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哦,我没跟你说过吧?我本科就在晋大读的,今天返校参加校友座谈会。说起来,咱们也算校友?”
詹子延:“嗯……大概算吧。”
孟修精得很,又把话题绕了回去:“既然你的助教不在,我一会儿来你办公室坐坐,十一点左右,然后我们一起去吃午饭,等我哦。”
詹子延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挥挥手走了。
孟修的搭讪总是很难招架,可他们身处同个教育体系内,交际圈大面积重合,闹翻了肯定会让他们的共同好友尴尬,比如高旭。
詹子延思前想后,最终妥协于人情世故,在办公室内等着孟修。
詹前锦不在,骆恺南也不在,散发着陈年木头气味的办公室,仿佛一个巨大的棺木。
骆恺南没来之前,他是如何一个人生活的?才短短三个月,已经记不得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棺木里的文物,无人问津的时候能保持原样,一旦被人发现,又失去照拂,很快就会被空气腐蚀,化为烟尘。
所以哪怕是自私也好,他不会离开骆恺南的。
离不开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咔咔声响,似乎有人在拧动把手。
詹子延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应该是孟修。
不过他提前留了个心眼,故意锁上了门,拉上了窗帘,外边人看不见里面。
按理说孟修如果拧不开门,应该会喊他去开门,可门外的人尝试了半天,始终没出声。
他不由地提高了警惕,高声问:“哪位?”
拧动的声音暂停了,过了几秒,似乎有脚步声远去。
詹子延走到窗边,小心地掀开窗帘一角,朝外张望——
一道人影刚好在他的视野内拐下了楼梯。
尽管只是个背影,只看见了半秒,无法确定是不是他提防的那个人,可他的心脏依然瞬间跳到了喉咙口,被强烈的不安笼罩,跌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但愿不是。
过了五分钟,孟修来了,礼貌地敲了敲门:“詹老师,去吃饭不?”
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詹子延确定只有他一个人后,说:“不好意思,孟老师,我家里有事,得回去了,改天再请你吃饭吧。”
孟修撑住门:“不是吧,这点面子也不给我啊,詹老师?我又不会吃了你。”
詹子延:“我真的有事。”
孟修盯了他一会儿,觉得是实话,于是耸耸肩:“好吧,不为难你,想换口味了可以联系我。话说,你没拉黑我吧?我打个电话试试。”
詹子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无奈地掏出来给他看,是能拨通的。
孟修满意了:“到家记得给我报个平安哦。”
詹子延没有报平安,到家后就把公文包一丢,坐到沙发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詹前锦突然从房间里蹿出来,迅速关好房门,一脸慌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詹子延不想让他担心,没提爸可能来学校了的事,就问:“你关房门干什么?”
不等詹前锦回答,卧室内就传来了熟悉的抓门声,伴随着几声不悦的喵喵叫。
詹子延愣住。
詹前锦满脸通红,眼神移向别处:“我就……用它练练胆量。”
詹子延噗地笑出来,越笑越止不住,眼角甚至渗出了泪。
紧绷了一路的情绪,这会儿终于彻底放松了。
“你笑屁啊!有这么好笑吗!”詹前锦和小猫玩耍被抓包,恼羞成怒,气呼呼地抓起外套往门口走,“不跟你说了!我出去吃午饭!”
詹子延笑着说:“别去,外面冷,我给你做饭——”
然而詹前锦已经打开了家门。
紧接着僵在了门前,没有跨出去。
他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缓步后退,血色尽褪的嘴唇抖动两下,声音细弱蚊蝇地喊:“……爸。”
詹子延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也迅速变得与他一样苍白,但反应过来的速度比他快,立刻冲到门前,企图阻拦外人进来。
可惜为时已晚。
干惯了体力活的粗莽男人力气极大,他的抵抗不值一提,对方用力一推,他就像小时候一样,狼狈地摔倒在地。
男人反手关上了门,盯着屋里的一大一小,先把小的抓了过来,“啪!”地甩上一记耳光,破口大骂:“让你来讨债!你倒住得舒服!怪不得不回家!”
