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不坏—— by里伞

作者:里伞  录入:08-13

他看着程诺文上车,担架床抬上去,一瞬间觉得程诺文好轻,就这么能被抬起来。
心里涌出许多不舒服的感觉,他爬上车,钻到程诺文身边。救护员给程诺文测血压心率,问丁昭病人病史,有无药物过敏,丁昭一一答了。救护员给程诺文吸上氧,程诺文稍微恢复意识,他伸手抓到丁昭的手,握住,不肯放。
小昭。他听见程诺文喊他。程诺文和庄晓朵他们不一样,从来不肯对丁昭喊出这个称呼,也许是嫌太亲昵,也或者觉得取笑的成分过多。
但现在为什么要喊呢?丁昭不明白,但他的心瞬间变得很软,软得哪怕程诺文这么叫是开玩笑也能包容。他手指滑进程诺文手心,握得更紧。程诺文一张脸白得没血色,丁昭还是习惯朝自己皱眉的程诺文多些,那么生动,只要能好起来,他多骂骂他也行。

第68章 旧错误(1)
救护车开进附近医院的A&E,急诊人不少,送到后,救护员说程诺文的情况不算最紧急,让丁昭先去前台填表挂号,然后排队等医生。
怎么不算紧急?他刚才差点呼吸不上来了。丁昭听得冒火,正要同对方据理力争,程诺文伸手拉住他。
“去挂号,听话。”
声音有些虚弱,却用一句话令丁昭服从。他说那你坐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就回来。接着匆匆跑去前台,接待处的护士看过护照,让丁昭填表,问你是不是病人家属。
丁昭张嘴,真在考虑该说哪种家庭关系,随即意识到这么想的自己很蠢,于是说我是他的同事。
等他填完表,护士指了指墙上的电子屏幕,说你先陪病人坐着,轮到你们医生会出来叫名字,到时进去就可以。
丁昭一回头,屏幕上写两小时。他问没法再快点吗?护士说抱歉,A&E是按照病情的严重程度排顺序,目前只能等待。
他实在没辙,回程诺文那里,对方头靠墙,呼吸极慢。
丁昭蹲到他身边,“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程诺文缓缓睁眼,“是不是要等很久?”
丁昭点头,他觉得自己好没用,鼻子一酸,“对不起,他们让我等,可能要两个小时,我也没办法……”
程诺文手放到他头上,轻轻摸一摸,“没事,在国外人生地不熟,你做得很好了。”
不够好,还是不够好。丁昭拼命摇头,每天在片场看到程诺文,面色都很差,一开始以为他心情不佳导致脸臭,现在想,估计是每晚缺乏休息,累积到顶点,身体承受不住才突然爆发。
明明自己是离程诺文最近的那个,却没有及时察觉。他愈想愈愧疚,眼眶湿润。程诺文曲起手指,敲他的额头:“不准哭,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他点着身边的空位,让丁昭坐下。丁昭用力揉眼睛,再使劲吸鼻子,发出很大一声,引得周围病人侧目。
程诺文靠着他,低声道:“你先回去送表——别和我犟,我们出来太久,东西再不送到,下午拍摄赶不及的。客户问起来,就说我临时有个视频会议,开完晚点再过去。”
都成这样了,人晕倒,要靠救护车拉走,程诺文清醒后的第一件事还是考虑工作。丁昭下意识想拒绝,他恨这种无法反驳的要求,可理智告诉自己,程诺文是对的。
“好,我现在就去,送完表马上回来。”
他不愿留程诺文一个人在这里。对方听后摇头,“不用,片场只有Eric和Ceci,人手本来就不够,你再跑了,客户会有意见。”
程诺文离开他肩膀,撑起身体独自坐好,“我已经进A&E了,就算再发生什么也会有人帮忙。”
