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良娣拦住小傻子立即追问:“小芬在哪里?小芬去哪里了?庭庭你没和小芬在一起吗?”
霍振庭此时已将体力透支成强弩之末,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疼,喘气发出风箱漏气似的嘶嘶声。
先前他两条腿机械迈步,就像两条连在他身上的独立部件,自主发力无限重复奔跑动作,这时骤然被拦下来,整个人立刻软成一摊烂泥。
小傻子在彻底昏厥之前,嘴里只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庭庭不换老公。”
范筹在不远处拄膝大喘气,他看见陈泰把雨披让给霍振庭,看见尚良娣扶霍振庭趴到陈泰背上。
但陈泰两口子没留意街对面雨幕里气喘吁吁的范筹。
后来陈泰把霍振庭背走了,一路小跑越来越远。
而范筹独自在雨里站了老半天,最终神采怏怏转身而去。
陈泰背着霍振庭走了两条街,看见个开夜诊的中药铺,赶紧敲门求医。
他把霍振庭和老婆放在药铺,自己继续满大街寻找陈小芬。
霍振庭这边在药铺里被老中医捏鼻子灌下两碗热烫药后很快醒过来。
虽然醒来后痴痴呆呆的,但鉴于他本来就是个傻子,整体来看已然没什么问题。
但无论尚良娣怎么追问他陈小芬的下落,他颠来倒去的都只嘀咕一句话:“庭庭不换老公。”
后来尚良娣急头白脸扇他巴掌,他脸被打通红,连药铺大夫都看不下去了,他也仍没能讲出一个新鲜的字眼。
原本就心智不齐的傻子,这下好像连心窍也封住了。
以前人家要打他,巴掌才扬起来,他就嚎啕大哭。
如今脸都被打肿了,也不吭声、不落泪,只要张嘴就只有一句话:“庭庭不换老公。”
陈泰那头一边找人一边在途经的派出所报案。
后半夜云收雨歇,有两组巡逻警员也开始骑车随处查看,可惜直到天亮也没见着陈小芬人影。
天蒙蒙亮时,精疲力竭的陈泰回到药铺,把愁肠百结的尚良娣和失魂落魄的霍振庭一起接回霍宅。
直到早上七点多钟,陈小芳起床上学后,才有两名派出所警员上门,说找到陈小芬了,叫他们去派出所领人。
陈家两口子甫一听说找到陈小芬是蛮开心,但总共也没能开心几分钟。
因为他们很快就听警官说,陈小芬昨夜在江边被人糟践了。
发现她的人,是专门在江上捕夜鱼的渔农;这些人专拣天黑下网,因为很多江底大鱼只等天黑才往水面上浮,但凡捕住几条,就能拿到早市上给做酒店生意的老板开个好价钱。
夜渔船通常天亮收网返航,有艘船钻桥洞时看见个赤身露体的女人躺在桥墩旁滩涂上,他们以为是条女尸,吓得不敢靠前,在远处挑块地方上岸,直接跑去附近派出所报案。
等警员到现场才发现“女尸”其实还在喘气,她只是丢魂失魄的躺在那里……在等死。
他们用一条毯子把陈小芬裹起来带回派出所,谈了好半天,才把霍振庭和范筹的名字问出来,随即立马和陈泰报的失踪案对上了号。
陈小芬说她要投江,可是被他们拖到了桥底下。
警员问“他们”是谁?陈小芬摇头。
警员问“他们”是几个人?陈小芬还是摇头。
其实知道这些,对普通警员来说已经没什么好继续问的话了。
三更半夜一个小姑娘站江边,碰见的不是混混就是流浪汉,那些人可能不仅居无定所,说不定连正经姓名都没有。
江边滩涂上没装路灯,陈小芬连人家的脸都未必能看清楚,所以再怎么询问都是徒劳。
陈小芬很快被陈泰领回家,大门都还没等关严,就迎来一顿披头盖脸毒打。
陈泰怒不可遏,什么难听骂什么,说她贱人一个、烂命一条,给她好吃好喝也活不出好样子,留在家里简直浪费米粮。
