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诺亚轻轻地问,“明?天,我们这?些异乡人,要怎么离开呢?先生?。”
拉斐尔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看他。
当然, 拉斐尔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心虚得不敢瞧他;也不是觉得诺亚不堪大用?,流连他乡, 连故土都不愿意再回去。
诺亚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恨, 可?拉斐尔还是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幽怨与愁绪,那是属于天使的敏锐。
拉斐尔到底有些不忍, 去责备一个饱受摧残的年轻人。
“惩罚开始了。”他只能看着远方, 然后再说些未来。
似乎那样,就能给诺亚一些支撑下?去的勇气了。
“天使的踪迹从世间消解,人类会?重新?建立起家园,巴比伦是属于你们的辉煌。”
诺亚笑了一下?,眼底有光闪过,但很快又?消散了。
拉斐尔以为他在失望于, 自?己或许并不能见到那样的未来。
因为建设是一段漫长的时光。
没想到诺亚却惆怅地说:“没有天使的人类, 恐怕也再难达到之前的辉煌了。”
拉斐尔忍不住皱起了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人类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大,”他淡淡地说,“巴比伦王朝建立了一个层阶而上的花园, 它比你所见过的任何宫殿都要宏伟、高耸, 是名副其实的空中花园。”
其实巴比伦还建过一个通天的巴别塔, 但拉斐尔并不知道这个传说中,让上帝都害怕人类会?由此登上祂的天堂的高塔。
“比我所见过的……都要高大?”
诺亚显然并不是十分相信:“先生呀!房屋并不能建得太高,它会?倒塌的。您确定巴比伦是个存在的国度吗?”
“是你们的未来。”拉斐尔笃定地说。
拉斐尔突然想起, 在现在,人类建筑时还不曾打过地基。
天使们也不曾用?过, 他们过于强大了,根本不屑于去想什么?省力便捷的小方法。
住高楼?
他们会?选择飞向高崖。
拉斐尔知道, 沙利叶的神?殿或许是现存的最高建筑,但她掌控着那片土地,地动山摇也撼动不了她的宫殿,它根本不需要根基。
知道空中花园有地基,而不是悬浮在半空中时,拉斐尔曾经失望了好久。
而现在他才?意识到,建设一个高耸入云、郁郁葱葱的花园,在这样远古的时代里,实在是个奇迹。
至少现在,天使们都不曾这样做过。
在他小时候,摞麻将都摞不完整桌的,越高的建筑,要克服的困难也就越多。
天使们可?以依靠他们控制风的力量,人类选择了打好地基。
但麻将是什么??拉斐尔陷入了沉思。
好像是积木,但他又?总觉得那样说有些亵渎。
“是神?灵又?在保佑我们了吗?”诺亚小心翼翼地问,将拉斐尔的回忆拉回了现实。
“建设在空中,它一定是神?的花园吧?”诺亚有些天真?地笑着。
“神?原谅了人类。”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拉斐尔沉默了。据他所知,那是巴比伦王为他思乡的妻子所建,并不是什么?神?迹,完完全全是人的诉求。
“天空属于你们,海底也会?属于你们。”
“所有的一切,神?都不曾插手。”拉斐尔打断了他的幻想。
拉斐尔以为诺亚会?开心的,人类可?以凭借自?己,做出比天使还要高的成?就。
没想到诺亚却更加惊恐了,他失声地问:“神?彻底抛弃了人类!?难道您不是因为神?谕而来的吗?”
