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炁比余有年先复工,临走那天晚上难得话多,但内容颠三倒四的,听得余有年脑子打结。
“我走之后你就搬回去住吗?”
余有年摸著刚洗过的海豚问:“是啊,不是一早商量好了吗?”
“你不能一直留在这儿住吗?”
晚饭吃的辣酒煮花螺,酒精实际上在烹饪过程中就挥发完了。余有年捏住全炁嘴边的肉问:“你自己喝酒了?”
全炁的眼睛水光粼粼,由下至上地瞅著余有年:“你不能住在这儿等我回来吗?”
这人闻着没酒味,却是泡在了酒桶里。余有年目瞪口呆,在全炁再次哀求时赏了对方一巴掌。“你给个理由我留下来。”
刚刚还苦苦哀求的人顿时说不出话来。很多事情乱了套,一些界线在不明不白的时候越过了,要说明白便无从说起。全炁抬不起头来,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让狗仔继续蹲你家,你就回不去了。”
余有年气笑了:“我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能回去了?”
全炁又生一计:“那让黑子造谣你──”余有年正准备揍人,全炁及时调车头改道:“不行,那伤害到你,而且我讨厌他们,总是做搬弄是非助长歪风的事情。”
没有人接话,全炁藏在被子里片刻,露出上半张脸。余有年原本还在嬉闹的情绪骤然冷却。全炁撑起上半身靠过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那件事的意思,是说他们一贯的行为不好。”
全炁越说余有年的脸色越难看,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硬要说,是一种脸皮被撕破后的难堪和愧疚。全炁心急如焚看不清也看不出来,只能不停地说好话,不知道是哪一句闯进了余有年的耳朵,终于挽回一点余有年脸上的笑意。
余有年拨开全炁挡住了眼睛的浏海,声音特别温柔:“讨厌就不用强迫自己喜欢。”
全炁眼见余有年说完这句话迅速疲乏起来。他没由来地慌了,忙说:“我们睡觉吧,不说了。你不住这儿我就去找你,我认得路。”
余有年疲乏得甚至有些苍老,但笑容柔和得像月光,在全炁鼻尖上轻轻亲了一下。全炁不敢再说话了,抱着人躺下,一晚上都没撒手,生怕半夜有鬼怪来把人带走。
《幻影长河》需要庞大的影视资料量,余有年在接到节目的台本前先窝在全炁家,把全炁收藏的本土作品全看一遍。全炁晚上工作结束有时候会跟余有年视讯通话,每次见余有年在熟悉的客厅,或者睡房里都高兴得只知道傻笑。余有年会问全炁一些跟影视作品相关的问题。
在节目开始录制前一周余有年才搬回原本的住处。全炁一看到视讯画面里余有年的家,嘴角沉了又沉。余有年觉得好笑:“你来我家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不高兴?”
全炁一边跟房里的人道再见,一边回余有年:“那不一样。”
余有年忽然噤声,直到全炁房间里没有别的声音才说话:“你刚房里有人怎么就给我打电话了!”
全炁不以为然:“对完戏他们就走了,没关系的,也没有说什么他们不能听的。”
余有年可太知道自己的嘴巴了,“你下次等没人了再拨给我,不然我不接了。”
画面上的人怒目圆瞪,全炁却笑得如沐春风。余有年让仓鼠在镜头里露脸,问:“你刚跟谁对戏?”
“夏晨。”这是女主演在戏里的名字。
“哇她带上助理了吧?这么晚找你别半夜上热搜。”
“带了,小乔刚刚也在的。”
“那就好,她结了婚,要是跟你传绯闻那事情就严重了。”
演夏晨的女生跟全炁年纪相仿,早早结了婚,几年前公开时挺令人意外的,大家都不太看好她的婚姻,认为她丈夫是个拈花惹草的人。一对人走过来这几年平平淡淡的,大家对评论他们的欲望慢慢减少了。
小乔要是听到余有年说的话一定会气得跳脚,骂他乌鸦嘴,因为第二天一早,深夜对戏的事情上了微博热搜。余有年问杨媛怎么处理,杨媛一点儿也不急,甚至有心情跟他聊起夏晨的婚姻状态。
“她去年被人爆料婚内出轨,只是公司把事情压下去了。对象是一个已婚导演,年纪挺大的。”
余有年懵然:“那现在她跟全炁的事情不就把真的给盖过去了吗?”
