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琨不得不抱他更紧,擦掉他额上的虚汗,叫他完全适应,然而韩桃被这蛊毒催逼刺激,难受万分,一下又攀住赵琨的背,连着指甲都攥入衣里,胡乱地抓扯着,发出混乱的声音。
他又开始叫起来,哭叫的都是赵琨听不懂的话,到此一步合欢蛊已然乱了他的心智,叫他坠入迷梦当中,连着赵琨都忍不住心疼起来,却还是不能停下。
他只能不断地安慰韩桃,咬开唇瓣吻着韩桃,直至最后完全吻开了,韩桃像是放弃了挣扎,哭哑了嗓子任人肆意妄为,树叶不断往下落着,韩桃的衣衫也穿不住,一点点往下划着。
他呼吸声变得很轻很急,沙哑着喊赵琨的名字。
“赵琨……”
枯叶扑簌簌飘落,他任着赵琨为所欲为,体内最后一点蛊毒也排了出来。
韩桃已经发不出一点声了,就像被水淋过的狸猫一样,虚弱地挂在赵琨身上,浑身都湿漉漉的。
赵琨抬手擦掉他的眼泪,擦掉脖颈处的细汗,低低安慰着他都过去了,看见他脖颈处的吻痕,忽然手一顿。
忽然间,韩桃先前的那些不知意味的哭叫好像都有了源头,赵琨的手开始发颤,直至指尖一点点攥拢,紧紧地掐着手心,近乎要掐出血来。
韩桃这时候也有了几分清醒,他对上赵琨的目光,虚弱地别过头去,没有说一句话。
林间还浮动着暧昧的气息,日头出来,多了几分亮意,割开林间叶细碎地投了下来,赵琨托抱着他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披风给他披上。
“我没有……”他又沙哑嗓子说道。
“没事的,”赵琨揉了揉他头,掌心都好像在颤抖,却又不想让他看出来,“都是我来晚了,我……”
“赵琨——”
赵琨停住了声。
韩桃又抬手攀上赵琨面颊,歪头吻了上去。“真的没有。”
吻意细碎缠绵,吮吸着唇瓣,吻得很轻很慢,他们在林子里亲密无间地拥吻,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连着韩桃的手伸下去,一点点掰开赵琨握紧的拳头,去与赵琨五指相扣。
直至许久后,韩桃才重新睁开眼,他看向赵琨,眼睫上还挂着一点泪。
赵琨抬手,擦掉韩桃额上的汗,看了好一会儿,仿佛看不够一般,直至韩桃用手攥了攥那衣袖,赵琨才托抱着他往林子深处走去。
“我先找水源,帮你洗一下。”
“嗯。”
“身子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韩桃的声音从林深处传来,嗓音沙沙哑哑的,“我没有事的。”
赵琨没说话,只是下一刻,韩桃又忍不住哼出了声。
大掌狠狠拍了几下屁股,都带着手劲响亮清脆,拍得韩桃两腿紧紧圈住赵琨腰身,赵琨又重重揉了一把,佯怒道:“记吃不记打。”
韩桃眉头紧了又紧,攀着赵琨肩头不敢动,垂下头来嗓音轻轻。“……你就是想打我屁股。”
赵琨带着韩桃骑马回去已经是中午的时候了。
他替韩桃清洗完没多久,绣使就凭借林子里拴着的马找到了他们,一个个自觉地跪到远处,不敢抬起眼看韩桃。
韩桃掬水洗净了手,跪坐在一旁拢上衣衫,看向赵琨。“杜兰令埋伏的有几千人马,滚石之类的陷阱我也见过几处,你们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攻进来的?”