拉斐尔沉默地看着他。诺亚的精神?已经有些不稳了,他双眼放空,渴切地望着停滞的天使后裔,嘴里不断喃喃:“神?怎么?会?放弃人类……”
“神?要天使退避,祂在拯救人类。”拉斐尔艰难地说。
这里,与他的世界,好像真?的不一样。
神?的力量在这个世界显现着,这里的人类能够独立地站起来吗?拉斐尔也迟疑了。
他浅薄的认知里还记得,科学的开始,是对神?学的一次次推翻。
谁能不记得在火焰中燃烧的布鲁诺呢?为坚持真?理而献身,死在教堂的审判下?。
还有被马克思赞叹,却被教皇攻击的达尔文,和他的进化论。
等等!拉斐尔拖着下?巴,又?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进化论是不是成?了伪学?拉斐尔不确定地想,毕竟世界是他看着创立的,人类的前身不是古猿,他十分确定。
不过这个世界也没有恐龙,更不要说恐龙化石了。
它一定是个假的世界!拉斐尔恍然大悟,极其肯定地想。
拉斐尔突然一阵恍惚,等再次清醒时,已经忘了刚刚在惆怅着什么?,只余满腔的空空落落。
“神?果?真?不曾抛弃他的信徒!”拉斐尔只听到诺亚惊喜地叫喊着。
“那您说的巴比伦?”诺亚期盼地看着他,想要他再拿出一些神?宠爱世人的例子。
拉斐尔却不知道该怎么?跟诺亚说人类的未来了。
他知道的未来好像并不准确,不知为何,这个念头突兀地出现在了拉斐尔的脑海中。
“那是很久远的事?了,”拉斐尔晃了晃脑子,很快便平复了心情,冷静地说,“未来太过缥缈,我们应该脚踏实地地过好现在。”
“如果?设想未来,对自?身没有裨益,”拉斐尔低声说着,这话?与其说是给诺亚,不如说是给他自?己的,他在竭力规劝着自?己,“那就把飞扬的思绪收拢回来,着眼于当下?。没有现在的人,也不会?有未来。”
诺亚看着他,叹了口气。
说起未来的是拉斐尔,要避开未来不谈的还是拉斐尔。
“现在啊……”诺亚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
“您说我们要离开,但我们要怎么?离开呢?像从前那样走回去吗?”
诺亚抬头看了看依旧停滞在原地
“我明白?了,”诺亚喃喃地说,“他们会?听您的话?。”
拉斐尔没有否认。
他不知道,在弥赛亚看到的未来中,索多玛的人是如何离开的,又?在埃及呆了多久,这场实实在在的暴雨到底持续了几天。
他只知道,在埃及,雨不能再下?了。
水涝之后,荒年会?再次给那群不幸的人带来灾祸。
他既然有能力驱逐这些天使的后裔,那就让他们直接离开吧。
这是他的选择,他的决断,不去总想着被预知的未来是怎样的模样。
他所亲临的,对他而言,就是全部的真?实。
“离开埃及的领域后,”拉斐尔看了一眼方向,希望沙利叶会?有和他同样的默契,“你们将会?迷失到埃及的路。”
“而那时,他们会?再次醒来。”
毕竟拉斐尔并不是一个控制人心的暴君,哪怕他们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人。
“在他们休息的这个片刻,去团结你的族人吧。”
诺亚一愣。
“神?要毁灭天使的后裔,包括他们的追随者。”拉斐尔解释说,“只有你们团结起来,才?能挽救整个人类的命运。”
诺亚还是有些犹豫,拉斐尔皱起了眉。
虽然在弥赛亚面前夸下?了海口,要带领全人类站立起来。但他与人类的交情并不算有多深,在短时间内做到一呼百应,实在有些困难。
如果?诺亚愿意帮他,他的行动或许会?方便一些。
但是不帮……
拉斐尔抬起了脚,锁定了一处散发?着熟悉气息的方向,准备去问问那个曾和自?己一个村落的女孩。
女孩也并不一定愿意相信他。
拉斐尔叹息着做好了推行自?己备用?计划的准备,如果?他不能团结所有的人类,那就把造船避雨的消息散步出去,给她们传下?生的希望。
拉斐尔当然也担心,这消息闹大后,天使的后裔也会?随波逐流,在洪水中避难。
特异的火种保存了下?来,会?让一切都前功尽弃。
他有过困惑,天使的后裔显然要强大得多,怎么?会?无?法造船呢?
难道最后,要他来控制,不许他们……?
拉斐尔无?意识地碾了碾手指。
诺亚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起了勇气。
“您能帮帮这家的女主人吗?”他嗫喏地问。
似乎是怕拉斐尔迁怒,诺亚急切地高声解释着说:“她是个慈悲的主人,大家都这么?觉得!”
拉斐尔没能反应过来,事?实上,这有些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
他竟然没做好,她们中会?有一些,是天使们帮凶的准备。
“她们也很可?怜。”诺亚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拉斐尔的脸色,一边组织着语言,“她们的父母兄弟都在那场灾祸中去世了,只留下?她们姐妹三个。”
“利兹的丈夫仁慈,”诺亚顿了一下?,“允许她带着妹妹们生活在自?己的家中。”
诺亚又?抬头看了拉斐尔一眼。
“她帮过我们很多,我,还有和我一起的埃及奴隶们。”
“虽然是女主人,但她平常在她丈夫那儿并不能说上什么?话?。”
“她总是一惊一乍的,像个受惊的麻雀一样,总是恐惧我们佝偻而苍老的面孔,天真?地让她的丈夫多给我们一些休息的时间,然后依偎在他怀中,夸他是个仁慈的主人。”
“但我们都知道,她并不是真?的讨厌我们。只是她如果?明着说我们过于劳累,要给我们一些休息的时间,她的丈夫一定会?厌弃她的!”
