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编脸涨通红羞臊难言。
厉海砸舌叹气:“她这种人,搁我这儿只有四个字奉送——死不足惜。”
时俊脸色难堪,眼中渐有怒意流露,缓缓站起身:“不好意思,我觉得,您该向死者道歉。”
厉海不以为然轻蔑耻笑,模仿对方语气反驳:“不好意思,我不觉我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袁香秀何止死不足惜,简直报应不爽。要不是担心凶手再次犯案伤害无辜,这案子我不仅不会接,还要给凶手送一面锦旗,感谢他为民除害。”
时主编难以置信,喃喃自语:“你怎么会是这种人?”
他眼神激愤深吸一口气,双手攥拳据理力争:“我不明白!你身为警官,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就算香秀做过你说的那些事情,难道她就该死?
就算她在工作中耍了一点小心机,或者脾气不好骂过人,也没有哪条该治死罪吧?
你凭什么以一己好恶判定别人该死?
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心态!一名年轻女子惨遭杀害,而她只因为偶尔发点小脾气,说几句难听话,就被你侮骂‘死不足惜’、‘死有余辜’。
是否在你眼中,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女人可以随心所欲的讲话!或者活着?”
厉探长撇嘴嗤笑:“你说的轻松,她没找人骂你,没欺负过你,你倒是很会慷他人之慨。”
时主编眼中尽是失望,泪光闪烁伤心欲绝。
昨天厉警官步履铿锵走进他编辑部的同时,也促不及防的闯到了他的心里面。
在时俊看来,厉海不仅高大俊美,开朗正直,而且善良温柔。
尤其是当他发觉厉海身边伙伴明显智力有问题的时候,厉海对其展现出的关爱与尊重,细心和体贴,令多愁善感的文艺男青年几乎一瞬间芳心沦陷。
而这个天大的误会,只能归咎于大部分人无法在短时间内理解,各方面都很优秀的正常人为何能对一个傻子产生爱意。
所以时俊和其他人一样,非要一厢情愿把人家的“偏爱”解读成“博爱”。
厉警官日常关照迁就媳妇儿,竟因此在多情主男主编的心目中同时拥有了令其倾心的正派形象,和无与伦比的高尚品性。
时俊一度以为,眼前这位阳光爽朗的年轻警官就是自己的「人间理想」,万没想到他这个「理想」是积木搭的,吹口气儿就塌了。
厉海对一位遭人戕害惨死刀下的年轻女孩子说出这么刻薄的风凉话,若非铁石心肠,一定狼心狗肺。
可是笨嘴拙舌的男主编一时不知怎样反驳厉海指责他“慷他人之慨”,只能将无助眼神投向被袁香秀伤害过的女同事彭智蕊。
彭智蕊唉声叹气放下钢笔,目光在时俊、厉海中间来回巡睃,双手交握沉吟片刻:“厉警官说得对,我不会因为袁香秀的死,而原谅她对我心理上造成的伤害。
但我也不认为她做过一些卑鄙的事情,就该死,或死有余辜。
说到底我讨不讨厌她,和她该不该死,是两码事。
她活着时我已经懒得跟她讲话,她死了我更懒得去讲她闲话。
总之她死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嘶——”厉海深吸口气,脸色犯疑:“您可真大度,我要是您,此时此刻只会懊恼没机会亲手送她上天,你竟然讲,跟你无关?”
彭智蕊用同样困惑眼神回望厉海:“当然是因为她罪不至死。”
她说着用手指点住面前楚县烈女案案卷笔记:“这里的楚老爷、屠仲根,还有把儿媳当家畜宰杀的公爹,以及那些食发妻血肉顶饥,灾后却将发妻骨骸抛弃在乱葬岗的男人,他们才该死,才叫「死有余辜」。”
彭智蕊低头,手掌按在记事本的字迹上轻缓摩挲,语速放慢些许:“厉警官,这两个案子皆由你主办,在经过楚县案之后,你为什么会觉得袁香秀也该死?