他的长衫仍旧是一片脏污,但面庞已经洗干净了,如同清水芙蓉一般,在赵琨几次帮忙解毒之后,如今又带了几分不落风尘的昳丽。
这一点旁人是察觉不到的,但赵琨险些又看愣了去,片刻后才收回目光。“此次出京,跟随的还有从京城带出来的几千军户,寡人先领绣使从后山险路上来,与军中的人马里应外合,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杜兰令终归算不得将才,一点手段,赵琨根本没有放在眼中。如果不是韩桃出事,赵琨也不会亲自带兵过来。
只是找韩桃难了些,漫山遍野都是那药粉的踪迹,若不是韩桃前一晚出逃留下印记,他也不能及时找到。
“我刻在树干上的桃子图样,你看见了?”韩桃低笑道。
“你在南燕的时候,就爱那样画桃子,寡人一看便知。”
他伸手递给韩桃,扶着人起身来,有绣使过来禀报战果,说是杜兰令逃了。
“跑了?”赵琨倏然面色沉下来,捏紧韩桃的手,连着面上闪过杀意,“谁负责的围堵,怎么会叫他跑了?”
“回陛下,我们的人发现山中有暗道,像是早有准备。”
“狡兔三穴,绣使屡报他踪迹都有错漏,如今倒还能叫他做了漏网之鱼。”赵琨冷哼一声。“这中间的事,可不止早有准备。”
“陛下,您是担心,绣使中还有他的人?”
“即日起,凡为绣使不足五年,且身居要职者,一律查办。若有反抗,当即诛杀。”
绣使猛然抬起头:“可陛下,如此怕寒了众位无辜弟兄的心——”
“他们既效忠寡人,又怎么会因为区区查办寒了忠心,”赵琨松开握韩桃的手,低头看着,眸光冷冽,“莫非,是寒了你的心?”
那绣使闻言,一瞬间额上冷汗皆出,扑通一声伏倒在地。“属下绝无此意!”
“下去。”赵琨冷冷斥道。
“……是。”
赵琨是有几分帝王的铁血手腕的,韩桃在旁看着,并没有出言制止的打算。身为帝王若太过仁慈,早就被身边背叛之人推入万劫深渊。
赵琨又一把抓起他手来,往拴马地方而去。
这一次算他贸然出宫,想着要去南燕的巫神庙,结果才离京一日就着了道,韩桃还以为如今事态平息,赵琨会怪他,结果赵琨只是拉他上了马,照例从后头抱住他扯住缰绳。
“赵琨,我可以自己骑——”
韩桃猛然感觉耳朵像是被带着威胁意,重重地咬了一下,他就不说话了。
赵琨那边得到的消息是有人劫走了韩桃,再根据绣使情报,不难猜出罪魁祸首就是杜兰令,但赵琨却不知这一日一夜,杜兰令是如何对待韩桃的。
想到那脖子上的吻痕,和合欢蛊毒,赵琨大概猜到了一些。
但杜兰令却偏偏跑了,连带着赵琨的情绪也大转弯,马背上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韩桃已然能感觉到赵琨身上弥漫的肃杀之气,知道赵琨已经动了杀心。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哄赵琨。
马背颠簸,肢体相碰,倒叫他想起先前的荒唐事来,气血又有几分翻涌。
直至他们下马到了一处偏僻村子外,原本的村民都已被暂时迁走,如今这里成了赵琨安置人马的据点。
赵琨扶着他下马,随即负手往前走去。
“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布置完备又能攻入山中……”韩桃跟在后边,想找些话说,“从京城到这里,坐马车就需要一日的时间。”
“绣使快马回城报信,费去半日光阴,寡人率绣使快马至此处,再是半日,”赵琨看向他,“一夜时间,布置乃成。”
“我二叔——”
“他在那边等你,去吧。”
赵琨抬手一掀帘,快步进了屋内,帘子又放下,倒叫站在空地上的韩桃有些手足无措,又猜测赵琨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明明为他解毒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他盯了会儿那帘子,隔壁屋子的陆得生就抬窗喊话了。“人没事吧,快进来。”
于是他只好往陆得生那边走去。
才一进门,韩桃就被陆得生抓过手来把脉,陆得生絮絮叨叨说着这一日有多担心,叫自觉食难下咽,觉也没睡,陆得生把了一会儿,渐渐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二叔?”
