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妄想尽了一切能想到的办法，虽然顾翎从不抱怨他的眼睛，但他那时候要是再早一秒。
再早一秒，他的后脑就不会再受伤，不会像现在一样，不知道还要被困在黑暗世界多久。
周妄鼻息深长，他微微睁开眼眸，看着穿着干净白体恤的青年一步步走进，他和往常一样绕到了床那边，可能是在外面洗漱好了，这会悉悉索索的直接摸了上来。
周妄没有出声，看着顾翎抓住裤边犹豫了一瞬，还是慢慢吞吞的脱了下去，纯白的短裤包裹着他身体上唯一多的那点肉，在真丝床单上印出了一点压感。
顾翎没有脱上衣，他似乎还在犹豫什么，但周妄知道他有脱光睡觉的习惯，正要出声，顾翎就已经爬了上来。
他钻进自己的小被窝，嗓音轻叫道：“哈喽周妄，你在吗？”
周妄像一个人工智能一样：“在。”
顾翎眨眨眼睛哦了一声，就在周妄以为两人睡前的对话已经到此为止的时候，顾翎忽然坐起身，扒拉掉了身上仅存的那件体恤。
他本来就长的瘦，最近因为周妄不许他吃辣椒更是消减了不少，但并不是那种很难看的骨感，周妄可以看到他身上有一层均匀冷白的皮肉铺就着，是看着就觉得滑腻的程度，还有丝丝缕缕仿佛从肌理里透着的一点柑橘酸甜调。
空调开的有点大，顾翎打了个激灵又缓缓睡了下去。
周妄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某个部位的再次变化强行咬了咬后槽牙。
最起码等他睡着以后再……
脑子还没有连接上，以往老老实实睡很远的顾翎就忽然凑近，他将腿伸进去周妄的被窝里探了探，紧接着是不老实的手。
顾翎心道男人做事就要狠，只要他够浪去打破白月光的纯洁度，周妄就会对他失去月光滤镜！到时候管他几次穿书，只要周妄对他不再有兴趣，这团糊涂账就全都可以卷吧卷吧打包扔掉！扔掉！
主动的人永远不值钱，顾翎算盘打的叮当响，务必要让周妄知道男人之间门冤冤相“抱”何时了，冷冷硬硬的男人哪有香香甜甜的姑娘好，他一定要给妄哥掰回无情龙傲天的正道——然后其他计划才能推行下去。
这样想着，在周妄猛地睁开的震惊目光中，顾翎红着眼尾和耳朵根，像一只送到饿狼嘴中的软兔儿一样，扯着周妄的大手放在自己绵乎乎的肚皮上。
“……哥，你整天盯着我是不是很好奇？”
顾翎吐息温软又big胆，觉得周妄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始鄙夷自己了，他再接再厉的玷污白月光，“怎么样，要不要摸摸看？摸一摸……我与七年前那个小纯洁到底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皮囊这件事,有的人生来具备，有的人修炼千万也达不到天赋流的一丝半毫。
而顾翎就属于这种皮相里的天赋流，他甚至不太像是顾晋南这种人能生出来的种。
周妄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觉得顾翎漂亮的不像平凡人的，好像是高中时某一次暗中偷窥,或者是再次抓到这个人格,在公交上近距离看见他冷白的脖颈和突出的喉结的那一刻。
他漂亮的就像是甜品店里的绵包,是用最细腻的手法烘焙,待摇摇晃晃端到客人面前，还要再细细密密的撒一层豆粉或者糖霜。
你心中一时间不忍破坏，却在下一刻，有种用勺子将他搅弄的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的冲动。
那是一种骨子里的破坏欲,越美好纯洁，就让人越想打破揉碎吞吃下去。
而可怕的是，客人天生坏种，而做出诱惑行为的人，好像并不清楚他的美貌对残暴坏种巨大的吸引力。
周妄一把抓住顾翎作怪的手,他呼吸沉重了两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顾翎心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是想要失控的周妄及时腻歪刹车，他才不会这么大胆！
“我在让你摸我，”顾翎道，“你不是整天都暗中观察我，这么好奇，为什么不亲自来探索一下？”
周妄呼吸乱的很快,因为顾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都钻到了他的被窝里，他如他所想的那般细白滑腻，两人暴露在外的皮肤摩擦相贴的时候，就像是有一阵高强度的电流流窜在所有神经当中,让人目眩神迷眼前发花。
不知道这个没良心的什么感受，最起码周妄知道自己是这样。
……真是疯了。
罪魁祸首还不知死活，他像只粘猫儿一样挂上来，抓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肚皮上揉了两下。
别说，妄哥这二十四小时恒温的大手掌真是吃撑星人的福音，这么来回揉一下，顾翎居然舒服的轻哼了出来。
周妄倒吸一口凉气，他猛地坐起身，顾翎差点被他甩下去。
他表面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背地里叉腰大笑以毒攻毒诚不欺我！
看看妄哥这嫌弃的模样！他必定是觉得七年前的小月光绝不会这样浪荡！心里的厌恶值一定在嗖嗖高涨！
顾翎抱着周妄的枕头半趴在床上，床单越黑，他肤色就越白，蝴蝶骨翩翩起伏着，雪白绵延的山脊一样。
眼睛看不见也不影响他那双眼眸的明艳精致，眼尾桃花瓣一样微微挑起，看向旁人的时候竟然还带出了三分漫不经心的勾人调子。
周妄赤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脑子里专为顾翎而跳的那根神经像是疯了一样活跃，他额角紧绷，吵闹的小人在里面乱七八糟打做了一团。
顾翎看不见他，却能捕捉到卧室中细微的光源。
那种专在脚底点亮的灯远离了两步，过了十几秒又猝然熄灭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妄哥怎么还在原地不动了呢？
他难道不应该怒骂他寡廉鲜耻不知尊卑，顺便脸黑如锅夺门而出吗？У???