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两件案子所展现出的人性恶毒一面,有天壤云泥之别?
或者说,在你心里男女有别,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只要他养得起,娶八十个姨太太也天经地义;女人改嫁就罪不可恕,如果背夫偷人,就更是罪该万死。
所以男子杀妻一定情有可原,女子弑夫必定恶贯满盈?
如果以此类推,袁香秀嫉贤好妒,容不下别人爱慕自己心仪对象,的确该死。”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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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智蕊讲话的时候,时俊满脸认同,时不时点个头无声附和。
与袁香秀结怨颇深的的女编辑说到后面也逐渐显出激动情绪,好像害她专栏停刊的人不是袁香秀,而是厉警官。
厉海抿紧嘴巴,静待面前顺位第一嫌疑人尽情释放心头怫郁。
鉴于《新友月刊》是一本以唤醒新女性自我意识为己任的刊物,编辑们的女权意识较为强烈也是件能够理解的事情。
彭智蕊虽然和袁香秀有私仇,但上升到两性权益认知,就好似柴米油盐对比国仇家恨,对她来说应两件事不能比肩而论。
彭智蕊越说越激动,甚至将一部分怒意投射到厉海身上:“可惜我不是男人,没办法与厉警官您感同身受。
很感谢您分享楚县这么好的素材给我们,但请原谅我没办法支持您对广大女性偏激苛刻的个人看法。”
厉探长眉头紧锁掩唇轻咳,心道:“啧!看来不是她。”
他刚才故意用含糊说辞试探彭智蕊,搞得审讯室里谈话气氛十分尴尬。
此时既然试探出结果,当然要把误会解开。
所以厉探长略作思忖后站起身,表情严肃沉声正告:“麻烦二位搞清楚,我今天在这间房里谈论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只就事论事,仅针对袁香秀本人,与其他任何女性无关。
确切点讲,与性别也没关系。
袁香秀六年前为搏名气,为争奖学金,一意孤行曝光绑架案。
苦主给她下跪磕头,局长求她高抬贵手,她仍选择急功近利连续发表明知会害死人的泄密文章,令两名花季女子被歹徒残忍杀害。
两个美满家庭因为她自私行为失妻丧子,从此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袁香秀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们不了解她,就把嘴闭上。大可不必因为和她共事过几天就搜肠刮肚捏造溢美词汇为她矫饰人品。
老实讲,你们出言替袁香秀辩白时,我为你们感到羞耻。
尤其是时主编你……”
厉海眉头紧锁睇住时俊清秀面孔,眼神似无奈又似怜悯。
多愁善感的年轻主编已经被厉警官疾言厉色批驳得无地自容。
这时又被对方单独点名,眼神跟身体同时慌悴悴瑟缩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盛满无助与不安。
厉海咂舌,好似愈发不耐烦:“时主编,恕我直言,你们编辑部加上你自己也不到十个人,袁香秀在你眼皮底下搞那么多小动作,你都懵然不知,还几次三番对我强调你很了解她。
你的自信和你的职位一样,简直空虚来风,不知所起也不知去向。
都糊涂成这样了,还能言之凿凿帮袁香秀贴标签,什么‘新时代女性’、‘进步青年’、‘思想独立’。
知道的是你眼神不好,不知道的还当你在反讽羞辱全天下有学识女性。”
时俊脸涨通红,低头兀自哽噎到说不出来话。
彭智蕊也怔愣许久,隔好半天才嗫嚅追问:“厉警官,刚才你说那些,都是真的吗?”
