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池鸦吃完饭,打着哈欠回房间睡觉了,顾怀安才回到家。
张妈迎上去,还没张口说话,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郁酒气,张妈哎呀了一声:“怎么又喝这么多……”
顾怀安看上去倒是还挺清醒的样子,目光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巡视了一圈,落在客卧紧闭的房门上,扯开了衬衫领子,问:“小结巴呢?”
张妈反应了下,才知道他问得谁,虽然对二少爷拿别人缺陷起外号这种行为很不赞同,奈何也没什么立场说,只能略过,说:“应该已经睡下了。”
顾怀安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老子都没回来,他睡什么睡?”
“去把他给我叫起来。”他看着张妈踌躇,又催,“快去!”
真是见了鬼,他以前在外头喝酒,这结巴就一直在家里等着,到多晚都等着,今晚又是怎么回事?!
顾怀安平时也算有教养,很尊重张妈的,然而他现在撒酒疯,张妈也不好说了,只能讪讪地笑了下,还想劝:“快十点了,小池肯定已经睡着了,我、我给你煮碗醒酒汤,二少爷喝了,就也快些睡觉吧……”
“啧,哪儿来这么多废话!”顾怀安胸口被酒精烧得燥热,他皱着眉,又把领口扯开几分,露出大片精壮的小麦色胸膛。
随即他撑着沙发站起来,摇摇摆摆地走到客卧门口去,抡起拳头就砸门,嘴里嚷嚷:“小结巴!小结巴!你给我起来!”
张妈吓了一跳,匆匆跟着跑过去,想拦又不敢。她咬咬牙,转身就往楼梯口跑去了。
顾怀安全然当她透明人,只一个劲儿地砸门:“小结巴!池鸦!出来,给我煮汤!”
池鸦其实还没睡着。
莫失把下午拍的照片和视频都给他发过来了,他正躺在床上一张张翻着看,冷不丁就听见外头有醉鬼砸门。
他吓了一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踩着地毯跑出去,没敢开门,紧张地攥着手指:“我睡、睡觉了!你、你干嘛?”
“老子都没睡!你睡个毛线!”顾怀安哐哐捶门,“出来,给老子煮汤!”
“我不!”池鸦结结巴巴,“你又不、不喜欢,我煮的、汤!”
喜不喜欢的鬼知道?反正按渣攻贱受一贯的传统,贱受做的东西、赤果果捧上去的一颗真心,在渣攻那里必然不值钱就是了!
谁知道顾怀安喊:“你他妈管老子喜不喜欢!”
他在外头拧着门把手,低吼声隔着一层门板,模糊又恐怖:“我叫你出来!!”
池鸦后退了一步,盯着被拧得咔嚓响的门把,简直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难怪小说里头那些主角被酒鬼爸妈家暴会留下童年阴影,这也太他喵的恐怖了!
池鸦欲哭无泪,一门之隔的醉鬼还在不依不饶,他焦虑地在房间里头转了两个圈,忽然灵机一动,直奔回卧室,一把抓起床上的手机。
这种时刻,当然得请神仙来救鸦了!
他匆匆忙忙翻到最近通话记录,点上列表第一的那个号码。
门外顾怀安还在叫嚣:“你躲里头不出来是吧,老子去找钥匙!我看你还能在里头躲多久!”
池鸦吓得一哆嗦,听见手机里呼叫才响了没两声,就“嘟”的一下被人接起来,池鸦紧紧抓着手机,简直快要哭出来:“大哥大哥,你、你快下来!”
那头响起男人冷淡严肃的声音,没问为什么,只言简意赅道:“等着。”
池鸦从来没觉得大伯哥严肃古板的声音这么悦耳,他鼻子一酸,声音微颤:“你快一点……他拿、拿钥匙、了!”
“别怕。”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和房门外一齐响起来,沉稳冷静,说:“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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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顾怀安还抓着门把手在拧, 听见他哥的声音,就转过头,醉醺醺地说:“大……大哥, 你怎么来了?”
