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两侧分座二十四人,屏声静气地坐在下首,似是十分惧怕上位之人。
半晌后那人“啪”的一声合上了名册,“自己说说吧,生前犯过什么罪。”
李子言迈步向前走去,落针可闻的殿宇里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殿内空气仿佛完全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李子言在岸桌前停步,脊背挺得笔直,比二十四殿阎罗从容得多。
他很是认真地思索了半晌,“谋杀亲夫。”
“放肆!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言乱语,欺谎瞒天!”坐在左首第一位的阎罗冷声开口。
这位阎王话音刚落,殿上的威压更甚,吓得他往后缩了缩。
李子言也不理会,他撑着桌子离桌案后的高大身影更近了一些,“我若说的不对,就请这位阎罗王大人说说,我生前有何罪,死后又该何往呢?”
黑暗中传来一声悠长地叹息,“谋杀亲夫,你可认罪?”
若是平日,那些魂魄见了殿内坐的任何一个阎罗王都要吓破胆子,跪在地上又哭又叫地认罪狡辩。运气不好的遇到帝君坐镇,费尽全力才能聚拢自己的三魂七魄,更别说狡辩了。
今天这个魂魄不仅敢站在殿上,居然还...笑出了声。
那绝非是吓疯了的狂笑,而是愉悦的笑。
“我不认。”
李子言仿佛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最多是个未遂吧?”
话音刚落,宏伟岸桌后的神轻笑一声。
二十四位阎罗王面面相觑,帝君竟然笑了!这简直是天崩地裂的大事,完了完了完了,帝君这是有多生气啊。
“那就罚你,恶鬼缠身永世不得超脱,如何?”当然,这个恶鬼只能是特定的某一个。
诸位阎罗王坐在位置上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果然帝君笑起来就要有人倒霉,魂飞魄散这种惩罚都不够解气,还要让他永世不得超脱。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鬼魂要大倒霉喽。
李子言怎会听不懂他的画外音,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诸位阎罗王:“????”新鬼,你对恐怖一无所知!
话音刚落,浓重的威压随着岸桌旁的两人一起消失,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大殿内响起,还有阎罗王赶紧拿起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当鬼几百年了,他第一次知道鬼也会流汗的。
李子言刚被扔到另一个更为宏伟的殿宇之内,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压在了他的身上。
薄唇被身上人狠狠咬住,而后又变成轻轻的舔舐,最后终是化成了一个缠绵的吻。
李子言双臂攀住爱人的脖颈,热切地将所有的思念投入其中。
“不是我。”李子言趁着接吻的间隙解释。
帝君喘着粗气,大拇指在红肿的唇上摩擦。
李子言咬住在唇畔作乱的手指,见他眸色深了几分,翻身和他掉了个位置,随手揽住低垂的长发,低头又吻了下去。
堂堂酆都帝君,所见之人无不伏地跪迎,如今被一人骑在身下,竟毫无怒色,反而任人施为。
身上的人双手撑在他的耳侧,一缕青丝落到他的脸上,带来阵阵瘙痒,本属于自己的左眸现在正看着他,里面的爱意,让人欢喜到全身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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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他勾引我!
李子言从床上醒来,想动一动手指都十分困难。
他看着穹顶,已经确信恶果还在帝君的体内茁壮成长。
君无休把技能点都用到了恨和恶上,帝君点到了欲上......
李子言闭上右眼,在心中默念咒语,本想看看帝君去哪了,谁知道一张美人面突然出现在眼前。
帝君双眼通感,发现李子言在看他后,心脏猛地一跳,立即后退一步,对着面前的女人喝到:“把你这张脸转过去,想吓死本君吗!”
那女人吓得手中黄汤都洒了,赶紧将这张脸转到背后,换上一张枯树皮般的老脸,“帝君莫凶,就算您杀了老妪,这孟婆汤也不能让人定向遗忘,只能一口气忘了所有事儿。”
“你想让我忘了什么?”
遥遥听到李子言的轻笑,帝君耳朵动了一下。
他对孟婆挥挥手,“忙你的去吧。”
“还有,以后不许再让本君看到你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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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在自己殿外徘徊,踟蹰半天没敢推门进去,刚才的威风早就没影儿了。
李子言听着门外的动静,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帝君正在门外犹豫要不要晚点再来,一听到咳嗽声,立即闪身进了屋。
“哪里不舒服?”
