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问道:“这种果子你们吃过吗?”
少年一愣,随即摇头:“没吃过。”
唐意看着小男孩:“我问的是他。”
少年:“……”
艾云才不愿意回答,依然是拿后脑勺招呼唐意,要不是因为想拿回猫猫,他肯定头也不回就走了。
唐意看了看怀里的阿冻,说道:“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这小家伙便让你带走。”
阿冻:“……”
阿冻:???
艾云眼睛骤亮:“真的!?”
唐意:“当然是真的。”
少年真想用胶布封住自己弟弟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小男孩喜不自胜,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我没吃过,但是猫猫吃过。”
“妈妈经常喂猫猫吃,说果子对它的身体好,但是我们不能吃,因为、因为……”
“因为”了半天,他也没想起来是什么原因。
唐意却已经不准备听下去了,他通过终端发送信息,让刘正严去调取整个基地的监控,寻找一只小猫的下落,另外派人到艾雨家里搜查,看能否找到红色的果子。
刘正严:“有新发现?”
唐意垂眸看着两指之间的红色果实,忽然用力,粘稠浆液顿时沿着破裂表皮淌出,随即以某种违反物理法则的姿态附着在他的皮肤表面,如同缱绻不舍的恋人。
他嗯了一声。
关闭终端界面,艾云的脑袋探了过来:“你要说话算数!”
唐意:“……”
唐意:“当然。”
他把阿冻交给艾云,看着小猫两只脚趴在男孩的肩膀上,意有所指地眯了眯眼。
下一刻,阿冻借力跃出,重新跳回到唐意怀中。
艾云:!!!
唐意唇角微微勾起,居高临下道:“看来他不想跟你走。”
这说话的语气,就仿佛是赢得了某场伟大的胜利。
众人:“……”
阿冻用爪子挡了挡眼,觉得自己有些看不下去了。
守卫兵在基地东边的某条小巷子里找到了艾云口中的那只猫。
它当时正在吞吃着一截人类断指,后来证实是某个醉酒流浪汉的,那家伙在迷迷糊糊间将偷袭自己的污染物乱棒打走,清醒来时已经记不大清,还以为是碰到了凶恶的狼狗。
他们对流浪汉进行全身检查,得到的结果与那几名受害人情况类似。除了因为酗酒导致的常年顽疾以外,并没有其他异常病变,只有污染指数呈现出不正常的增长。
两天以后,流浪汉也陷入昏迷。
罪魁祸首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因为在另外几名受害者身上,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也发现了疑似抓伤的痕迹,只是太过轻微,最开始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现在却成了显而易见的指向。
除此以外,针对艾雨家的搜查同样有了新的发现。
看似平平无奇的卧室墙面,其实内含机关暗格,推开可见红珊瑚般的植株连绵簇生,无数圆润袖珍的果子分布在枝头,如同繁星点缀,泥土下的根系却生长着狰狞的锯齿边缘,形似尚未成型的捕食器官。
守卫兵将样本带回检验,确认与当时艾云喂给阿冻的果实属于同一种类,并且具备某种高隐蔽性的诱发因子。
这种诱发因子没有外显的污染性,常规仪器难以鉴别出来。但食用后无法通过正常代谢排出,在生物体内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产生叠加效应,促成异化的发生。
艾云心心念念的猫猫,就是这样变成了污染物——当然他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是由他哥哥艾雾交代的。
少年起先绝不承认,坚持声称果子是路上随手采下,但是在暗室里的东西被发现以后,这些就成了赤裸裸的打脸,让他百口莫辩。
饲养污染物严重违反基地守则,何况那只猫还造成了多人污染事件,等同于是危害公众安全的大罪。如果这当中还存在主观故意的成分,那就是大罪中的大罪。
不过艾雾毕竟性格早熟,很快冷静下来,澄清道:“其实我们也是受害者。”
守卫兵:“为什么这样说?”