“他们是不是喂你吃了什么东西,怎么叫你肾精有损,提起发了毒?”陆得生看向他那一身脏污外衫,抬手来拨开衣襟,没意外瞧见那些个旖旎红痕,脸又一黑。
韩桃慌忙拢衣解释道:“是合欢蛊,这个是赵琨留的。”
陆得生脸色才有些缓和。“倒去的及时,白白便宜那小子。”
“我……”
“蛊毒还没排干净,我为你写一张方子,你沐浴回来吃了药,好好睡一觉。”陆得生抽出纸来,“睡醒过后身子若还有反应,就叫赵琨帮你一次,若是帮的次数多了,就叫他提头来见。”
“二叔,他是北齐皇帝,怎么能提头——”
“北齐皇帝怎么了,你这毒被诱发的突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陆得生几分烦躁,“出门带了这些个药,关键时候连人也保不住。”
韩桃知道陆得生说这话是在说他自己,离开客栈的时候他就把异常告诉陆得生,故意叫陆得生半路装肚子疼,实则回去向绣使与赵琨传信。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是侄儿自己的过错,若听赵琨劝告不出京,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去巫神庙或许能有解毒之法,救你性命,何况你对你母亲有孺慕之心,人之常情,”陆得生写完方子,抬起头盯着他,“他人算计你,那是他人的过错,莫怪自己。”
“是。”
陆得生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去吧,沐浴完睡一觉,什么事也没有了。明日这时候,二叔接着陪你去巫神庙。”
“好。”韩桃微微颔首,站起身来。
水是已经烧好了的,还有人伺候韩桃沐浴,只是韩桃羞于叫人见到身上痕迹,因此沐浴的时候都叫人出去了。
累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赵琨大概已经在隔壁睡下了,韩桃浸在浴桶中,渐渐洗得也有些困倦,想着等赵琨醒来之后,是不是要过去认个错。中途陆得生又进来了一趟,叫他喝下了清除余毒的药。
直至他洗完了重新换上干净衣裳,绞起头发来垂在颈边,用长巾一点点擦干,他又忍不住望向外头巡查的兵,旁边就是赵琨歇息的地方。
他起身来,披散着长发,开门又到了赵琨屋门前。
“侯爷,陛下正在歇息。”绣使拦到。
“我知道。”韩桃透过破旧纸窗,看向屋内。石头堆砌起来的墙冬暖夏凉,里头陈设虽然很质朴,却也不简陋,但与宫中相比天差地别,赵琨竟也睡得如此安逸,可见实在是累到了。
“不会打扰陛下歇息,”韩桃看向绣使,“本侯只是进去看看他。”
“这——”
“不必担心,待陛下醒来,便说是本侯的意思罢。”
门边两个绣使犹豫地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闪开身,放韩桃进去了。
床帐遮住了屋外头照进来的光,赵琨果然侧身沉沉睡着,靠近了还带着细微的鼾声,韩桃俯身看了会儿,忍不住用手摸上赵琨鬓发,细细描摹眉眼。
“赵琨。”他轻轻喊了声。
赵琨低低应了一下,翻了个身,又没了声响。
过了会儿,他解开长衫,脱去鞋袜,也忍不住钻进被子里,他从后头抱住了侧睡的赵琨,用手臂环着人的腰,被子底下腹部与背臀相贴,热意弥漫,亲密无间。
韩桃最终抬眼看了下沉睡的赵琨,拱着头低低贴上赵琨的后背,很安心地闭上了眼。
月明阶下窗纱薄,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
赵琨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背后有一团热热的东西,他还因此被热出了些汗,翻过身来才发现是韩桃蜷缩在他背后,一下有些怔愣。