厉海嘲弄嗤笑坦率点头:“当然,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了解一下,被她写文章害死的女孩子,是电影演员如霜的独生女。
翻翻旧报纸不难追究往事。
遇难女孩儿的母亲当年已经筹到钱,准备去赎人,袁香秀堵在人家门口抢独家新闻,赶不走甩不脱,还把巡捕房的追捕计划曝光在她实习那家报纸上。
被绑票那个小姑娘生前被奸污、被切断手指、被打折腿,受尽折磨,遇害时才十四岁。
而你们这位悲天悯人的好主编,一直在为害死人却不必偿命的报界之耻说好话。”
时俊伏案掩面泣不成声,小声呜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想得到……”
厉探长大咧咧训斥:“所以我说你糊涂呀!你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了解她,却非要对我夸奖她。
我今天要不是对你弱智言论忍无可忍,不至于非跟你们吵一架。
所以你到底何德何能,怎么当上主编的啊?”
时俊摇头不语,羞愧难当。
彭智蕊小声替他回答:“时主编的母亲,是《新友月刊》的创刊人。”
“哦,原来这样。”厉海撇撇嘴:“其实我现在更好奇蕊姐你。
你和同事处不来,上班心情想必不会太好;做组稿编辑没奖金,赚不到什么钱;专栏被停掉,想写点自己的东西,人家也不给你刊登。
你留在《新友月刊》到底图的什么?……哦对,上班还蛮远的。”
彭智蕊目光幽幽瞥时主编一眼:“先前觉得就那样离开,不甘心;今天被你当头棒喝,发现原来很不值得。
我会好好写完楚县这篇纪实,然后辞职。”
时俊伏案抽泣,喃声道歉:“蕊姐对不起,是我让你受委屈。”
彭智蕊没吭声,只默默把脸仰起来,用力眨几下眼帘。
她好像也很想哭,但最终把泪意忍了回去。
厉海低头看一眼腕表,又坐回审讯椅的小桌板上。
彭智蕊低头继续抄写楚县案卷。
时俊泪意渐收,从衣兜拿出一块清洗干净折叠整齐的男士印花手帕放在桌面上。
厉海伸手拿回自己手帕:“不好意思,刚才说话苛刻了点,但和你红颜知己做过的事情相比……也不算很过分哈?”
“她不是我红颜知己。”年轻主编惝恍反驳。
厉海充耳不闻,低头看一眼腕表上时间:“你们在这里慢慢写,我先出去处理点别的事情,等下回来接你们。
不要出门乱走,这边挨着拘留房,万一被人当成嫌犯,蛮尴尬的。”
彭智蕊说:“好。”
时俊黯然垂首,不晓得因为羞愧还是畏惧,亦或失望,总之没再抬头多看厉探长一眼。
厉海步履生风走出审讯室,神色轻快得意,好似出门散步拣了只大钱包,而且不打算还给失主。
回到警务大厅立即被熟稔同事调侃:“哟!瞧厉探长这副表情,是又破案啦?”
厉海大咧咧窘笑反问:“破案急什么呀?破完这个还有下个,慢慢搞呗。”
回自己座位,伸手胡噜霍振庭脑瓜顶:“达令,草莓好吃吗?”
霍振庭用力点头:“好吃!庭庭给哈尼留了三颗,哈尼也吃。”
“嗯,新品种不好买,估计人家以后也不给你哈尼送了……好吃你就多吃点哈。”
厉海说着从电话机下面揪出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白立群写给他的留言:“中午十二点,巡捕房门口接您。”
这位就没书呆子那么好应付了。
第157章 打情骂俏算不算嘴欠
霍振庭看厉海不舍得吃草莓,笑嘻嘻站起身讨好:“哈尼口渴吗?庭庭帮哈尼泡茶。”
厉海看他站起来,自己立马一屁股坐进办公椅,抱臂跷脚摆出个当“老爷”的惬意姿态,使唤傻媳妇:“好呀,但是我没茶叶哎,你找人要点儿去。”
“找谁要呀?”霍振庭为难,捧起厉海桌上空茶缸,小声追问:“要啥样的啊?”
隔壁桌文职警员听见他俩说话,抬头叫人:“小霍你过来,我这有茶叶。”
霍振庭喜笑颜开跑过去,伸手就要往人家茶罐里抓。
把厉海同事吓的连忙掩住茶罐口:“不能用手抓!”