怎么还卡bug了呢——
顾翎正研究着，就发觉那脚底的灯又飞快的一串串亮起，由远及近，像是恶鬼索命一样速度极快的扑了过来。
顾翎：“！！！”
卧槽！！
他下意识的往床里面滚了一瞬，然后就被周妄的手掌一把按住了被角，就像拼命奔逃回头却发现已经被鬼追上了一样。
紧接着整个身体天翻地覆，顾翎心房不由得震颤，额前碎发被气流荡起，都已经被按住了才缓缓坠落下来。
没关系，没事，OK，最开始妄哥有点猎奇的新鲜感很正常，要想革命成功，必要的牺牲必须得有。
额头冷汗逐渐渗出，顾翎狠下心，感觉整个人都陷进了周妄柔软的大床当中，只是他一个弱鸡的重量还达不到这个程度，因为189的妄哥就跨坐在他胯骨正上方。
男人双手擒着他的骨腕儿压在脑袋两边，两人之间仅仅隔了一层轻薄的夏凉被。
黑暗中，有人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顾翎目不能视，他只能听到周妄的呼吸非常乱，却看不见周妄的喉结在不停的、克制的，上下滑动，他钳制着顾翎的手臂肌肉狠狠抽.动了两下，那是一种欲.望短暂占领理智，出于雄性最基础的，最原始的想要做一些事情的本能沸腾。
顾翎屏住呼吸，空茫的眼睛眨了眨道：“妄——”哥还没叫出口，嘴唇就被周妄一把捂住。
他眼眸瞬间睁大，怎么的怎么的现在连茶言茶语都不想听了是吗！
正心思窃喜，就感觉那股在深山老林里浸透了的冷木调沉落下来，阴阴翳翳的吐息在面庞上。
周妄在嗅他，猎犬一样。
顾翎感觉到。
第一次做勾引人的绿茶行为多少有点慌张，他缩了缩，脑袋不由自主侧向了安全的软枕，岂不知这样掩耳盗铃的行为落在周妄眼里，就像是最脆弱的猎物自愿献祭出性命一样。
那股不知道怎么发泄的邪火彻底战胜了理智，周妄沉沉的吐息了一瞬，出于本能，也出于对眼前人那种探索的兴趣，他缓缓露出犬齿，面上带着一点过于专注诡异的僵直，速度极快的一口咬在了顾翎冷白色的颈上。
顾翎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种被噬咬在关键处的痛苦让他腰腹下意识弹动了一瞬。
周妄手掌宽的厉害，在他空闲的爪子还没有糊上来的时候，就用一只手给他全部钳住压在了头顶，另一只手强横急乱的掰过他乱窜的脖颈下颚，就像是用利爪按压着挣扎的猎物一样，他完全丧失了理智，没有收住掌心的狠劲儿。
顾翎发出一声闷闷的痛哼。
周妄仿佛没听到一样，又惩罚似的再次啃咬了上来，他甚至还无师自通，从脖颈辗转到了耳后与耳尖，一下轻一下重，有一种强烈的玩弄感。
顾翎呼吸急促。
……妈的啊。
周妄究竟是不是属狗的啊啊他咬人怎么是真咬啊啊啊可恶的臭男人臭男人！
但顾翎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场极致的博弈中他万万不能输！他一定要让周妄知道太过在意一个男人是绝对的错误行为！
男人邦邦硬，哪有妹子好！
顾翎使着浑身的劲儿努力扭了一下，周妄猛地停住动作，他微微抬起头，幽黑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身下的青年。
他像是不服输，又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冷汗浸透了他细碎的颊边发，湿淋淋的贴在雪白的腮上，他偏着头，从脖子到耳朵，全都是一片鲜艳的暗红。
周妄视线从顾翎的脸侵略到他的锁骨以上，来回看了三四圈，才缓缓松开了掰着顾翎下颚的手。
而那里，也逐渐浮现出了一点手指的印记。
顾翎眸光晃晃悠悠的流转过来，他看不见，周妄知道，但周妄也知道，他的目光总是一直在寻找他的方向。
多么可怜，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没有亲友，还身体虚弱或许摔一跤都会死，这样脆弱的人却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有力气瞪人，天生尤.物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周妄飞速流窜的血液缓慢了一瞬，与经年累月的压抑暴戾不同，那是一种淤泥深处长出一颗细嫩种子的感觉，让人充满了独占欲和保护欲。
