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很给面子,米饭都回了二碗。
康熙也没少吃,别的不为,就这家人待他家辰儿的真诚,这顿饭就必须得吃。
因为此,十分敏锐的黄老头对于康熙等人的身份没有做过多的猜测。
饭后又闲聊了会儿,康熙便带着儿子告辞。
黄家人一直送到十里庄外,双方约定以后常往来,这才分别。
回到家,看到苏辰大伯送来的礼中,除了有五个五两一锭的银锭子,还有许多幼儿的开蒙书,黄老头感慨颇深。
他将家里的三个儿子和孙子们叫到跟前,展示了苏辰大伯的谢礼,告诉他们苏家人可以结交,并告诫他们以后能行善事便不要漠然。
这是实打实的好人有好报了,黄家这些人一个个的对老爷子都是心服口服的。
最后,一家人商量过后决定,用这二十五两银子买两亩良田,随后先在家中给孩子们开蒙。
因为苏辰送来的谢礼,黄家人很快地就在逃灾后恢复元气。但对于其他灾民来说,想要重新有安稳的生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马车再次走过西直门的时候,苏辰从一掀而过的窗帘外看到许多聚集在城门外的灾民。
康熙的脸色不太好看,只是他也知道下面的官员对于灾民,已经尽力在安置了,但是源源不断的灾民就像是决堤的洪水,总能一波又一波的涌来。
真要全力安置,户部肯定承担不了。
像今日的黄家人,若不是那位黄老爷子能调度得起来,自个又有非同一般农人的见识,他们一家也很难这么快在京城边安稳下来。
康熙不自觉叹了口气,手指雨点似的敲打着膝盖,暴露出他心中的焦虑。
听到阿玛叹气的苏辰转头看了一眼,康熙察觉到,给儿子笑了笑。
苏辰有个打算,他想把水泥搞出来,一则是以后下雨后能有好路走,二则是不想看到他阿玛这么发愁。
对于水泥,苏辰只是知道一些皮毛,有这个想法的他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搞出来,或者经过多长时间才能搞出来。
“小小孩子皱什么眉头。”
眉心被康熙点了下,苏辰笑道:“我有个想法,就是现在不能告诉阿玛。”
康熙也笑,直接道:“想要什么直接说,没什么好愁的。”
这时马车明显的一震,然后停住了,赶车的侍卫转头说道:“皇上,前面是明相家的马车,叫我们后退呢。”
“是吗?”康熙说着,手里折扇挑开了窗帘。
这个明珠,今天怎么非要凑上来。
对面马车里,刚从庄子上小院儿野餐回来的明珠,正惬意的瘫坐着,嘴里哼着小曲儿,突然他觉得一股不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一骨碌坐正身体。
“怎么不走了?”明珠掀开车帘子问道。
赶车的马夫很是嚣张,“老爷,有车子挡了咱们的路。”
前面是个拐弯路,前面那辆车如果退后,他们就能很快的通行。
明珠骂了一句,撩开车窗帘,看到前面车窗后面的半张脸,吓得一个激灵,伸手打着车夫:“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老实在后面跟着。”
话未完,人已经跳下车去,跑过去跟里面的人见礼,然后是一通不着痕迹地马屁输出。
苏辰坐在一个外面人看不到的位置,听得额头冒汗。
康熙淡淡地打断了,道:“今日朕和明相挺有缘的,别说了,回去吧。”
明珠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道这话所谓何来,心里却知道自家人有些无法无天的影子了,回去他得叫来管家好好训个话。
不过这万岁爷,应该不会因为今儿小小的冒犯给他小鞋穿。
明珠虽然惶恐却不害怕,擦着汗上了自家的车,直等前面的马车走过去,才踹了车夫一脚:“还不走?”
上午他正躺在懒人椅上看话本,话本子是昨天出门之前,嘱咐连山出去淘的。
明清时期不愧是话本小说的繁盛期,连山一口气给淘回来好多本,苏辰大致翻了翻,既有最爆火的才子佳人类型小说,也有公案系列型,修仙型。
苏辰现在看的,就是一本修仙小说,竖排版的清朝白话,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费劲,小保成扒拉着看了两眼,觉得没意思到一边去摆弄他那些七巧板之类的玩具去了。
这时候,归宁跑进来,避着那边的太子爷,小声跟苏辰禀报:“爷,明相派人给您递了礼进来。”
苏辰有些摸不着头脑,将书放到一边坐起身,道:“拿过来瞧瞧。”
归宁转身出去,苏辰疑惑地自语:“他给我送什么礼?”