“嗤。”杨媛道:“不知道她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她人品不怎么好,现在有人要把那个导演爆出去,估计她想着在外人眼里,她宁可喜欢上全炁也不会喜欢一个有妇之夫的老头吧。”
余有年豁然贯通:“所以这一次是她自己搞出来的?那全炁这边不表态吗?”
“表,但等时机。”
杨媛说的时机,是知情人士抖出有图有视频的真相后,而这个知情人士是杨媛的朋友,难怪她一点都不着急。顾的水军全网刷夏晨的烂圈套,再正面夸赞全炁的业务能力。工作室只发表作品受到影响很遗憾的立场。小乔在自己的微博帐号发出一张三人对戏的照片,拍照者是她,一个房间里一共四个人。自从上次情人节的大乌龙,小乔成了半个名人,这次她只发照片什么也不说,意思很明显。这跟之前营销号说的单独见面的情况完全相反。在进组前杨媛就提醒过小乔要替全炁多加注意。小乔在每次对戏时都会拍下照片,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网上议论纷纷,投资商赶紧撤走了这个女主演。拍摄耽搁了几天后,网上传消息说一名新生女演员带资进组。这名演员恰巧姓夏,目前发展前景不错,演技和观众缘都能抢救这部一次次走到流产边缘的作品。但这是网传,余有年知道下个月就世界末日了也是网传。全炁没提及这部分的工作变动,倒是说了拍摄上得重拍,进度不清楚会拖到什么时候。没停工证明作品还没走到最后一步。
直到有一天,网上流出一张新“夏晨”进组的路透照片,还真是那位女演员。
余有年在家里清洁了仓鼠窝,又清理了仓鼠长期藏在口腔里的粮食,那味道臭得他数次想把毛团扔马桶里冲走。《幻影长河》的流程也背下来了,实在没事情可忙,余有年发信息问全炁工作情况。过了半小时全炁直接拨来视讯通话。余有年一眼便看到全炁脸上的伤。
“怎么回事?”
“拍戏被不小心刮到,不严重。”
“你有药膏涂一下吗?”
“涂了,小乔怕留疤痕买了好几款软膏。”
房门被敲响,全炁把手机盖在胸口上去开门,是“新夏晨”的助理。
“小夏今天不小心弄伤你真的不好意思。这药是她推荐的,之前有伤用了不容易留疤痕。现在有点晚她不方便过来就我代步了。”
全炁道谢后关上门。余有年问:“是她弄的?”
“她太入戏了一下子没注意到。”
懂得避嫌还是好的。余有年又问:“她真人漂亮吗?”
全炁回想了一下,“还可以。”
“好相处吗?”
“挺好的。”
“那她都跟你聊了什么?”
“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跟她合作顺利吗?”
一个个问题全围绕在一个女生身上,全炁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她戏还可以,挺努力的。”
“那她──”
“余有年。”
被全炁凛然沉着声音冷不防喊全名,余有年不禁一愣。
“你是对她感兴趣吗?”