李子言看着担心的帝君,笑着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心情愉悦。
这人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喝水吗?”帝君说完便是一顿。
酆都山只有一条忘川河,那里尽是不得投胎的野鬼虫蛇,断不能端过来。
“你等我一下。”帝君说着就要去人间寻水,却被拉住了衣角。
帝君低头看去,就见白玉似的手指像钩子般微微一弯,就勾住了他的神魂,身体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然后就见带着吻痕的藕臂抬起来,慢慢将他圈在其中。失神间就被吻住了,缠绵的唇畔有些干燥,内里却十分柔软。
再回神时,他们早已紧紧拥在了一起。
“之前我夺了君言的舍。他不满我薄待君无休,才会拼力跑出来害你。”李子言捧着帝君的脸吻了又吻,在他的虎牙上流连忘返。
“对不起。”
我想来找你解释,可我找不到酆都。所以才出此下策,对不起。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才跳下去的,对不起。
“我爱你。”很久很久了。
帝君在阎罗殿听过世界上所有的甜言蜜语,全都比不上刚才听到的短短三个字。
......
两人在酆都腻歪了几日,李子言在第三天宫混了个正式编制,已经可以开始修炼了。
酆都分六天宫和十八地殿,其中第三天宫就是专门为生前修仙且有大功德的人开辟的修行之地。
李子言想到自己在上个小世界苦读七年才勉强混了个编制,不由感叹朝中有人好办事。
远远看到高大的背影,李子言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跳到了他的背上。
“这几天都不见人,玩腻了吗。”
帝君负手揽住他,将人向上颠了颠,“也不怕摔了。”语气中尽是纵容。
周边的阎王小鬼们垂着眼睛吓得发抖,恨不能马上封闭五感。
这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李子言笃定到:“你会接住我。”
帝君背着人往前走,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最近涌进来一大批有修为的新鬼,有点忙不过来。”
李子言也是为这件事来的。
原剧情线中,君无休为了攻破酆都城几乎杀光了修真之人,将他们毕生修炼的灵力炼化成魔气,让无数裹挟着魔气的鬼魂涌入酆都城,最终导致酆都发生暴乱,暴露了位置。
根据剧情概要所述,君无休打不过帝君就策反阴帅暗杀帝君,最终里应外合掌管了酆都。
后边的剧情实在过于恋爱脑,李子言没有耐心读完,基本每次都只读到君言身死的时候就关掉了。现在君无休化龙没成功,任务值也已经涨到90,所以他觉得后边的剧情不太重要。
可是这几日闲下来,李子言突然发现了一个漏洞。他一直将君言的遭遇归咎于君无休和他本身的恋爱脑,可最开始,要袭击君言,给君无休种下恶果的人是谁,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子言将剧情概要翻了又翻,终于确认了隐藏boss,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
文华清!
文华清从小深受人人修真之害,他少时漂泊四海看尽了修真导致的人间乱象,曾挣扎过,也努力过。渐渐地,他发现根源不除,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即使他能征善战如何,可以一统天下又如何?一旦他想要触动修真之人的利益,不用那些元婴化神的大能出手,随便几个金丹都能轻松抹杀他的所有努力。就算他有朝一日能修成大能,难道就可以与盘根错节的整个修真界抗衡了吗?
