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期假设—— byLlosa

作者:Llosa  录入:10-13

叶庭思考了一会儿要不要连夜收拾包袱潜逃,然后终于,像明星划过释迦牟尼的头顶一样,他了悟了。
“所以答案是第二个,”叶庭说,“你不在乎。”
郑墨阳反应了几秒,想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话,笑了笑,没有回答。
然后,郑墨阳脑后忽然响起了啪的一声。叶庭吓了一跳,转过头时,看到冯诺一气势汹汹地站在那,手里拿着卷成圆筒的纸稿。很明显,郑总的脑袋上刚刚挨了一下。
“你跟孩子灌输什么阴暗思想!”冯诺一对自己的丈夫怒目而视,“好好的孩子都被你带坏了!”
郑墨阳叹了口气:“有了孩子之后,你对我真是越来越暴力了。”
冯诺一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显然还对刚才那场对话耿耿于怀。“你就不能教点好的?正面积极一点的?一天到晚开教育的倒车。”
“我这是在开导他,”郑墨阳辩解道,“他对自己的评价有误差,就他的成长环境,能变成现在这样,基因里绝对是个大好人,根本用不着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这么说?”冯诺一又想进行纸筒攻击,被郑墨阳轻而易举地夺下了。
冯诺一气鼓鼓地磨牙:“你就会用武力取胜。”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问叶庭,“你喜欢运动吗?”
叶庭对话题的转向感到迷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冯诺一指着郑墨阳说,“你跟他一起练拳击吧,运动有利于身体健康,智力开发。”
拳击听上去是个很酷的运动,叶庭有点兴趣。
“看,”冯诺一点了点头,对郑墨阳说,“我总算找到你在家庭教育里的用处了。”
郑墨阳没有反驳,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叶庭:“星期天下午怎么样?”
“好啊。”叶庭说。
冯诺一喜形于色:“太好了,终于有人替我挨打了。”
“话不要说的那么让人误会,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冯诺一哼了一声,用圆筒指着郑墨阳,对自己的孩子说:“你可别高兴太早,这家伙锤起人来六亲不认的。”

第32章 北京 12岁(25)
复健两个多月后,文安终于出院了。为表庆祝,冯诺一龟速开着车,把全家人拉去了宠物店。
“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溜毛孩子,”他心里已经勾画出了一副美好蓝图,“四个人,一个毛绒球,多温馨啊。”
他对这个想法兴奋不已,文安也是。小孩一进宠物店就着迷了,把脸贴在笼子上,眨巴着眼睛,看仓鼠跑滚轮。
“看看喜欢哪个,”冯诺一弯下腰,盯着一只喵喵叫的小奶猫,“你喜欢哪个我们就买哪个。”
宠物店很大,除了国家保护动物,飞禽走兽无一不全。文安转了一圈,在异宠区停了下来。
“这个,”他指了指一个封闭的玻璃箱,“好看。”
冯诺一兴冲冲地跑过来,当场窒息。
玻璃箱里是一只七八厘米长的巨大蜘蛛,浑身布满了暗红色的绒毛,胸部还有点暗紫色,此刻正趴在箱子里的石头上,懒洋洋地盯着他。
冯诺一倒退了两三步,一头扎进郑墨阳怀里。
文安淡定多了。他把手指贴在玻璃箱上,想引起蜘蛛的注意。
老板像瞬移一样出现了:“小朋友喜欢蜘蛛啊!”
文安没有回答,痴迷地看着箱子里的蜘蛛。它身上的绒毛真好看,小孩想,像穿了皮草一样。
“眼光真好,”老板吹捧道,“这是刚进的智利红玫瑰,咱们店卖的最好的异宠。对环境要求不高,适应力强,性格好,喂起来特别简单,关键价格还便宜。”
“性格……性格好……”冯诺一扒在郑墨阳身上说,“怎么能看出来性格好?”
“它一般不咬人的,你把它放手上,放胳膊上都行。”老板说着把蜘蛛从箱子里拿了出来。
冯诺一跳到了半空中,落地之后转了半圈,跑到郑墨阳背后躲了起来。
文安眨了眨眼,伸出手,蜘蛛就爬到了他的手背上。
毛茸茸的。
文安看着它,露出了两个酒窝。
冯诺一叹息一声:“他不是喜欢猫的吗?养只猫多好。”
郑墨阳对此颇不赞同:“我们家已经有猫了,还要再养?”
