙吧,遂同意,对边晔说明天我有空,但替B组开会这种事情,要事先请程诺文批准。
边晔说那是当然,找程诺文说要借丁昭半天。
客户组借人开会不算稀奇,有时碰到语言壁垒或是其他刁钻需求,组内无人满足,会临时找个条件符合的同事过去应急。
听完经过,程诺文知道是郝思加在发毛病,说借人可以,但我作为上司需要陪同。
边晔抬起一边眉毛,“你知道迈赫厘是我的客户吧?”
阿康私下调笑,说CO2开会如上钟,哪怕是文案充阿康,阿康扮设计,也力求坐得漂漂亮亮。客户是人,有偏好喜爱,性别、国籍、长相,都是谈判资本,拿捏住了,让他们赏心悦目,也是一种维护生意的方式。
迈赫厘的那位与边晔是多年朋友,程诺文也认识,什么人,什么性格,心中有数。这种会议,出席人员,丁昭过去,花瓶带来的花瓶,一个不留神,怎么碎的都不知道。
“要么我和丁昭都去,要么都不去,你自己选。”
边晔仍旧挂着笑容,但笑不进眼,仿佛在给谁切片,一个个切好装袋再标名字。
下班前,丁昭邮箱收到会议邀请,与会人员看到最后,心跳漏拍。
他晚上在家熨衣服,第一次去迈赫厘开会,吃不准该穿哪套,问程诺文有没有好的建议。对方抱着叉烧看电视,说CO2不是做过文化衫?穿那个。
去年年会,行政图好玩,给每个部门都做了一套T恤,前面印了公司logo,背后两句打油诗。客户组分到的是“阿康阿康,头发不长”,大头拿到这件衣服怒发冲冠,直接撕了个粉碎。
穿去客户那边开会,像话吗?丁昭无语,决定自己做选择,他在杨师傅那里做了一套新西服,拿到还没机会穿,兴冲冲换好给程诺文看,问他怎么样。
程诺文看一眼,将叉烧扔到边上,指自己跟前,说你过来。
他以为自己哪里没熨好,左看右看,最后被程诺文按到沙发上,才明白,这次是真要重新熨一遍了。
迈赫厘中国总部的办公室设在陆家嘴,从浦西到浦东,风景变化,行人步履都加快两分。
大学组织活动,丁昭去过外滩,和同学合照的背景是陆家嘴三件套。人类在都市巨物的映衬下,显得非常渺小,那时候他看黄浦江对岸亮灯,璀璨如人造星星,好奇到底什么人才能坐进那么豪华的办公楼。
只分两种,正经公司和皮包公司。坐到云上俯视,你会自动剥离,你是人,地面那些是蚂蚁,无情一些,在这里比较容易赚到钱。
程诺文回答。今天好心,他让丁昭搭个便车。虽然拜访过多个客户,但迈赫厘所在的办公楼气势超群,走进去,丁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谨慎。
边晔到得最早,几人一起等郝思加,会议前五分钟,天才踩点来了。
阿康们衣冠楚楚,郝思加照旧一身黑,只是今天包得特别紧,虽然上海最近温度下去一点,但这种天气穿高领衫,未免太闷了些。
他什么都没带,光把自己运来。边晔见到郝思加,长舒口气,领路带着几人坐电梯上去。
这次会议如此重要,主要是有一位高层出席。迈赫厘的亚太区vp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德混血,中文名叫白睿德。丁昭上领英看过他照片,一头银灰色头发,容貌相当英俊。
见到真人,一米九的大高个,宽肩膀覆在剪裁利落的三件套之下,气魄十足,但笑容灿烂,甚至有点和蔼可亲的味道。
白睿德是迈赫厘二把手,身居高位,却保持亲和力,见到CO2众人,与他们一一握手。
直面这种级别的企业高管,丁昭还是有些紧张,伸手前,他害怕掌心出汗,忙在衣摆擦擦。
忽然背后一热,是程诺文的手放到他背上,那热度,是程诺文在替他打气。
丁昭心定下来。白睿德与他问好,竟也知道他的昵称,亲切叫他小昭。丁昭颇为惊讶,白睿德看出他的心思,莞尔一笑:“是Ryan告诉我的。”
明白了,边晔事先吹过风,不过这人声音好熟悉,像在哪里听过。
迈赫厘与CO2多年情深,白睿德和管理层都认识,见到程诺文,寒暄两句,说上次打高尔夫都是好久前的事情了,我让Ryan叫你,他说叫不动,只有Beth喊你才管用。
他语气从容,哪里停顿,哪里继续,有自己一套节奏,丁昭越听越耳熟,翻找记忆对号入座,对方眼神捕捉到丁昭身后的某个身影,笑意浓浓:“冒昧了,这位就是负责迈赫厘的文案吗?”