还说要把她卖到妓楼子里去。
尚良娣虽然没动手,但是全程只冷眼旁观,甚至眼神里不仅仅是冷漠,还有怨毒与嫌厌。
陈小芬被她名义上的父亲用皮带抽出一身伤,这回倒是也没怎么哭。只在被凶狠抽打时啊啊痛叫了几声。
她好像跟霍振庭一样,全都哀莫大于心死,绝望到头的时候,也就不懂什么是“希望”了。
于是封住心窍,不再向外界求援,或乞求怜惜。
霍宅一时间愁云惨雾不胜哀悼,里里外外透出一股死气。
陈小芬被关在一楼,霍振庭被锁在三楼,不一样的悲哀,同样的“了无生念”。
临近中午,尚良娣煮了锅白粥凑和给家里几口人果腹。
她先把一碗粥送进陈小芬屋里,然后上楼叫霍振庭吃饭。
结果一推门就闻见股尿臊味儿。
霍振庭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裤裆津湿,仿佛已经对外界事物失去感知。
你说他“傻了”吧?他原本就是个傻子。
可是显而易见的,他又和原先不一样了。
第244章 :大厉害人在归途
尚良娣正急头白脸给霍振庭扒裤子的时候,楼下院门忽被敲得当当作响。
她这两天连遭噩运,骤闻响动心头一紧,连忙起身到窗边眺望。
陈泰这时已经跑出去开门,接着范筹身影出现门口。
尚良娣怕陈泰犯糊涂讲错话,当即扔下霍振庭,将屋门反锁,快步往楼下跑去。
她现在最怕范筹提出看望霍振庭的要求。
霍振庭眼下痴痴呆呆模样不宜见人,尚良娣当然希望小傻子过几天能自己缓过来。
如果缓不过来,她就得想个借口帮自己甩脱责任。
比如说霍振庭害相思病,想老公想成了痴呆。
不过尚良娣和她老公其实多虑了,范筹虽然关心霍振庭,但他现在比任何人都畏惧见到对方。
他怕被小傻子指责、怨怼,乃至嫌厌。
小范警官魂不守舍站院门口,词不达意跟陈泰寒暄两句。看见尚良娣跑出来,支支吾吾询问:“庭庭……最近还好伐?”
尚良娣硬挤出两分讪笑:“好,还好的。就是昨晚……”
范筹蓦地紧张起来:“昨晚庭庭没事吧?”
尚良娣犹豫着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决定给对方讲少许实话:“昨晚霍少爷自己走出去了,去找厉先生……还好我跟老陈及时发现,很快把他找回来。”
范筹点点头,强装镇定叮嘱:“以后把门关严点,他容易迷路……那他回来以后,还好吗?昨晚雨蛮大的……他没感冒吧?”
尚良娣摆手:“那倒没有,就是……就是大晚上的,可能在外头吓着了,今天没啥精神。”
“那就好。那就好……”范筹讷然点头,随即从上衣口袋里捏出一叠钞票,点了点,递给尚良娣:“这里二十七块半,你先拿着。”
尚良娣接过钞票也点一遍,表情困惑:“这是……?”
这是她工资的话,给多了;如果是霍振庭生活费,又给少了。
他们的工资加上生活费,之前和厉海谈好是每个月五十块。
在尚良娣和陈泰看来,范筹相当于厉海的“代言人”,这笔钱当然也是范筹替厉海给的。
但其实不是,这笔钱还真就是范筹自己掏的。
刚到手的工资,都还没焐热乎呢。
范筹想补偿自己昨晚一时犯糊涂对小傻子造成的伤害。想请小傻子吃点好吃的,但他不方便实话实说。
只含糊其辞的:“哦,这不是眼瞅月底了么……”小范警官目光闪躲:“我怕你们钱不够用。所以先替厉长官垫一部分。
这些你们先用着,如果下个礼拜厉长官还不回来,我再给你们送剩下的。”
“好,好的。”尚良娣蹙眉颔首,把钞票卷起来掖进腰间衣兜。
待范筹离开,陈泰立即伸手往老婆腰上摸,尚良娣啪一声把他胳胳拍开,呵斥:“你做啥?昨天从我包里拿走那些,这么快都败光了?”