顾怀章一手拿着手机, 沉声道:“我不来, 你就要翻天了。”
“哪儿能。”顾怀安无所谓地笑了下,挥挥手,“这是我和……他的事儿!大哥你……你别管!”
池鸦趴在门上听,紧张地攥起手,生怕大伯哥就真的不管了。
按照渣攻贱受狗血文的一贯尿性,渣攻喝醉了半夜回到家,还来捶贱受的门,这不妥妥是要强那个啥的节奏!
顾怀章要真不管, 他池小鸦今晚绝对菊花不保啊啊啊啊!
外头顾怀安还在砸门, 叫他:“池鸦!你出来,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今儿下午你不、不给老子面儿,晚上还想睡好觉?”
他恨恨道:“做梦!”
顾怀章看着他,说:“老二, 你连我的话也不听,是么?”
“啧!”酒壮怂人胆, 顾怀安都敢抱怨他大哥了,“我说大哥,这是我跟我对象的事儿, 你掺和什、什么啊!”
顾怀章置若罔闻,道:“最后一遍——你去睡觉么?”
顾怀安大着舌头:“我不——”
顾怀章一脚就踹上去了。
下足了力气的一脚, 直接就把顾怀安踹出去了五米远, 从客房门口一路飞到客厅门口一侧的墙上, 叮铃哐当!撞翻了墙角装饰的青花瓷瓶。
张妈吓得尖叫:“啊——!!”
池鸦听见声音不对,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开了门,扒着门缝往外瞧,这一瞧心尖上就猛地一跳!
——墙角的那尊足有半人高的青花瓷瓶赫然倒地,骨碌碌滚落在地上,在那儿晃来晃去,养在里头的绿植枝叶残破,顾怀安一条腿架在花瓶上,整个人都被折在墙角,像是被那一脚给踹蒙了,脸上还带着晕头转向的茫然,摇摇晃晃地正撑着地面往起爬。
门缝里光线倏地一暗,池鸦抬头,看见顾怀章从门口大步走过去,在张妈的惊叫声中一把拽起顾怀安的衣领,就拖着人往门厅走去!
池鸦一呆,赶紧拉开门跑出来,张口想叫大哥,却一眼瞄见男人冷沉阴鸷的表情,吓得一个哆嗦,一时间竟然不敢出声。
顾怀安那么大一个男人,在顾怀章手里却仿佛一只小鸡崽儿,被顾怀章大手抓着衣领,整个人半拖在地上,就那么从墙角一路拖到门厅外头去。
顾怀章强健的小臂一用力,就把他给掼到门外,顾怀安脚底踉跄两下,倏地一脚踏空,下一秒就顺着门口台阶骨碌碌一下滚到下头的草地上去。
池鸦和张妈一起跟到门口,站在台阶上心惊胆战地看。
顾怀章长身立在台阶之上,一身暗黑色丝绸睡袍因为动作过大有点乱,露出白皙健美的胸膛。
他脚上还踩着拖鞋,白日都整齐梳起的头发也散落下来,几缕搭在他高耸的眉骨上,门厅雪白灯光下显得男人格外阴鸷严厉。
他就那么站在台阶上,呼吸甚至都没乱,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下的顾怀安,声音冰冷:“酒醒了么?”
草坪下午才浇过水,这会儿水分虽然已经蒸发大半,土却还是潮湿的,顾怀安滚在草地上,疼倒是不咋疼,但也的的确确是摔醒了。
或者他其实也并没有特别醉,只是酒精搅混了理智,借着那股子酒气撒疯而已。
顾怀安闷声不吭地翻身坐起,手里沾了泥土,鼻尖尽是一股湿凉的土腥气。
“看看你的样子。”顾怀章声音严厉,“喝醉了不安静挺尸,跑家里来撒酒疯——顾怀安。”
他冷喝:“你是不是忘了家法的滋味!”
