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偶尔的闲聊都是工作和生活的琐事,很少涉及其他时间线。
这个时候冬风拂面,吹得楚濑脸颊都冻红了。
小区的绿化很好,路灯都很有艺术感,绿植掩映,洒下的时候影影绰绰,使得人的神情都晦暗不明。
岑蔚摇头,他的青春期荒芜一片,洒满血色,每一寸都在告诉他欲望的羞耻。
包括喜欢,包括爱,包括承诺。
但他又怎么听不出楚濑这句话隐藏的意思,男人喉结滚动,心情有些微妙,却还要状似寻常,问:“刚才那个人……是你喜欢的人?”
站在岑蔚身边的青年穿着他的外套,被风吹得缩起下巴。
楚濑埋进领口的羊羔绒,微长的刘海被风吹开,眼睛遮住了他此刻的眼神,却不妨碍岑蔚推测。
楚濑嗯了一声,“严格来说,他应该是我的初恋。”
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也有些遗憾:“就是我那时候不知道可以喜欢男人,他抱我的时候,我好像病了。”
第一次见面,楚濑给岑蔚的印象是冷静和绝情。
坐下喝酒的时候,他的孤独和烤青椒一起钻进岑蔚的鼻腔,成为把他这个醉鬼带回家的不设防。
楚濑其实很好说话。
比如留宿、结婚和同居。
他甚至有种难得的纯净,让人想到夏天的泉水,这个时候水声潺潺,诉说他的的遗憾。
岑蔚抿了抿嘴唇,沉声问:“那要不要和他说明我们的情况,毕竟我们只是……”
“协议结婚,不是真的。”
他都不知道最后八个字居然挺难开口的,说完的时候眼神根本没办法从楚濑身上挪开。
像是老师抽背的前一秒紧张突然袭来,又像是为岑蔚以为的一年后离婚提前宣判。
楚濑笑了一声:“那我已经是你的法律上的伴侣了,要是和他弥补遗憾,也算出轨吧?”
他的声音还带着揶揄,“岑先生,你难道有些特殊爱好?”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岑蔚叹了口气,刚要说话,这个时候有小孩骑着儿童车经过,摇摇晃晃,岑蔚直接把身边的人揽入了怀中。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当然没有,但初恋很珍贵,我不能耽误你的幸福。”
岑蔚顿了顿:“他不是说你可以通过拥抱想起他吗,看来你以前就很满意他的……”
楚濑摇头,他微微转身,从被岑蔚揽着变成抱住对方的腰,像是埋入了对方的怀抱。
青年的声音很是坚定:“不一样,我更喜欢岑先生的拥抱。”
“有力、温暖、很有安全感。”
楚濑对岑蔚不吝赞美,“要是可以,我还挺想抱一辈子的。”
岑蔚脑子轰隆一声,下意识地问:“那如果可以呢?”
问完岑蔚就后悔了,这种话实在不适合现在说。
没想到退开他怀抱的青年却认真思考起来:“我们这样搭伙过一辈子……可能会很无聊。”
他倒是诚恳,一边又往前走,说:“况且我对岑先生你的价值也仅仅是结个婚而已。”
楚濑虽然抱怨岑家人过度热情,但另一方面也没觉得讨厌,他说:“以你的条件,还是找一个对你事业有帮助的对象会更好。”
他说话的声音就和响亮不沾边,在夜风里显得特别冷静,“毕竟我们只是协议结婚。”
楚濑看了眼昏暗路灯下和他并肩走着的男人,“但你说这句话,让我挺高兴的。”
岑蔚忍不住说:“我是认真的。”
楚濑点头回应:“我也是认真的。”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工作和铁饭碗也没关系,吃的也算青春饭。
楚濑的梦想是攒够钱捡起小时候的爱好,能当成工作吃饭更好。
虽然机会渺茫,这也是他的另一个规划。
他和柳渊聊起,说的也是:不太可能,我就想想。
楚濑的情况不一样,他毫无家庭可言,退路也是要自己挣的,不像柳渊,工作痛苦父母就让他回家继承餐馆。
哪怕柳渊可以支持他,但楚濑和柳渊都知道,楚濑真正想要的风险很大。
他需要足够的财力撑起后顾之忧,但他远远没到心里丈量过的那条退路线。
岑蔚本来就是超出楚濑社交圈的一个意外,能有这样的落点全是命运的推波助澜。
楚濑和岑蔚的熟就算更进一步,仍然卡在核心圈外层,他仍然对岑蔚有所保留。
岑蔚笑了一声:“那你还说那样的话。”
楚濑点头:“我又不是恭维,你真的很有安全感,可能是太高了,感觉可以遮风挡雨。”
都是男的,楚濑说完又叹了口气:“我小时候也想长成这样。”
岑蔚:“那你是像妈妈一点还是像爸爸一点?”