提起昨天,陈泰立即怨歹歹冷哼:“还好意思说昨天,昨天要不是你没看住他俩,我能折腾一宿?现在小芬那丫头也废了。
赶紧想个地方给她打发出去,我看见他就心烦。”
尚良娣拧眉低斥:“她就算不是你亲闺女,也是你亲妹妹,你就这么想把她送妓院去?”
“妓院怎么啦?你不也是从妓院里出来的?”陈泰满不在乎反呛:“就她现在这样,在外头也没得好男人要,还不如去男人多的地方撞大运。……总不能让我养她一辈子。”
尚良娣冷冷瞪视男人:“难道我没赚钱?什么叫你养?现在连你都是我养的。”
夫妻俩拌几句嘴,话题无疾而终。
尚良娣抱臂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再次出声指使陈泰:“你去趟厉府,找丁管家问问,厉二少爷月底如果不回来,他给不给我俩一并开工资。”
“好。”陈泰最爱干到处要钱的活,当即没二话,答应一声就往外走,到门口停下回头:“他要是不给呢?”
“他不给,你还能抢呀?”尚良娣冷笑:“你问问清楚,他家二少爷到底啥时候回来!
还有,回来路上找个大夫,小芬和傻子都得看看毛病。册那!没一个叫人省心。”
陈泰点点头,好像个听话的打手,跑去给太太“收帐”。
不过就算收不来也很正常,毕竟还没到发饷的正日子,而且先前就说好雇人照顾霍振这笔钱要厉海自己出,不能走厉府公帐。
厉家肯给,是照顾儿子体面,不给也很理所当然。
可陈泰没想到的是,他一溜烟儿跑到厉府,不仅没见着丁管家,连大门都没敲开。
厉家院子里不是没人,是有人,但不给他开门。
一个老头子在门房里,颠来倒去只跟陈泰讲一句话:“主人不在家,过两天再来。”
陈泰问厉海,里头说这句;陈泰问老丁,里头还是这句;陈泰气的高声呵斥,说我来讨工钱的!
看门老头也是这句话。
陈泰在门口转悠两圈,又跑到门前吆喝:“我是市长大人,快开门!”
老头仍是那句:“主人不在家,您过两天再来!”
“到底过几天呀?!”
“两天就是两天三天的喽。总之你过两天再来吧。”
门房老头并非故意作弄别人,只是厉江还在医院住着,两三天未必能出来。
其他人倒是说已经在回来路上,可是车快车慢,中途会否暂停中转,他一个看门的老头哪里知道?
而厉海此时已经从东北回到燕京,正打点行囊带他额娘、大嫂,以及戴齐天赶火车。
车程大约需要两天两夜。
本来乘飞机可以快很多,但厉太太觉得人在天上飞,容易动胎气。所以不肯出钱给厉海买飞机票,非叫一家子坐火车慢慢哐当着回沪城。
他家厉老爷已经从天津港乘轮船前往欧洲,其他三口加上个戴齐天,正好住两厢卧铺;厉太太和大儿媳一间,厉海和戴齐天一间。
燕京厉府的佣人帮他们放好行李后分别对四位族亲贵戚掬躬告辞,众口一词称戴齐天“二少奶奶”。
戴齐天落落大方给每人发了张红包。
厉海则显得非常心不在焉。
戴齐天把车厢门关严,到厉海跟前低声询问:“二哥,还在想符小姐的事情?”