小傻子不知所措:“那怎么办?”
文职警员咂舌窘笑,教他用小茶勺拨少午茶叶进搪瓷茶缸:“这些够了,回去吧。”
“够吗?这么点儿……”霍振庭端起茶缸凑进面孔晃了晃:“哥哥,太少了,再给点儿。”
文职警员被他逗乐,又给小傻子多舀半勺茶叶,笑眯眯调侃:“小霍真会疼人哦,怕你哈尼喝不出茶味哈?”
“嗯。”霍振庭直认不讳,转身把茶缸捧给厉海看:“哈尼,这些够吗?”
厉海瞥一眼,点头:“倒水吧,别倒太满,比一半多点就行。”
旁边同事扭头揶揄:“哎哟厉警官,你手受伤啦?啥都指使小霍。”
厉海不置可否,默默把桌上纸质文件收进抽屉,身体也往后撤了撤。
保温瓶里的热水是霍振庭自己接回来的,他知道那个水烫,拧开壶盖后身子躲老远,单手拎壶耳,支棱开胳膊拿壶口瞄准杯口。
果不其然把热水漾的到处都是,一半泡茶,一半泡厉探长办公桌。
刚刚送茶叶的同事隔岸观火,呵呵哂笑:“你看嘛,他不会干活儿,还不如你自己来。”
厉探长不以为然,掏手帕当抹布擦拭桌面,随口跟同事搭腔:“一次做不好,就多练习几次,我达令聪明得很,学东西可快了。”
他是好心,想多教小傻子一些基本生活技能,但傻子并不领情,满脸不高兴。
放下保温瓶撇嘴埋怨:“庭庭会倒水,是你的水壶不好,你水壶太大了!还没壶嘴。”
厉海朝他翻白眼:“那也不是走到哪儿都有小水壶给你用呀!”
旁边同事被这俩活宝逗乐,笑吟吟打趣儿:“哎哟!达令不好带哦,当爹又当妈,吃喝拉撒一把抓。”
随即又感慨起来:“我对我儿子要是有这份耐心,指不定臭小子也能成材。”
而注定成不了材的傻子小霍,这时看见厉海摊开来擦桌子的手帕,忽然懊恼控诉:“哈尼!你怎么能用庭庭的手帕当抹布?”
进而不等厉海反应过来,继续高声埋怨:“你没有抹布吗?……你没有茶叶,也没有抹布,你咋啥都没有?”
“嘿!你个浑球……”厉海啼笑皆非拎起湿答答手帕训斥:“你眼睛近视啦?看清楚,这不是你的手帕。”
范筹刚回巡捕房,这会儿进警务大厅正好给俩人劝架,小跑两步上前声援小傻子:“老大,你好端端骂他干啥?”
厉海扬眉瞠目回呛:“你个戆度,你没看见他先骂我?”
霍振庭扭头对范筹抱屈:“小范哥哥,哈尼用庭庭手帕当抹布擦桌子。”
范筹闻言立即猜出问题所在,讪笑连连,不敢再开口“助纣为虐”。
因为厉府管洗衣裳的帮佣,会在男主人每条洗干洗、熨平整的外裤兜里放一块干净手帕。
虽然不至于用一次就扔,但也不会让大家把一块手帕用到开线飞边显旧色。
况且男人随手用的小东西都不精心,用不旧也会经常丢失。
所以这种日常持续消耗的东西,就好似厕纸一样,厉太太从不一块一块挑选,向来都是从商行整箱批发。
就是说在同一段时间里面,厉家所有男人裤兜里那块手帕,模样都差不多。就算不是同样图案,也是图案差不多的同系列花色。
厉海肯定是拿自己旧手帕擦桌子,霍振庭看走眼了。
范筹提醒他:“庭庭,摸摸裤兜?”