楚濑:“更像我妈。”
这个话题就怎么过去了,楚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很怕岑蔚多问一句,自己都会忍不住答应。
一辈子太过危险,即便楚濑考虑过未来,这段婚姻仅仅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仍然不喜欢过于出众的类型,岑蔚也跟过日子这三字不太沾边。
即便楚濑反驳了柳渊的恋丑癖,他本质上还是觉得长得过得去的会安全很多。
出轨和颜值无关,但也得是他喜欢的类型吧。
楚濑也很懊恼,自己不应该说出那样的话。
岑蔚反而像是顺着他话说的玩笑。
他低着头走路,岑蔚站在他边上,影子拉得很长,绕过喷泉,走过休闲区,看楚濑还要往外走,岑蔚拉了他一把。
“这边,转弯了。”
楚濑点头,他刚睡醒的迷糊全都散了,牵着狗跟着岑蔚进了超市,听对方问:“想吃什么?”
公寓里就有中型超市,水果蔬菜水产一应俱全,也有甜品。
楚濑挑了好多青椒,一边问岑蔚:“你家有烤盘吗?”
问完他又自己接了:“肯定没有,还好我打包过来了。”
岑蔚忍不住笑:“就这么喜欢吃吗?”
楚濑:“你不是也爱吃?”
小区的超市能带宠物,还有可以遛狗的草坪,楚濑听说后打算吃完饭再出来逛逛。
但已经不早了,空气中弥漫着烤青椒的味道,岑蔚看了眼在新狗盆里吃饭的小狗,说:“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逛。”
楚濑一个人会喝酒,两个人也不耽误他喝酒。
他舍不得扔掉自己从前买的餐具,于是什么九块九包邮的铜碗铁盆都放进了岑蔚价值不菲的厨房壁橱,看上去很是不伦不类。
他们吃过好几次饭,吃饭也没什么特别起头的意思,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岑蔚的锁屏还有距离婚礼多少天的倒计时。
每次他拿起来都有点焦虑,又看了看自己小酒杯,对面的楚濑都开始对瓶吹了。
青年很喜欢喝白酒,酒味混着青椒,把他人都熏得有点辣。
脱了外套的楚濑撑着脸看手机,细长的手指点着屏幕,是微信界面。
岑蔚不用特地猜都知道是电梯碰到的那位丁先生。
从坐下烤青椒开始,楚濑就在和久别重逢的初恋聊天。
楚濑吃得有点热,撑着脸的时候T恤宽大的袖口都滑下去,虎口的红痣很是晃眼。
岑蔚收回目光,默默烤上别的,楚濑的爱好就是青椒和口蘑,对肉类没有特别喜欢的,好像很好养活。
他买的速食产品很多,光压泡面的东西就有一抽屉,估计也有周边收集的原因。
楚濑突然问了岑蔚一句:“你有参加过同学会吗?”