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文华清得到了皇家秘传的银镯,那银镯中住着一位早已陨落的大能。
在那位大能的帮助下,文华清得到了一颗恶果。所以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求仙问道才在各派间辗转,而是想寻找合适的傀儡种下恶果。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先从内部瓦解,一个心怀恶意的位高权重之人,对于任何一个组织都是致命的。
文华清寻了很久,最终瞄准的就是君言。
太初派是修真界四大门派之一,具有足够的话语权。君言是修真大能,比他修为高深的人不过三四,一旦疯起来任谁都拦不住。
可是计划实施的最后一刻,跑出来一个小萝卜头。
君无休,君言的亲传弟子。
他眼中对权利的渴望和算计令文华清印象深刻,从而也让他难得有闲地跟君言了解了一下他的身世。
一个从小受尽欺辱的、心机深沉的、极有天赋的太初长老的亲传弟子。
多么合适的一个傀儡啊。
君无休果然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他几乎杀光了所有不愿臣服的修真之人,远远超出文华清的预期。
可是不久之后,君无休对人间下手了。
文华清点燃了火苗,却无法控制火势。他后悔的看着沦为地狱的人间,像交代后事一样,将手中事物一一交接清楚,只身负剑开始了自己的刺杀计划。
结果不言而喻。
李子言将前因后果讲给帝君听,两人沉默对坐了良久。
“他应该很愧疚吧,本想救世人于水火,却把他们推入了另一个深渊。”李子言猜测迟迟不动的10个任务值是不是在文华清身上。
任务的设定完全站在主角的视角,在主角君言看来,无论文华清的出发点是什么,他都是君言一生悲剧的源头,所以在文华清身上设置20个任务点也是有可能的。
可站在这个世界里普通人的视角来看,文华清是失败的抗争者,慷慨悲歌士。
李子言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这次任务没有细分分值,真是不太方便。
“这一世君无休应该没有能力杀死这些修士了吧?”李子言问。
“去看看就知道了。”帝君牵着李子言往黄泉路走去。
黄泉路上挤着许多新鬼,摩肩接踵的,比上一世李子言和谢安去参加跨年活动的人还多。
帝君一现身,黄泉路上瞬间安静下来,偶有几个站立不稳地直接被挤到了忘川河里,淹没在万鬼嚎哭之中。
李子言放眼望去,冲其中几个新鬼指了指,“他们当时骂你骂得最凶,真想看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后的反应。”
帝君知道他是随口一说,未置可否的一笑,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带人进了大殿。
殿中的新鬼们正战战兢兢的回话,帝君进来后更是受不住的威压跪伏到地上,话都不敢说了。
“无间深渊里的魔气全都溢出来了,不,那不是普通的魔气。它会吞噬灵力,甚至会把我们体内的灵力吞噬光。很多仙门的大能都陨落了,就只有太初派那块地上的修士没事。各派都觊觎太初派的地界,商量着一起围攻太初派。后来不知怎地,人界、魔族和妖族全加入进来了。乱了,全乱套了!现在个个儿都杀红了眼,见人就砍。”
他们的描述与李子言之前的设想一般无二,世上的资源就那么多,源源不断的修真者加入进来,老的修真者又不会去世,资源肯定会不够用。他本想引起各门派争夺帝印来引起战争,现在看来就算没有帝印或者君无休的存在,一场大战也是不能避免的。
无间深渊的魔气与外界的魔气完全不一样。外界的魔气一般是扰乱人心智,阻碍灵气运行的存在;而无间深渊的魔气,在遇到灵气时会直接将之抵消掉。
无间深渊的入口本身就是一个上古法阵,它将气一分为二,正面产生灵气,反面产生魔气。而这种魔气与灵气就像正物质与反物质一样,只要相遇就会发生湮灭,变成虚无。若是魔气足够,可以在须臾间将一个金丹变成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
对于修真者来说,这是比陨落更为可怖的事情。
“帝君,这些全是修行之人,判起来颇为麻烦。第三天宫是断断不够用的。”第三殿阎王用那些新鬼听不到的声音上禀。
“他们有什么功德,也配去第三天宫。”帝君合上生死簿,声音冷得在殿中结了一层薄冰。
一颗黑色的水滴在帝君面前凝结,无间深渊的魔气丝丝缕缕的溢出,像是木偶师手中的丝线一般听话。其中几缕飞入殿中新鬼们的身体,剩下的都飞出了大殿。
几个新鬼看不到魔气,只觉得额间一凉,然后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沿着他们的经脉,一路爆炸着向灵台窜去。他们匍匐在地抖得愈加厉害,须臾间百年修为消失得一干二净。
“虽然新鬼较多,但也莫要胡判乱审。”
帝君话出,二十四殿想起前些日子的敲打赶忙连连称是,帝君消失在大殿后才松了口气。一转身,他们又是威严可怖的阎罗王,板着一张张鬼脸召出业镜和生死簿开始工作。
“陆任,列罪一百三十八条......投入地狱道一千三百八十年,完刑后投入畜生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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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言自己都数不清投胎过多少次了。
有时他是蜉蝣,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回到了酆都;有时他是蟪蛄,在黑暗中沉寂不知多久后拼命爬出地面,还没完全蜕皮就被小孩捉去果腹;有时他活在贫家,刚会干活就被买去做长工,被主人家活活打死;有时他生为皇家猫,亲眼看着一个仆人因弄疼他而被当场处死,而它因为精心打理的皮毛沾染了血渍而被厌弃。
他会想许是因为前世包庇君无休作恶太多,所以要用悲戚苦难的轮回来赎罪。
可当他可以活得更久时,才发现不是这样。
在这个世上,能活到成亲的年纪,都已经算是有福的人了。
有幼童被捉去炼丹。
有少年被卖去青楼。
有青年被抓壮丁做遥役。
有老年儿孙俱亡还要被迫上战场。
壮年人?就算为了逃避兵役自断右臂的壮年人都会被老爷们抓去做长工!