得养着。
得好好养，没有家世他就是他的家世，没有背景他就是他的背景，亲朋好友没有也没关系，他也不希望他身边还站着厌恶的别人。
就算是一只狗——没有周妄的默许，也绝对到不了顾翎的身旁。
他觉得自己心思开始变的更加奇怪，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过去这段时间自己在干什么废物的事。
明明可以掌控他，明明就在一张床上，明明他都这么主动，他却自己去解决事情。
真是没有经验的废物。
周妄嗓音低的几乎听不见，顾翎也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用这种音色说话。
像是从深渊中传出来，模模糊糊，又透着不可忤逆的强势和诡谲。
他道：“顾翎。”
顾翎鼻翼微微翕动，脖颈缓缓泛上来的被吞咬的钝痛逼得他眼眶湿润泛红，他得稳住，现在正是周妄新鲜感最强盛的时候，他没见过这样主动的白月光，再多来几次他肯定就会觉得自己行为不堪要逐他出门了！
周妄仔细看着他茫然失神的眼睛，接着道：“有点疼。”
顾翎：“…………”
你妈的是你被咬了吗你哪里疼？？
内心吐槽面上假笑，他喘着气问道：“怎么样哥，他不会这样做吧。”
周妄真是被迷糊涂了，竟然顺着顾翎的话道：“他的确不会这样做。”
顾翎握拳，好，可以，还能苟。
周妄眼神实在称不上清白，他看着他，以前的顾翎，的确不会像现在这样……
要他的命。
顾翎觉得今天的拉扯已经可以收场了，听那么多片子都没给他听热，这哥咬了几下就差点让他起了反应。
顾翎刚才阅片阅到痛苦面具的恐慌心思被治愈，还好还好，他的小宝贝没有坏掉。
他就像是一个逢场作戏的小渣男，觉得戏份杀青了就想溜，顾翎咸鱼翻身，蛄蛄蛹蛹的往旁边爬了爬。
隔着一条薄被，周妄眼眸眯起，忽然一手压在了他妄图逃走的屁股上。
顾翎：“！！！”
他猛地回头，一手过去抓住周妄的手腕：“玩够了吧大哥？”
周妄皱眉，似乎也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你不要在我眼皮底下跑。”
顾翎：“？？”
周妄：“因为我会忍不住。”他接着低声补充，“忍不住想把你抓起来，治好你的伤，亲自洗干净你，最后塞进只有我能看见的漂亮展示柜里面，光是想一想，就觉得非常有意思。”
不愧是你啊妄哥，变态都变态的这么理所当然。
周妄以前只是觉得整个世界都无聊透顶，所有人都像是被设定好的一段程序，他在这一堆垃圾中挑挑拣拣，勉强找出了几个好玩的需要他亲自上手计划的事情，受伤也好，被暗算也罢，大不了玩脱了就是一死。
然而在这死板的一段段程序当中，顾翎就像是一道四处流窜的错误代码，还带着燃烧的漂亮烟花尾巴，在他的世界中横冲直撞搞破坏。
周妄本就关注他，于是更加发现，原来最有趣的事情就在眼皮子底下。
他按着顾翎的尾椎骨，整个人的胸膛都贴服下来，灰色的夏日睡袍被克制的汗水浸湿，显露了一点深色的水痕出来。
顾翎看不到，他心内狂喊少爷我今天营业时间结束了，不成想咬了他一顿的周妄还没卸火一样。
他反手抓住他的手，又重复了一句诡异的话：“我说我疼。”
顾翎吐出长长的一口气，“疼就喊医生，我又不会治病！”
周妄默了一息，视线死死钉在顾翎起伏的后脊骨上。
那个时候，那个顾零也是这么居高临下的踩在他的这里，周妄有一瞬间是想弄死他的，可是回头，看到那张脸，尽管那脸色盛满对他的厌恶，居然也让周妄忍了下去。
幸好他忍了下去，否则怎么再次抓到他呢？
周妄看着如今两人姿势互换，不知道怎么的越来越兴奋，隔着一层可有可无的薄被，方才一直克制注意的姿势微微改变。
顾翎颈后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
他还没做好牺牲到这一步的准备，漂亮青年猛地拉紧被子，嗓音颤抖着骂道：“周妄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是不是想让我死？滚啊自己去解决！”！
002是一个严谨优秀的保镖兼特助。
之所以考核没有扛过001的原因在于周妄觉得他太过机械,是一个只知道执行命令十分无趣的人。
002暗处看了一眼周妄，001在一旁道：“最近几天，周总好像很喜欢走神。”