男人拿着之前凑单送的狗爪烤夹,他们餐桌的位置还能看到打开的电视,正放着九十年代的动画。
岑蔚印象里小时候听的是配音,楚濑居然还能跟着唱日文ED。
岑蔚乍看烤得专心致志,放下来的刘海让他的眉眼看上去没那么锐利,也有家居暖灯洒下的缘故,抬眼看来的时候,楚濑有种岑蔚也挺好吃的错觉。
“没参加过,”岑蔚顿了顿:“不过我现在团队的主创有高中同学。”
岑蔚想到申阳煦的提议:“他们和我说了好几次,想见见你。”
楚濑眼皮都没掀,手指在微信对话框点了好多次,又长摁退格键,“你肯定推了吧。”
岑蔚:“这么肯定?”
楚濑回岑蔚:“我又不是你真的对象,多尴尬。”
他又喝了一口酒,配合青椒辛辣得他嘴唇都充血了,仿佛涂了带色的唇膏。
岑蔚看了两眼,低头烤上了红辣椒。
楚濑:“你怎么不吃,光给我烤?”
他问:“很累了吗?”
岑蔚摇头:“先烤点前菜。”
楚濑噢了一声,岑蔚问:“要参加同学会?”
楚濑:“刚才加微信的班长问我这个事。”
他实在不知道回什么,干脆发了个表情包给对方。
以岑蔚对楚濑的了解,他觉得对方会果断地拒绝,这个时候的犹豫就显得意味深长。
他问:“不想去就不去,毕竟和不联系多年的人聚在一起,也会无聊。”
楚濑点头,他问岑蔚:“那你呢?”
岑蔚长得就像是从学生时代顺风顺水过来的类型,好像吃饭都得去人均四位数的餐厅吃。
第一次见面就在烧烤摊拼桌,打破了楚濑的刻板印象。
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喜欢吃烤青椒。
岑蔚:“我什么?”
楚濑:“聚会之类的,会经常参加吗?”
百寸的电视还放着1:1画面的动画片,两个人对面坐着,小狗吃完饭在喝水,喝得超大声。
岑蔚给楚濑夹了一片藕,“应酬的会参加,私人聚会的话,除非关系不错,不然我情愿回来休息。”
楚濑噢了一声:“你看着也不像会买这些的。”
他指了指那边展示柜里的展品,二次元味太浓,跟楚濑还挺搭,跟岑蔚怎么看怎么都违和。
岑蔚终于烤上了牛肉,楚濑的手机还在嗡嗡震动,都是丁修林的消息。
楚濑看着屏幕的消息,蹙眉许久,还是拒绝了。
【丁修林】:那可以和我单独吃个饭吗?
【丁修林】:这边也有好几家可以带狗吃饭的餐厅。
楚濑有点心动。
岑蔚不动声色地看他,也没打扰。
宣蓉青又发来消息,是他和楚濑婚礼的请柬问题。
她估计是不好意思问楚濑,发给岑蔚:我想了想还是邀请一下濑濑的妈妈吧。
[结婚那么重要的事。]
[就算不常联系,也是亲母子。]
这种话题宣蓉青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不好直接问,打算让儿子问。
岑蔚也不是很敢提。
楚濑和同学都没什么联系,唯一的朋友是大学室友柳渊。
微信的同学分组更是百年不点开,高中的时候他也没用智能手机,丁修林是他唯一加的一个大学之前的同学。
还有一点点特别的那种同学。
所以楚濑同意了。
【丁修林】:我们可以周末一起吃,或者……
【丁修林】:你现在在哪里上班?
楚濑发了自己公司的名字,那边秒回。
[真巧,我周五签的合同,周六入住的公寓,周日遇见了你。]
对方的表情包也很时髦,很多都是楚濑网上冲浪看到的一线潮流,让这样的对话显得轻松许多。
楚濑没多想,他本来就没觉得自己多招人喜欢,也很擅长回避好感。
比起丁修林说的巧,他更在乎对方的狗。
他问:你的狗是国外带回来的吗?