霍振庭应声往裤兜里摸,果然下一秒就把自己手帕掏了出来。
“啊?不是庭庭的呀。”
小傻子羞愧低头,同时瞥眼偷瞄厉海,担心人家真跟他生气发火。
厉海见天的没事就跟傻媳妇嚷嚷两句,看似吵架,本质上是打情骂诮。
一般只要霍振庭认怂,他也见好就收。
如果霍振庭一直不认怂,厉二爷就认怂,绝不拖泥带水。
厉海撇撇嘴把湿淋淋手帕扔桌上,叉腰质问小跟班范筹:“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家明’呢?”
范筹脸上显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给厉探长汇报:“沪城一中的确有位叫‘家明’的老师,但不是教生物,是位教英文的老先生,已经快要六十岁。应该不是袁香秀男朋友。”
厉海皱眉,语气质疑:“那可不一定吧?袁香秀的同事说,那个‘家明’出钱给袁香秀租房,老点怎么啦?兴许袁香秀就是图人家给钱呢?”
范筹摆手争辩:“您听我把话说完。那位叫催家明的老先生,是个‘妻管严’,他老婆每天只给他一块五毛钱当零花,他攒两天才够买包烟,你叫他怎么在外面包养女人?”
厉海轻咧嘴角:“看来不是他。那你有没有顺便了解一下其他老师?”
范筹:“一中的生物老师有两位,都是女人。放眼全校的话,范围太大,我就没往下查了。”
厉海抬手搔鬓角,虽然案子毫无进展,但脸上并无气馁神色:“嗯,咱们下午去袁香秀住所看一下。”
“好。”范筹点头:“昨天靳队长给我包了个红包,等会儿中午我请你和庭庭吃大餐去。”
厉海忽然叹气:“你先请我达令,我那份记帐。
今天中午我有应酬,改天你单独给我补上……”
他们正谈论午饭,远处忽然有人朝这边叫嚷:“厉探长!局长让你带你的人一起去楼上开会。”
“好的,马上就来!”范筹抢先替厉海答应,然后问厉海:“老大,我笔记本呢?早上放你桌上的。”
“拿去给杂志编辑摘抄东西呢。”厉探长说着从自己抽屉里另拿出个新本子:“先用我的。”
然后回手挽住霍振庭胳膊:“走着,跟哈尼拣漏去。”
霍振庭不解:“啥叫拣漏?”
“就是有案子……但没人。”厉探长扁嘴假笑:“咱们拣起来,嘿嘿。”
范筹装起新本子追上来:“不是啊老大!咱们手里有案子正办一半,咋接新案子啊?”
厉海撇嘴:“我哪知道?反正服从安排呗。”
厉海带自己人上楼,还没等走到他哥办公室门口就闻见好大一股烟味。
局长办公室房门大敞,里边除了厉江本人,还有老关探长和他带的两个关门弟子,以及法医卓磊。
大小警官们人手一根烟,搞得厉海站门口一整个犹豫住,探头探长往里张望:“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地方,这里是吸烟室呀?”
厉江捻吸烟头朝他招手:“进来简单聊两句,很快,熏不死你。”
关探长抬手肘拐了下挨他坐着的探员徒弟:“去把窗户开大点。”
霍振庭一手抱茶缸、一手捂鼻子,小声嘟囔:“不好闻。”
厉江没请他们落坐,仰脸对厉海说话:“昨天你去安贤的时候,卓法医牵警犬又去了趟翠湖公园,发现一具男尸。”
法医卓磊收到厉局长眼神示意,接过话题继续对厉海道:“是的,我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袁香秀的衣物,或者其他残渣。结果被狗子在不远处另一片山坡上刨出一具男尸。
从腐败程度看,男子死亡死间比袁香秀还早两天,有掩埋,所以前期未被发现。
男子尸体被剖开胸腹剔除内脏,体内组织经过放血冲洗,和袁香秀尸体呈现形态一致,稍微有点区别的是,男子没有被剜眼,而是被割掉了舌头。”
厉海听得直泛恶心,范筹也扁嘴用力吞咽一下,压下腹内躁动。
厉江又给自己点起根烟,深吸一口缓缓呼出,问厉海:“人在解剖室躺着,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厉海连忙摇头:“不用!卓大夫讲得够详细了。”
厉江:“昨天晚上关老师带人紧急去其他巡捕房比对失踪人口信息,很快核实到这名男子是工事局宰牲厂职工,他家人在五天前报过失踪案。”
厉海张口结舌低呼:“妈耶……连、连环杀手啊?”