郝思加上电梯后,一直站在丁昭背后,现在慢吞吞走出来,嘴巴闭着,不肯接话。丁昭担心他这副孤高的模样唐突客户,侧过身眨眨眼,示意他好歹出个声。
嗯。郝思加鼻子出气,白睿德迎上去想和他握手,祖宗摆谱,理都不理,人一闪,先一步坐到会议桌边上,还将旁边的椅子一拉,意思让丁昭过去坐。
这套操作差点没把丁昭吓晕,白睿德却一点没生气,和善道大家别站着了,都坐吧。
众人陆续入座。按照惯例,白睿德级别最高,应该坐到最前面,但他谦虚说今天自己只是旁听,市场部各位是主角,我该往后靠靠。
于是合情合理,他坐到郝思加对面。见他过来,郝思加移开视线,垂下头隔着衣服抓自己手臂,似乎那里很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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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陪人陪人效应。
丁昭坐在郝思加旁边,他今天是陪客,不负责业务,只用安静听讲。
他常和程诺文开会,听惯对方思路,上司主打逻辑清晰,依靠过硬的专业能力碾压对面。边晔则婉转多了,侃侃而谈,像只百灵鸟,他平时说话略显轻佻,但放到工作上,言语张弛有度,面对客户挑战也是一笑化之,坏话都当好话讲,与程诺文锐利的风格完全不同。
相同的是都很厉害,丁昭权当过来学习。只有郝思加,不认真,心思完全不在会上,对面的白睿德好几次问他问题,他都抬起眼皮,凶狠地瞪过去,看得丁昭心惊肉跳。
白睿德涵养极佳,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笑眯眯看着郝思加,帮忙找补,说噢看我,这个问题问出来,倒显得我笨了。
几位客户听到老板如此调侃自己,纷纷送上笑声,氛围其乐融融。
郝思加眉毛压低,正要露出他的标志白眼,丁昭忙在桌下拉住他,郝思加眼珠子打个半圈,恢复正常位置。
他低头,好久没补染头发,原来的发根颜色长出来,黑金色反差明显。丁昭之前瞧见,问他是不是想留黑,郝思加沉默片刻,说对,老是去漂,伤身体,接受这样的自己也挺好。
同样关注郝思加的还有白睿德,不过他就坐在正对面,视线落下来也很正常。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听会议讲解。可能是岁数摆在那里,白睿德习惯用纸和笔。丁昭离得远,看不见他写的内容,只看到笔尖不断提起落下。
会议进到尾声,原本还有一两个问题想讨论,客户看看时间,说先到这吧,剩下的用邮件沟通,Reid今晚要飞柏林,待会就得走了。
白睿德合上笔记本,说不急,还有些时间,我倒是愿意在这里多留一会。
客户中有人提醒,再迟就是晚高峰,去机场高架很堵的。
“放心,来得及,我特意留了时间。”
听他这么说,边晔那边传来笑声,带点揶揄:“Reid是管理大师,就算只有一个小时,也要物尽其用。”
客户们频频点头,说老板的确如此,日程表满满当当,一分一秒都不浪费,顺便拍个马屁,表示您太辛苦,应当多多放松。
白睿德温和道:“工作不是生命的全部,我也一直提倡大家应该多花点时间在个人生活上,尽量做到两者平衡。”
郝思加听完哼一声,抱住手臂,在桌下并紧腿。
几句闲聊过后,这次是真的快到时间,边晔与白睿德说剩余部分我晚些邮件给到,保证你在路上也有事可做,请吧大忙人,再拖下去,万一飞机误点,挨罚的可是我们。
“怎么会,”白睿德语气轻松,“大家都是平等合作的关系,我不会莫名其妙惩罚谁,况且,我的惩罚向来都是有原因的。”
说到惩罚二字,他略作停顿,又轻巧带过。丁昭感觉一边的郝思加身体抖了抖,好不容易控制住,他稍微分开膝盖,很慢地吐出一口气。
对面的白睿德似乎也发现了,他将钢笔移到唇边,在上扬的嘴角边点了一点。
迈赫厘一场小风波过去,郝思加不再收到花。突然出现的追求者突然消失,前台比他遗憾,说每周猜花已经成为自己的上班动力,现在突然没了,很是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