保成回头道:“肯定是回去了知道昨天他家的人,讹了我们的钱。”
苏辰:你耳朵挺灵的啊。
“你怎么知道?”
保成撇撇嘴,道:“猜的。”
片刻,归宁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进来,苏辰很好奇是什么赔礼,说道:“掀开来看看。”
然后一双眼睛差点没被闪瞎,紫檀木雕花的托盘上,红色的狐狸毛衬着,整整齐齐地摆了三排银子打的小兔子。
苏辰揉揉眼睛,道:“明相家里,这么有钱吗?”
保成看了眼,爆料:“这算什么,去年我生辰,他给我送的都是金玉做的玩件。”
苏辰小声道:“这么送,也不怕阿玛查贪。”拿起一个小兔子在手里撂了撂,说归宁:“先放一边儿吧。”
这些银兔子不说有多少两,单就这是一晚上做出来的,也可知此时贵族生活的豪奢。
苏辰躺下来,举着书继续看。
归宁放好银子,又取了些茶点果子给送过来。
其实阿玛有给苏辰另分配的下人,但他更习惯使唤的,还是一开始就过来的归宁和连山。
“对了,连山呢?”苏辰从书本后看过来。
归宁手一抖,有些为难,但在王爷的目光下,只得实话实说:“连山昨儿半夜起热了,告了一天的假。”
“发烧?”苏辰又坐起来,“怎么不早说?请太医看了吗?”
归宁低头道:“爷不知道,我们奴才病了,哪有钱请太医,只是去太医院拿两包药罢了。连山说了,明天再不好,他就挪到外面去治。”
苏辰穿鞋,道:“先别说那个,你带我去看看。”
保成放下手里的玩具,抓住苏辰的手,“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太小,接触风寒的人传染了怎么办?”苏辰拒绝。况且他还记着,前些日子回来的时候,保成就是病着的,这才好几天呢,不能再接触病人。
保成不太乐意,但不会放软身段混赖那些小手段,鼓着脸颊瞪了大哥一会儿,反而被他笑着捏了捏脸颊。
“保成听话,大哥一会儿就回来。”苏辰说道,“等我回来了,咱们去御膳房,叫郑大厨做麻辣兔头吃。”
保成气呼呼,扭身不理他。
苏辰笑了笑,让归宁带路出了门。
保成转头看一眼,听着脚步声远离,小跑着到门口扒着门框子往外看,而后忍不住伸手在自己脸上捏了下。
“麻辣兔头?”
难道是大哥在外面吃过的东西。
乾清宫西边有一排房间,是专门给在这里供事的太监宫女居住的,到了地方才发现,这种集体宿舍的环境一点儿都不好。
这还是乾清宫奴才居住的地方,其他的就更可想而知。
“阿哥爷,注意门槛。”和归宁一起引路的小太监十分细心,过门槛上台阶都在前面一两步的地方提醒。
苏辰多看了他一眼,是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人。
见苏辰看他,少年人还露出个笑容。
苏辰觉得有些熟悉,迈过门槛进去,就觉得太监房内阴阴凉凉的,没时间多想了。这样的房子夏天住不错,冬天却也受罪。
归宁跑到靠里间的床铺旁,推醒了昏沉睡着的连山,“王爷来看你了。”
自从康熙封了苏辰为落辰亲王,虽还没行册封礼,连山和归宁却都以王爷称呼自家主子。
连山睁开眼来,等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赶紧爬起来,说道:“你怎么能让王爷过来?”
若是过了病气,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砍的。
连山正穿鞋,却听归宁猛地后退一步,道:“你不是风寒了、”
“怎么了?”连山抬头,就见归宁跟见了鬼一样地指着他。
“你,你,脸上”,归宁吓得舌头打结,转身大声跟往这边走的苏辰道:“王爷快走,别过来。”
苏辰已经看见了,连山因发烧显得赤红的脸颊上,鼓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泡。
“这是出痘了吧?”苏辰没有惊恐,不就是出痘吗?养个七八天就过来了。
连山脸色也白了,立刻抓着被子挡在身前,声音都是抖着的,“王爷您别靠近。”
出痘最好,但万一是天花呢。
天花,那可是要命的东西啊。
“阿哥爷,咱们先走。”刚才引路的乖乖巧巧的那小太监也窜到前面,这时候都不顾尊卑了,双臂圈着苏辰的腰就把他往外拖。
对于苏辰来说,天花就是传说中存在的一种传染病,他还很难感同身受地体会到清朝人,尤其是皇宫里对于天花的惧怕。
被拖着到外面,苏辰都是愣的,好容易才回过神来,脚步一用力撑着地面就站住了,对身后的那小太监道:“你先别慌,真是天花这一会子也传染不上。先去太医院,叫太医过来看看。”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传播到后宫各处,太皇太后听到下面这个禀报,当即就下令,“把那个太监先移到外面去。”
康熙此时正在保和殿,和索额图等人商议前线战事,耿精忠已经投降,现在的情形十分利好大清军队。
布置好了军力,康熙也有心和臣子们说些闲话。
明珠给那位大阿哥送了赔礼,是不敢瞒着皇上的,而且这也正是他要表现给皇上看的,闲话中就主动解释了昨天家人的无礼。
骚乱正是在这时候传到前面的,一听说后宫可能有奴才出了天花,索额图等人均是面色巨变,纷纷进言:“皇上,天花不可小觑,必须让所有接触到的人都避出宫去。”
这意思是让辰儿出去?