心里那个杯子被倒进果汁,汽水,酒,牛奶,茶,咖啡,还有一些不搭配的东西,余有年一口喝下,被呛得七窍生烟。他瞪着画面上的木头说:“你笨死算了。”
“我只是拍戏,应付得来。”
杨媛从很早之前就让余有年请一个助理,但余有年不习惯有个人跟在身边,而且要是请了一个嘴巴不够严的,他不知道该防著谁。事情一直耽搁著,最近他复工,全炁怕他适应不了会出问题,只好让小乔帮帮忙。小乔的样子大家都认得,她心潮澎湃地上网买假发,再靠化妆,还是能骗一下人。大家都不安,只有她一个人错以为自己在进行秘密任务而激动着。
没有了小乔,全炁才体会到这个女生有多能干。这天从酒店出发去拍戏,全炁得自己带上水瓶,衣服,折叠椅子,充电宝,各种休息时需要用的东西。小乔给他列了一个清单,他一样一样收拾好,然后自己开车到片场。全炁平时也会和小乔一起拿这些东西,但他没想到这么繁杂。零零散散的东西搬运到休息区,等到开拍后又有别的问题发生。
有时候休息不一定能到休息区,演员得待在拍摄的位置,方便工作人员调整设备。全炁刚刚说了一大片词,喉咙有些干,手边没有水,只能吞口沫。整场过了之后他立刻跑去喝水润喉,想着方便,把水瓶带在身上。问题又来了,开拍后他水瓶放哪里?放回休息区他将面临同样的困境,放在拍摄场景内又穿崩。全炁眼看快开始拍摄,急得原地跺两圈。
小夏问他:“全老师,你的助理呢?”
“她今天有事情请假了。”
小夏拍了拍自己的助理:“这壮丁借全老师你用一天。”
副导演开始喊就位,由不得全炁犹豫,连忙道谢将水瓶交给壮丁。幸好全炁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壮丁做的只有拿一拿水瓶和衣服。一天下来全炁和小夏亲近了一些。收工临走时小夏说全炁要是再有需要,可以随时抓壮丁。壮丁也点头称是。
全炁回到酒店等余有年结束节目的录影,拨电话问对方今天的工作情况。余有年一边赶飞机一边说没什么特别的状况,小乔明天就可以回去跟全炁了。
“我录节目一周一次,没必要让小乔跑来跑去。而且她身价这么高我请不起。”余有年一声痛呼,估计是被小乔打了。
全炁挂电话前说:“今天体验了一个人拍戏,太佩服你了,你一个人跑通告得多辛苦。”
余有年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小乔是第二天晚上才赶回到剧组的,一见到全炁就把余有年编的那些谎话全拆穿了。
“我下周还是去陪他上节目吧。”
《幻影长河》的节目录制比《Action!》和《独善其身》要简单很多,只在演播厅内进行一些游戏环节。余有年坐上小乔开来的车有点恍惚。
“原来有助理接上班是这种感觉。”
“你应该请一个保镳。”
“你出钱吗?”
两人一路拌嘴拌到机场,直到下飞机也没遇上多少粉丝,余有年刚想笑小乔大惊小怪,便看见电视台前乌泱泱的人群。
“杨姐没跟我说这一集有巨星嘉宾啊?”余有年疑惑道。
小乔对着倒后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发,不能有破绽。“就跟你说要请保镳。”
余有年不以为然地打开车门,四面八方涌至的声浪吓得他把脚缩回车内。小乔熟练地站到车边示意粉丝往后退,听见他们在讨论余有年什么时候请了助理,还是个女的。
余有年再次钻出车外,尖叫声抑制了许多。不少粉丝叫他好好吃饭,不要理会造谣者和其他人怎么说。这群人可能也被这次的事件吓怕了。当他们看见余有年有些发白的脸色,自觉地后退半步留出空间让他走。
电视台里开着暖气,余有年在拐弯处看不见粉丝时向小乔要了张纸巾。一张纸很快被他手上的汗打湿,拉扯下碎成一片片小屑。小乔嘀咕道:“这纸质量真差啊,得换个牌子。”
等进到休息室,小乔在余有年跟其他人打过招呼后,赶紧倒水,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让余有年安心吃药。主持团里余有年的年纪和辈份都最小,得跟大家热络一下。他原本还想陪聊一会儿,前辈看他脸色不好劝他去休息。小乔在一旁监督他趁化妆时间闭目歇息。