詹前锦被扇得头晕眼花,整个人都懵了,揪住他领子的手一松开,就软绵绵地倒下去。
詹子延忍痛爬起来,扑过去接住了他,同时奋力推男人的腿:“你出去!这里是我家!你闯进来是违法的!再不走我就报警——”
“什么你家我家,老子是你爹!”男人哪儿懂私闯民宅违法,就知道两个儿子合伙骗他,其中一个还敢忤逆他,霎时怒气滔天,飞起一脚踹了过去,“你不给钱就算了,还带坏你弟!想让他和你一样心理变态啊?!”
这一脚踹在了胸口上,詹子延重重咳嗽,感觉心脏都爆开了。
男人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撸起了袖子。
他太熟悉这个动作,立即捂着心口,挣扎着把詹前锦拖离男人的攻击范围。
可客厅就那么大,他再逃也逃不到哪里去,最后只好咬咬牙,翻身压到了詹前锦身上,用自己并不宽厚结实的身体,挡住了下边更瘦小的身躯。
男人对他这个举动大发雷霆,一把攥起他的衬衫后领:“你对你弟做什么?啊?你要不要脸!”
詹子延习惯性地迅速捂住自己的后脑勺,紧接着,冰雹一样的拳头就砸到了后背上。
詹前锦这会儿稍稍回神了,表情呆滞地看着他一震一震的身体,意识到他在替自己挨揍后,眼泪一下就飙了出来,哭着喊:“哥你起来!爸打人很痛的!”
詹子延看似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负地倒下来,却一直顽强地撑在上方:“我知道……我比你更了解。你……去拿我的手机……去房里……快!”
詹前锦秒懂,用力点头:“嗯!”
背上又挨了狠狠一拳,男人粗声粗气地咒骂:“你俩逼崽子说啥呢?又想骗我?”
趁他收拳的一瞬间,詹子延侧身让出了空间,詹前锦像只老鼠似地灵巧地钻了出来,迅速冲到沙发那儿抓起手机,然后马不停蹄地冲进了卧室并锁上门。
男人一时手慢,没抓住这个小儿子,扬起拳头用力砸门:“小逼崽子给我出来!”
詹前锦不敢耽误半秒,连南南在脚边蹭也没时间去管,颤抖的手指迅速输入詹子延告诉过他的手机密码:0131。然后飞快地点开最近通话。
他没报过警,不知道警察多久能来,而晋大就在附近。此刻只能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态,给最近的一位联系人打了电话。
对方名叫“孟修老师”,应该是詹子延的同事。
门外的打骂声又开始了,他都能听见拳头落在骨肉上的声音,以及他哥压抑的痛呼。
他不知道詹子延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这么能忍,他每次挨打,都哭叫得惊天动地。
电话提示音响了一个世纪,对面终于接起:
“喂?到家啦詹老师——”
“救命!”詹前锦哭着大喊,“救救我哥!快点!求求你!”
作者有话说:
孟修当不了英雄,来挨揍的,把他之前欠的揍还了,让骆揍他的话太过了,骚扰没那么严重(孟修:我谢谢你
第89章 离开
詹子延不是不想叫,而是挨打经验太丰富了,知道自己叫得越惨烈,男人就越嫌弃他聒噪软弱,继而变本加厉地揍他。
他忍痛不吭声,果然,男人逐渐没了兴致,力道开始变轻。
但他的身体承受能力已不如年少时,钝痛感阵阵袭来,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阖上眼的前一刻,他似乎听见有人破门而入。
再次睁眼时,他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窗外是雾霾蓝的天空,几根横斜的疏枝在寒风中抖动着。
仿佛能感受到那风有多刺骨似地,他也忍不住抖了一下,蛰伏在身体上的伤痕骤然苏醒,顿时疼得倒吸凉气。
“哎哟,你可算醒了。”
身侧传来声音,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詹子延扭过酸疼的脖子,看见了半边脸高肿、正敷着冰袋的孟修。
“孟老师?你这是……”
孟修依旧是早上那身行头,不过西装变得皱巴巴了,发型也乱了,一脸晦气,嗓音哑了许多:“你弟打电话向我求救,我就去你家救你了呗,结果不小心挨了那老东西……挨了你爸一拳,我好不容易才制服他。”
詹子延愧疚道:“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弟会给你打电话。”
孟修摆摆手:“算了,幸亏我平时注重锻炼,身手还可以。”
这时,病房门口又进来两人,詹前锦瞧见他醒了,立马扑过来:“哥!你没事吧?”