康熙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糟糕,“先别说这些。”
然后就大步离开了保和殿。
刚过乾清宫小门,迎接康熙的就是一众嫔妃,马佳氏荣格格和乌拉那拉氏惠福晋在最前面,一见康熙和几位臣子走来,她们立刻蹲身见礼。
康熙没闲工夫和她们说话,摆摆手就要去看苏辰。
荣格格抓住康熙的手臂,艳丽的脸上全是焦急担忧:“万岁爷,听说是天花啊,后宫还有这好几个孩子呢,请您下令将王爷移出去吧。”
康熙眸色瞬间一厉,看向马佳氏,道:“谁告诉你是天花?即便是天花,又和辰儿有什么关系?”
马佳氏抓着康熙手臂的手微松,有些惧怕了,但只犹豫一瞬便坚定起来,“臣妾不知道,可臣妾只怕万一。”
康熙拂开她的手,冷声道:“怕万一,就待在你的宫里不要出来。”
一个柔弱中兼具坚定的女声在这时响起:“万岁爷,不一定是天花,臣妾听说像是水痘。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康熙顺着说话的声音看去一眼,面色依旧沉沉,眸光在这些女人身上滑过,迈步向奴才们住的西面排房走去。
后面的大臣们,下意识要阻止万岁爷,但还没开口就想起来,咱家万岁爷小时候便见过喜了。
这,这怎么办?
万一是天花,让辰亲王就在宫里养着?
大臣们面面相觑。
索额图道:“先都去内阁,听信儿吧。”
苏辰还不知道这一个消息在后宫炸的有多响,他叫那个小太监去叫了顾沿己,然后就坐在外面等着。
顾沿己没出来呢,外面先响起了脚步声。
“阿玛”,苏辰回头,惊讶道,“您怎么来了?”
康熙说道:“奴才生病了自有人看着,你过来做什么?”
苏辰挠挠头,“我来了就是他们俩照顾,就想过来看看。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儿,阿玛你风寒还没好彻底,先出去吧。”
康熙现在觉得,那天晚上自己的梦不是瞎做的,自家这孩子还真可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这般的视众生平等。
“你这孩子啊,”康熙伸出手把孩子的手牵起来,“跟阿玛去乾清宫等这,你放心,若不是什么大症,朕准了这奴才在宫里养病。”
苏辰点头,其实皇宫这些服务人员的医疗养老保障都太差了,要不然他不至于过来亲自查看的。
还不就是担心好好的一个人,就因为小小的病没了。
“我刚才去了那屋里,阿玛你先别靠近我。”苏辰挣开了自己的手。
康熙笑着扒拉了下儿子的后脑勺,说道:“阿玛跟你这般大的时候就出过天花,还真不怕那个。”
说话间,父子俩走出这边的排房,苏辰吩咐之后一直跟着他的那个小太监,让他先去弄些清水胰子。
顾沿己是一刻钟后过来乾清宫这边回话的。
见他面色平常,康熙就知道不是天花,让人赐了座又上了茶水。
顾沿己坐下来擦了擦额头上吓出来的一层汗,这才将连山的情况说了。
“只是简单的出痘,微臣已经开了药,想是三五日就没有大碍了。只不过排房那边人多气杂,保险起见还是让连山公公单独居住。”
康熙就叫梁九功:“找一个单独的小院儿,菜肉都别缺他的,再找个人伺候着,叫他安心养病,别辜负了辰儿对他的关心。”
顾沿己差点维持不住表情,说起来宫里规则多,但那还不是万岁爷定的,现在竟然因为辰王爷,能打破一向来的规则。
顾沿己又庆幸,自己能继续伺候辰王爷,以后也是什么都不要担心的了。
叫连山在宫里养病的旨意下来之后,一时间不知多少宫人想到苏辰这边伺候。
太皇太后知道了,摇摇头也没说什么。
承祜是孙儿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个儿子,当初那小小年纪就特别可人,给她和帝后都带来过很多欢乐。
然而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差点没了,还在外面流落那许多年。
皇帝想补偿辰儿的心情,太皇太后可以理解。
但现在她有些担心,孙儿对辰儿的宠爱太盛了,会不会引起太子的不满,以致明明该最亲的兄弟俩反目?会不会使得一些大臣多想,致使太子储位不稳?