冯诺一瞪着他,他抬手挠了挠对方的下巴。
“养蜘蛛多经济实惠,”郑墨阳说,“你没听老板讲吗,喂起来方便,要求不高,还不占地方,只要买个玻璃箱就好了。”
文安把手伸给叶庭,叶庭摸了摸趴在上面的蜘蛛,抒发了一下感想:“毛挺软的。”
冯诺一有些气愤:“你们三个孤立我。”
文安把手放在玻璃箱的开口上,蜘蛛就爬了回去。他知道冯诺一害怕蜘蛛,脚在地上蹭了一会儿,没好意思说想要。
冯诺一在理智上线之前咬了咬牙,做出了他后悔五年的决定:“买!就买这个!”
郑墨阳当机立断掏卡付钱。蜘蛛真的不贵,百元左右就可以买到成虫,还没有玻璃箱的价格高。冯诺一听说这玩意儿以后还能长得更大,差点当场气绝而亡。
回家的路上,冯诺一坚持要上副驾驶座,让两个孩子抱着玻璃箱坐在后面。
“要是它哪天从箱子里跑出来了,我们就搬家。”他对郑墨阳说。
郑墨阳对此付之一笑。
回家之后,叶庭提着箱子上了二楼,文安兴冲冲地跟在他旁边,时不时俯身逗弄箱子里的蜘蛛。他还给家里的新成员起了个美丽的名字,叫玫瑰。冯诺一颤抖了一会儿,试图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他们养在二楼,你平常也看不到的,”郑墨阳安抚他,“你不觉得它很漂亮吗?”
冯诺一瞪着他:“你以后别说我漂亮,我已经不相信你的审美了。”
郑墨阳不跟他争辩审美的包容性,和蜘蛛的人权问题,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自己要回去加班了。
“工作狂,”冯诺一叹了口气,“今天能在11点之前回来吗?”
“我尽量。”
冯诺一语重心长地说:“熬夜会脱发的。”
郑墨阳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他捂着额头愤愤地看着对方:“我是关心你,一把年纪了,别这么拼命。”
“我得赚钱养家,”郑墨阳忽略了“一把年纪”的说法,“要不然靠你的稿费,我们得带着孩子流落街头了。”
“这真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冯诺一瞪着他,“你缺钱吗?你就是喜欢工作。”
郑墨阳没有否认,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拿起车钥匙走了。
冯诺一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种天生的工作狂他实在无法理解,一天睡四个小时还精力充沛,稍微闲下来几天就浑身难受,真是资本家榨取剩余价值的最佳祭品。
虽然在这个例子里,郑墨阳本人就是资本家。
冯诺一回到三楼书房,开始敲字。没过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自己的责任编辑。
奇怪,他们前两天才开过会,讨论了他接下来的一篇小说的大纲,这时候能有什么事?
不会是他火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冯诺一就嗤笑了一声。不可能,他之前出过的书全都被书店当废品卖了,留下的样品现在还堆在书房里,整整一排书架,全是他的滞销书。
他接起了电话:“喂,刘主编?”
“你来一趟吧,”对面说,“我有点东西要转交给你。”
“什么东西?”
“粉丝来信。”
冯诺一傻了。
他整整愣了半分钟,对面一直在叫他的名字,他毫无知觉。
对面的编辑拍了拍手机话筒:“喂?”
“粉丝?”冯诺一觉得有点离谱,“我哪有粉丝?”
对面的编辑也很惊奇,但出于礼貌,他没有表现出来。
“有啊,”编辑说,“这段时间寄来了好几封呢。”
“好几封??”冯诺一深吸一口气,“我还有好几个粉丝??”
“准确来说,是二十二封,”编辑说,“你来拿一下。”
“怎么可能啊,”冯诺一怀疑地问,“我的读者加起来有二十二个吗?”
“也不是一篇小说的读者,是好几篇的。有你现在写的科幻小说的粉丝,还有你以前写的纯文学的粉丝。”
“还有人看我写的纯文学??”
编辑叹了口气:“来拿!”
冯诺一挂了电话,心里如同暴风雨中的大海一样浪潮翻涌。
他居然还有收到粉丝来信的一天?
他也是有粉丝的人了?