可别乌鸦嘴了。丁昭不让他往下说,还想争取回来,被程诺文用眼神制止。他拍拍丁昭的手,冰冷的掌心略有回温。
“听话。”
最有效的命令,程诺文总是熟练掌握。丁昭答应了,走前和接待处的护士软磨硬泡,请对方多照看一下程诺文。
护士失笑,说先生,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们对病人一视同仁,每个都会尽力帮助,你要不放心,我给你背一遍希波克拉底誓言怎么样。
丁昭讪讪低头,护士叹口气,指着他留下的号码说我会留意的,你不是写了电话吗?如果你的partner碰上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联络你。
他不再争论,抱着产品袋走出去,到门口了,忍不住扭头再看一次程诺文:对方靠墙坐着,闭上眼休息,沉郁得像尊石膏像,一潭死水般毫无生气。
那只表安然无恙,丁昭坐车回拍摄点,及时赶上进度。他将表交给道具,客户检查过后,问起程诺文。丁昭按照交代相告,想想还是补一句,国内打来的视频会议,估计要花挺长时间,如果各位有什么需求,我这边会配合处理,再同步给Nate。
拍摄到了最后阶段,客户跟了一周,也有些懒散,感慨Nate真忙啊,反正今天镜头也不剩几个,你和他说一声,不用特地再来了。
人在片场,一颗心丢在医院。除了竭力做好手头上的事情,每隔十分钟,丁昭都要发一条消息,询问程诺文情况。
对方回复,先后做了心电图以及抽血,等了一小时,医生出来喊人,给他做完检查,判断是疲劳过度,没有大碍。
丁昭将信将疑:确定吗?要不要换个医院再看?
程诺文说可以了,医生开了药,他也感觉好很多,能够自己走路了。跟着反问丁昭拍摄进行得怎么样,有没有遇上麻烦。
都是些小打小闹,不至于到麻烦的程度。丁昭给他一五一十同步现场,发生什么,怎样处理,结果如何。
总结:尚且顺利,你别担心。
程诺文打来一段话,写清应对客户的几个要点,让丁昭注意。
丁昭反复读,想象对方在急诊处理工作的样子,针扎在心口,密密麻麻的疼。
当晚收工早,送走客户,丁昭赶回萨伏伊,本来想去探望程诺文,可惜敲过门,长久没反应,他也不多打扰。程诺文到酒店给他发过信息,估计是睡下了。
这件事他连赖茜和艾瑞克也没告诉,众人都以为程诺文消失一下午是分身乏术。隔天,他出现在片场。丁昭正和老朴商量几个细节问题,抬头瞧见对方。不过一晚,程诺文的精神已经恢复七八成,衣着笔挺,一丝不苟地陪在客户左右。
早晨丁昭给他发过信息,问身体好点没。程诺文只回了一个字,嗯。
昨天那个从自己手中轻飘飘飞走的人,再次变回坚实的一座山,仿佛谁也无法打倒。也许是被盯得久了,程诺文回以视线,两人隔着半个片场捕捉到彼此,相触两秒,共同移开。
站好最后一班岗啊!艾瑞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猛拍丁昭后背。丁昭强撑出一个笑脸,说我会的。
下午三点,最后一个镜头结束。
按照惯例,丁昭定了一束花,准备在拍摄结束时送给江天禹。他没自己送,让赖茜帮个忙。
江天禹收到花后,温和说谢谢,辛苦大家了。
客户起立,带头拍手,随即全场响起掌声。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也来得及让人培养出些许默契,有几个工作人员击掌庆祝,均露出一丝不舍。
身边的艾瑞克边拍手边打哈欠,“来伦敦这么多天,只有今晚闲着,收拾掉思加这个烂摊子,我得回头让他替我多写两篇东西。”
他推推丁昭:“晚上自由活动,你有啥安排?”