其实后一个担心远不如前一个担心多,她养大的孩子她知道,皇上不会糊涂到改立太子,从他封了辰儿为落辰亲王就可以看出来。
一个亲王,便是绝了以后其他的可能。就是大臣们有心,也不会随意鼓动亲兄弟相争。
想着,太皇太后垂眸转起了手腕上的佛珠。
此时的钟粹宫,碎了一尊佛像。
“怎么是水痘?”马佳氏气得胸脯起伏,“不是给辰王的糕点吗?他怎么没事?”
紧闭的房门内,一个中年宫嬷跪在地上,认错道:“老奴没有亲自盯着,才出了这样的差错。求娘娘再给老奴一次机会。”
“还给机会,”马佳氏眼睛瞪圆,短时间还能动手吗?“你不怕死我还怕呢。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又摔了一个茶杯过去。
宫嬷趴在地上往后退,忽然听得一声干呕,抬头就见娘娘正捂着胸口呕吐,早晨吃的那些东西全吐了出来。
“传太医。”宫嬷马上起来扶着了主子。
太医来了,严肃地诊了脉,中年太医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蓦地露出夸张的喜色,后退叩头道:“恭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已三个月有余了。”
马佳氏显然没想到,她已经有孕了,想到前两天才吃过的那药,面色白了白,再次把手腕递出去:“劳烦陈太医再诊一次,本宫之前不知道有了身子,饮食上没有注意。”
陈太医跪着再次诊过脉,确定道:“娘娘胎脉强健,小阿哥应该没事。若要知道具体的情况,两个月后才能见分晓。”
马佳氏抚了抚腹部,摆手道:“你下去吧。”
陈太医离开之后,马佳氏面上露出笑容来,看了那宫嬷一眼,道:“你运气不错。去给万岁爷报喜吧,我又有身孕了。”
这一句话里,包含着无限的喜悦和得意。
第22章 发现了
康熙听了这消息,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叫人按照往常的份例送了赏赐过去,按说该去看看孕妇的,但这天也没有过去。
谁都看得出来,因为今儿个上午的一句话,皇上恼了荣格格。
这种灵敏的感知,苏辰没有,他根本连自己如今成为备受众人“嫉妒”的存在这个意识都没有。
到紫禁城住了这么多天,苏辰并没有见过什么宫心计的场景。
而且他知道自己的阿玛是历史上子嗣最为丰富的一位帝王,下意识就觉得如今的后宫没有多少勾心斗角。
他只需要关心的,就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
喝了太医院送来的防风寒的药,又带着保成在乾清宫大殿内玩了会儿,天色便暗了下来。
正要去西暖阁呢,梁九功身后领着两个半低头走路的臣子进来了。
阿玛的勤政,苏辰如今是打心底里佩服,像是昨天带着他们出了门,回来后还接见臣子说政事。
“梁公公,有什么着急的事吗?”苏辰打招呼。
梁九功直接都说了,“黄河上的事务,万岁爷总要及时问问的。天儿不早了,您和太子爷快去西暖阁吧。”
然后透露,“今天有你们都爱吃的虾仁蛋羹。”
苏辰也是真跟着康熙一起生活了才知道,皇帝吃饭和去后宫翻牌子似的,每到饭点儿之前都会有御膳房的人送了菜单子过来,叫皇帝阅圈。
而后御膳房各系大厨才照着菜单备菜。
苏辰和小保成,都喜欢吃的一道菜就是浙菜系的一道虾仁蛋羹。
“我们这就回去了,”说着,见那两个大臣有悄悄抬头的,苏辰客气地跟人笑了笑。
双方很快错身而过。
康熙此时在东次间,这过来的两大臣也都是户部的,黄淮今年的泛滥叫人心惊,康熙深刻意识到如果不能将黄淮治好,天下就不能彻底的稳定。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一没有治河之能臣,二是在三藩之乱的阶段银钱极为缺乏。
河务上又催治河银子了,康熙很是头疼,叫户部的人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怎么先凑出些银子来。
乾清宫大殿这边比较空旷,回音也就比较大,苏辰后面缀着小保成还没有走到西暖阁呢,那边的大声请罪就传来几分。
“皇上,户部也难啊,实在是没有银子了。”
这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哭腔。
苏辰回头看了眼,眉骨微微地皱起来。他没听出这大臣真心实意的为难,只觉出来这家伙有点儿欺负他阿玛。
保成说道:“又哭穷了,都不知道这些大臣干什么吃的。”
苏辰好奇了,“他们总是这样吗?”