君言以前来人间无不被当地权贵扫榻相迎,见的都是世间奢靡繁华,从不知普通百姓的生活疾苦。这次在人间走了一遭,他才发现,在这个世道里,投胎到无粮贫家不如托生成官仓老鼠。
极尽高大奢靡的王府仙宇,是居住在断壁残垣中的他用血肉修建而成的。
繁复华丽的贵衣仙袍,是他衣不蔽体的娘亲缝制的。
仙人道家们为了种植灵草,派人烧掉他们的禾苗,让他耕种了一辈子的祖父饿死时肚子里全是泥沙。
那是他,是他们,是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君从未见过的人们。
即使如此,他们仍然在努力地活着。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对于普通人来说,在活着面前什么礼义温良全都不值一提。他们只想有口饭吃,哪怕只是一捧观音土。
这一世,他终于投生到了高门大户,身姿天赋虽远不及曾经,却也能被称做天才。10岁时跟着父亲入宫谢恩,王上身边的国师目光锐利的扫射过来。
国师是君言的故人——君无休。
若不是君言保有所有记忆,当晚回家就开始装疯卖傻,断不可能躲过宫里召他入宫的旨意。
宫里派人试探了半年有余,确认他真的疯了之后,把他13岁的姐姐召进了宫中,然后是6岁的妹妹......
妹妹死讯传来时,他们的娘抱着刚出生的小妹妹纵身跳进了结着冰碴的池塘。
君无休闻言大怒,当晚便有一个筑基施施然从大门进来,他手腕轻轻一翻,挡在前方的十余个家丁被打飞出去,当场身亡。
君言躲在最后,瞳孔骤缩。那些人会偷懒,会背后说疯少爷的坏话,骗他手里的食物,但也会提醒他走路小心些。
可就那么轻飘飘地,那么轻易的一个抬手,就让他们丢了性命,让父母没了儿子、孩子没了父亲。
君言再也忍不住呕吐起来,像是刚知道前世的君无休是如何视人命为草芥一般。
眼看着那个筑基一点点走到父亲身边,被护在怀中的君言强按下恶心,从怀中掏出一张储灵符,在筑基出手时全力迎击。
那筑基没想到这里会有修士,瞪大了眼睛,来不及说话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君言抓住惊愕的父亲,“来不及解释,马上出城向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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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师兄已经与攻击太初派的仙盟僵持七七四十九天了,刚刚暂时击退了他们。
华佗峰的长老刚结束治疗,掌事师兄就凑了上来,“掌门师兄此战损耗过度需要闭关,剩我们几个护不住太初派啊,要是......”
掌门师兄虽然境界仍在,但因为损耗过度,真实实力掉了一个境界,要再不闭关恐怕就养不回来了。
他脸色泛白,明白掌事师弟的未竟之意,若是君言还在,太初派定能撑过八十一日,只可惜......
“莫要惊慌,太初派离魔气之源极近,御虚那几位大能不敢过来,即使他们将杀过来,只要撑过九九八十一日,就算御虚也会被那奇怪的魔气变成凡人。”
掌事师兄并没有被安慰到,“现在人间兵戈四起,我们分了一半的人力去那边助阵,现在是腹背受敌,怎么可能撑过八十一日。”
掌门师兄咳了两声,咽下口中腥甜,“大阵之前君安加强过,若实在顶不住,就来叫醒我。”
别说平常闭关不能让人打扰,这种要养伤的入定一旦被人打断,修养成效对半砍都是少的。
掌事师兄看着残破的山门,下定决心,“师兄放心,我们太初弟子,定与敌人血战到底!”
就在此时,一直鹤形白光飞到二人面前:
——文。
两位师兄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鹤形白光是他们闲暇之余研究着好玩的法术,会用者寥寥。排除仙陨和闭关的师兄弟们,只剩下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小师弟?”
“小师弟!”