丁昭敷衍地拍两下手,说哪里自由,走吧,还有一堆收尾工作,估计弄完也要六七点了。
广告公司就是现代的血汗工厂!艾瑞克控诉,垂头丧气接着干活。等到全部收拾妥当,制片跑来,惊讶问你们怎么还没走,江老师包了餐厅办庆功宴,慰劳所有工作人员,大家都过去了,就差你们几个CO2的。
艾瑞克听到吃的最来劲,说马上马上。丁昭犹豫,思考自己是不是能逃则逃,结果被艾瑞克一把抓住,挟制上车运去目的地。
江天禹的开工饭变成庆功宴,最终还是吃上了。soho的川菜馆,包场,客户也来,两桌人坐满,氛围其乐融融。
众人在片场吃了一周连锁餐厅的冷汤加三明治,看见擂茄子和麻辣烤鱼,集体沸腾,欢呼:感谢江老师!
是我感谢大家。江天禹谦虚摆手,说后期还要麻烦各位给我修片修得漂亮点,逗得一群人眉开眼笑。
伦敦的川菜意外地道,艾瑞克大吃特吃,不断给丁昭夹菜,说你多吃点啊,拍一礼拜,一个你,一个Ceci,瘦得脸颊肉都没了。
丁昭尝不出什么滋味,偷偷看手机。程诺文今晚缺席,原因不明,他发了好几条信息询问,对面却很安静,并无回音。
不舒服吗?还是睡了?丁昭忧虑,筷子动两下,停了,再也吃不进。
艾瑞克嫌他不识货,与赖茜低语:“这小炒黄牛肉可真他妈好吃,我在上海都没吃过这么正宗的口味,Nate不来,真是没口福。”
给他打包一份回酒店吧,赖茜建议,要来菜单和和艾瑞克研究。丁昭在一边,欲言又止,最后问:“有小馄饨吗?”
“只有红油抄手。”艾瑞克答。
老板亲自过来点单,听见了,说可以做成带汤的,就是抄手个头大,不比小馄饨。丁昭立刻说可以的,不要辣,不要放葱和虾米,盐也少一点。
要求还挺多嘛,老板打趣。丁昭有些不好意思,说麻烦你们。
赖茜抬眼,“Nate找你说的?”
丁昭迟疑片刻,说对,他发信息给我。
女孩用一双眼睛查探他,最后啪一声合上菜单,“那就这样吧,别的不要了。”
艾瑞克最无辜,啥啊,Nate喜欢吃馄饨?
厨房手脚麻利,十分钟,丁昭拿到打包袋,滚烫一碗。他站起来,说汤馄饨不能放太久,要冷的,我先回酒店一趟,你们继续。
“你还特地跑回去送啊?”艾瑞克问,“再等等呗,吃完水果我们一起走。”
丁昭心急,半个身子快要飘出门口,店内有个声音喊住他:“小昭,我送你过去,晚了,街上不安全。”
看到坐在里面那桌的江天禹起身,丁昭愣了愣,“才几步路,这里离酒店很近。”
哟喂,江老师!同桌的客户喝得有点脸红,叫起来:“您什么身价,怎么能做保镖呀!”
“我送我送,”老朴赶快接话,“我送小昭回去。”
江天禹笑着看他们:“我说我送。”
经纪人脖子一缩,不吱声了。客户被导演与制片联合敬酒,也顾不上。江天禹拿起外套,翩翩落到丁昭面前,“我们走吧。”

第69章 旧错误(2)
两人沿着苏荷区往酒店方向走,一路都是热闹街景。游客与本地人混杂其中,各色面孔贴身穿过,将马路可通行的区域挤得非常窄。
丁昭无奈,只得紧挨江天禹前行。对方嘴里哼起轻快的旋律,看上去心情不错。如老朴所说,江天禹酒量确实惊人,他坐的那桌推杯换盏,六瓶茅台喝高一群人,唯独江天禹毫发无损。
他看丁昭手上的外卖袋,装的汤汤水水,迎面来的人又多,丁昭怕打翻,两只手小心捧着。
“你对程诺文真是全心全意,”江天禹含笑道:“连他口味,爱吃什么都知道。”
丁昭目不斜视,继续赶路,当街上太吵,没听见这个问题。
“昨天下午没过来,他病了吗?”