詹子延勉强抬起胳膊,摸了摸他的脑袋:“嗯,还行,你怎么会打电话给孟老师?害人家受伤了,快道歉。”
詹前锦乖乖道歉:“对不起,孟老师,我没想到你这么弱,挨了一拳就倒下了——”
“咳咳!”孟修突然咳嗽。
一块儿来的高旭见状,连忙拍他的后背,同时不忘教育詹前锦:“小朋友,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应该要报警,实在不行就打给我好了。”
詹前锦猛点头,目露崇拜:“高老师你好厉害,居然能制住我爸,挨了那么多下也不松手。”
高旭哈哈笑道:“我老婆一生气就要回娘家,我平时就是这么求她别走的,习惯了。”
詹子延有些迷茫,问:“到底怎么回事?”
孟修起身道:“你们聊,我去外边买点吃的。”
高旭便坐到了他的位子上,细说原委:“我和孟修在食堂排队买饭呢,突然接到了你弟的电话,我俩就一块儿来了,怕不好对付,先报了警。到的时候警察还没到,就看见你爸在揍你,他力气也忒大了,我们仨合力都差点拦不住他,幸好这时候警察来了,把他带走了,我和你弟刚做完笔录回来。”
詹子延叹气:“哎,到底是小孩子,遇事先求救亲近的人,我本意是让他报警的,连累你们了,对不起。”
高旭:“说什么对不起,大家都是朋友,哪儿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我要是出事给你打电话,你肯定也来救我,对不对?”
“对。”詹子延微笑着点头,伸手拿枕边的眼镜,戴上时发现一条镜腿折了,只能勉强挂住耳朵。
他扶了扶眼镜,问:“可你们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爸关上门了。”
高旭:“这能难倒我?问骆恺南密码不就行了。”
詹子延怔住:“你怎么问他的?他知道我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高旭:“当然得说啊,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你家的密码给我?他说他马上过来。不过这都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
话刚到这儿,一道身影就冲进了病房。
房内的三人齐齐呆了一瞬,差点儿没认出来这是谁。
骆恺南喘着气,径直走到病床边,撑着枕头压下来,恶狠狠地问:“谁干的?”
詹子延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跳砰砰作响,屏住了呼吸。
原因无他,骆恺南今天……实在是很帅。
平日总是凌乱不羁的头发梳成了背头,整张轮廓流畅的俊脸露了出来,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成熟中又透出几分潇洒。
总之特别迷人。
詹子延摸上他笔挺的西装袖子,面料光滑,似乎价格不菲,忍不住问:“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今天有活动吗?”
“嗯,和投资人约了饭。”骆恺南稍稍侧目,“你们能回避一会儿吗?”
高旭:“你小子是越来越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了啊?”
詹前锦:“我才不走,我要陪着我哥。”
骆恺南回眸,朝底下的人挑起眉梢:让他们走。
詹子延魂不守舍的,他要干什么就让干什么,听话地说:“高老师,你带我弟去吃午饭吧,我和恺南有事要谈。”
高旭只好起身:“行吧,我俩吃好给你带一份回来。骆恺南,你注意点儿,别聊太久,詹老师需要休息。”
詹前锦总觉得这人看自家哥哥的眼神不对劲,吵着要留下,最后还是靠高旭施展老师威压,连拖带拽地把孩子掳走了。
骆恺南锁上病房门,折回来,沉着脸掀开被子,毫无预兆地开始脱他衣服。
詹子延惊慌失措:“干什么?”
“别动,我看看你的伤。”骆恺南动作很小心,解开了他的衣扣,接着脱他的裤子。
詹子延浑身疼,没力气阻止,不一会儿就赤条条了,全身只剩下内裤。
骆恺南沉默地盯着他身上的淤青,然后又将他轻轻翻过来,查看他的后背。
背上的青紫更多更严重。
“谁干的?”骆恺南又问了一遍,声音浑哑暴戾。
詹子延知道瞒不住,只能老实说:“我爸,他从学校跟踪我到家……警察已经带他走了,没事了。”
骆恺南:“哪个派出所?”
