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应淮却可能等不到他。
夏柚低下头，第一次的，为很早以前就知道，却一直没有放在心上的事情难过不已。
他，他从前并不知道……元帅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他还想着……
想起以前的某些想法，夏柚的头垂得更低了两分。
头顶一暖，夏柚柔软的短发被人轻轻拂动。
夏柚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陆应淮放轻了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
“精神力天赋异变拥有无限的可能，没必要替自己施加太多的压力。”
“小柚，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
陆应淮的声音顿了顿，染上笑意。
“好好长大。”
夏柚的手指拧巴着交错在身前，站在陆应淮面前，眼眶微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像是心里被堵了一块软绵绵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云，尝了一口，这才惊觉是从前一直远远看着别人拥有，自己却没有机会尝过的棉花糖。
紧接着，夏柚看着陆应淮顺着星网热搜打开了他的社交平台，看着夏柚几个小时前转发的匹配报告面露沉吟。
刚才发星博的时候只觉得尾巴翘起十分爽快的夏柚，这个时候乖巧地低着脑袋，脚指头在鞋里尴尬地疯狂抓地。
玫瑰馥郁的芳香在两人身周缠绕着蔓延开来。
几乎没有在星网社交平台上说过话的陆应淮斟酌了片刻，先是关注了夏柚，然后点击转发了夏柚最新的那条星博。
并没有多说什么。
夏柚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糟了，刚才管家把我被下了药的餐盘撤下去了！”
这可是物证！
陆应淮的手指尖在光屏上点着什么，一边道：“在你没有离开公爵府前，所有你用过的东西，都出不去宴会厅。”
夏柚立刻想起跟在自己身后的两名军官。
最开始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军人，还是卫承告诉他，这两位都是曾经跟在元帅身边，实打实有军衔的近卫。
军官的话，权利就很大了。
夏柚这时候又想起来之前孟文轩的那番话，原来自己这次来公爵府，带了元帅的豹子不说还带了元帅的亲卫。
啧，怪不得夏公爵今天那么好说话……
说起来，等下回去宴会，他要怎么发难才比较干脆利落又帅气？
夏柚的眼珠一转，眸中闪动着跃跃欲试。
“喜欢狮子老虎？”坐在他面前的陆应淮忽然开口。
“啊？”夏柚一脸茫然地抬头，正对上陆应淮抬手转过来面朝他的光屏界面。
夏柚的社交平台上除了发一些自己的小少爷日常，剩下的就全部都是各式各样的猛兽合集，其中以狮子老虎的数量为最。
陆应淮现在翻开的，恰好是之前夏柚从李旭手里买的一张雄狮咆哮图。
夏柚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嗯……是喜欢猛兽，不过最喜欢的倒也不是狮子老虎。主要能拍摄或者画出猛兽威猛形态的人不多，所以就也没得选。”
陆应淮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竟然追问了一句：“那小柚最喜欢什么动物？”
元帅先生的语气显得有些轻飘飘的。
夏柚立刻抬手指向端坐在玫瑰园入口处，哪怕看背影也威风凛凛，毛亮盘顺的大黑豹：“当然是黑豹！”
从前夏柚就没见人拍摄过这种被誉为最神秘丛林杀手的黑豹，肖像画更是少见，现在自己居然可以贴身撸到一只，喜爱值简直是成倍增长。
为了今后能和大黑豹朝夕相处，夏柚张嘴就是一连串对大黑豹的雷打不动的偏爱与赞扬。
“元元的皮毛低调却奢华，摸上去比贵族最上好的绸缎还要顺滑，尾巴长长的，就像是鞭子一样，圈在我的手腕上时真的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之前在狩猎场，元元叼着鳄鱼和狍子朝我走过来的时候，简直帅死了！”
“还有还有，元元会舔我的脸颊安慰我，之前我冲它撒娇，它就真的愿意戴着自己不喜欢的止咬器陪我来公爵府……”
夏柚说起大黑豹就滔滔不绝，等到他注意到面前的男人表情微妙，耳朵尖甚至都有些泛红之后，才悻悻住口，小心翼翼道：“那个，元帅阁下，我只是喜欢元元，绝对没有从你身边抢走它的意思……我就是想……嗯……”
“元帅阁下平常公务繁忙，我平日里没什么事情的，就可以帮元帅阁下……养一养豹子……什么的。”