顾怀安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下。
所谓“家法”就是顾怀章的皮带,那就是顾怀章这个大哥专门用来管教他的。
他在国外被父母宠得无法无天,刚回来那会儿着实混账,被顾怀章收拾了不知多少次。
顾怀章抡起皮带抽人时毫不手软,大冬天穿着厚毛衣,一顿家法挨完,他里头贴身的衣裳都是血迹斑斑。
顾怀安在草叶上抹了下手掌的湿泥,抿着唇抬头看了眼。
台阶上,他哥立在正当中,居高临下地冷冷瞧着他,在他的身后,池鸦跟张妈大气不敢喘地站着,青年脸上的神色很是惴惴,躲在他哥背后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视线对上,池鸦下意识地躲避开,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顾怀安扯了下嘴角,就拿沾了泥的手用力捋了两把头发,有点懊恼。
当着这小结巴的面儿被他哥这么教训,丢死人了。
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赌气跟秦玉泽去了酒吧,却一个小妖精都没沾,闷酒倒是灌了一肚子,心里头老想着那小结巴竟敢不识好歹拒绝他,心里头那把火越烧越旺,甚至不等散场就回来了。
结果小结巴不仅没像以前那样等着他给他煮醒酒汤,还敢不给他开门。
他砸了几下门,火气就跟着冒上来了。
快十一点,夜已经很深,草丛下传来小虫各式各样的鸣叫,风拂过枝头,卷得树叶簌簌的响。
门厅前一团紧绷的安静。
半晌,顾怀安才终于动了。
他从草坪上撑着身体爬起来,搓了下手里的泥,低低说:“……我错了。”
顾怀章冰冷威严的视线钉在他身上:“错在哪儿?”
“错在不该喝酒,不该晚归,不该……”顾怀安张了张嘴,“撒酒疯,吓到人。”
“下次再敢犯,”顾怀章沉声道,“你就给我滚回法国去,我这里供不起你。”
顾怀安垂着头,咬咬牙:“……不犯了。”
顾怀章没说话,微微侧开了身。
顾怀安顿了顿,慢吞吞走上台阶去,经过池鸦面前时眼睁睁瞧着小青年往后退了一步,不由冷笑:“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池鸦不由自主地又往顾怀章背后缩了下,一只手无意识抓住男人睡袍的袖子,咬着嘴唇避开了顾怀安的视线。
顾怀安嘲讽一晒,一瘸一拐地走进门厅去了。
张妈看了眼顾怀章,赶紧跟上去照看。顾怀章停了停,也转身要回去。
谁料才一抬脚,小臂靠近手肘的部分倏地感到一圈袖口勒住的感觉,顾怀章动作微顿,一回头,才看见池鸦正紧紧抓着他袖子,还在一脸紧张地往客厅里张望。
察觉到他的停顿,青年懵懵地仰头看来,这才迟钝地发现自己还抓着大伯哥的袖子。
“!”池鸦倏地松手,向后推开几步,刚还被吓得雪白的脸蛋迅速漫上一层薄红,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
顾怀章看了他一眼,道:“吓着了?”
池鸦嘴硬:“也还、也还好……”
顾怀章嘴角动了动,看破不戳破,道:“去睡觉。”
“哦。”池鸦乖巧点头,仰头看了他几秒,就垂下睫毛,小声说,“今晚……谢、谢谢、大哥啊……”
要不是顾怀章出手镇住了顾老二,他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顾怀章垂下眼皮,看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在雪白皮肤上投下一圈扇形的暗影,莫名地想。
小青年心里他对他的好,大概从此又多了一样。
“……没事。”顾怀章看着他,淡淡道,“管教弟弟而已。”
池鸦没多想,还是很感激地笑:“那也、谢谢大哥啊。”
顾怀章喉结动了动,又看了他一眼,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从他面前过去了。
池鸦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目送大伯哥高大挺拔的背影走进客厅暖黄明亮的灯光里,头一次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满到溢出来的安全感。
唉,明明有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却叫顾老二当了主角。
也不知道在原著里,顾家大哥这个大家长有没有官配。
要是有,那该是怎样一个完美的人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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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池鸦六点就起了床。
他随便套了件宽大的T恤,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从客卧里出来,正巧碰见顾怀章穿着运动服, 正缠着护腕往门口走。
池鸦打了个哈欠, 眨掉眼尾泛起的泪花, 跟大伯哥打招呼:“大哥、早啊!”