詹子延急道:“你别去。”
骆恺南低头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就去看看情况,放心,我不会在警察面前乱来。”
詹子延:“私下里也别去找他,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骆恺南帮他重新穿好衣服,起身说:“他是你的家人,你愿意容忍他是你的事,我忍不了。你不说我就去问高旭了,等我回来。”
“等等!恺南!”詹子延伸出手,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他根本不是容忍,只是不想让骆恺南再掺和了。
恋爱不该谈得这么辛苦。
他们相识后,骆恺南一直在为他操心,先是沈皓的风波,现在又是他爸。
骆恺南其实是很沉稳的性子,却总因他而发火。
他不仅没能让骆恺南过得更开心,甚至时常让骆恺南处在糟糕的情绪之中。
对他而言,骆恺南是一束照进单调生活中的阳光,但对骆恺南而言……他似乎是个累赘。
这时,搁在床头的手机震了震。
詹子延以为是骆恺南冷静下来了,急忙拿起来,却发现是吴迪的电话。
“喂?”
“喂喂,詹老师,骆哥在你那儿吗?”
“他刚才在,怎么了?”
“我们今天和投资人约了饭,他突然说有事晚点来,现在投资人已经到了,说他不遵守时间,不想跟我们谈了,我打他电话也不接,他在的话你叫他赶紧过来吧!”
据高旭所言,派出所就在晋大附近的地铁站旁。
骆恺南行色匆匆,坐上了出租车才发现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来自他最挂念的人。
詹子延肯定是来劝他的,想都不用想,可又怕万一真有什么事儿,犹豫再三,他还是接了:“喂,怎么了?”
詹子延焦急的声音传来:“吴迪跟我说了,你快去他那儿,投资人要走了,他拖不了太久。”
骆恺南根本不在意:“走就走了,我会解释,大不了找别人,没事的,我现在去派出所——”
“恺南!”詹子延突然厉声打断。
骆恺南怔了怔,头回听见他这么生气。
“你不要管我了,真的……不要管我了。”詹子延的声音似乎在颤,“我不想看见你为我这样……”
耗费三四年倾尽心血制作的游戏、千挑万选隆重打扮要去见的投资人,这些对于骆恺南而言有多重要,他再清楚不过。
但只要他出事,骆恺南一定会放弃所有来照顾他。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爱他的人,也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
他应该要让这个人过得更好,而非被他拖累。
不能再自私下去了。
“你快点去见投资人,现在就去,不要管我,不要找我爸。”詹子延嘴唇颤动着,抖出的每一个字,也在凌迟自己,“在你自己的事情办完之前,别来看我,否则……我们就不要在一起了。”
电话那头静了许久,沉默到令他几乎窒息时,骆恺南终于开口:“子延,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对我提分手?”
詹子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不要骆恺南再心疼他了。
“就因为我不是你的家人,我就不能管你的家事,是吗?”
“不是的,我……”
“我先前觉得该冷静的是我,但现在,我觉得该好好想想的是你。”骆恺南的声压很低,匿着深深的失望,“我对你表白前,思考了很长时间,怕自己没耐心,与你不长久,分手后反而让你比恋爱前更难过。”
“我把你当易碎品保护着,舍不得让你伤心,可你把我当什么呢?你能不能也好好思考清楚呢?”
“我这段时间不在你身边,你都没来找过我,你真的想我吗?如果有了家人就不需要我了,那我对你来说,算什么重要的人呢?”
“恺南,我只是……”只是怕打扰你。
他好像陷入了死局。
如果他解释,骆恺南会理解他、心疼他,然后强硬地留下来照顾他。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如果他不解释,骆恺南会误会他,会生气。
这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说:“不来找你,不代表我不想你、不爱你,恺南。”
“我不清楚你究竟有多爱我。”骆恺南说,“如果谁对你好,给你个家,你都会喜欢,都会顺从,那这不是爱,子延,起码我不是这样,对我好的人不是没有,可我只爱你。”
“你因为这么点事就能对我提分手,说明我在你心里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我甚至觉得我在你心里不如沈皓,他那样对你七年,你都没舍得跟他分。”
不是这样的。
詹子延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太害怕了,害怕自己变成一块绊脚石,挡住骆恺南通往更光明的前途,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
骆校说他这辈子已经看到头,说他的生活平凡,他都认,但他刚开始没想过改变。
改变是一件风险很高的事,很可能导致意外。他已经吃够了意外带来的苦头,这辈子最大的诉求就是安安稳稳过日子。
可如果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为什么不能改变?