夏柚见陆应淮的表情越发微妙，即使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声音也越来越小，不敢再往下说了。
“……元帅阁下？”夏柚偷瞥向陆应淮。
少年人的喜爱过于热情且赤诚，让一直以来感情内敛的元帅阁下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虽然这份喜爱是对“元元”，但……
陆应淮看了一眼夏柚，动了动唇角，还是没有将精神体的真相说出来。
如果以后他因为精神力紊乱症退化，意识永远困在精神体中，那么他也真的和一只野生的黑豹没有什么两样。
既然小朋友这么喜欢，也没有必要苛刻地要求他保持距离。
毕竟很大的可能，最终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的确只是黑豹元元，而非陆应淮。
有一个人会这样喜欢元元，倒也让陆应淮觉得，意识沉寂被精神体同化这个结局，忽然就显得并没有那么可悲。
陆应淮抬手抵唇，轻咳一声：“不用对我使用敬称。”
“嗯？”话题突然的跳跃让夏柚一愣，而后有些犹豫着开口，“但直呼您的名字，总觉得太不尊重您了……我、我真的不行。”
陆应淮笑起来，表情难得带了些许的促狭：“你不是想要养元元吗？总要有一个同别人不一样的称呼，才会显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亲近到可以共同拥有一位……唔，伙伴。”
“况且之后你回去宴会厅，不论是参议院派来的贵族子弟，还是公爵府的其他人都会来试探你。”
“小柚，元帅的配偶可不会称呼自己的先生为‘元帅阁下’的。”
道理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夏柚张了张嘴，几次想开口，但始终叫不出陆应淮的名字。
费尽心思在脑海里翻找第一世时学的那些贵族礼仪，过了好半天，夏柚眼睛一亮，眼神灼灼地看向陆应淮：“我想到了！”
陆应淮微侧了下头。
“我叫您‘殿下’，可以吗？”少年的眼睛里闪烁着星辰，直白得展现自己的喜怒哀乐，“在皇室的规矩里，王妃都是这么称呼丈夫的，您虽然是元帅阁下，但也是亲王不是吗！”
陆应淮：“嗯……”
夏柚的表情紧张。
日后能不能和元元朝夕相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可以。”陆应淮看着小朋友满眼全都是期待，终于还是收回了那点没忍住冒出来的恶趣味，低笑了一声，“的确并没有人这样叫我。”
小朋友倒是的确找到了独一无二的称呼。
“那说好了！”夏柚现在恨不得扑过去抱住大黑豹狠狠亲几口，“平常元帅阁下没空的时候，元元就归我啦。”
陆应淮点头表示应允，但转念一想，又嘱咐道：“……到底是猛兽，别太纵容他。”
“嗯嗯。”
夏柚连声答应，心里却在想——
大黑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就是不喜欢戴止咬器，喜欢和自己亲亲贴贴吗？
在元帅这里过了明路，他自己都恨不得每天晚上抱着大黑豹睡觉呢！
想想看，大清早就从豹子毛毛里面苏醒，那是什么神仙日子？
嗯，赶紧处理完公爵府的破事，他就能回去元帅府撸豹子了！
夏柚远远看了眼大黑豹的背影，忽然就觉得，从前一直记在心里放不下的公爵府，对他的影响好像也就那样。
哪怕离开了公爵府，他也是有地方可去，有家能回的夏柚。
陆应淮看出夏柚眼里的急切，不由笑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夏柚欢快应了一声，转身裹挟着玫瑰味的风跑了出去。
一直等在玫瑰园外的大黑豹跟着夏柚走出去几步，见夏柚忽然停下脚步，低低呜了一声，抬头看他。
夏柚站在玫瑰园不远处，从这个角度，可以隐约看到陆应淮还坐在刚才的长椅上，不论是动作还是角度，都基本没有移动哪怕一点。
犹豫了两秒，夏柚又跑了回去。
正准备打开军部文件的陆应淮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向面前微微喘息的少年：“怎么了？”
夏柚捋顺了呼吸，鼓起勇气道：“殿下的腿是不是不舒服？我的精神力恢复得很好，可以帮殿下做精神力安抚的！”
因为担心被拒绝，夏柚几乎是一口气将话说完的。
陆应淮难得愣怔了一下。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声音平静道：“因为精神力紊乱症的原因，我将暴丨乱的精神力大部分锁在双腿间，虽然这会让我失去行走的能力，但却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我的头脑清醒冷静。”