他钻进车里,头一次把车开到了限速。在漫长的几十分钟后,他飞快地跑进出版社大楼,从等候的编辑手里拿过一叠信封。
晚上,郑墨阳难得提前回了家。他走到三楼,推开卧室门,惊奇地发现冯诺一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叠纸,眼睛有点红,但又一直在笑。
“怎么了?”郑墨阳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矛盾的表情。
“粉丝来信,”冯诺一把厚厚的信纸递给他。
郑墨阳拿起其中一封看了看。信是打印出来的,每封长短不一,都是针对冯诺一各个作品的溢美之词。
“收到这种来信,不应该是单纯的开心吗?”郑墨阳小心求证。
“是啊,”冯诺一说,“如果我不知道发信的人是谁的话。”
郑墨阳看了看信:“这不是写得很好吗?”
“是很好,好到我有点怀疑自己的推断,”冯诺一看着纸上的字,“就他的语文水平,能找到这么多角度来夸我吗?”
郑墨阳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小看大人”,想了想,也许他们也不应该小看孩子。
他把信纸收起来,叠好:“你不高兴吗?”
“高兴啊,”冯诺一笑了笑,“哪有作者收到读者的好评不高兴的?”他伸了个懒腰,“前一阵子被拒得心态有点崩,一口气看了几万字的赞美,突然有点力气继续写了。”
郑墨阳伸出手,冯诺一就凑过来抱住了他。
“我们当初决定领养的时候,好像没有想过领养之后的生活。”冯诺一说。
“是啊,”郑墨阳说,“命运有时还是很奇妙的,不是吗?”
距离玫瑰跑出玻璃箱,还有十三天。

叶庭看着那幅触目惊心的画作,久久不语。
Owen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艺术结晶,才发现身边的人神色有异。他拍了下手,恍然大悟似的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这是我给一个惊悚小说画的插图,小说叫《人体食用指南》,我这算是还原文字。”
叶庭笑了笑,恢复了淡然的表情:“没有,我知道有些艺术风格就是这样的。”
“我确实喜欢加入一些暗黑元素,别误会,我在生活里可不是这样的。”Owen解释道。
“我不是会把虚构作品代入现实的人。”叶庭说。
Owen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那就好。”
Owen再次把目光投向画布上的尸体,看着内脏周围的骨骼和肌肉。叶庭内心冒出一个想法:这个人的作品和现实恐怕没那么割裂,他对暴力和鲜血是真的着迷。
Owen又向他介绍了其他几幅画,无一例外都是描述死亡或者伤痕的,其中有一幅稍微正常一些的,画的是战场。倒下的士兵们散落在地,表情狰狞,肢体扭曲,鲜血在画布上飞溅出一道道醒目的红色,仿佛能隔着画面闻到腥甜的铁锈味。
叶庭知道有些人天生对血腥的画面着迷,这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但他没有这样的嗜好,夸赞几句之后,他谎称口渴,说要回上楼拿酒。
Owen跟他一起上去,又问他平时休息的时候做什么。
“运动。”叶庭说。
“看起来就像,”Owen说,“我就不那么健康了,逛酒吧,泡夜店。”
“我也喜欢泡吧,”叶庭说,“有空给我介绍一下镇上的酒吧吧,我只知道一个Ankerklause。我最近休假,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
“一言为定,”Owen自信满满地说,“我可是品酒的大师,你有口福了。”
叶庭跟着他重新上了楼顶,目光不自觉地开始搜索文安的身影,然后脸色一变,打断正滔滔不绝分析各个酒吧利弊的主人,抱歉地说:“我得找我弟弟说两句话。”
Owen不以为意,又找之前的金发美女攀谈了。叶庭穿过人潮,看到长桌上的潘趣酒已经见底了。
文安正坐在桌子上,一边笑得阳光灿烂,一边凑在一个男人旁边,看他的手机屏幕。
叶庭感到心里莫名堵上了一块,也不影响呼吸,也不太难受,但就是膈应。
想当年,文安看到大人甚至不敢说话,现在居然在派对和陌生男人聊得热火朝天。
而且文安压根不懂外语,这两个人连共同话题都没有,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亲亲热热地看起手机这种私密物品了?
叶庭看着文安低下头,肩膀靠在对方身上,这算是明显的勾引信号了。
过去几天他不是还在勾引自己吗?怎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突然就转换目标了?
叶庭看了看旁边那个碍眼的男人——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自己居然沦落到跟派对上随便一个男人同样的待遇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文安看得太入迷,甚至没察觉到叶庭朝他走了过来。
然后叶庭看到了他手边的空纸杯,脑袋嗡了一下。
这家伙居然喝酒了!自己专门嘱咐过别碰酒精,这人完全没放在心上!