顾怀章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去锻炼?”
“啊?”池鸦还没睡醒的脑子卡顿了下,才反应过来,摇摇脑袋说:“不、不是,我有、别的事……”
顾怀章没多问,就经过他身边出去了,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池鸦才发现自己脑袋竟然才将将够到男人的肩膀。
池鸦:“……”
池鸦:“??!”
怎会如此!
池鸦不敢置信地抓住自己脑袋上的头发, 转身瞪着大伯哥高大挺拔的背影。
顾怀章抬脚迈出门槛, 倏然察觉背后客厅里忽然没了动静, 下意识回了下头,就对上青年不敢置信的目光。
他动作一顿,道:“怎么?”
“……大、大哥, ”池鸦张了张嘴,磕磕绊绊, “你有多、多高啊?”
顾怀章头一回被人问这样的问题,罕有的怔然一瞬,想起初夏时来家的裁缝测量的数据, 说:“191——怎么了?”
173的池矮鸦发出了嫉妒的声音:“好、好高!”
顾怀章嘴角动了动,头一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小青年看起来也并不需要他接话的样子, 一脸震撼地念叨着听不清什么玩意儿, 转头神游似的飘走了。
被遗忘在门口的顾怀章:“…………”
……这么呆, 大约是还没有睡醒。
他顿了顿,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转身走出门。
池鸦确实是还没有睡醒。
昨晚被顾老二折腾了那么一遭,回去他到半夜都没能睡着。翻来覆去大半宿,除了更加坚定要离开南湖出去租房的想法之外,他还确定了一件事。
——他一定要感谢大伯哥!
然而想来想去,竟然也只能给大伯哥做美食聊表谢意了,上回他给顾怀章做鱼汤面,大伯哥看着好像还蛮喜欢的。
谁让鸦穷到送不了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呢?
池鸦汪的一声哭出来!
所以他才躺了几个小时,就早早地爬起来了。
他要给大哥做自己最拿手的好吃的!
鸡蛋羹!葱油饼!
池鸦直奔厨房,时间有点紧,得赶紧醒面。
他洗了手,翻出面盆挖了两碗面粉,加了一勺盐,拿开水慢慢浇了,再打进去一枚鸡蛋搅和搅和,搅拌成絮状,开始揉面的时候张妈也进来了,一看见他在揉面就吓了一跳。
“小池,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池鸦来南湖一个多月,虽然不会睡懒觉,却也从没见他起得这么早过。
她看得出这小孩也是喜欢睡懒觉的,然而大约是清楚自己寄人篱下的缘故,池鸦一直都在跟随着顾家兄弟俩的作息,就像她昨晚问他想离开南湖是不是因为大少爷的缘故,青年回答他并不。
因为要“客随主便”。
他虽然是二少爷的对象,被二少爷带回南湖来,就算自诩主人也是合理,但他好像一直都只把自己当客人,大少爷一直叫他住在一楼客卧,把他隔绝在属于主人的二楼之外,二少爷一直默许的样子,这小孩也从没有什么抱怨。
甚至还会经常帮她这个保姆打扫卫生和做饭。