夏柚想起陆应淮刚来时双腿行走的模样，顿时情急：“那您现在——”
“只是用了辅助器。”陆应淮稍稍往上撩了一下裤腿，露出和小腿骨骼紧紧贴合的金属，“科学院那边总研究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新鲜东西，偶尔也还算有用。”
夏柚抿唇，虽然陆应淮很快就将裤腿放下，但刚才一瞬间他还是注意到了陆应淮腿上被辅助器箍出的骇人的青紫色。
如果这个辅助器真的好用的话，之前的元帅阁下又为什么会坐在轮椅上呢？
还有刚才殿下坐下时的动作和精神力一瞬间的不稳……
夏柚盯着陆应淮的腿，低声道：“我……我还是为您安抚一下吧？”
“不是拒绝。”陆应淮抬手拍了拍夏柚的脑袋，力道很轻，带着些安抚的意味，“这里的防护不周全，我又刚度过紊乱期，精神力攻击性很强，并不算很好的时机。”
“等以后再试，好不好？”
“……嗯！”
夏柚重重点头，心里原本想要当寡夫的打算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尽可能想要帮到陆应淮的决心。
说完，陆应淮见少年还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用眼神温和地催促。
夏柚迟疑了一下，低声问：“殿下，您为什么要用辅助器？”
是因为想要趁此机会，消除外界对元帅双腿不良于行的舆论猜测吗？
陆应淮顿了顿，放缓声音道：“我已经迟到了很久，第一次来见你，我想，我至少应该是走到你的面前。”
夏柚在陆应淮最狼狈的时候来到他的身边，但陆应淮却希望，夏柚真正见到他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光芒闪耀的帝国元帅陆应淮。
夏柚一时间懵了，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顶着通红的脸颊再次匆匆跑出了玫瑰园。
陆应淮看着少年再度跑出玫瑰园的身影，心神微动，驱使自己的精神体跟了上去，目光温沉而平静。
第15章 小先生
夏柚重生回来的第一个生日宴，以夏家洋、夏青因为谋害军部要员家属的重罪被军部逮捕，当天的客人无不对此三缄其口而落幕。
带着豹子意气风发归来的夏柚绕去玫瑰园，认领了一直静静等在玫瑰园的元帅阁下，一同回了元帅府。
回去的路上，夏柚还欣赏了一番夏公爵和白潇潇急切联系自己的一长排未接通讯，然后十分干脆地将他们拉入了黑名单。
先不论夏家洋因为药物的缘故昏迷不醒，单单是夏青当着贵族子弟的面被军部逮捕，还是这样的重罪，樊家那边肯定会对婚约有所斟酌，白潇潇就这么一个儿子，恐怕头疼得要命心里恨得咬牙，却还是要向他低头。
还有夏公爵，那个自私怯懦却贪婪的男人现在肯定是既不想得罪元帅府，又不愿意放弃用夏青来和家主身居参议院长老的樊家搭上关系，恐怕进退两难，也在焦头烂额。
不论之后军部放不放夏青出来，放活的还是死的，公爵府这一次就是公开和元帅府关系崩盘。
夏柚可以理直气壮断绝关系不说，星网上多一半的公民听说元帅有了百分百匹配的治愈系，还没来得及庆祝，就紧接着听到元帅伴侣被同父异母的弟弟下毒的消息，对公爵府和夏青几乎是群起而攻之。
夏青本来因为之前的丑闻就名声受损，这一下更是到了全网唾弃的程度，而且星网上的不乏一些阴谋论，直接将白潇潇和夏公爵也带了进去。
这真的是——爽死了！
拉黑完一串和公爵府有关的通讯权限，夏柚不自觉将心底激烈昂扬的曲子哼出声来，结果抬起头，就看见陆应淮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些许的忍俊不禁。
夏柚顿时噤声，盘腿坐在地毯上，下意识捞了悠悠走过自己腿边的豹子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大黑豹的毛毛里蹭了蹭，小声道：“我就是……挺高兴的……”
陆应淮看了眼转头去舔小朋友头发的精神体，垂了垂眼帘：“这很正常，从前我看到不喜欢的人倒霉，也会很想多喝一杯。”
夏柚眼睛一亮：“殿下居然会喝酒吗？飞行器上有酒的！”
“虽然我也很想，但……”陆应淮低头笑了下，“文轩会在我耳边一直念叨三四个小时的。”
“嘶……”夏柚想起孟医官谈正事时候正经又严肃的脸，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看着陆应淮的眼神也变得很是戚戚，“那殿下岂不是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夏柚其实很喜欢喝酒，这习惯是他在末世养出来的，最开始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在面对末世的血腥和残酷时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哪怕身处安全的基地，也会草木皆兵，夜不能寐。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接触到了酒。