保成点头,掰着手指头数:“皇阿玛想修京城外四面的驰道,户部的人哭,想给受灾地的百姓赈灾,户部的人还哭。一个个的,老抠老抠了。”
苏辰好笑地揉揉他的脑袋。
其实就一个国家来说,国库有再多钱,用起来也是要慎重的,但总面对一帮只会哭穷而不知道开源的大臣,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但晚上康熙过来和他们一起来吃饭的时候,仍旧是笑意融融的,一点儿没有烦恼的样子。
苏辰这才发现,自己的阿玛在他们跟前,总是那个温和、爱笑、好说话的人。
饭后,保成背了段四书,就回弘德殿休息。
苏辰也该早早睡的,只是到屋里一时没有睡意,穿着睡衣就摸到了阿玛睡的房间。
刚靠近房门口,小太监就要通秉,苏辰阻止了,动动鼻子,脚步轻轻地溜着门边靠了过去。
灯火通明的寝房里,康熙坐在椅榻上,一边手里还拿着书,另一边的手臂上却是灸着艾。
听到动静康熙抬眼,就看到睁着眼睛看着他手臂的儿子,笑道:“怎么没睡?进来。”
苏辰问道:“阿玛的风寒还没好么?”
“好了”,康熙叫他坐边上的小凳子,“只身子还不爽利,烧艾疗一下。”
苏辰看了看,“疼不?”
康熙一笑,脱口而出想说不疼,当爹的怎么能叫孩子知道自己怕烧艾呢?可是看到孩子认真的眼神,他还是说了实话:“有点疼。”
边上的太医闻言手都忍不住发抖,他不知道万岁爷灸艾是忍着疼的。
自己一直以来岂不是都挂着脑袋做事儿的?
苏辰真心疼阿玛了,“那您好好养身体,养好了再忙。”
康熙自从亲政起,没有一天错过御门听政,许多大臣以圣躬为由,上折建议或三日或五日听政一次,他从来都是看看就放到一边。
因为康熙很清楚,他和祖母这样老的老的小的小,若是自己立不起来,这朝廷也会成为明朝那般的。
君臣十几年不相见,底下会有多少龌龊都因此滋生。
殷鉴不远,他一日都不会懈怠。
却不妨碍康熙此时看着儿子心疼的小脸儿,不由龙心大悦。
“辰儿可知,这点疼阿玛为什么会觉得疼?”康熙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十分好心情地问道。
苏辰摇摇头,往前坐了坐。
“阿玛和你这般大的时候,日日勤读,身体有恙就烧艾疗养,才至于现在一闻到烧艾的味道,就觉得身上微微作疼。可是阿玛不会让惧怕主导自己的心神,为了身体能快点好,如今也照样灸艾。”当初他还是在宫外避天花,身边只有一群奴才,为了能让阿玛看到自己,他也必须努力。
如今看着自己的儿子,康熙却不想他和自己当年那般辛苦。
“只是你有阿玛护着,倒不必承担这些。”
苏辰仰着头,看着父亲眼里的如融融春水般的笑意,胸中满是豪情,道:“儿子想为阿玛分忧。”
康熙心情极好道:“好啊,不过要先等你长大了。”
苏辰道:“我知道阿玛现在缺钱,我知道怎么挣钱?”
“哦?”康熙挺感兴趣的,“你说说。”
苏辰想了会儿,说道:“我见过日精门旁边的自鸣钟,奴才们说,一个自鸣钟需要上万两银子呢。这东西是泰西国家向我们出口的奢侈品,我们也可以向泰西国家出口我们的奢侈品啊。”
康熙笑道:“说吧,看了朕的什么书了?”
这要是没摸着他从传教士那里得来的书看了,说不出这么一番话来。
只不过大清的皇子能想到为大清出海赚银子,不丢人。
苏辰还真看了,他阿玛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的几何之类的,他没有看进去,倒是找着一本杂记看了。
也因此才知道,英国女皇伊丽莎白一世支持的东印度公司,现在都创立七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