韩桃睡得很熟,呼吸绵长,赵琨抬手将人抱进怀里,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好在额头没有热起来。
之前韩桃刚来齐国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在发烧,稍微说句狠话就会晕倒,脆弱的好像一件瓷器一样,以至于现在韩桃身体渐好,赵琨还有些胆战心惊。
他原本就觉得韩桃出宫未必安全,却也不能一直将韩桃拘在宫中,于是难得放手一次,谁能想到离京不过两日,差点就要生死相隔。
绣使急报回京说是承恩侯被人劫走,那一刻赵琨只感觉天旋地转。他大步走下台阶,清点军户,快马出京,一路不敢停歇半刻,如今韩桃确实是好端端的躺在他身边,但若是再晚一步,身死和蛊毒发作,赵琨哪一样都不敢想。
是韩桃坚持要走这一趟,却反而被自家舅舅算计,如今事态平息,他又如何能不生气。
“寡人就不该放你出宫。”
但韩桃还晓得偷偷爬上他床来,这一副可怜样又叫赵琨心软。外头秋蝉嘶鸣,更深露重,赵琨看着枕边人的睡颜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想着罢了。
他将韩桃抱得更紧些,手摩挲着后腰,摸了一会儿渐渐没了困意,鼻尖抵上人,低低亲吻着。
睡梦中的韩桃任他亲,被咬开了嘴唇也没反应,只是黑暗中渐渐传出些细碎湿黏的声音,过了会儿赵琨的手也探进韩桃衣里,抬手将裳裤往下扯了扯,接着摩挲着。
“嗯……”
韩桃眉头微微皱起,在他怀中,又软又烫。
又过了会儿,赵琨的两指并起,不紧不慢地揉摁着腰椎处,他感觉到韩桃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身子,于是很快又吻着人深入去,唇舌相缠,叫怀中的韩桃一点点适应。
忽然间,韩桃发出一声很轻的低吟。
“韩桃?”赵琨低低喊道。
怀中人没有反应,仍是没有醒。
赵琨见状越发放肆,将裳裤又往下扯了扯,薄被底下,赵琨麦色大掌深深覆住韩桃露出的地方,连着抓住的肉在指缝间,赵琨支腿吻着韩桃,呼吸声渐渐重了起来。
夜色深了,里屋好像能听见床板嘎吱的声音,间歇睡梦中的韩桃眉头紧皱,微微张开了唇。
梦里的他犹如被火坟烧一般,却有解热的水从他周围进去,汹涌澎湃,一下缓解了燥热感。
韩桃的眉头舒展开去,那水又挤开他,包裹他,梦中一切光怪陆离,韩桃恍然间又感觉自己被水沉沉浸没,直至那水化作秋千,裹挟着他低低地荡了起来,低低地掀起波澜。
他感觉自己嘴巴动不了了,身子也动弹不得,只有那水秋千裹得他很深,又逐渐越荡越高,他一下要失去重心摔下去,却被人接住搂在怀中,韩桃只感觉自己喝了许多的水,好像连腹部都鼓起,又有水在揉摁着他的小腹,叫他不至于太撑太胀。
他有些难受地哭起来,忍不住追寻那水源。
而黑暗里,吻声细碎湿黏,赵琨顺势抱住了怀中发烫的韩桃,掌心紧紧拢住他腰臀,亲密无间。
直至很久之后,赵琨才收回手,他小心翼翼地替韩桃扯上裤子,又擦掉那额上的虚汗,在眉心处印了个吻。
韩桃身子不烫了,睡得很深很沉,厚重的床帐拢住了床榻,窗纱外的绣使还在护卫与巡逻,谁也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们的陛下是睡了又醒。而暗卫们在不远处的地方守着,还在思考着为啥下午他们的世子进去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夜深斜月印窗纱,赵琨最终松开韩桃,越过他爬到帐外去,在盥洗盆那边洗了洗手,十指淋了水又用长巾擦干,赵琨拿着长巾转身来,也扒下韩桃裤子替他擦了擦。
韩桃很轻地嗯了一声,任赵琨给他擦洗干净,一动也不动。
“韩桃?”赵琨又喊了声,没有应答。