————————————————
君言发出消息、交代父亲往逍遥王地盘逃命后,瞬间便已回了灵台。
这是他轮回后第一次有灵台,只有横纵十步大小,两步见方的莲池内几乎干涸,莲花也尽皆凋敝。
一个朦胧的影子正捧着干枯的莲叶仔细检查。
君言心有所感,“李道友?”
李子言拍拍手站起来,“有日子没见了。”
君言不由愉悦起来,严格来说他们算不上朋友,甚至李子言有可能还在记恨着他,可此时却有一种故友重逢的欣喜。他们很默契的相视一笑。
“酆都?李道友你莫非...”君言对酆都的了解不多,只知道是灵魂死后的归处。
李子言不想多做解释,“看来你过的不太好。”
君言苦笑,并没说自己轮回的事情,“现在三界混战,太初派也元气大伤。可惜我自顾不暇,还要麻烦师兄们分神救我。”
“李道友,可否麻烦君安.....”君言有些窘迫,但还是要硬着头皮请求。他化神期的魂体进入无尽深渊都要被迫投胎,但李道友却安然无恙,足见君安的厉害。那应该能帮忙保下太初派。
“毕竟也算是太初内门弟子。”
“我很好奇你们千百年如一日的修炼,究竟是为了什么。”李子言跟君言各讲各的,“口口声声说着飞升得道,飞升之后呢?如果飞升到了上界与这里别无二致呢?”
李子言想到了那个放羊的故事,“放羊为了赚钱,赚钱为了娶妻,娶妻为了生子,生子为了放羊。”
放羊如何能与修真飞升相提并论?君言下意识想要反驳,却没能说出口。修真奇才无不悟性极高,他片刻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除魔卫道、护佑苍生也未曾懈怠。”经历过无数次轮回的君言自己都觉得这个辩解十分可笑。
李子言嗤笑一声,虽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分明说着:你自己信吗?
君言想起两世过往,又想起那无数次轮回。也自嘲的笑了,他若是苍生,可真想把这些道貌岸然的修真者团吧团吧全都扔进火堆里烧死。
灵台中升起浓雾,干涸的莲池中活水汩汩而出,枯萎的莲花叠叠开放。
李子言有些无语,不愧是主角吗?随便聊两句都能突破。
灵台外追杀的金丹已经杀死了君言的父亲,正欲挥刀砍向他时眼前金光一闪,来不及嚎哭就被烧成了灰烬。
————————
自那日谈心谈话后,君言为了尽快提升修为从太初派的仓库里翻出来上古神器——沧海桑田。
沧海桑田,压缩修炼时间的利器。也许从进去到出来,在旁人看来不过一瞬,但在当事人看来,可能已经过去了千万年之久。
但使用神器有两个条件:一是必须打破神器才能出来,二是只有化神才能打破神器。
如果不能升至化神,人就会永远被孤独的困在神器中。千百年来修真者万万,能到化身境的不过百十人。所以其实,沧海桑田常被用来封印敌人。
太初派岌岌可危,世界灵力也越发稀薄,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等君言重新修炼,于是他毅然进入了沧海桑田,也不负众望的打破了神器。
确认太初派无虞后,君言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现了身。他用白布将仙剑层层缠绕,对它说了声“委屈了”,听到剑身铮鸣,便将之背到身后,稳步向前走去。
此时正值晌午,日头大晒,无精打采的人排成一个长队等待进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颓败气息。
新邺曾是六朝古都,头枕伏牛,足蹬江汉,东依灵柏,西扼群岭。君言曾有幸到访过,那时虽然已经因为水患多发而迁都,但新邺仍是腹地最为繁华的城市,与新都并立。
更有诸多大家贵族喜欢新邺的风华底蕴,不愿随新都而迁。
而今曾经繁华千年的新邺旧都,犹如一纸战火中焦黄的历史残章,摇摇欲覆。
君言心中暗自叹息。
无间深渊入口的魔气来的蹊跷,没得也莫名其妙。所剩无几的修真者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发现灵气也不再增长了。
他去与掌门师兄辞行时,师兄正站在掌门峰上遥望山下闹事的外门弟子,被废了修为遣散任谁也不能甘心吧。
“师弟怎么看?”掌门师兄问他。
君言知道他问的不是眼前的事,“万物生生不息,滋养人气;人人和合,滋养万物;天人合一,乃生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