002寡淡的嗯了一声。
001：“周总还让我又去请了几个做菜师傅，说顾少最近想吃湘菜了。”
002：“……哦。”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那祖宗想要月亮老板都得想办法给他摘下来。
但顾少爷本人好像对这一点没有清晰的认知,周总刚掉马的时候他甚至还害怕被打被害被分尸。
001：“嘶……我总觉得不对劲,小二,你有没有感觉到最近周总越来越喜欢看顾少了。”
002灵魂反问：“老板什么时候不喜欢看？”
001：“也对。”“但这几天就是和那几天不一样！”
002挑眉。
001道：“这么说吧,以前周总看顾少，就像在看一件精美的任何磕碰都不能有的小菩萨雕像，他不碰别人更不能碰，现在周总吧,眼神总感觉有那么点，亵渎的意味，像刚尝到肉味儿的野兽一样……”
002：“…………”
001神秘兮兮：“哎你不知道吧，顾少和004要了好多咳咳咳电影。”
002：“？”
001有点不好意思：“就那种，那种,你懂的……004说好激烈的,什么玩法都有，你说顾少是不是开窍终于肯回头看一眼周总了？”
“…………”
002冷冰冰，“他眼盲。”
发现自己走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比如把署名签成了顾翎的姓名。
周妄皱眉，手指将纸张烦躁的推开。
一看时间，已经傍晚七点。
一旁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周妄拿起来，屏幕上是顾翎牵着狗在庭院里遛弯的画面。
是他遛狗的时间没错。
周妄眼神逐渐凝住，顾翎今天穿着一件奶黄色的短袖和白色中裤，一手随便插着口袋的模样像极了意气风发的大学生。
那只狗被他抱住揉搓了一瞬,又邦邦亲了两下，然后才被放开了绳子肆意奔跑。
周妄总算是明白从清醒之后，那点微妙的不平衡在哪里了。
顾翎主动接近他，好像两人关系在修好，但一个狗他都要亲两口，他说他憋的疼顾翎却让他滚去自己搞。
他甚至从来都没有亲过他，穿了裤子不认人的小渣男一样。
周妄缓缓吸了一口气，“001。”
001推门：“周总有事吗？”
周妄面无表情：“告诉004，把狗关起来。”
001：“……好的老板，那，关多久？”
周妄收了点劲儿：“一星期。”
001欲言又止：“这，关太久顾少可能会不开心。”
周妄：“……”
001建议：“要不先关一天晚上吧老板，就对顾少说狗累了想睡觉，给安排了独卧。”
周妄咬牙切齿：“自己出去看着办。”
001：“好的好的！”
今天回家有点迟，因为处理顾家的事情遭遇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阻碍，一生未婚的顾晋南居然还有亲戚，远在S市的亲戚突然就插手他的遗产了。
与顾晋南在A市的小打小闹不同，那边算是本支，和扎根A市的周家势力相当，但S市的顾家本支没有与他正面交锋，举止行为更像是不得不伸手处理一件自家流落在外的垃圾。
不像周家群魔乱舞内斗严重，那边重传承与家族整体荣耀，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清理门户。
周妄只对顾翎有兴趣，对顾晋南兴趣不大，S市出手，还省得他在顾翎面前难做。
想到顾翎，又遇上天气阴沉，周妄心情不怎么美妙的扯了扯领结，神色阴阴的看着车窗外。
他越来越在意顾翎，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强迫症一样想要解读出来。
但顾翎除了在床上热情大胆，其他地方周妄的地位还不如一只狗。
车窗外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周妄喊了一声“停车”。
不远处的大型广场，有两个男孩一前一后的追逐打闹着。
周妄看了看他们脚底踩着的玩意儿，阴沉眼神中微微闪烁了一下，一段被封尘已久的记忆又重新翻涌了上来。
“……唉。”小少年幽幽怨怨的叹了一口气。
周妄写字：“你怎么了？”
顾翎脸颊尚带着一点没有消退的肉感，他双手撑着脸两边，软乎乎的皮肉似乎都要从指缝里流出来。
他可怜道：“好羡慕别的男孩子可以玩这么多户外玩具。”