通过观察丁昭脸色,江天禹自己得出答案:“真病了啊,那等会我也上去看看他。”
“没有,只是稍微有些累,你要真的关心,还是别去了,让他好好休息。”
丁昭赶紧堵上话头,免得江天禹玩心大发,真的去探望程诺文病情。
“嗯,嗯,我懂了,他身体不舒服,心里估计也不好过。”
不是真心关怀,江天禹愉快的情绪加强,有种小孩做成坏事的得意。丁昭嗅出这份幸灾乐祸,有些反感,但也没办法,只好告诉自己忍一忍,还有几步路就到酒店。
见他面色凝重,江天禹乐了,“好好,听你的,我不去看他了。”说完指着前面唐人街的牌楼,“哎,我之前有部戏就在这里取过景,动作片,讲海外缉凶的,你看过吗?”
看过,演的大反派。丁昭没说,江天禹自顾自继续,和他讲那年来拍电影也是伦敦的冬天,比今年冷多了,羽绒服里面贴满暖宝宝也没用,片场吃得也不好,把他活生生冻出肠胃炎。
他将这场经历说得很凄凉,似乎有意和程诺文比惨,要较个高下。丁昭不理,表情也没变化,他知道江天禹是存心说来取乐,要理了,他会更加来劲。
见丁昭摆出冷漠的样子,江天禹颇为失望:“你学程诺文什么不好,非要学他摆臭脸。笑起来多可爱啊,你和我合照那时候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忍……忍。丁昭默念,他把外卖袋提到胸口,抱着,获得暂时的温暖。
骗不到了,一根筋碰上特别在意的人事物,那股严防死守的势头,啧啧。江天禹眯起眼,决定更改话题。
“你有没有好奇,为什么程诺文看到我总是很,”他想了一下,“提防。”
丁昭心一抖,本能地放慢脚步。江天禹满意道:“他肯定没告诉你,我就知道。”
“程诺文很要面子的,有些事情杀了他,他都不会说。”
此时他们拐进小路,人少许多,两边红砖砌墙,说话都有回音。
江天禹悠闲道:“那天在酒吧,没来得及和你说完整个故事,我想想讲到哪里了——噢,Allen!”
这个名字触发了丁昭的反应。江天禹得逞,接着说:“我和程诺文认识那时候,他和Allen正在热恋期。爱情滋润人,每次见到他,都像从蜜罐里捞出来那样,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意气风发得不得了。你以为现在的程诺文厉害,其实是没见过当时的他,三十不到,应该是程诺文的巅峰状态吧。
第一次见程诺文,丁昭已觉对方足够耀眼,令人挪不开视线。如今告诉他,程诺文还有个更为金光闪闪的版本,心底泛酸,气自己想象不出。
“他工作顺利,公司也有点起色,身边还有个特别漂亮能干的下属兼男友,用人生赢家形容都不为过。”
语气乍一听像是羡慕,可江天禹顿一顿,遽然露出一抹讥笑:“太完美,完美到我想吐。人是不配那么幸福的。”
这笑容极轻巧,也极阴冷。丁昭看过江天禹的全部影片,他戏路宽,尤其擅长演绎内心层次丰富的角色,可以将那些大恶人演得入木三分,罪无可恕的同时,亦教人心生怜悯。然而到了真人,不伪装时,他这股毫无来由散发的恶意,钻出风平浪静的海面向丁昭袭来,瞬间浸透他全身,半句话都说不出。
“我见Allen的第一面,就知道他与程诺文是两路人。相似的人闻起来味道都差不多,程诺文比较恶心,他不臭,烂泥里长出的花,香味更重。Allen不同,他埋在地底,那股馊掉烂掉的味道就很熟悉。”
他指指自己,“和我很像,所以我们认识两个月就睡了。”
“不算强迫啊,”江天禹解释,“Allen本来对我就有点意思,我也给他介绍过一些关系,算资源置换吧。我偶尔问他怕不怕被程诺文发现,他就反过来问我,你是不是还挺享受被捉奸?哈哈,Allen就是这么聪明。”
像是沉浸于什么珍贵回忆,江天禹面露怀念:“后来当然暴露了,有次在他家,程诺文加班提前回来,我以为他会打我呢,都做好准备了,结果没有。第二天我们在佲仕那边的活动遇到,他在客户面前和我打招呼,我当时就想,程诺文可真会忍,这忍耐力,绝对不是一般人。”
心往下掉,掉到水里再下沉。江天禹,长相与演技都是一等一的好,品格与这张嘴也是一等一的低劣。丁昭抱住外卖袋,馄饨已经开始变冷了。他不想往下听,快步向前走,只想尽快赶到萨沃伊,赶到程诺文身边。
“怎么了,是我说得太直接吓到你了吗?”江天禹迈开长腿,紧紧跟着他,“真纯情,小昭,你也是香喷喷的,所以我才说程诺文能忍,他是怎么做到不碰你的?”