“她娇俏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他才?会?碍于情面,给她一些赏赐。”
“这些,我们都知道,不信您可?以去问问那些已经离开的埃及人!”诺亚急急忙忙地说,想证明自?己。
“她还是个好姐姐,她的两个妹妹都没成?为丈夫的玩物。”
“不像隔壁的另一个姐姐家,”诺亚有些难以启齿,“她们两个,已经代替母亲,给继父生了两个儿子。”
“因为有悖伦理,她们并不能成?为妻子。”诺亚有些怜悯地说。
“我知道她的丈夫也想要她的两个妹妹,但她总会?想方设法地打着哈哈略过去。”
“她们才?没像隔壁的姐姐那样,十几岁就……”
“但她们年龄现在更大了些,我想,他可?能……”
“我能跟她谈谈吗?”拉斐尔顺着气息猜到了诺亚说到的那个姐姐。
这个家庭中最年长的女性。
的确是温和的、疲惫的、绝望的。
事实上, 她?正在准备出门查看外界的异样。
利兹被养在深门之中,她?的确也被限制着去过问奴隶的事,不然诺亚也不会那么快得早衰了。她?只能在什么节假日的时候, 去惊叫着抱怨一下让她恐惧的奴隶们。
但信息再怎么闭塞, 她?的丈夫和?孩子,还有一些叔伯长辈, 突然变得极其?安静, 一言不发,给不出回应,就好像是在沉睡一般,利兹也该知道,这?个世界有了什么巨大的变化。
她?安顿好了妹妹们,一出门, 就看到满天的天使在天上闭目悬浮着, 和?她?的丈夫一样,陷入了不知名的内心世界。
雨依旧呼啸地下着,和?她?一样的人类——她?丈夫的奴隶们已?经不见了身影,利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步履艰涩地向前?走着。
她?害怕变为异形的天使, 每次看到他们在天上飞舞, 她?都吓得不敢抬头。
但比起?熟悉的天使,利兹发现自己更害怕这?种平静的未知。
她?的妹妹们还在屋里等着她?,利兹犹豫了片刻, 向着某处她?听到动静的方向走去。
“利兹夫人!”她?听到一声熟悉而欢快的声音,愉快地喊着她?。
那声音似乎是诺亚的, 但她?知道,诺亚早就被成日成夜的艰辛摧残了身体, 声音变得干涩又嘶哑。
这?么轻快亮丽的声音,怎么会是诺亚?
他是过去的诺亚吗?
还是……
更加不知名的恐惧紧紧攥住了利兹的心脏。
利兹停下了脚步,但诺亚的身影却越跑越近,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更加高大强健的身影,利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神不曾抛弃我们!拉斐尔先生奉他的命,来救我们了!”诺亚快速地跑了过来,停在她?身边,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诺亚个子很小,比利兹还低了一头。
在索多玛不曾覆灭之前?,诺亚不满十?岁时,他就已?经快要和?利兹平齐了,那时,村民们还打趣说,他以后一定是整个村最高的人。
但从索多玛离开后,在埃及的几年,他不但没有变得更高,反而被压垮了脊梁,愈发矮了。
拉斐尔治好了他的伤痛,却无法改变伤痛对他的影响,他依旧习惯性地弓着背,这?个动作在背负重?物时,会保护一下他脆弱的骨头。
“那些天使背弃了祂的旨意,现在,他们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了。”他欢快地说。
明?明?刚刚还在悲伤,但见了熟悉的邻居姐姐,诺亚又喜悦地跟她?分享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了。
拉斐尔有些不忍。
他突然发现,比起?诺亚满腔热血地诉说着希望,他反而对诺亚的指责与绝望更好受些。
或许是因?为,拉斐尔知道,未来并不是一片美好。
他承受不住人类的希冀。
“真的?”他听到利兹不敢相信,又充满期待地问。
诺亚重?重?地点着头,拉斐尔甚至都听到了从他那儿?传来的风声。
利兹抬头,看着漫天的天使,眼里满是空疑:“他们要去哪儿??”
“不知道,反正不和?我们一起?!我们得救了!”