艾雾告诉他,当初是母亲的朋友将一颗红色果子带来了这里,并且表示如果能够成功种活三年,将会给予他们家一笔丰厚的报酬。
“我们并不知道那果子有什么问题,只觉得生命力很旺盛。母亲正常照料着,每年它都会长大一圈,结很多果实。”
“两个多月前,邻居送给我们一只刚出生的小猫。阿云把落下来的果子喂给猫吃,那猫很喜欢,只是脾气却越来越暴躁,上周还突然跑得没了踪影。”
“它跑掉没多久,母亲也跟着病倒,剩下了我和弟弟。我当时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也就没去想过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守卫兵看了一眼资料:“如果你不清楚这只污染物与你母亲的的异常有关,为什么先前要隐瞒红果的来历?”
艾雾垂眸:“那人不让我们说。”
守卫兵:“那人是谁?”
艾雾摇了摇头:“他是母亲的朋友,我只知道要喊邓肯叔叔。”
守卫兵:“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见到他?”
艾雾依然摇头:“那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
根据基地数据库记录,三年前确实有一个名叫邓肯的男性登记进城,几天后又离开了,当时所持的证件显示他来自两千公里外的莫斯特基地。
现今世界的信息互联并不发达,尤其距离遥远的人类基地之间,存在严重的交流困难。
他们暂时没办法向莫斯特基地确认邓肯的身份,更加没办法找到这个人,那么眼下可能知道真实情况的,就只剩下昏迷的艾雨。
刘正严说道:“必须让她醒来。”
这种红色果子明显有古怪,不是污染物却拥有与某些污染物相似的污染性,过去闻所未闻。而且由它促成的污染物本身又具备污染性,如果那个叫做邓肯的家伙是另有居心……
“可恶,他不会是想害死我们吧!”
维克托脸色发青,嘴里一连蹦出了好几句粗话,“那女人什么脑子,来历不明的东西都敢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活该被……”
“维克托先生。”徐媛突然开口。
维克托话音一滞。
坐在对面的徐媛依然面带微笑,眼里却无笑意,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气。
“请别说粗口。”她柔声道。
维克托:“……”
维克托一阵心惊,但转念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娘儿们给吓住了,又有些恼羞成怒。正要嚷上几句时,他忽然看见唐意推门走进会议室,后头还跟着控制中心的主管路亚。
刘正严:“情况怎么样?”
唐意没有出声,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长腿交叠,示意路亚进行立体投影。
众人很快看到了那只猫型污染物的分析数据——与 F级骨刺猫有着同样的生理构造,但是细胞的基因序列却有所差异,这导致它的污染性大大增强,即便是脱落的坏死细胞都可能诱发生物体异变。
“那几人的污染指数怎么样了?”刘正严问。
路亚抹了抹汗,说道:“不太乐观,即将突破百分之四十。”
对于被污染者而言,百分之五十是最为关键的临界点,一旦超过五十,就再也无法回到人类的身份,迟早要彻底变成污染物。
而按照这些人每天的污染指数上升幅度来看,最多只剩下五天时间。
刘正严:“有没有治疗的办法?”
唐意依然没有出声,眸光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路亚只好接着说道:“所有能用的药物我们都试过了,效果并不明显。他们目前只是昏迷,不存在异变部位,也没办法通过切除病灶来降低污染指数。”
“其实最好是从那只猫型污染物身上提取组织进行抗性实验,找到针对性的抑制方法,唯一的问题是材料不足,我们缺少天使之泪……”
他边说边看了唐意一眼,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也难怪路亚会感到尴尬。
天使之泪十分珍贵,因为要获得它,就需要深入到3S级污染物阿尔法的消化道之中。
何况阿尔法体内还生活着不计其数的污染物,相当于是小型的移动式污染区,曾经不知多少武装队伍在里头全军覆没,因此成为了各基地不敢轻易尝试踏足的禁区。
夜岚城曾经有过一块天使之泪,是唐意带回来的。当时的他全身遍布大面积的撕裂与创口,连眼睛都蒙上了暗灰,而与他同行者无一人生还,足以想象获取的过程有多惨烈。
但是控制中心显然不懂得节省,在过去数年间,这块天使之泪已经被他们用得半点不剩。
随着会议室陷入寂静,包括刘正严在内的好几道目光都落在了唐意身上。
唐意似乎还游离在话题之外,垂眸看着什么,眼神专注,唇角微勾。
刘正严轻咳一声,叫着他的名字。
唐意并未给予回应,依然打量着监控画面中那只正在午睡的小猫,漫不经心地想,是不是可以在圆环上加个装饰的铃铛?