他做出惋惜的模样:“因为他不碰你,我先碰,就感觉没那么好玩了。你吃过玻璃纸包的那种糖吗?因为口味很多,你不拆开,不亲自舔一舔,不会知道哪种好吃。但如果有人先这么做了,他吃到一颗好吃的糖,不愿意分享给别人,重新包好想慢慢吃,这时候你偷走打开,舔一口,那种甜,才是最最甜。”
两人已接近酒店门口,丁昭停住脚步。他忍了一路,实在是忍不住,回头狠狠瞪向江天禹,“请离我远一点!”
江天禹嘴角仍是往上:“叫我滚还说请,太有礼貌了,要和你上床,是不是还会和对我说请进请进?”
丁昭实在不会骂人,两句难听的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现在理解为什么每次江天禹出现,程诺文都如此厌恶。要可以,他真想在伦敦街头将江天禹暴揍一顿,然而他更理解程诺文没有冲动做出这一行为背后的原因。他忍江天禹是为工作,那么自己也不能任凭一腔怒火行事,至少要做到和程诺文统一,不给他再添麻烦。
他尽力说服自己,身体却因压抑愤怒而微微发颤。这时江天禹忽然伸手捏他脸蛋,丁昭没反应过来,给江天禹占了个便宜。
“你别碰我!”他厉声制止。
“防备心那么重呀,程诺文不碰你,训练你倒是很花心思。”
江天禹恢复那副好人受委屈的嘴脸,歪头看丁昭,“所以狗是真的只认自己的主人吗?唉,突然有点羡慕程诺文,我也想养狗了。”
丁昭抬手擦脸,恨不得搓掉一层皮,江天禹再靠近他,他就后退,直到退到某个人身上。刚想道歉,转身对上程诺文那张脸。
程诺文穿得很单薄,不像出门。你。丁昭只说了一个字,程诺文给他一眼,丁昭心跳漏拍,不再说,单个音节也不发出。
江天禹与程诺文招手:“晚上好,我和小昭来送温暖了,谁让你不去庆功宴——”
话音未落,程诺文一拳飞到他脸上,冲击力让江天禹向后踉跄几步。不远处的礼宾员看到,即刻跑来,一边喊住手,一边大声询问江天禹需不需要报警。
江天禹扬起脸,颊边有些红肿。这种时候,他居然也没生气,按住被打的地方,笑着对紧张上前的礼宾员说没关系,朋友间开个小玩笑。
几个高帽子面面相觑,他们都见到程诺文动手,但江天禹明显是不想追究,只能扶住他,问您是否需要坐下休息。
我很好,谢谢,不用为我操心。江天禹微笑依旧,挥挥手让礼宾员离开。再看程诺文,对方根本不在意,早已转身走了。丁昭紧随其后,捧着外卖袋跟他踏进萨沃伊。
一前一后。前面的人手中一条无形的牵引绳,系到追随者脖上的项圈,只需扯动,后面的人就会跟上去,姿态义无反顾。
江天禹看着两人背影。他摸一摸脸颊,倒也不是很疼。生病的人体力不济,力量减弱不少,应该会很快消肿。
这拳过来,专门往脸上打,那是自己吃饭的家伙诶。江天禹心有埋怨,张开嘴,朝外轻轻吐气。伦敦冬天将他的呼吸化成一团雾,凝成后散开,融入天地。
他不无遗憾,又欣然自喜。
看来程诺文也沦为和我一样会操狗的变态了。

第70章 旧错误(3)
丁昭勉强跟上程诺文的步速,他还没从刚才的突发事件中回过神:程诺文那拳真挥到江天禹脸上了吗?不可思议,程诺文的情绪管理能力如机器般缜密,他以为他是不会出错的。
一瞬间脑中闪过很多可能,丁昭随他进电梯,紧张问:“你那样没事吗——”