半小时后估计药效开始发作,余有年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再过半小时,他上台作准备,露出笑容让小乔别担心。小乔没跑回休息室偷懒,一直站在场边关注著台上的人。
节目分主持团和嘉宾团,两团透过对决向观众传输影视知识。前面玩游戏抢答余有年都很积极,到了找观众做搭档的环节,小乔明显看见他不想下台找陌生人而后退的脚步。她只能干着急,视线追着在观众席穿梭的身影。余有年只要是经过年轻人身边就走得飞快,眼神也会闪躲。最后他找了一位中年男士帮忙,那男士雀跃得很,没有分半点心思在余有年身上。
中场休息的时候主持跟嘉宾和现场观众聊天。现场来的年轻人不少,大多是女性,想也知道是冲谁而来的。前辈频频拿余有年逗趣。
“刚刚有年到观众席找人,我看见好几个女生被抬了出去。”
“亏了,我们节目还长着呢。”
演播厅到处是笑声。余有年只看向主持团,或是低头笑。他忽然指了指喉咙又指了指后台,转身消失在台上。小乔给他递水,见余有年的眼皮困顿地眨了眨,她低声问:“要给你订酒店吗?明天没通告,可以休息一晚再走。”
余有年摇头,喝过水后声音却还是干涩:“药的问题,没事。”
后面的环节能看出来余有年多少有些累了,说话的速度慢了,玩游戏的反应慢了,但他下意识说的一些逗趣的话还是很有节目效果的。几个小时录制下来,观众过瘾了,制作团队也完成了录影工作。
余有年比前辈稍微早些下台,谁也没料到他直接在通道上跪下。“噗通”一声吓得小乔忘了上前扶他,是后面赶上来的前辈把他捞起来的。
“哎呀,”余有年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还以为不吃饭上镜会好看些。”
前辈七嘴八舌笑骂他要脸不要命。余有年喊饿,连妆都不卸了直推助手说要去吃饭。
上了车,他像一滩泥软烂在座位上。车停在停车场,四处没人。小乔没敢开车,也没敢开口打扰他休息。大概过了十分钟,余有年闭着眼睛开口道:“等等飞机飞走了,你要自己开一辆回去吗?”
之后就是全炁的来电,等两人说完话,小乔瞪着余有年,说:“你,明天跟我去医院找医生看看开的药有什么问题。”余有年嘴唇翕合,被小乔一句“那我现在让小炁过来”给堵了回去。
医生知道情况后也只是给余有年增加了剂量,说情况好转后再减少。
小乔处理完余有年的事情回到剧组也就这个点了。她不认为隐瞒余有年的情况有什么好处,便跟全炁都交代了。全炁安静听完后先让她去休息。这晚他没找余有年,眼睁睁想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全炁问小乔的男朋友有没有转行的打算。小乔明白全炁的意思。
“如果小余那边开的价钱不够,我这边补贴。”
小乔跟男朋友沟通了一天,在全炁下班的时候表示事成了。全炁给余有年挂了通电话,直接说给他请了一个助理,下次录影就能上班,从头到尾不让余有年说一个“不”字。
粉丝很快发现,上次出现在余有年身边的女助理换成了一个身材十分魁梧的男生,差点分不清是保镳还是助理。他们听余有年喊男生“大树”,这名字倒是挺符合男生的外形。
全面复工后的余有年没有对自己客气,让杨媛尽可能给他安排工作,人越多越好,把接触人群当作是心理治疗。细心的粉丝发现那个牙尖嘴利的人渐渐变得话少了,反应有点慢,甚至有点呆滞,得低头费力思考才作出回应。那情境仿佛将他铐起来放进了一个无形的水箱里,他努力进行一场经典的解锁逃生魔术。
好几次公开活动场地挤满了人,余有年吃过药上台,下来后汗湿了衣服,头晕得得扶著大树走。大树频频问他需不需要休息或看医生,余有年都摇头。要是换作小乔,早把他架去看医生,要求换副作用少些的药了。
“你是不是被小乔吃得死死的啊?”余有年还有力气逗人。
大树红著脸夸小乔对他也很好。余有年捂住耳朵大喊不想听。两人闹著的时候全炁打来电话,大树立刻目不斜视,握紧方向盘。余有年想笑。他第一次在大树面前接全炁的视讯通话时,曾跟新助理说过:“听小乔说你是我的粉丝?那你得替我保守秘密哦。”大树还没点头,余有年笑得像个顽劣的小孩:“不然小乔会被我扔进海里喂鱼哦。”
全炁知道余有年的剂量调高后每天都会问:“今天有好好吃药吗?”