忽然,阿冻翻了个身。
他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露出腹部柔软的白色毛发,同一边的两条腿儿半悬在空中。
唐意:“……”
唐意挑眉,隐隐有某种预感。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阿冻的另外半边身子也不安分地跟着翻转过来,左右前肢凑到一块儿。
小家伙无意识舔了舔嘴,像是在睡梦中要抓住什么似的,猛地往前一弹——
然后整只猫掉下了沙发。
唐意:“……”
阿冻瞬间清醒,瞪圆的眼珠子里满是茫然与惊悚之色,但马上又重新笼罩懒散倦意,他略微调整姿势,原地躺下睡过去了。
唐意噗嗤笑出了声。
这笑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尤为突兀,尤其与严肃的氛围格格不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刘正严打破沉默:“唐意,关于天使之泪……”
唐意终于抬眸看他。
刘正严:“时间来得及吗?”
唐意静静看着这位相识多年的夜岚城最高长官,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终于,他将身子后倾靠上椅背,双腿交换交叠,环视众人道:“你们希望我再去带回一块天使之泪?”
会议室有一瞬间安静极了,只剩下立体投影的主机在发出运作时的嗡嗡声响。
尽管唐意的语气平静如常,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随口确认一句,在场众人却能明显感觉到他有些不快。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那可是3S级污染物的消化道,换作是谁都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但与此同时,某些高层——诸如维克多之流——又怀着一种看好戏的态度,对眼下的状况乐见其成。
刘正严打破沉默,沉声道:“这是我们从前没有遇到过的新事件,而始作俑者根本无迹可寻,如果不找到针对性疗法,基地便会时刻处在未知的风险之下。”
他凝视着唐意,眼里流露出请求之意:“希望您能走一趟。”
其余人纷纷一惊,注意到刘正严甚至用上了敬称。
就算这项任务十分艰巨,可他作为最高长官向下达命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面对的还是比自己年龄小很多的晚辈,居然还要这么客气?
唐意掀了掀眼皮,唇角勾起一抹略带讽意的弧度,又迅速归于平静。
“可以。”他淡淡道。
没想到唐意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其余人又是一惊,紧接着就听他对刘正严说:“算上。”
短短两字,没头没尾。
全场只有刘正严明白了唐意的意思,他郑重点头:“当然。”
顿了一顿,他看向在座的守卫兵长,“我要你们立刻从各自的队伍里抽调精锐人手,随同唐意一起前往……”
几名守卫兵长脸色微变。
但还没等他们说些什么,唐意就已经直接开口拒绝:“不需要。”
刘正严皱眉:“此行危险。”
唐意想起当年自己被那些满脑子天才想法的菜鸟拖累,本该没什么事,却最终落得一身伤,嗤笑道:“因为危险,所以才不需要。”
众人:“……”
他们不约而同心想,这话的意思不就明摆着说别人都是累赘?
尤其那些守卫兵长,脸色比刚才听到要抽调人手时更为难看。
唐意并不理会,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会在四天内带回。”
3S级污染物阿尔法是一只体型庞大堪比山峦 的沙鲸,生活在夜岚城直线以北三千多公里的流动沙海之中,即便是用上穿梭机全速赶路,尽可能减少中途补给次数,留给唐意的时间也十分有限。
但刘正严可以确信,青年肯定会兑现自己的承诺,从他们相识那天起,对方就从来不曾食言过。
只是他的内心难免浮现些许歉意,再联想到刚才唐意一闪而逝的表情,他隐隐有所预感,分别的时刻似乎已经不远。
*****
阿冻很快得知唐意要出远门了。
至于怎么得知,当然是唐意亲口告诉他的。
当时的他还趴在柔软的地毯上打着盹儿,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手提了起来,随即落入某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噢,好心人回来了。
阿冻其实也不清楚好心人是做什么工作的,但能清楚感觉到他这几天忙了不少,而且不愿意带着自己,都是让待在家里。
要说有没有失落,多少还是有点,不过既然唐意特意交代了,这屋子里又到处都是摄像头,他也不能再变成一滩偷偷跑出去,不然可不就彻底暴露了么?