厉海眉头紧锁,讷然开口:“我有种感觉……庭庭的双亲,和老符的爸妈,是折在同一件事情上的。”
戴齐天挨他落坐,好似怕人偷听一样凑近厉海小声交谈:“你调查过庭庭父母车祸的案子?”
厉海摇头,同样压低声音:“先前只粗略打听过几句,他父母和老符爸妈一样,都是夫妻俩押车送货到外地,然后出车祸,同样没能收回尸首。”
戴齐天咂舌:“你这也太粗略了,夫妻档做生意,一起押车送货,不算新鲜事。
出车祸撞了个支离破碎,就地掩埋也很正常,我看你还是别瞎想了。”
厉海表情纠结:“关键是……埋哪了呀?就算曹美莲不顶事,那时他家应该还有管家、佣人,店铺伙计。如果没有外力干涉,就算尸首拉不回来,至少埋哪里也该留句话吧?”
戴齐天盯住他沉吟片晌,坦率劝阻:“就算让你想明白查清楚,庭庭父母的确和你同学家爸妈一样,都被东瀛人害死,你又怎能么样呢?
打仗的事,不是你杀他,就是他杀你。
难道你还想带着庭庭上战场,去找东瀛人报仇?”
厉海顿然泄气,那是相当的不现实。虽有报国之心,却没那个本事,况且也不是他家行事风格。
但厉二爷说:“至少弄死中野优泰,我看他很像幕后黑手。”
戴齐天点头:“这点我认同。如果大哥瞻前顾后还不出手,换我来。”
厉海哭笑不得伸手揽她肩膀:“好兄弟。唉……老大也不全是瞻前顾后,他是内忧外患,却想组一局里应外合,搧动两边狗咬狗,利用东瀛人对付青帮。
可我瞧着未必用得上……”
“唉!”戴齐天陪他叹气:“大哥也不容易。”
三天前,厉海和戴齐天进满州里边,假装欧州记者,上门采访东瀛军官与华裔太太的幸福婚姻生活。
不过那位与符季梧结婚的小村少佐一开始并不信赖华裔面孔的厉海,拒绝得相当干脆。
好在厉海急中生智,表明自己不仅是旅英华裔,还是一位满清贵族后裔,此次来满州采访,其实有寻根访祖的情怀在里面。
这样一讲,两方就亲切多了。
厉海会讲满语,说自己原名叫哈嘶虎努达海,父母都是正白旗人,大清宣统元年时,祖父送他的父母赴欧洲游学,学习西洋先进文化。
宣统三年大清帝逊位,他父母就此留在欧洲定居,后来他和他兄弟姐妹均在国外出生。
如今听说满州国复僻,一家人才想回来看看。
厉海从小到大不擅撒谎,但他这段谎话里的事情大半真实,比如他爸被他爷送去欧洲留学是真,他额娘正白旗出身也是真。
而且清末革新派鼓吹“施夷长计以治夷”,很多贵族子弟被送往工业体系发达的欧洲游学,更是真得不能再真。
只调换其中少许细节,讲出来的故事别说东瀛军官挑不出错,连厉海自己都觉自己说的是大实话。
东瀛军官为此还打电话向上峰请示一番,合计之后决定接受来自欧洲记者努达海先生,登堂入室对其进行采访。
符季桐的姐姐第一眼看见厉海就觉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人。
相谈半天后才想起来,这不是以前总跟她弟打架那个燕京少爷么!