他们针对狗的问题聊了很久,久到青椒都烤得软趴趴了,楚濑才从消息里抬眼,发现岑蔚坐在对面认真地看电视。
男人坐姿松散,没有第一次见面西装革履的紧绷,更多的是放松,看着动画时不时笑一下。
楚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吃的都是岑蔚夹过来的,对方服务周到,宛如准点男仆。
就算自己吃完了也没急着走,等着楚濑结束。
生菜被烤得蜷起,洋葱都要焦了,电视的声音维持在一个正常的分贝。
楚濑恍然大悟:他在陪我吃饭。
手机那边的人还在发消息。
[丁修林]:你住在几层?明天早上一起遛狗吗?
楚濑都没记住,他问岑蔚:“我们家是第几层?”
岑蔚视线从电视移到楚濑身上,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开,“嗯?”
几秒后噢了一声:“三十六层。”
楚濑回了丁修林。
对方说他在三十五层,走楼梯就到了的距离。
岑蔚问:“怎么了?”
他问完发现这是明知故问,他明明知道对方在和丁先生发微信,问楼层不过是交换。
楚濑:“刚才遇见的班长住在我们楼下。”
他说我们,说我们家,又让岑蔚觉得新鲜。
岑蔚没有初恋,他的青春期被是日复一日的学习,没觉得恋爱有什么好的。
他还是没忍住,问楚濑:“他知道自己是你的初恋吗?”
楚濑收起碗筷,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酒味冲到天灵感,脑子也不好使了。
他漱完口又抽了一张湿巾把自己糊了一脸冰一冰,看了眼客厅里自己还没收完的行李,摇头说:“那是暗恋,怎么会让人知道呢。”
岑蔚还想说什么,刚站起来的楚濑才走了一步,就一个趔趄,往地上栽。
公寓瓷砖地面,也不像之前楚濑的公寓那样铺满地毯,岑蔚立马伸手去扶,但来不及,只能捞一把楚濑。
还好动作比较快,另一侧就是羊羔绒的摇椅。
就是砸进去的力道很大,再贵的摇椅也不堪重负,咔滋一声,仿佛要散架。
楚濑的手机都被他扫到了地上,滚了几圈。人栽进岑蔚的怀里,两个人身上的烤串味和酒味混在一起,实在算不上旖旎。
所以这个错位的吻都有些滑稽。
被砸的是岑蔚,磕破嘴唇的是楚濑,他的血擦在岑蔚的脸上,也是酒的味道。
喝了一口酒的岑蔚眼冒金星,楚濑下意识地抿了抿,漱口水又是白桃味的,现在混着酒很是怪异。
楚濑淡淡地啊了一声:“抱歉,把你弄脏了。”
岑蔚呼吸粗重,拿开楚濑按在自己胸口的手,狼狈地说没关系。
另一个人却犯了瘾,松开手,在嘎吱的摇椅里说:“抱抱我。”
岑蔚不想抱他,他只想起来,楚濑问:“你要违约吗?”
他压着岑蔚,拥抱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动作,况且他要的从来都是被拥抱。
这个时候身上的人酒气冲天,眼眶泛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声音还带着拉长的隐秘娇气。
岑蔚嘴唇还有刚才的触感,他艰难地说了句抱歉,“能等一下吗?”
楚濑摇头,他今天喝得很猛,也有搬家很累的原因,脑子糊了一点。
又想到了高中元旦的拥抱,嘀咕出一句班长。
岑蔚心里翻涌出复杂的情绪,还是抱了楚濑,只是对方回应是攀着脖子的力度,呼吸都带着含酒的热意,更让岑蔚心乱如麻。犹豫了几秒后,岑蔚问道:“那你要去找他吗?”
楚濑摇头:“他没你好。”
岑蔚又问:“我怎么就好了?”