于是阿冻老老实实宅在唐意家里,每天吃了就睡,自娱自乐,感受着久违的悠闲与惬意,逐渐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不过要是能到外面去走走,就更不错了。
毕竟他还得早日熟悉这个世界,努力练习维持人形,总不能一直在别人家里蹭吃蹭喝。
“小家伙,接下来几天我要出去一趟。”
唐意坐在沙发上,一只手轻抚小猫的后脊,任由柔软的毛发从指缝间掠过,与掌心摩挲,听着如同叮咚清泉般规律悦动的“声音”缓缓流淌入脑海,心情越发平静。
他边撸猫边想,麻烦的事情越来越多,看来差不多是时候换个地方住了。
阿冻一听说要出去,眼睛顿时睁得浑圆,仿佛所有困倦都在此刻一扫而空,整只猫差点从唐意的怀里跳起来。
“喵喵喵!”我也要去!
唐意:“……”
唐意越发怀疑这家伙能听得懂人话,甚至那天夜里的那句“好冷啊”,也不是他的错觉。
“……你老实待在屋里,等我回来。”
随着话音落下,阿冻整张猫脸果然都耷拉下来,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他十分敷衍地喵了一声,纵身一跃,轻盈落到地面,踩着柔软的毯子跳上另一张单人沙发,用屁股对向唐意。
唐意:“……”
阿冻坚定地想,就算好心人过来重新将他抱起,像先前那样温柔顺毛,抚摸得再怎么舒服,自己也不能轻易软下态度,必须要争取外出同行的机会。
空气安静下来,好一会儿都没听见说话声音,也没有任何走路的动静。
屋外骤然刮起疾风,吹得窗户玻璃啪啪作响。
阿冻趴在沙发上甩着尾巴,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难道好心人已经生气走掉了?
不至于吧,就为了这点小事儿?
不过实话说,他现在毕竟是寄人篱下,这样闹脾气好像确实有点不太合适。而且好心人可能是因为有要紧的工作,所以才没办法带他一起……
想着想着,阿冻便有些忍不住了,不动声色回头望去,想看看唐意还在不在那里,结果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只见刚才还神色平静的青年,此时却紧皱着眉头,两眼失去焦距,俊美的五官隐隐扭曲,似乎陷入了无法挣脱的强烈痛苦之中。
“喵喵喵!?”
阿冻慌了,下意识觉得这是发病的症状,但是平时并没有见到唐意有吃药的习惯,该不会是突发急性病……
阿冻一愣。
他发现自己居然饿了。
当然,他在这段时间里其实一直都维持着轻微的饥饿状态,只不过诸如小鱼干之类的美食给他带去了精神的满足,这点饥饿也就通常忽略不计。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体内开始不安分地冒着泡泡,如同沸腾的浆液,这是强烈的饥饿信号。
仿佛受到未知的诱惑,阿冻的食欲正在源源不断涌现,汇聚成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
他的思维还停留在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饿了的疑惑之中,身子却已经自发行动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到了唐意所在的沙发背上,探出小巧灵活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脖子。
阿冻:“……”
阿冻瞳孔地震:好、好香!
就像是舔了一口涂在蛋糕最外层的动物奶油,丝滑柔软的气息跟随舌尖回到口腔,随即迸发出甜而不腻的浓郁醇香。
阿冻花了半秒时间回过神来,随即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想再舔一口!
等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变态了,简直不是人……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人……但还是好变态啊!