随后符季梧盛邀厉海留家里吃晚饭,并主动请厉海在她生活的宅院里多拍一些日常照片。
小村少佐看太太如此懂事配合,自然乐于将自家夫妻和谐的一面经由外国记者手笔多多宣扬。
于是厉海在小村少佐家又是拍照又是写访谈稿,呆了整整两天。
小村少佐身负军职,中间难免出门做事,厉海和符季梧也因此偷得少许余裕单独对话。
厉海起始没敢说符季桐已然故去,只说受其委托,来探望符季梧。
然而符季梧极其敏锐,厉海话音未落,她已掩面落下泪来。
“不必骗我,阿桐肯定出事了……
否则你一个富家少爷,绝不会冒险化名违造身份,只为来见我一面。
……阿桐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符季梧努力压抑悲声,忍得浑身发抖,哽咽追问:“是不是中野优泰害死他了?”
第245章 :配不上你和喜欢他是两码
因担心小村少佐随时回家,符季梧只能强忍悲痛,用最简炼的语言将他家遭遇始末讲给厉海听。
符家世代在沪城做种子生意,买卖不大,但衣食无忧。
沪城开放国际贸易之后,生意才越来越好,因为国外选育的新型优良种子都会从这里上岸。
符季梧和符季桐的父母,就是搭上了这一波外贸风口,他们从北美农业大国进口豆、麦、玉米、番茄等高产粮蔬种子,再转手卖给周边各省农庄。
虽然这些年军阀割据战火燎原,但越是打仗,高产早收的进口种子需求量越大,符家的买卖反而在这些年持续走上坡路。
从前周边农户最多赶辆小马车进货,随着军粮缺口渐大,占山为王的地方执政集团为使土地增产,会强制要求他们的农户种植进口高产粮。
一时间进口粮种供不应求,至早夏末时节甚至需要雇大卡车往临省各地送货。
而沪城外贸正做得如火如荼时,有些商品却被明令禁止对外输出。比如消炎、镇痛、止血类的战地急救药品。
符家夫妻出事前,有外省抗倭军阀悄悄找上门,希望将一些急救药品夹藏在种子车里运出沪城。
在对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开出丰厚报酬之后,终于说服符家夫妻点头。
由于药品交接每次都更换地点和接头人,而且为保证最高安全性,接头信息只在半路上传递。
所以秘密带药送货的事情无法假手他人处理,每次在车上夹带急救药,符家夫妻都得亲自押车。
这件事他们具体做了多久,梧桐姐弟俩也不清楚,直到符季桐读大二那年,他们父母在一次押车送药途中出车祸。
不过虽然当地报纸刊登出来的消息是“车祸”,真实情况却是夫妻俩被东瀛军方秘密羁押。
符季梧和符季桐分别从沪城与燕京奔赴车祸地,为父母处理后事。
结果当然也被东瀛人逮捕。
他们姐弟俩被送到满州集中营时,父亲已经受酷刑折磨至死,母亲也被打得不成人形。
对符太太进行最后一轮审讯的人正是中野优泰。
中野优泰当时是符季桐念书那所大学里的客座教授,自称和平主义者,说自己没有军方背景。
但做的事情和所有东瀛侵略者没有任何区别,非说有一点的话,可能更虚伪。
他陪符季桐一路从燕高至东北满州,在得到符季桐一定信赖后,承诺不会再对符太太用刑,并要求符季桐为他工作。
当然“工作”只是比较好听的说法,本质上和奴隶没区别。
随后中野到底有没有对符太太再用刑,符季桐和符季梧都不知道。
因为符太太没多久就被枪决在集中营里。
符季梧自此被留在满州,成了小村少佐的“旅妻”,也成了中野优泰驱策驾驭符季桐的第二名人质。
所谓“旅妻”,就是一些东瀛军官在战争期间,家乡之外的临时妻子,相当于高级一点的专属慰安妓。
如果小村少佐死亡,或者他厌倦了符季梧,符季梧就会被送进慰安所,成为一名普通的东瀛营妓。
而中野在用符季梧的处境威胁符季桐时,小村少佐也在用符季桐的性命威胁符季梧。
符季梧为了打破这种困境怪圈,不惜委屈求全讨好小村,她希望为小村少佐生一个孩子。
只要小村少佐对她有了感情,符季桐就有可能脱离中野优泰的控制。
可惜符季梧想错了,大约一年前,在小村知道她怀孕后,第一时间让人给她灌药打胎。
因为在东瀛军官心里,符季桐再怎么温柔乖顺、漂亮可爱,也不过是个血统低贱的劣等人,根本不配为他生儿育女。
符季梧对厉海说:“多谢你们来找我,但既然阿桐已经不在,我也没什么好顾及了。你们走后,我会带小村一起下阴曹地府,告慰我的家人。”
“不不不,这不是老符想看到的。”厉海用力吸气,压下愤恨沉声哄骗符季梧:“老符还在的,老符没事。他只是被中野盯得紧,没办法亲自来找你,所以委托我帮忙。
刚好我在这边有点人脉,这不就把您找着了嘛!