“您要相信我们的医师!他可?是和?那位传说中的大天使同名呢!是神指引着他来救我们的!”诺亚骄傲地说。
拉斐尔沉默了,他记得自己说的是受沙利叶所?托,怎么到了诺亚这?儿?,就变成了神的命令。
不过,拉斐尔轻轻叹了口气,诺亚说的也不算错。
“上帝啊!”利兹抱住自己蹲了下来,捂住脸,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居然是您来到了这?里!您帮了我们!您难道就是祂派下的大天使么?”
拉斐尔犹豫地愣在了原地,他并不想撒谎。
虽然做好了成为神棍的准备,但不知为何,他并不想承认那个身份。
或许,身为天使的拉斐尔,代表了强大与未知,但医师的拉斐尔,只是一个深入人群的普通人。
他不想混淆这?两者的身份。
但拉斐尔好像并不需要回答,身边的两人都按照他们的所?想,给拉斐尔补完了全部的剧情。
“天使的名借着您的身躯在人间行?善!”利兹抬起?头,泪痕未干,眼中满是狂热和?喜悦。
“我们得救了吗?先生?”利兹捂着胸口,欣喜地问,“我们可?以安安分分地呆在这?片土地,就像最初来到这?里时一样?团结友爱,没有高贵与低贱之分?”
诺亚喜悦的表情黯淡了下来。
“我们……也要回到我们的故乡。”诺亚鼓起?了勇气,没敢看利兹,只小声地说,“外?乡人要离开这?儿?,还给埃及平和?。天使离开我们,还给人类希望。”
利兹愣住了,她?艰难地思考着这?个讯息。
他们都知道,索多玛曾遭受的那场灾祸,摧毁了他们所?有的土地,连天使们都对它的荒芜无能为力?。
他们似乎要到另一个地狱中去,利兹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们最初就在那儿?生活,即便索多玛变得贫瘠了,我们依旧可?以在附近开垦土地。索多玛虽然被摧毁了,但它周围的土地却没有受到波及,我们可?以让它们变成我们的农田。”
“它们虽然不如索多玛原有的土地肥沃,但经过我们的开垦,一样可?以结出哺育人类的果实。就像我们在埃及干的一样,不是吗?”
“在来到埃及之前?,我们也并不知道,它的土地已?经变得荒芜了。”
“回到索多玛,的确是一个新的开始,但我们有了开垦埃及的经验,我们会做得更好的。”
“未来不会比现在更糟,我们有了选择的自由。”
看到诺亚沮丧的神情,利兹摸着他的头,安慰着说。
拉斐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利兹好像比诺亚更有领导的才能?他不确定地想。
“您有孩子吗?”拉斐尔突兀地问。
利兹惊讶地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是您与天使的后裔,他也会同他的父辈们一起?离开。”拉斐尔别?开了头,有些不敢去看这?位坚强的女性。
她?的未来中,将不再有她?怀胎十?月,诞育的骨肉。
利兹站在原地,很久很久,都没说过一句话。
暴雨中的天气很凉,利兹的手冻得通红,风刮在她?的脸上,头发映住了双眼,她?才如梦初醒般的清明?了过来。
“请跟我来吧,我的妹妹们还在屋里,她?们可?能有些等急了。”利兹转身给他们领着路。
“还有外?面的其?他姐妹们,如果都要离开,我们待会儿?也要把消息传递给她?们。”
“您的孩子?”拉斐尔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利兹顿了顿,停了片刻,又急急忙忙地加快了步伐。
她?语速飞快:“我早就知道他品行?不好,有这?种结局,并不奇怪。”
利兹想了想,看离内屋的距离还远,才放低了声音,轻轻地说:“他跟他的父亲一样,对奴隶的灾难并没有同情心。”
“起?初,我以为这?虽然不对,但也没什么的过于指摘的,只要他不落井下石,变本加厉地欺辱弱者就好。”
利兹又沉默了。
“但是,您知道吗?”她?艰涩地说,“他才七岁的时候,居然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对本该是他小姨的人,有了那方面的企图。”
“最初,是言语上的羞辱。”
“我以为他不知道这?些,所?以才那么放肆。”对她?看到的,利兹难以启齿,她?沉默了下来。
“他仗着年龄小,对伊莎做了很多出格的举动。”
“伊莎很多次,都惊慌地躲在我房里了。”
利兹又沉默了:“她?很害怕,我没能保护好她?。”
利兹说的语焉不详,拉斐尔却知道,她?的孩子一定是干了什么超出道德范畴的事,才会让总会为孩子找补的母亲这?么失望。
他们快要走近内屋了,诺亚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安慰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伊莎脾气那么暴躁,总是明?里暗里地欺负你,你不还是待她?与拿玛无差吗?你当然是个合格的姐姐!”