但他并不会多喝，每次都只是喝几小口舒缓神经。
不仅仅是因为末世之后粮食稀缺，酒精也变成了稀罕东西，更因为哪怕是在基地，醉酒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要知道危机不仅仅来源于丧尸，更源自于人心。
陆应淮看过夏柚的资料，里面并没有提到小少年喜欢喝酒，看来不论是外表还是资料里都看似十分简单单纯的小朋友，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不过……
陆应淮勾了勾唇角：“等以后去到蓝星，我偷偷带你去看我的酒窖。”
“酒窖！”黑色的大豹子坐在夏柚的身前，几乎将夏柚的身形遮挡了一大半，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颊，眼神亮晶晶的，“不过，为什么要偷偷？”
殿下不是住在自己的府邸吗？
陆应淮轻咳了一声，用词委婉：“周叔是家里的管家，老人家……不是很赞成饮酒。”
管家是除却姐姐陆九竹外，陆应淮身边唯一剩下的陆家人，也是唯一敢管着陆应淮的人。
于是元帅阁下只能在自己的府邸里，将心爱的美酒一点点偷偷挪进自己秘密的小酒窖里。
不过随着他的病情恶化，他已经很久没有下去过了。
“噢～”夏柚发出了然的声音，手里搓着矜持又优雅的大黑豹，不自觉压低声音，“那我们偷偷去呀！”
少年说话时唇瓣擦过大黑豹的三角耳，惹得大黑豹抖了抖耳朵。
陆应淮的身体也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轻声应下。
夏柚也不在意陆应淮的沉默，毕竟他能和殿下搭上的话题的确不是很多，殿下现在身体也一定很不舒服，多休息也是好的。
于是少年开始专心致志撸着怀里的大豹子。
只不过从前一直很喜欢亲近夏柚的大黑豹，今天却显得很是矜持，虽然也会回应夏柚的亲近，但是在夏柚凑过去亲亲的时候，总是会抬起收了指甲的豹爪，用厚实的爪垫阻止少年的亲昵。
精神力S级别的战士，在经过艰苦的训练和某些方向的催化之后，会有一定几率觉醒精神体。
精神体的所听、所见、所感，都与主体意识相连，只是比起主体，精神体在没有意识附着的情况下，会更偏向兽类的本能，这样的本能也会使得精神体的战力更上一层楼，也会给战士本身带来兽类的一些特质。
比如精神体为鹰隼的人，视力会远超常人，精神体为羚羊的人，跳跃能力会十分惊人……但通常，精神体的种类，往往与本体的性格有着极大的相通之处。
事实上，除却一些知道陆应淮年少时性格的长辈，其他知道元帅阁下精神体的人，大多都会意外元帅的精神体会呈现黑豹的形态。
比起陆应淮展现出的游刃有余的温和以及统帅军团的魄力，黑豹实在是一种性情孤独且难以琢磨的野兽。
飞行器在元帅府停下。
两人一豹刚回到元帅府，陆应淮很快就被一直等着的，以孟文轩为首的一群白大褂簇拥着接走了。
夏柚目送陆应淮离开，鼓了鼓脸颊。
殿下今天都……没有和他说生日快乐。
啊啊啊啊，想什么呢！
夏柚抬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他可真的是，一有点阳光就得寸进尺！
……也不知道殿下的腿怎么样了，还有精神力……
在飞行器上已经摘掉止咬器的大黑豹后腿用力扑在夏柚的身上，用身体制止夏柚打自己脸蛋的动作，嘴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用鼻尖轻轻去碰夏柚的脸颊，似乎在确认夏柚的安全。
一百八十多斤的豹子整个压上来，夏柚连连后退了两步背靠墙面才稳住了身形。
但是突然的豹抱让夏柚开心极了，伸出胳膊就圈在大黑豹的前爪下面，整个人贴上去狠狠蹭了蹭：“呜，元元是在对我说生日快乐对不对！我果然最喜欢元元了！”
大黑豹的脑袋贴在夏柚的耳边，听到夏柚这样说，原本金色的兽瞳里闪过一丝淡紫色的光。
卫承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元帅孤傲凶猛的精神体，像是个大型毛绒玩具一样乖乖用后爪站立着，任由小少年埋在黑乎乎的毛发里。
卫承：“……”
如果不是知道元帅战斗之外并不会过多分出意识关注精神体，他真的有证据怀疑元帅就是在差别对待。
见卫承过来，黑豹搭在夏柚肩膀上的爪稍稍用力推了一下，然后在少年放开它之后，前肢落地，甩着尾巴走开了。