*****
对于唐意来说,发作来得毫无预兆。
霎时之间,世界仿佛被血色浪潮淹没,视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红。
然而在这深红之中,却有难以名状之物在涌动,扭曲,虬结。他被迫与之直视,那些肉眼所不能见到的存在便尽数涌来,化作长有尖锐口器的狰狞长虫,咬破他的头骨,想要钻进他的脑子深处。
唐意无从挣脱这种幻觉,也没办法做出任何反抗,只能任由意识在密密麻麻的啃食声中沉浮,等待一切过去。
直到脖子右侧传来细微的麻痒感。
他愣住了。
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对他来说却早已习惯,因此还能分出一丝心神去思考,这股从未出现过的麻痒感是怎么回事。
在幻觉之中,他甚至没办法感知到自己的其他身体部位,只有关于大脑的感觉被无限放大。
结果现在的状况,就像是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突然闯入了一叶扁舟。
因为这叶扁舟实在太过与众不同,是有且仅有的一抹异色风景,因此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他的注意被引开以后,那些诡谲至极的痛感居然开始退去,而代表着麻痒感的扁舟先是变成了小船,然后是渡轮,甚至到最后成了航空母舰……
唐意猛然回到了现实。
所有光怪陆离的幻觉都消失不见,他还坐在自己家里沙发上,后背渗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呼吸也有些紊乱。
他愣神一瞬,缓缓扭头看向右边。
正处于天人交战的阿冻并没有发现唐意已经恢复清醒,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的食欲又没来由减退时,已经与扭过头的唐意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
空气一阵死寂。
唐意直勾勾盯着阿冻,问道:“刚才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阿冻的嘴巴上,眯了眯眼,瞬间明白所有,自问自答道:“你舔了我的脖子。”
“……”阿冻心虚极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毛发炸开,像是一朵猫形的蒲公英。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伪装的可是一只猫咪,就算张口舔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于是他重新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昂起猫头喵了一声。
——是我,那又怎么样?
阿冻心说,这是什么见鬼的变态请求?
你现在的味道又不香,我为什么要舔……啊不对,就算你原地化身满汉全席,我也不会再舔了!实在丢人丢到奶奶家去了!
他边想边挪了挪脚,打算跳下沙发。
唐意有所察觉,立刻伸出修长的手臂,将准备逃走的小猫一把捞到自己怀中。
他翻来覆去仔细检查,没瞧出来有什么特别,表情变得越发困惑,低声自语道:“真想把你切开来看看……”
由于这声音太小,加上屋外再次起风,吹得窗户玻璃震动,所以阿冻并没有听清,不然必定会震惊于好心人凶残的用词。
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响起。
此时的唐意呼吸已经平复,精神状态也重新恢复清明,完全看不出来就在短短两分钟前,他还处于怎样一种狼狈状态。
他看了一眼终端,随手掐断,垂眸打量着阿冻,目光满含深意,却并未继续刚才那个舔脖子的话题。
“你老实待在家里等我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他顿了顿,“也会带你出去玩。”
阿冻眼睛发光:真的!?
唐意眉眼含笑,神色温和,说出的话却十分无情:“不然就把你咔嚓了。”
阿冻顿时一颤。
自从上回在控制中心听见唐意这样说以后,他花了点时间琢磨研究,逐渐意识到这可能不是百年后的新词汇,而是形容某种手术活动的拟声词。
他过去没有养过猫,但有养猫的朋友,也听朋友说过不少养猫的事情——唐意是在暗示他,如果不听话,就要让他当公公!
苍天大地,这实在太可怕了!
阿冻不知自己的猜测与真相还有些差距,只觉得下身凉凉。
虽然平心而论,早在当初变异成一滩莫可名状之物以后,他就已经相当于是没有了那玩意儿,但感觉还是不同的。
唐意:“听见了吗?”
阿冻忙不迭答应:“喵!”保证绝对老实,求放过!
唐意满意地摸了摸猫头,起身给他准备这几日的吃食,又收拾了些需要携带的物件,在来电铃声第二次响起以前出了门。
阿冻跳到窗台边,注视着青年的背影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忽然有些担心。
好心人说要出趟远门……能够称得上远的,应该是要离开基地吧?
外面的世界可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他看起来也不太能打的样子,真的没事吗?
不过这样的忧虑只存在了一小会儿,阿冻很快记起他们初遇的时候,唐意也是从外面回城,而且看起来从容淡定,周身干净整洁,完全是游刃有余的模样。
何况唐意是特殊人物,大家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外出安全肯定有保障。
这样想着,阿冻便放了心。
现在只希望唐意能早点回来……
阿冻跳下窗台,看着那碟为他准备、令他食欲全无的能量方块,由衷地发出叹息。
……希望能早点回来给他改善伙食。
*****
然而世事难料,放在哪个时代都是真理。
无论是搭乘穿梭机去往数千公里外的唐意,还是在屋子里静静等待唐意的阿冻,都没想过会有不法分子胆大包天,趁主人不在时着手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