厉江点头:“而且性质很恶劣。”
厉海脸色纠结仿如便秘:“是啊……我的天,真不能吃卤货了。”
厉江皱眉咂舌:“总之,我觉得以你的办案经验跟能力,已经不太适合继续跟进这个案子,你把案子转交给关老师吧,后面由关老师继续侦办。”
厉探长忙不迭点头哈腰道谢:“多谢局长体量,辛苦关老师。”
屋里一时没人开口接话。
霍振庭看大家表情都很严肃,既不说话也不让他们走,神情困惑扭头打量厉海,看厉海脸色也不大好,小心翼翼把手里茶缸往前递递:“哈尼,喝茶。”
厉海面无表情接过茶缸,掀盖仰头咕咚咕咚两口把半热茶水灌进肚。
厉江轻咳一声:“你如果没有意见就下去吧,等会儿关老师会去找你拿档案。”
“没意见,那我走了。”厉海把空茶缸塞回给霍振庭,麻溜儿敬个礼,转身带自己人快步走出局长办公室。
下楼梯时,范筹见左右没外人,小声提醒厉海:“老大,按巡捕房的规矩,案子在谁手里告破,绩效奖金就归谁。翠湖公园这个案子,你都把宰牲厂、安贤县全都摸查一遍,现在眼看都快大功告捷了,怎么非得让你把功劳让出去呀?”
厉海攒眉瞥自己跟班:“你哪只眼睛看见‘大功告捷’了?”
说着忽然唉声叹气:“马上月底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我也受不了宰牲厂里那股味儿,我可不想去第二次了。
下午咱们腾出空,带庭庭回家收拾房子去,把没用的东西扔一扔,看看还要添置什么,等我工资一发下来就去买。”
范筹点头:“我这还有几十块私房钱,您着急的话先拿去用,回头发工资还我就行。”
厉海欣然点对:“那敢情好,等会儿先去买两盒灯泡,再去给庭庭订一张新床。”
霍振庭闻言立即表示想要厉海家里一模一样的大床。
厉海扁嘴摇头:“那个太贵,等老公再攒攒钱。不过搬家的时候咱们可以把海棉床垫拿过去,你睡觉还是一样舒服的。”
霍振庭认真想了想,点头同意。
三人很快把郊野公园裸尸案抛诸脑开,专心讨论如何帮霍挺庭布置旧房。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踏踏脚步声,三人一起回头,见来人是关探长的徒弟,停下脚步等对方上前说话。
“厉探长,师父下午去宰牲厂做全面排查,跟您借霍顾问一起过去看看。行不?”
厉海稍愣两秒:“哦,行,让范筹一起去。你们要做什么,跟范筹说,让他跟庭庭沟通。不要让庭庭看吓人的东西,他胆小。”
关探长下属一一应承,对厉海道了声谢,快步小跑回三楼。
“局长到底在想啥啊?”范筹等同事走远,忍无可忍小声抱怨:“怕奖金太多烫着你,还是怕你转正太快,全巡捕房腾不出一间探长办公室?”
“哎你别这么小肚鸡肠行不?”厉海咂舌轻斥:“再说关老师先前也没少帮咱们。”
范筹不忿:“我哪里小气?汤米的案子,是我们从他们手里接过来的没错,可局长也说分一半绩效给他们啦。
现在袁香秀的案子,咱们干一半给他们,咋不说匀一半绩效给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