这么懂事。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然而懂事的孩子,叫她这样的旁观者瞧着,又不知道叫人多心疼。
岛台边正在忙碌的青年回过头,笑着叫了声张妈,说:“不早啦,做葱油饼挺费时间的。”
“你要做葱油饼?”张妈惊讶,走过去看了看面盆,盆子里白软的面团已经初见雏形。
“昂。”池鸦不好意思地笑笑,“突然就、想吃……”
“想吃你就给张妈说呀,”张妈嗔怪似的,说,“还自己大清早的起来做。”
池鸦笑了下,没说话,继续低头揉面团。
他没说是因为想感谢大伯哥。昨晚上顾怀章教训弟弟,他明显感觉到张妈是不大高兴的,他也能理解。
毕竟张妈在顾家干了几十年,把顾怀章从小照看大,而顾怀安虽然行事作风不靠谱,但也大方嘴甜会讨喜。
大概对张妈来说,顾家兄弟俩手心手背都是肉,眼睁睁瞧着老大对老二下手那么狠,就算最开始还是张妈去搬的救兵,大概也会在心里偷偷埋怨的。
人有亲疏远近,即便张妈对他不错,可他要是说特意起个大早做好吃的,就是为了感谢昨晚顾怀章帮他教训了顾怀安,张妈心里头高兴才怪。
他可不会蠢到自以为是,觉得张妈和他这个外人短短个把月的一点点感情,厚得过她跟顾怀安的好几年。
直把面团揉得光滑柔韧,池鸦才停手,找了干净的苫布轻轻盖住面团。
张妈手里淘着米,探头来瞧了眼:“要醒多久呢这个?”
“得半小时。”
池鸦洗了手,拎起菜刀“当当当当”切了一堆小葱花,“唰”的一铲,放进瓷碗,随即抖入一勺胡椒粉、一勺盐,起锅烧油,油热关火,单手把油锅拎起来。
“滋啦”一声,滚油倾入碗中,迅速爆起一股浓郁葱香,白瓷碗内,青翠雪白的葱花在金黄滚油中上下翻腾,蒸起大团白雾,飘到鼻尖时,尽是诱人垂涎的香气。
张妈看着他熟练动作,笑着说:“小池真有大厨范儿。”
池鸦谦虚:“过奖过奖,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美食小天才罢辽~”
张妈被他逗笑,池鸦也跟着傻笑,傻笑底下无比心酸。
啥美食小天才,实际上就是个吃货,奈何穷逼,去不了高档餐厅,买不起龙虾鲍鱼,就只能在这些寻常小吃上下功夫罢辽(T▽T)……
也不知道一看就很挑的大伯哥会不会把他的东西瞧上眼。
池鸦心里嘀咕着,拿筷子把碗里的葱和油搅匀。
等油不再响,他就找了个小漏勺,仔仔细细地把碗里的葱花捞干净。
张妈讶然:“葱油饼不用挑葱花的。”
“但、但是,大哥不喜欢、吃葱花呀。”池鸦随口道,顺手把挑出来的葱花控干净油,丢进垃圾桶。
“你还想给大少爷吃?”张妈失笑,说,“那你更不用挑了。大少爷不只是不喜欢葱花,他是带葱的东西都不吃。”
“……啊?”池鸦抬头看她,有点茫然,“可是,大哥很喜欢吃、葱油鸡呀?”
张妈瞪大眼睛,也:“啊??”
厨房倏地安静,池鸦跟张妈两人隔着一碗袅袅飘香的葱油,面面相觑。
半晌,张妈终于困惑开口:“你什么时候看见大少爷吃葱油鸡啦?”
“就,前天跟大哥在外头,吃、吃饭的时候啊……”池鸦一脸懵逼,“那个鸡,没葱的,大哥、吃很多次。”
张妈比他还懵逼:“那我以前做葱油面,大少爷都不吃……”
两人再次:“…………”
半分钟过去,池鸦小心翼翼地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
“大哥不是不、喜欢葱,他只是……不喜欢熟葱?”