楚濑一边在他怀里蹭找合适的位置一边回答:“性冷淡,安全,可以为所欲为。”
岑蔚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性冷淡和某障碍是两回事。
但似乎不用他口头解释了。
楚濑已经发现了。
他茫然地抬眼,问了一句:“你不会还想要增值服务吧?”
岑蔚的话像是挤出来的,无奈又好笑地反问——
“增值服务?”
最后楚濑是被岑蔚亲自抱到洗手台才清醒的。
楚濑把头埋在冷水里埋了好半天,才湿漉漉地抬头对岑蔚道歉:“对不起。”
他解释了一句:“我今天喝多了。”
说完楚濑觉得这句话很渣,放在这个场面活像是事后,他又抿了抿嘴:“感觉把血蹭你脸上特别缺德。”
岑蔚倚着门框,楚濑一张脸挂满水珠,嘴唇更红,看着挺可怜的,男人问:“疼吗?”
楚濑深吸了一口气摇头说:“还不是磕到你牙了,也是我自找的,居然对瓶吹了。”
岑蔚给他抽了一张洗脸巾,表示理解,声音带着几分不痛不痒:“是见到初恋太高兴了。”
他们是名义上的领证夫夫,实际上又没半点感情。
这句话岑蔚表面说得平淡无比,偏偏楚濑察觉了细微的情绪,但他没问一句你很介意吗。
下一秒楚濑想到去买菜的时候岑蔚那句那如果可以呢,忍不住说:“是挺高兴,他还和我一个公司。”
岑蔚有些诧异:“这么巧?”
楚濑点头,“我周五不是和你说我去面试了吗,估计是同一天。”
岑蔚的公寓租金不菲,楚濑的工资租这样的地段都很吃力,如果是丁修林,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印象里对方家境不错,中学时期很受人欢迎,是典型的大家喜欢的校草类型,篮球场火力全开,成绩又好,性格也不错。
连楚濑这样不爱说话的边缘人都能被他照顾到。
岑蔚没打算继续说这个话题,再说又要过线了。
他提了宣蓉青说的事,问:“看你的意见,不行的话我会和母亲那边沟通的。”
楚濑挤上牙膏再次刷牙,电动牙刷嗡嗡嗡,他被打湿的睫毛看上去颤巍巍的,有种刚哭过的感觉。
几十秒后,他说:“我先发个消息问问我妈。”
明天是周一,岑蔚收拾完餐桌又去准备开会要强调的内容,公寓因为楚濑的到来,书桌也改了位置,两个人各自占据两个角落。
一个桌子靠窗,纵向夜景,一个半边靠窗,一边的柜子全是专业书籍。
楚濑洗了个澡躺在沙发找亲妈的微信,岑蔚也洗完了澡,已经去干活了。
男人背后是落地窗外的高楼,大财对新环境很感兴趣,时不时跑到岑蔚办公桌下,隔一会就把下巴搁到男人的腿上。
岑蔚不堪其扰,伸手把狗的脸移开,大财以为对方和自己玩,都上爪了。
楚濑喊了一声:“大财,过来。”
柴犬乐颠颠过来,跳上沙发,和楚濑倒在一起。
电视还在续播动画片,楚濑找到了虞芮美的微信,记录还停在半年前,是楚濑在虞芮美生日发过去的红包。
楚濑还是没忍住,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
全是虞芮美再婚后儿子的照片。
那小孩成绩不错,性格似乎也很活泼,兴趣爱好也多,书法绘画等等,和楚濑的成长完全是极端。
楚濑退出来,在聊天框输入半天,最后发了一句最简单的。
[我要结婚了,你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发完楚濑才想起来自己以前收到婚礼邀请都是带电子请柬的,他问那边的岑蔚:“我们有请柬吗?电子版的。”
岑蔚刚点开邮件,电脑微信又收到了宣蓉青的消息——
你们什么时候拍结婚照,都没多少天了呀,怎么都不着急的。
岑蔚头更大了,他对楚濑说:“我们都没拍照,哪来的电子请柬。”
楚濑嗯了一声,又倒了下去:“那以后再说。”
他不着急是因为根本没人催,宣蓉青对楚濑好得很,活像自己儿子老牛吃嫩草,恨不得岑蔚对楚濑好得面面俱到,发完之后又问。
[你们住在一起别成天吃外卖的呀。]
[不想做饭可以来家里吃,或者我们给你送过去。]
[你在国外的时候成天做简餐我管不到你,现在都结婚了,还是要均衡饮食的。]
岑蔚想到之前楚濑公寓整箱的咸蛋黄泡面,觉得宣蓉青看到配料表可能会尖叫。
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复,回了个好的。
楚濑捧着手机,他切除微信刷起了社交软件,十几分钟后虞芮美发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岑蔚听到了很急躁的女声——
“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不能早点告诉我吗?”