余有年不厌其烦地报告服药情况。
“不能多吃。”
“回家给你数。”
一瓶药几十颗,余有年真的会一颗颗数,全炁一颗颗盯着。
车开过一家居酒屋,余有年巴巴地看着,“吃药好烦啊,不能喝酒不又不能吃高脂肪的东西,烤鸡屁股多好吃啊!”
全炁在另一头安抚道:“等疗程结束了带你去吃。我打听到一家烤串做得很好的店。”
“那要是我病好了人家店倒闭了呢?你做给我吃啊?”
“行啊。”
“那我还要吃──”余有年数了一堆听起来就油腻得不得了的菜。
通话结束后余有年发现大树在拿眼偷偷瞧他。他头靠在车窗上,有药物的影响也有心情的影响,懒洋洋地吊着眼睛看人:“很奇怪吗?”
大树一边看路况一边认真思考,在给后面的车让道后摇了摇头,“你们这样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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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太忙,等过几天再好好回覆大嘎?
《昭雪》播出那天北方的城市都下大雪,就连南方也罕见地结了霜。
余有年听见小区里的孩子放学后在楼底下打雪仗,家长怎么喊回家做作业都喊不动。家里的仓鼠在余有年出门工作关掉暖气后进入了冬眠状态。平时捏它的手脚会被咬,余有年趁这时候捏个够,然后抱着毛团吹暖气看《昭雪》。
不得不说全炁的古装打扮很令人惊艳,瞬间忘了他穿时装的样子。长衫长袍,长发束冠,更能体现他平日温雅的气质。影迷第一次见他这模样,网上在首播的同时疯了,源源不绝的截图吸引了原本没打算看这部剧的人。
营销号也抓准时机拿全炁和其他男演员作比较。如今的人既博爱却也狭隘,如果被比较的人都是自己喜欢的,就像身穿龙袍在官里挑人侍寝似的,想左拥右抱。但如果拿一个喜欢的和没有好感甚至是讨厌的人作比较,那争端是避免不了的。《昭雪》从第一集 就开始火,有制作方出品方大力宣传的原因,也有作品本身质量高的原因。余有年抽空关注粉丝圈和职黑的动向,底下的暗涌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按时吃了药,脑子有点昏沉,躺在床上任脑子转到哪儿是哪儿。当职黑那段时间他就不明白,资本主义搞这一套到底是为了赚钱,还是为了加速整个行业和市场的崩坏。大公司那钱花得像洗黑钱,营销公关公司像收保护费的,粉丝像十几年前的小说里霸道总裁的角色,三方天天上演好戏,没看见快走到尽头了,到时候谁也没能捞到什么好处。
余有年虽然把与同行的交谈记录做了备份,但这种证据很鸡肋,对方可以随时翻脸说自己是吹牛皮的。就算顺藤摸瓜摸出了个营销公司或是经纪公司,人家也有大把证明支持自己是正当生意,那“少数”的“不正当行为”只是员工私下的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推个小羔羊出来就完事了。经纪公司或多或少都用过这种手段,一家家相扣,没有谁会傻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指证对方等于暴露自己。更何况法律上有漏洞,普通的营造氛围这种行为很难定义哪里犯了法,只有造谣损害个人名誉与利益能跟法律挂勾。可是这只能是当事人对造谣方提出诉讼,否则大家就这么耗著。一整片网,揪不出谁,要么鱼死网破,要么维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余有年睡着前想,或许可以在网里埋下一个炸弹,能吓唬乌合之众多久就吓多久。这炸弹得厉害,还得够响。