电梯门徐徐关闭,问题结尾被堵在嘴边。程诺文居然直接抓着他头发吻上来,毫无预警,丁昭吓了一跳,思维大片空白,直到程诺文咬他下嘴唇,才有所反应,尝试推对方胸口。
程诺文纹丝不动,两人之间的空气挤压得所剩无几。他的舌头被程诺文牙齿勾破了,倒刮出一道口子,唾液混合血腥味,尝起来有股湿淋淋的咸味。
每次和程诺文接吻都会弄破口腔,上次也是。程诺文的吻不是缠绵接触,他是咬,当丁昭是某种可以下口的食物,咬破见血才算真正吃到。
等等……丁昭仰起头躲开程诺文。这不是他们在上海的公寓,电梯往上,或许随时会遇到哪个认识的人开门进来。
程诺文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可今天他真的很反常。两人稍微分开,丁昭喘着气,想说两句制止的话,对上程诺文眼睛的那一刻却噤声了。与数分钟前在门口撞到对方时一模一样,程诺文眼中情绪深不见底,看一眼就会被卷起去,让人不由屏息,心中同时涌现出强烈的恐惧与探索欲。
发呆两秒,程诺文再吻上他。这次的痛感加剧,程诺文不止咬他嘴唇,腮帮、脸颊,每处都要用牙齿刮擦过去。丁昭心跳加速,他不敢闭眼,余光始终盯着电梯的楼层数字,生怕在哪层突然停下。
跳到5的时候,向上的指示箭头闪了两下,随之消失,电梯门开了。
丁昭猛然惊醒。程诺文还压着他,无论如何看都不像是两个正常搭电梯的人该有的姿势。如果是哪个熟面孔……他的心快跳出喉咙口,下意识想挡住自己的脸。
老天没让他更难堪,外面站的是一位陌生人。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见到他们先是惊讶,随后露出好笑的表情,礼貌地问,我是进了谁的蜜月套房吗?
丁昭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推开程诺文,起效了,程诺文从他身上起来。两人走出电梯,换真正要作电梯的人进去。
合上门前,老头与他们道别:祝小伙子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丁昭还没来得及为这句话害臊,程诺文拖着他的手,往旁边楼梯向上。他们下来的楼面离程诺文的房间只差一层,台阶走两步,就进到客房长廊。
东南西北都未分清,丁昭已被对方推进房内。他走路跌跌撞撞,放下外卖袋,刚想对程诺文说我给你带了宵夜,对方就从后面一把扯过他的衣服,将他摁到床上。
客房床垫很软,丁昭前两天睡得不太习惯,醒时腰酸背痛,此刻陷进去,仿佛掉进网里。他撑着手臂要爬起来,程诺文没给机会,一步跨到他身上。
“被摸了哪些地方?”程诺文终于说话了,声音像刚睡醒,非常沙哑。
紧贴皮肤的双手稍显冰冷。从电梯开始,程诺文的行为就不能用正常思维评估,上一秒信息都不回,下一秒就用那种慑人的气势吻过来。他搞不懂,折腾自己很好玩?
原本还担心他病情,现在论疯劲,程诺文也没比江天禹好多少。丁昭拼命拦住对方伸手往下探,“放开我!”他高声喊,“谁摸都和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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