“什么时候结婚?”
“是和之前那个小沈吗?你不是告诉我他爸妈不满意你吗?”
虞芮美和宣蓉青是两个极端。
楚濑似乎早有准备,手机离得远了一点,对面的女人眼尖地发现了楚濑画面后面的男人。
陌生的男人和她见过一次的沈权章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手机那边的儿子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好像从来跟活泼不沾边,刮风下雨没带伞也只会站在路边沉默站着。
楚濑小时候说话就晚,晚到虞芮美都以为生了个哑巴。
后来楚濑会说话了,也不怎么爱说,小区的小孩聚在一起,他长得可爱,却算不上讨喜。
虞芮美总怕他被欺负,也催促他多交朋友,别成天小朋友玩游戏的时候站在一边。
楚濑每次都哦,然后每次放学接小孩,他就站在树荫下看老大爷玩象棋,看上去格格不入。
后来虞芮美也习惯了,丈夫比他接受得很快,说孩子千篇一律多无聊。
濑濑也很懂事不是吗?
父母一个性格急躁一个性格温吞,也算互补,感情也可以。
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地过下去就好了。
但再互补,感情再可以,也会分别。
死别之后就是再找一个,人之常情,奶奶也这么说。
所以他们母子的感情不算深刻,楚濑知道虞芮美喜欢活泼嘴甜的小孩,想过再生一个。
父亲觉得一个就好了,他总说我们濑濑是最特别的小孩。
但楚濑知道,自己不是妈妈喜欢的特别小孩。
他成绩普通、长得普通偏上一点点、运动能力很差、考大学也是擦边上的,父亲认为楚濑有的木雕天赋在妈妈眼里也不重要。
虞芮美再婚后如愿生了一个她喜欢的小孩。
楚濑知道对方现在丈夫不喜欢虞芮美联系自己,怕自己是个拖油瓶,他也很少发消息给虞芮美。
这个时候楚濑捧着手机,脸还带着酒后的潮红,他喊了一声妈妈,“不是沈权章,他叫岑蔚,我们已经领证了。”
岑蔚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过去还是应该老实待着。
他只能发给正好给他分享拼单,准备购买零食大礼包优惠的骨科医生江理雍,说了现在的情况,问怎么办。
【江理雍】: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对象。
【江理雍】:怎么说也是丈母娘,你还是去打个招呼吧?
岑蔚被丈母娘三个字雷得外焦里嫩,又往楚濑那边看了一眼。
楚濑没发现,他和虞芮美说:“我们定在……”
他又忘了哪天结婚,只知道是元旦,于是说:“元旦结婚,具体的时间地点我会再发给你的。”
虞芮美沉默了,饶是她性格再泼,在结婚这种大事上被通知仍然很不是滋味。
她也知道自己对楚濑有愧疚。
楚濑实在太懂事了,懂事到泾渭分明,逢年过年的红包虞芮美退回去,楚濑也会折成别的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