留得青山在……在……你得活着看他们遭报应,对吧?不然老符先前那些罪都白遭了。
我这边朋友会守在附近,只要一有机会,就把你抢出去,送回沪城。你务必再坚持一下,你都……都忍这么久了对不对?再忍一下……都会好起来的。”
符季梧神色迟疑:“你说真的?阿桐没事?”
厉海拧眉咂舌,小声反问:“怎么不真呢?我千里迢迢跑来糊弄你……那肯定不能够呀!
真的,我们在想办法对付中野了,等搞定他,把你接回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真的……肯定不骗你。”
他反复强调“真的”,但其实越来越心虚。
戴齐天悄悄掐他胳膊,顶着张稚气天真面孔帮腔:“真的,他这人不会撒谎,你信他吧。我们有人在这边枕革待命,只要时机一到,肯定把你弄出去。”
符季梧这才勉强信了他俩善意的谎言,表示会继续隐忍,等待营救。
火车开动起来,摇摇晃晃发出隆隆声响;厉海拄额垂首:“说真的,我不知道哄骗老符的姐姐这样生不如死等下去,是不是真的对她好。”
戴齐天想安慰他说“怎么不是呢?”,但张开嘴却犹豫住,最终选择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寻思,如果她是我亲姐,我真的会不忍心看见她就此寻死。
就算没本事报仇,我也要活下去,亲眼看见那些罪人遭报应。”
厉海讷然叹气喃喃自语:“关老师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报应’,并非每个做恶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啧!”戴齐天拧紧眉头拍胸脯:“那就去清算、去报复!老娘的飞虎军……”
“唉!”厉海用一声叹息打断戴小姐豪言壮语:“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我想我一直抗拒跟你结婚,可能是潜意识里早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真的呀?”戴齐天脸上乍现惊喜:“你是假装喜欢庭庭呀?”
“不是。”厉二爷尴尬咧嘴,耷拉脑袋苦笑:“不管有没有庭庭,我也配不上你;无论有没有你,我喜欢的都是庭庭。”
戴齐天拍他肩膀宽慰:“那就好,你也别瞎别想了。躺下睡觉吧,睡着了时间过得比较快。
睡一觉,很快就能见着你老婆了。”
「沪城」
差不多同一时间,身穿警服的局长秘书朗明,神色焦灼推开厉江病房房门,回手反锁房门后快步走到床前,半蹲身体凑近枕边:“大爷,找到小范了。
小范左肩右腹各中一枪,正在抢救。
他配枪不见了,身上中弹就是咱们点四二子弹,很可能是他配枪被夺,歹人从他枪里射出来的。”
厉江眉头紧锁,稍微侧目:“钱烨怎么说?”
朗明继续低声汇报:“钱探长说小范下午值外勤,和同组探员带队抓捕青帮‘蛇头’时路过迎宾大街,说反正顺脚,要去看一眼霍公子,很快就回来。
同组探员生气他躲懒,就没在原地等他。后来他们收队回巡捕房,直到下班点钟也没看见范筹回去签考勤。
钱探长感觉不对劲,立即带一队人马回迎宾大街附近搜查。不过终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