“需要翻译吗?”叶庭抱着手臂看着他们。
文安抬起头,看见他在跟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来了!我正跟……”
文安看着身旁的男人,男人虽然不懂中文,但敏锐地察觉到了文安的意图:“Nils。”
“尼尔……”文安勉强拼凑出半个英文读音,然后继续兴高采烈地说,“聊画呢。”
“你们怎么聊的?”
文安拿出翻译软件:“我说一句,翻译成英文给他看,然后他说一句,翻译成英文给我看。”
翻译软件并不精准,两个人磕磕绊绊的,居然还聊得挺投机。
“他是插画师,”文安说,“他给我看了好多线稿。我也把绘本的照片给他看了,他正夸我呢。”
叶庭想,大概因为派对的主人是插画师,所以邀请了很多同行。格林德瓦风景如画,确实是个适合取材的好地方。
叶庭确实不懂画。
“我是他哥哥。”叶庭跟这个叫Nils的男人握手,对方长着一头姜黄色的短发,衣领大开露出锁骨,十根指头上戴了二十个戒指,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你弟弟真可爱。”Nils和叶庭握着手,眼睛却没有离开文安。
这话过去十年无数人对叶庭说过,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刺耳。
“我知道。”叶庭回答,同时抑制住想捏碎对方掌骨的冲动。
Nils虽然收回了手机,却没有收回粘在文安身上的目光。叶庭在国外多年,很熟悉这种眼神——一夜情的邀请信号。
叶庭不知道他们的对话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万一文安那个小傻子已经把电话号码给出去了,那他还得给他换个卡。
“能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吗?”Nils对叶庭说,“改天我们可以去其他派对逛逛,我知道几个很棒的夜店。”
叶庭对话语里的暗示充耳不闻,笼统地说:“他最近很忙。”
然后叶庭一把揪住文安的后领子,把人从桌上提溜下来:“我们该回家了。”

叶庭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陷入这么一段奇怪的友谊。
杜一平拿他当纾解家庭压力的心理医生,他拿杜一平当生产粉丝稿件的血汗工厂。
两人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我有跟你说过蜗牛的事没?我爸特喜欢进我屋,翻我东西,查看我最近的动向,”杜一平说,“我的蜗牛养得好好地,不知道怎么就碍着他的眼了,连牛带盆给我扔到了垃圾堆里。他还说蜗牛恶心,我看他才恶心。”
叶庭叹了口气。杜一平的蜗牛很可怜,但是他还有数学作业要写。
“真冷漠,”杜一平瞪着他,“你也不想想,我写那几十封信有多辛苦。你一会儿说夸的不够真诚,一会儿说夸的风格雷同。好家伙,我一个人要装成二十几个粉丝,生产队的驴也不是这么用的。”
叶庭确实是个苛刻的甲方,杜一平倒也没冤枉他。
礼尚往来,叶庭认为需要悼念一下杜一平的蜗牛,可惜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算了,”杜一平摆摆手,“我有正事要和你商量。”
叶庭如临大敌:“什么正事?”
杜一平拍出了一张报名表:“运动会,老师让我负责报名。我已经替你把行程排好了,你签字就行。”
叶庭接过报名表看了看,震惊地抬起了头:“这什么?”
“多亏我心思缜密,要换了别人,哪能这么物尽其用?”杜一平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是运动会各个项目的场地和时间安排,“你先去操场南边跑100米,然后立刻到东边沙坑那里跳远,接着从沙坑直线走到足球场,参加跳高比赛,然后正好赶上男子400。跑完之后,歇半个小时,接着再去操场西边扔铅球。那边离咱们班看台的位置近,扔完了,你就在看台上休息,我让人给你送水。然后你再去看台下面,参加4X100接力。”
叶庭看着他,眼神冰冷的像南极大陆的冻土。
“咱们班的名次就靠你了,”杜一平不识相地在他肩上拍了拍,“为班争光,人人有责。”
“人人?不就我一个吗?”叶庭把报名表拍到了杜一平额头上,“班里男生死绝了吗?”
杜一平把黏在额头上的报名表撕下来,愤愤地说:“你不是知道吗,咱们班普遍年纪小,哪能跑得过别的班啊?也就你,上学晚,年纪大,身体素质好,你不上谁上?”
确实,五年级的学生去和初一学生比赛,没什么胜算。
叶庭觉得自己就像那个雅典士兵菲迪皮茨,在一路跑回城邦后,还没说完“我们胜利了”就倒地而亡,只留下一个纪念自己的长跑项目,而且还不是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
“尖子生的荣耀在此一举,”杜一平指着窗外深情款款地说,叶庭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每件事都上升到人格尊严的地步,“本来大家就觉得成绩好的体育差,我们班运动会还垫底,这不是加深刻板印象吗?”