很多人都这样的,吃一点生蒜、生葱倒还好,可葱蒜一旦被炒熟,就会很厌恶,一口都不想多吃。
张妈也反应过来了,不由懊丧:“我很早以前做葱油面,大少爷一口没尝,我还以为他不喜欢葱,这么多年就再没做过……”
池鸦没吭声。
那天跟秦玉泽他大哥一起吃饭,桌上那几道菜里,顾怀章似乎尤其青睐那道葱油鸡,他看着男人下筷好多次。
至于他为什么不喜欢熟葱却不说,大概是因为教养?比如曾经被父母教育过不准挑剔挑食之类,所以哪怕不喜欢熟葱,也不会说,只会自己默默避开什么的……
当然也不排除顾家大哥本身就是个闷油瓶,不会把自己的喜恶说给人,张妈不再做,他也不会去提要求。
池鸦想着,一时间不由感觉还有点好笑。
就因为一次不说,顾怀章竟然就这么多年再没在自家餐桌上吃到过葱油做的美食,堂堂一豪门家主,只能在跟朋友小聚的时候点一道自己喜欢的葱油鸡……
池鸦头一次对威严冷厉的大伯哥生出了一丝丝同情。
好惨一男的……
葱油爆香后,看看时间,离面团醒好还有个十来分钟,池鸦想了想,从冰箱里拿出两只鸡蛋来敲破,尽数倾入一只白瓷碗,紧跟着拿起筷子就开始搅。
张妈问:“又做什么好吃的呢?”
池鸦说:“葱油饼吃多、会腻,我再做个、牛奶鸡蛋羹。”
他也是无意间发现的,顾家餐桌上都是滋味清淡的东西,而在这些清淡的食物里,大伯哥好像更偏爱甜口的。
就像有次晚餐那一道蓝莓山药,还有张妈前阵子突发奇想做的奶黄酥。
这些甜而不腻的小吃食,顾怀章都会吃很多。
倒不是他特意留心大伯哥喜欢吃啥不喜欢吃啥,主要是,那个奶黄酥他也很喜欢来着……结果还没夹几个,盘子就被大伯哥给扫空啦!
池鸦搅拌着鸡蛋液,想起顾怀章一脸冷漠地举着筷子,无声而迅速地吃掉了大半碟香甜酥软的奶黄酥……
怎么莫名有种奇奇怪怪的萌啊!
张妈看他:“想到什么事儿啦?笑成这个样子。”
池鸦猫眼弯弯:“想到、包青天撅着屁股啃、啃草苗了……”
正说着,厨房外头就响起一阵脚步声,下一秒,男人冷淡的声音就在厨房门口响起来:“张妈——”
厨房里两个人一起回头,看见顾怀章正站在门口,脖子上挂着白毛巾,烟灰色运动衣的领子汗湿了一片。
男人呼吸微重,胸膛起伏很明显,额头上水光隐隐,冷白的脸有些运动后的潮红,说:“包青天把花园草坪东南角啃秃了一块,你记得叫人来补。”
张妈:“…………”
池鸦:“…………”
两人对视一眼,池鸦圆圆的猫眼里满是清澈的无辜,张妈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顾怀章一顿,一边抓着毛巾擦颈侧,一边微微蹙眉看着他俩。
池鸦冷不丁和他对视一眼,眼神就可疑地一飘,长长睫毛轻轻颤动着,立马垂下脑袋开始专心致志地搅鸡蛋。
顾怀章皱眉盯着他的侧脸看,旁边张妈忍住笑清了清嗓子,说:“好的大少爷,吃完饭我就给老陈打电话。”
顾怀章从池鸦身上收回视线,嗯了一声,又淡淡吩咐:“给包青天换个营养师。”
张妈点头:“知道了大少爷。”
顾怀章转身走了,池鸦这才敢抬起脑袋,好奇地问:“包青天还有、营养师啊?”
“那可不!”张妈一脸过来人的淡然,“有钱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