“这?不一样。”利兹摇了摇头。
诺亚小声地嘟囔着:“她?平常那么强硬,哪里需要你的保护?”
利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怕她?的妹妹们靠在房门上倾听,会听到她?们对伊莎的评论。
利兹停住了脚步,不再向前?。
她?儿?子的暴行?,并没能结束。
“对身边之人的欺凌,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他年龄渐长,一切都变了,我以为他会明?白一些事理的,但事情并没有好转,好像更加糟糕了。”
“他开始像他的父亲一样独断专横,暴虐成性了。”
“我说他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再总是求着和?小姨睡在一起?了。”
“他轻蔑地说,她?并不算小姨。”利兹颤了一下,“奴隶,除了性别?,和?其?他人没有差别?,他是那样说的,对他母亲的妹妹。”
“我知道,他说的对。”利兹轻轻地说。
“男人们是田地的奴隶,而女人们,是床铺的奴隶。”
拉斐尔惊讶的看向她?。
利兹苦笑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种话。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只是被养在房里,行?动处处受限,就连管教自己亲生的孩子也被排斥在天使的血缘之外?。只有在床上时,她?才能得到别?人的一丝回应,似乎这?就是她?生存的全部意义。
她?也是奴隶,他们没什么不同,利兹想。
“我那时很强硬,终于用断绝关系的话威胁住了他。”
“天使们讲究孝义,他终于停止了对伊莎的骚扰,”
“他把暴虐发泄到了真正的奴隶身上。”
“我不知道被他领进屋里的人被做了什么,只见到有人大着肚子被抬进一个房间,再奄奄一息地瘪着肚子被抬出。”
“我不敢相信那个猜测,男性怎么会孕育……”
利兹又顿了顿:“他有一段时间,似乎总是喜欢吃生食,屋子里常常散漫着血腥的味道。”
“他说奴隶虽然低贱,但生产出的东西却很美味。”
利兹惭愧的低下了头。
“我看到了,但我……装作了什么也不知道。”
利兹双眼湿漉漉地看着拉斐尔:“神会原谅我吗?”
拉斐尔这?才明?白,为什么利兹说了这?么多辛秘。原来是天使的身份让她?坦白了自认为的、自己的罪恶。
拉斐尔奇怪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怪物。
她?包庇了自己的孩子,任由他欺辱自己的姐妹,对自己同类的惨状也无动于衷。
她?作恶了吗?拉斐尔有些无法回答,他只能不适地眨了眨眼。
“去见见你的妹妹们吧。”
“还有一场宣传在等着你们。明?天,天使们会向着索多玛的方向迁徙。离开埃及之后,他们会从昏睡中醒来。在那时,你们要抵抗住他们的蛊惑,才不会随着他们一起?堕入地狱。”拉斐尔避开了她?的视线。
利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神的使者没能原谅她?。
第71章
利兹虽然有些魂不守舍, 但?还是稳住了心态,温和细语的和姐妹们对了几次暗号,才移开重重阻隔, 和姐妹们相拥着见了面。
“你们会得救的。”她轻声安慰着妹妹们。
看着她?这样痛苦中竭力表现出沉稳的样子, 努力的去安抚惊慌中?的妹妹,拉斐尔又觉得, 她?算不上是什么坏人, 的确是个坚强可靠的安抚者,怪不得诺亚会认为她是个仁慈的女主人。
拉斐尔又对这个可怜的女人生了怜悯之心,但?他也知道,他无法替死去的灵魂说这漠然了他们不幸的女人无辜,他挣扎了半晌,最后?只能惆怅地叹了口气。
罪魁祸首并不是利兹, 但?谁都?看得出, 她?还对自己的儿子怀有期待。
她?谈起?他的表情,她?对他行为?的愧疚,下?意?识流露出的维护,知道他不幸预告时的不舍, 还有眼底的泪花与的悲伤, 都?那么清楚地展露无遗。
一想到这些, 拉斐尔就同情不起?她?来了,拉斐尔知道她?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 她?做下?了同样游离在道德之外的选择。
拉斐尔无法去认同她?、维护她?,又无法去指责她?、鄙夷她?。
不过听到利兹很快就和她?的妹妹们一起?谈论出了解决方案, 她?们打?算分头通知外面相识的妇人们,再叫她?们彼此?互相奔走, 以利兹家为?中?心向外辐射,先告知天使异状的事,把大家集合起?来,再阐明?真相,叫大家共同行动?,拉斐尔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