赵琨就扔了长巾重新爬上床,也不怕留下了什么痕迹。他盖住薄被,把韩桃的右手臂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把韩桃的右腿架在自己腰上,这样看来就好像是韩桃在睡梦中抱着他不放。
手再度穿过韩桃腰间,紧紧搂抱住人,赵琨最终心满意足,合上了眼。
等到韩桃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几乎半个人都挂在赵琨身上。
他动了动身子,不知道为什么屁股隐约有酸痛感,浑身睡得酥麻,使不上力气。他只当自己是在密林深处时与赵琨亲密太久有关,丝毫没有多想。
屋外透出些许光亮,他小心地收回压在赵琨身上的手与腿来,又生怕人被吵醒,于是缓缓坐起身,用木簪束起长发来,蹑手蹑脚地出了主屋。
他走后没多久,赵琨就幽幽睁开了眼,望着刚刚合上的屋门,啧了一声。
“下手还是轻了,竟真的没有发现。”
韩桃回屋洗漱更衣之后,就在院中练起五禽戏来,练一会儿停一会儿,勉勉强强练完半套再用早膳,身子就感觉轻松多了。
他在院中等陆得生来给他诊脉的时候,几个绣使压着几个杜兰令的人从院外经过,在瞧见他之后都拱了拱手。
“侯爷,今早我们的人抓了几个漏网之鱼,”篱笆外的绣使说,“您要辨辨吗?看看有没有抓您来的人在里头。”
韩桃别过头,看见绣使大概压了七八个人过来。听说杜兰令带了几千人埋伏在山中,分来看管他的却不过十余人,想要找到也是很难,不过他还是从椅子上起身来,走到篱笆边。“多谢你们好意了。”
“侯爷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应尽之责。”
韩桃粗粗扫了眼,忽而目光一顿,停在其中一人面上,那说话的绣使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当即攥住那人的头发,强逼那人抬起头来。
“侯爷,是这个不?”
被攥住的那人被迫仰起头来,阴沉地盯着韩桃,不发一言。
韩桃目光微微一凝,没有想到还会有再见八子的机会,那晚他逃出来差点被发现,是八子放走了他,之后杜兰令想要杀他,八子也没有接过那把匕首。
他知道八子是因为李嬷嬷的原因才对他耿耿于怀,性子冲动却并非全然为恶,说到底也不过是想为故国和生母复仇,才会踏上这样一条路,但八子这样偏执的人,也一定会对自己奉为主子的杜兰令忠心不二。
韩桃正想开口,空青就走了出来。
“是你!”空青看见八子脸色一变,怒斥那个押送人的低等绣使,“你们怎么办事的?陛下亲自下令要活捉背叛之人,叛徒的画像岂不是人手一份都给到你们的?如今连叛徒的面貌都认不出吗?!”
说话的绣使慌忙跪下。“空青姐姐恕罪!我们今早出门的急,并没有拿到画像啊。”
“八子,陛下善待你,你竟还敢为逆贼通风报信,算计殿下,”空青沉着脸从腰间抽出匕首来,一下抵上八子的脖颈,擦出血痕,“叛主之人,如今又落回我们手中,你还有什么可以辩解?”
八子阴鸷地看向空青,抬起唇角发出一声嗤笑。“叛主?我从未叛主。”
“将他押去交由几位红衣绣使用刑,问出同党下落。”空青吩咐道,“饮食上务必小心,不容其他人靠近。”
“是。”
韩桃看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几人押着八子就要离开,八子听到这声叹息忽而又不肯走了,他转头偏执地看向韩桃,抬起手来,锁链叮当。“你那日说你没有撇下我娘不管,是真是假?”
韩桃微怔,空青见状收起刀鞘,挡在韩桃身前。
“等等,”韩桃轻轻拨开空青,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八子,“我对你所说每一字每一句,皆不是为逃难而哄骗你……嬷嬷是你生母,也是我乳母,我只这一个乳母。”
“当真?”