这家伙嘲讽自己成绩那么久,还让自己代表尖子生的尊严?
“其他的比赛也就算了,”叶庭头疼地看着一线明星级别的行程,“4X100不可能我一个人上吧?”
“那肯定啊,”杜一平拍了拍胸脯,“我陪你去。”
叶庭把脸埋在了手里,觉得尖子生的尊严可能救不回来了。
他本来想向班主任提出抗议的,但杜一平用诚恳而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他不知怎么就答应了。最后,顶着破除刻板印象、为尖子生争光的重任,他在报名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六次。
看着那张写满了他名字的比赛通告,叶庭想起了劳动力剥削和过劳死之类的词,都是冯诺一在他耳边叨叨的功劳。
说到家人……
家人们知道后,非但没人心疼他,反而满含期待,说要组团参观运动会,现场观赏他独挑大梁的英雄壮举。
文安用无法拒绝的目光看着他:“比赛,想去,行吗?”
“当然,”叶庭说,“运动会那天,学校允许家属进来的。”
文安点了点头:“我来,给你,加油。”
叶庭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吧,叶庭想,至少他猝死之前还能见文安最后一面。
运动会那天,冯诺一开车带着文安来了。一大一小坐在家长席上朝叶庭挥手,看起来比当事人还兴奋。
叶庭深吸一口气,半蹲下来,准备起跑。
100米的发令枪一响,全场观众立刻咆哮起来。周围汇集了全年级的运动健将,叶庭向前奔去,冬日的寒风从耳边刮过,呼呼作响。
他第二个冲过终点线,俯身缓了一会儿,朝看台上望去,小小地吃了一惊。
整个宏图班都来了。女生们举着彩旗,男生们举着横幅,朝他高声欢呼。
按这群人的习惯,这会儿不该在教室里刷竞赛题吗?来这里干什么?
杜一平拿着矿泉水飞奔过来,把盖子拧开,然后递给他:“辛苦了辛苦了。”
“他们怎么来了?”叶庭喘着气,示意了一下看台上的天才们。
“哇,学霸就感受不到竞技运动的魅力吗?”杜一平瞪着他,“再说了,还能让你孤军奋战吗?咱们班虽然人少,但气势不能输!”
叶庭再次朝看台望去,同学们看到他转过来了,疯狂朝他挥舞彩旗。
叶庭低下头,长长地舒了口气,笑了笑。
杜一平看着他喝完了半瓶水,把瓶子拿了回来,赶着他往东边走:“麻溜的,三级跳马上要开始了。”
啧,还是为了压榨劳动力。
叶庭调整了一下呼吸,边往沙坑走,边舒展筋骨。
“哎!”杜一平朝看台上的人大吼,“愣着干什么,赶紧来个人去东操帮他拿衣服!感情就我一个人受累?”
跳远结束,叶庭坐在人工草皮上。还没喘口气,旁边的同学就轻柔地把羽绒服披在了他身上。他恍惚了一下,感觉自己真像个赶场的明星。
跳高结束,他已经感到疲惫了。
“歇会儿,歇会儿,”杜一平笑着给他递水,“马上可是大项目,400米呢。”
叶庭看了他一眼,因为要保存体力,没有捏扁手里的瓶子。
他回到看台坐下,同学哗啦一下给他让出一大块空地。送零食的送零食,递水的递水,杜一平试图给他捶腿,被他严词拒绝了。
文安在这时候走了过来,拿着一包餐巾纸,走到叶庭跟前,抽出一张递给他。
叶庭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擦汗,班上的女生已经走了过来,把文安团团围住。她们蠢蠢欲动地想摸文安的头发,但出于礼貌,没好意思上手。
边雅晴怜爱地看着文安:“好像洋娃娃。”
文安有些手足无措,这么多大姐姐围着他,让他有点紧张。但她们看上去很友善,说话也温柔。
叶庭惊讶地看着她们。别人就算了,边雅晴走高冷路线,从来没见她对人笑过。现在眼睛里快冒出爱心来了。
“你是叶庭的朋友吗?”这两个人长得不像,而且文安明显是混血。
文安摇了摇头,叶庭替他解释:“他是我弟弟,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女生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体贴地没往下追问。
虽然很害怕,但文安觉得这件事必须要做。而且女孩子们不像大人,一点也不可怕。他局促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鼓起勇气,抬起头,对女孩们说:“你们,是,他,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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