《昭雪》播出没多久,《困兽》便密锣紧鼓地开始宣传。海报上脏兮兮又惨兮兮的两个主演被麻绳綑绑在一起吊在半空中,底下是一片废墟还有一只张大嘴巴露出利齿的狗,喜剧感十足。
原本势头正好,网络上突如其来流传一段影片,一个全炁的粉丝因为不喜欢余有年这种爆红的流量艺人,而用小刀划毁余有年在超市里的代言人型立牌。这一下子激怒了余有年的粉丝,双方在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
吵著吵著,两边的人开始进行线下破坏,有余有年的广告被涂污,有精品店卖的全炁海报被烧毁。那种疯狂的程度像极了入魔。全炁的工作室发声明让大家理智,意料之中收效甚微。余有年明知道这不一定是纯粉丝的行为也被气著了,直接在网上叫大家张大眼睛看看谁是敌谁是友,别傻傻分不清楚还被当枪使。大部分理智的粉丝很冤枉,出门都不敢说自己喜欢谁,怕被人指著鼻子骂。
电影的宣传眼看就要完蛋了,全炁火烧眉毛,急忙找身边的人证明他跟余有年的关系良好,别被个别粉丝极端的行为,和网上的不合谣言带歪了。
姚遥那个一直没注销的微博帐号突然更新了一段影片,是几年前拍《倘若有一天》时三个人去冰钓的那一次。影片里,余有年和全炁坐在椅子上,讨论冰层下面的鱼到底会不会上钓。姚遥留下文字说,初春不要进行高危活动。
另一个出面说话的是小卷毛,他现在成了一个白领,但仍记得大学那四年。他说的故事很简单,就是拍短片习作那一次,组里不够人,全炁一请就请到了余有年帮忙。他征得当时组员的同意,放出了作品和大合照。合照上余有年和全炁肩搭著肩,没有一点嫌隙。
有些粉丝愣了,有些粉丝高兴得睡不着觉,当然,还有些粉丝说事情这么久远谁知道两人现在有没有绝裂,楼下的母狗还把公狗给踹了呢。在一片纷乱中,整个网络氛围开始转变。
全炁急这个是因为他想这部作品能入围奖项,而入选条件之一是票房得达标,否则门口都摸不著。余有年笑道:“你发条微博说个票房目标,你的粉丝不就奔著去了。”全炁知道对方在开玩笑:“那这跟作品本身好坏是两回事。”
余有年哼了两声,转移话题问道:“你的剧本怎么样了?之前不是有导演想拍吗?”
全炁说:“这次应该能谈成功。”
“我很期待。”
余有年现在敢说自己是娱乐圈的人了。
以前在圈外总觉得这是个魔环,会发生很多匪夷所思的险恶的事情,会遇到很多洪水猛兽。余有年进圈后的确遇上了一些,但没有到很多的程度。或许是因为常年接触全炁的关系,全炁身边的人都不会抱有什么坏心思,特别是小乔的男朋友,大树,一旦跟余有年熟悉起来,像个老母亲一样跟在余有年屁股后面跑。冷了添衣泡姜茶,饿了有健康的零食,会定闹钟提醒吃药,阻挡前来打扰休息的人。余有年算是明白小乔为什么会挑一个看去上这么憨厚的男人,原来贴心起来这么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