“真。”韩桃看了八子一会儿,又继续道:“你救过我,你还是嬷嬷的独子,我会为你代求——但我不能放你离开。”
八子知道绣使中还有谁是杜兰令的人,为着这次牺牲的绣使与军户,韩桃没这个权力也没这个资格赦免八子。
“不必,”八子冷冷说道,“我问你这些,本不是要挑起你怜悯。”
他不过是求一个让自己心安的答案,想知道那晚究竟有没有放错人,八子最终转回头,执拗地往前走去。
韩桃还留在原地,垂手不知在想些什么,空青也随同押送的人往用刑之地,她看着一步步往前走的八子,又看向不远处仍站着的韩桃,忽然出声。
“我听殿下说过,你娘是从前服侍殿下的李嬷嬷。”空青道,“当年殿下曾因榷市之事为南燕稳定邦交,南燕老皇帝要给殿下赏赐,但殿下没要,只求能从浣衣局中赎出一个罪奴——”
八子脚步一顿。
“殿下病重之时,还将嬷嬷托付给永思公主,或许你真的寻错了仇人……八子,你我也算相识五年的同袍了,你不妨想想你真正的仇人是谁,”空青嗓音低低的,走在旁边淡淡说道,“说不定,是认贼作父。”
“不可能!”八子猛地激动起来,一下锁链叮当,押送的绣使紧紧桎梏住他的肩头。他双目通红,瞪向空青。“你不过就是想让我怀疑主子,空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那是谁告诉你,你生母是被殿下害死的呢?”
嬷嬷是如何死的,空青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只要这锅能扣到杜兰令的头上,酷刑之下,八子定然会丧失对旧主的忠诚,说出潜藏在绣使中的同党究竟是谁。
空青最终转身离开了,只剩八子攥紧拳头,怀疑的种子悄然种下。
直到快午时的时候,赵琨才睡完回笼觉醒来。
村中屋舍高低错落,白墙青瓦,也算得好风景,红衣绣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经对八子用了刑,彼时陆得生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带韩桃接着出发往南郡去。
“你之前不是想去巫神庙吗,”陆得生收拾他那些瓶瓶罐罐,冷哼一声,“怎么差点死了一次就想着打退堂鼓,真想回北齐皇宫去,叫那北齐皇帝养你一辈子?”
韩桃望着窗外的景致,不知二叔为什么忽然如此支持他去巫神庙。
“陆大夫,如今时局动荡,这一路定是不平安极了,为何就非去南郡不可,”空青阻拦道,“让殿下随陛下回都城,要什么,绣使都会为殿下寻来。”
“他才出宫两日,你们就又要他回鸟笼里去,安的是什么心?”
“陆大夫——”空青无奈喊起来。
“别吵吵,你问你们家殿下如何打算的。”
两人争执不下,韩桃仍是望着窗外,眉头微不可见地一蹙。还接着去不去巫神庙,其实他也在犹豫纠结,但事出反常必有妖,陆得生这慢性子的人竟然会为这一件事急起来,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而午间的时候,陆得生才替他把了脉。
杜兰令说过合欢蛊的蛊毒会勾起他体内的南燕秘毒,可在赵琨替他解了合欢蛊之后,他却除了疲乏之外没有感觉到身子的其他异常,或许还有更深层的东西,是他所没发现的。
他知道陆得生跟着他去巫神庙,是去碰运气找蛊虫解药的,而他扭头看向收拾行囊的陆得生,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殿下——”空青唤道。
“那就接着去吧,”韩桃的眼神却穿过空青,望向陆得生,又转过头来,接着平静地望向窗外,“都走到这里了,罪也受了,没有平白放弃的道理。”
“陛下一定不会答应的。”
韩桃差点忘了,赵琨好像还在生他的气。他原本想去巫神庙是为了寻找母亲生活过的踪迹,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过轻飘,赵琨能答应也是叫他诧异,如今出了杜兰令这档子事,赵琨是一定会让他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