周妄又写了一行字：“你有钱，可以买。”
顾翎瘪嘴：“我的钱花在哪儿我爸一清二楚，我给你买东西他都不会管，但我给自己买这种东西，他铁定给我全砸了。”
周妄费解，干脆比划着道：“为什么？你爸不是很爱你吗？”
顾翎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楚，有的时候觉得他还挺爱我，但有的时候吧，就觉得我爸有点病，有一次睡觉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磕破了膝盖，连着三天晚上他都不眠不休的盯着我。”
周妄眼眸垂下若有所思。
顾翎气道：“更别说这些滑板啊什么的了，他真的唯恐我受一点伤，养儿子跟养着自己续命的氧气罐一样！真的太不自由了！”
周妄默了一会，狭长眼型寂静的看着他。
“羡慕这个字我已经说麻了，哪个男孩子不喜欢这玩意儿？我想要！想要很多！一天换一个玩也玩不完！”
周妄将笔记本递过去给顾翎看。
少年瞥了一眼，神气机灵的小少爷模样。
周妄和顾翎走得近，偶尔也会看到顾晋南来接他，他和他父亲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但眉眼细致处完全不一样。
就像，爸爸是带着瑕疵的劣质品，却基因突变生了一个品貌道德都十足完美的儿子。
顾翎看他写的字惊道：“你给我买吗？”
周妄点头，他有钱，挺多的，但没什么人知道，全都在一个国外的虚拟账户里面，平时不太方便取。
顾翎却连声推拒道：“不了不了，你那一大家子恨不得你死，你还是先把自己管好吧，等将来你变成大佬了，再回来‘包养’我——”
说着他笑嘻嘻道，“到时候这些东西再补给我也不迟嘛。”他总是会用最大的善意来维护一个少年的自尊心，周妄并没有感觉到被轻视，因为顾翎并没有说他不要，他只是说等他们都长大，等他有不再隐藏自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实力，再将所有东西全都给他补偿回去。
所以周妄不生气，周妄只有在黑暗中闷头前行的动力。
他想他要赚很多钱，可能才养得起这样的一个娇气金贵的人。
001诧异的看着周妄推门下车往一旁的大商场里面走去。
他摸了摸脑袋道：“周总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让咱们跟着。”
002：“原地待命吧。”
001：“……行。”
周妄的动作很快，没过十几分钟就又回来了，他似乎在看手机，最后沉默冷静的重新上了车。
001：“周总，那我们现在回家？”
周妄嗯了一声。
耽误了这么一下，回到别墅已经晚上八点半了，顾翎已经遛狗结束，整个人和狗子一起摊在沙发上喘气。
周妄一进门就看见他撩起衣服露着微陷的肚皮，随着呼吸正绵软的起伏着。
他眼神一暗走过去，顾翎听到他进门，但已经有恃无恐。
外界都传言顾家少爷多么凄惨家破人亡还要给仇人当小情，岂不知他在周妄的别墅里直接被养成了圆滚滚炸茸茸的小金丝雀。
脾气上来还时不时会骂金主那种。
“肚子。”周妄冷道。
顾翎闭着眼睛：“懒，小狗搞得我胳膊痛。”
周妄：“……”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给顾翎的衣服全都扯了下来，青年领口微微走形，这才懒懒散散的睁开眸子转了过来。
他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如果陌生人不知道他已经失明的话。
顾翎开口就像小辣椒：“妄哥，你怎么越来越像我爹了。”
周妄脸色微黑。
顾翎最近经常想起这几年顾零的回忆：“我那个便宜爹也这样，生怕我死了一样。”
周妄皱眉：“口忌。”
顾翎连忙呸呸呸。
他揉着头发坐起身，顾小狗遇见周妄就往顾翎身后缩。“你下午发什么疯，为什么要把我儿子关起来？”
周妄眼都不眨：“在监控里看见它在院子随地大小便。”
顾翎啊了一声：“不会吧，阿三铲屎很快的！”
他像一个溺爱儿子的男妈妈一样不赞同道：“孩子还小，随地拉屎是不文明，但我会教它的，家庭暴力千万不可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