努力变得更有趣、尽力让骆恺南生活得更好才是他该做的,而非主观认定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有更好的结局了、反倒去推开唾手可得的幸福。
错得好彻底。
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詹子延摘了断腿的眼镜,捂住眼睛,压下哽咽:“你比谁都重要,恺南,我不想和你分开,当我没说过好不好?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你别生气,我真的……真的很在乎你,别离开我。”
骆恺南用力吸了鼻子,鼻音仍然很重:“我没有要离开你,我对你表白的时候说的承诺永远作数,你别害怕,别哭。我只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你证明给我看行吗?证明你很爱我,证明我对你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在此之前,我会如你所愿,不来管你,我们都冷静一阵子……就这样吧。”
“恺南——”
电话挂断了。
司机停在路边没起步,旁听了全程,没敢打扰后座明显在和对象吵架的客人,见通话结束了,才小心地问:“那个……帅哥,去哪儿?”
客人的脸很俊,眉头却皱得很深,静静望着窗外的医院,天光在泛红的眼瞳中微微闪动。
半晌后,他抹了把眼睛,哑声开口:“去最近的派出所。”
第90章 辜负(双更)
高旭带詹前锦吃完午饭,又打包了一份,回医院的路上遇到同样解决了午餐的孟修,三个人一块儿往病房走。
高旭:“我和孟老师还有事,跟你哥打声招呼就回学校了,你好好照顾他啊。”
詹前锦拍拍胸膛:“包在我身上。”
高旭乐了:“还是你可爱,你就在你哥家待着吧,别让姓骆那小子回来祸害你哥。”
詹前锦一下子怒气冲冲地蹦跶起来:“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他对我哥干了什么?”
“啊这……”高旭挠挠头发,语塞了。
真要说起来,骆恺南似乎也没干什么坏事儿。
“你自己问你哥去,他应该会告诉你的。”
“行,我一会儿就问他!”
三人进了病房,门开着,里头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
詹子延仍在床上,脊背弯曲得近乎对折,朝下的脸深深埋在掌心里,他们进来了也没反应,似乎没听见。
“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詹前锦立即冲过去。
詹子延肩膀一抖,慢慢抬起头,眼睛红得像三夜未眠:“没事,有点困了。”
他翻过了手机,盖在自己的膝盖上。
詹前锦只来得及瞟到一长串未接通电话,没看清是谁。
孟修瞧出了气氛不对,推了推高旭的胳膊:“我们走吧,让他休息会儿。”
高旭:“哦好,小詹,医生说你的伤静养几天就能好,别太担心,要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了啊,我俩要主持一个活动,校庆嘛,屁事多,你懂的。晚上带我老婆来看你,想吃什么提早发给我,给你带过来。”
詹子延摇头:“不用麻烦了,我晚上就回家了,明天要上课。”
高旭震惊:“什么?你伤成这样,明天还要去上课?疯了啊?让教务给你调个课呗。”
詹子延:“皮肉伤而已,没伤筋动骨,脸也没挨到,不会吓到学生的。”
高旭:“不是学生害不害怕的问题啊,你……不疼吗?”
当然是疼的,但他不精贵,早就习惯了,以前一瘸一拐都能去上课,现在当了老师,那么多学生等着,更不能娇气了。
“快期末了,我就带他们复习重点,不用一直站着,不碍事的。”
高旭总算明白为什么章海岳说他不了解詹子延了,他确实不了解,就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有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亲,居然能忍住不对任何人透露,居然能成长为如此心平气和的人。
假如是他,恐怕早就反社会人格了。
孟修笑了笑:“你看,我就说你是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没错吧?”
詹子延苦笑:“或许吧。”
高旭和孟修实在着急赶回学校,对詹前锦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詹前锦从打包袋里掏出饭盒,问:“哥,肚子饿吗?给你买了粥,医生说你最近要吃清淡的。”
上回喝粥,是骆恺南煮的。
詹子延心里堵得慌,慢慢躺下:“你放那儿吧,我现在不饿,一会儿吃。”
“哦,好。”
詹前锦放好打包盒,坐在一旁,撑着膝盖看他。
詹子延也瞧着他:“脸还疼吗?”
詹前锦摇头:“孟老师给我敷过冰袋了,不疼了。”
詹子延哦了声,又问:“对了,出门前你看过南南的猫碗吗?要不你先回家吧,我怕它已经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