夏柚看了看时间，猜到黑豹多半是去狩猎场用餐，便也没有跟过去，而是走向明显有什么事想和他说的卫承。
卫承先是点开光屏，给夏柚看了看元帅府的平面图，而后点开夏柚十分眼熟的小楼：“这边的房间都是不待客的，元帅阁下住在这里，书房在这里——”
夏柚不明所以地点头。
卫承：“小先生可以在三楼选一个房间，侍从会把您的用具搬过去。”
夏柚：“啊？”
卫承笑道：“您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自然不能屈居客房，再者那边主楼的安防也更好一些，方便阁下去见您。”
顿了顿，卫承补了句：“我是指黑豹阁下。”
也算是贵族出身的夏柚当然明白这一改变代表了什么。
在陆应淮出面确定了他的身份和权利之后，他在元帅府不再是一个客人，而是同样拥有话语权的主人。
夏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那个，卫少将，您为什么会叫我，呃……‘小先生’？”
卫承的动作一顿，看向夏柚的眼睛里闪动着八卦的光：“是元帅阁下吩咐的，让大家不要叫夫人，而是小先生。”
虽然只是一个称呼，贵族里男性嫁入的一方也通常会被称呼夫人，但作为男性来说，总会有些不适应。
元帅会注意到这点，还专门吩咐下来，足以见得夏柚这位“小先生”至少是在元帅心里已经是被记挂着的存在。
“哦……”夏柚的脚尖在地摊上蹭了蹭。
明明元帅阁下并不在面前，但在玫瑰园时那种羽毛掠过心头的瘙痒感莫名出现了一瞬。
想起什么，夏柚抬头问卫承道：“那殿下现在是去检查身体了吗？”
卫承听见夏柚的称呼，脸色变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周围确定豹子不在，这才压低声音道：“对，元帅阁下在相亲宴的当天晚上就精神力紊乱症发作陷入昏迷，今天下午的时候才刚醒来，目前精神力还处在危险期，不过……”
“您怎么会这样称呼元帅阁下？”
夏柚：“？”
和卫承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夏柚也压低声音：“殿下不是亲王吗？难道这方面有忌讳不可以叫吗？”
卫承欲言又止了一下，夏柚连忙用求知欲的眼神看他。
两个人就这么蹭着蹭着，蹲在了元帅府待客厅的墙角。
卫承小声道：“我也只是听周叔说的——周叔是元帅府的管家，以前是在帝都星这边的，不过后来就跟着元帅去常驻蓝星了。”
“嗯嗯，我知道。”夏柚连连点头。
“据说元帅阁下受封亲王的时候，恰好是上一任帝国元帅的死讯从边境线传回来不久，一开始元帅阁下是拒绝受封的，是后来陛下亲临元帅府，长谈了一番之后，阁下才接受了亲王的爵位。”
夏柚愣了一下。
上一任的帝国元帅，应该就是皇后殿下，同样也是……殿下一母同胞的姐姐。
“不过因为元帅阁下很快就接任了帝国元帅的军职，所以后来大家都默认用军职才称呼阁下了。”
“除了小先生您，我还从来没听什么人这么称呼过阁下呢……”
就连王宫里的人，也都只会称呼元帅的军职敬称来着。
“那我这样叫是不是也不太好……”夏柚眼露迟疑。
卫承正要说什么，一道危险的战栗感突然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温热的，带着些许血腥味的气息缓缓靠近他的脑袋，让副官先生僵硬地保持蹲在原地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元元，你回来啦！”夏柚抬头就看见悄无声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卫承身后的黑豹，伸出手去摸了摸黑豹的脸颊。
卫承的喉结滚动了一瞬，额角滑过一滴冷汗。
黑豹擦着卫承的身体，朝着夏柚优雅从容地踱步而去，端庄地蹲坐在夏柚的身边，一双金色的眼眸定定锁在卫承的身上。
卫承：“……”
不敢动，不敢言。
夏柚捏着大黑豹有些湿润的爪垫。
狩猎进食之后的元元居然还特意洗了洗自己，可以说是十分讲究了。
好一阵没听到卫承说话，夏柚眨了眨眼，追问道：“卫少将？”
卫承：“啊？呃……”
夏柚抬手挠了挠下巴，苦恼道：“你说，我要不要换一个称呼？”
卫承的正对面，一只成年的，刚刚狩猎完的黑豹，正静静注视着他，金色的兽瞳冷光幽幽。
卫承：“……”
深呼吸了一下，卫承用最快速度说了句：“这个问题，您还是去问元帅阁下比较好。”
话音未落，副官先生就以迅雷之势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用跑的离开大厅，最后一句话轻飘飘落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