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谕眨了眨眼睛,温吞的点点头,“真的呀?”
慕澜骗小孩有一种成就感,没忍住笑起来,“嗯。”
言谕信任的点点头,指着窗外,慢腾腾的问:“小哥哥,那是什么?”
慕澜止住笑意,和他一起看过去。窗子被填满,血红色的巨大卵圆形单眼占据了一整个窗框,突出的水晶体浑浊,循着吊灯光的方向来回转动。
虫眼周蠕动着透明鼻涕一样的肉山,几轮蠕动后,它直勾勾地盯紧了窗户里渺小的言谕,呆笨的眼眸里瞳孔近似于惊讶的紧缩了一下。
它貌似对小言谕很感兴趣?
整间别墅从地基开始颤抖,感觉是怪虫的肉山包裹了房屋,想要连根拔起。
这是要,抢幼崽?
慕澜顿时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保护欲,搂紧了怀里的小虫崽,S级的威压感让窗外的低等级虫发出阵阵痛苦的哀鸣。
慕澜说:“宝贝,别怕,这在荒星系是在正常不过的自然规律了,在虫族就是这么残酷,越是文明落后的地方,越是推崇绝对的实力,哪怕虫族是最接近自然界的高等族群,一样奉行弱肉强食,虫族形态越夸张、越恐怖的虫,拥有着更高的拥护力,被其他生物恐惧是每一只虫族的荣耀。”
可是说完这段话,慕澜就后悔了,因为小虫崽很明显是只弱小的雄虫,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变强大了。
小虫崽对地震有些恐慌,软软的依偎在他怀抱里,慕澜顿时就知道当哥是什么感觉了,那就是从今以后,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个小家伙,他牵挂着你的心,他一举一动你都在意,你担心他是否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只要他开心,你也别无所求。
慕澜把言谕抱紧了,轻声说:“没关系,宝贝只要健康成长,哥哥们会保护你,有我们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把你饿死。”
慕澜飞速把言谕带回第一间卧室,拉上窗帘,摸摸他的小脸,“别害怕,这种虫子没有进化出人体,不具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只会使用蛮力,很好对付的。你盖上被子睡觉就好,我去帮慕修干掉这家伙。”
言谕的被子被他掖到下巴那里,乖巧的点点头。
言谕并不害怕,甚至他还记得上一次看见怪物的时候是他过生日那天,他许好愿望,吹熄蜡烛,之后星兽就与地震一同来临了。
地震导致架子上的玻璃液体全部破裂,其中有一瓶清凉的粉色液体被言谕碰到了,沾染到皮肤的那一瞬间,言谕的双眼一片朦胧,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犹如死亡降临,呼吸一丝丝被抽离。
平常对他很好的实验员们震惊不已,像炸.弹丢进鱼塘里,呼啦啦全部跑开了。
就像每一个濒临死亡的生命体一样,言谕想活下去,所以他的呼吸系统拼命呼吸,意识抵抗眩晕,当时有人拼命晃着他肩膀,喊什么“杀神一号”“虫母”“报废了”。
言谕却只顾着活下去,可以说他做实验这么多年没有一次如此接近死亡,
再后来,他觉得身体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那让他很舒服,暖洋洋的,好像被什么灵气包裹了一样,所以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世界就在此刻变得不一样,是他的眼睛——他看得见人体模型内部模拟的血管走向,闻得到十米之外的蛋糕味,不仅如此,外面在下雨,十秒钟后会打雷。
果然,十秒钟后,雷声如约而至……
言谕明白自己能感知到自然界灾难来临前的风吹草动,还能看见后山丛林和旷野的绿色,他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很精彩。
如果说实验员们因为粉色液体而遗弃他,那么言谕却靠粉色液体获得了重生,尽管他不知道那粉色液体是什么,也许就是它,让言谕听懂了虫族说的话。
言谕垂下眼睫毛,正要睡着的时候,窗外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怪物扒在他窗沿,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祂不是一滩肉,外壳是透明的,有针一样的毛刺和凸起的肉瘤包,翅膀布满了粘稠液体,貌似是昆虫的膜翅,散发着腥甜的气味。
言谕并不恶心这味道,反而觉得有种诡异的香气,他站起来,光着脚踉跄地走过去,伸出手去摸祂的眼珠。
眼前怪虫的鼻孔在喷气,月光下,言谕雪白的手指修长纤细,倒映在怪兽的赤瞳里,看不见的精神力从他指尖散发出来,空气被动产生波折,像夏日炎炎的热浪。
怪兽好像得到了某种安抚,从喉咙里不停的“嗷呜”怪叫,声音很粗旷,连眼睛都半眯起来。
“要乖喔,”言谕小声说,“否则会死掉的。”
这不是威胁,至少言谕认为这是真心的劝告,但是怪虫发出躁动不安的声音,恋恋不舍地从他窗前离开了。
怪物身后是边境军部的家属楼,但是荒星系的条件差到无法形容,辽阔的荒草平原上只有废墟,天色将明未明,黑色甲壳的虫群朝着月亮的方向奔跑,野性而又张狂,言谕听不见远方,却能感知到风与沙砾摩擦的声音。
山丘前方缓缓出现一只两条节肢长臂的巨甲虫,扬起头颅,祂似乎感觉到了言谕的窥视,本能地扭过头来看他的方向。
言谕并不恐惧,竖起食指搁在唇边,轻声:“嘘——”
言谕想让祂离开。
巨甲虫的多瓣嘴细索摩擦,突然,祂剧烈嘶吼着,备受亢奋地带领族群奔跑爬行,直至月光下最高的地方。
祂好像与他心有灵犀,看得懂他的意思。
好神奇。
言谕收回了感知,然后听见别墅区的大喇叭广播在夜空里循环播放:“一等别墅区的居民们请注意,本月第四次星兽潮正在进行,已被自然灾害局评级为二星,预估变异时间为六个小时,现在是午夜十二点,请各位不要与低等级同类接触,保护好自身财产。”
言谕想要拉上窗帘,却听见楼下有虫在议论什么。
“那就是慕斯上将带回来的孩子吧?”
“是的,看样子像只稀有的亚雌,你看他那么漂亮,站在二层小阁楼里往下看的时候简直就像被养在阁楼里的小殿下,科里沙陛下都没有生出来这么可爱的小虫崽。”
“可惜闪蝶族除了慕斯上将以外全都不可靠。”
“他们闪蝶族居然拥有一只亚雌幼崽了吗?这是报道出去马上就能上热搜的大爆炸新闻吧?”
地又震三下,所有虫族只好很快返回自己的家。
言谕抓着窗帘才站稳,拖着跛脚慢慢的走到智脑边,学着慕修的操作流程,顺利打开了星网,点开了推送过来的论坛网址。
言谕能够看懂,
——“荒星系特产之星兽潮讨论楼【HOT】”
1L:今天亡海星检测局的星兽潮直播有人看了吗?
2L:看了,没死虫,没意思,唯一的发现是慕斯上将家窗前一闪而过的小虫崽,看样子是只亚雌,我天那张脸,我有种童话世界睡美人的感觉,期待感拉满,感觉帝国要变天了。
3L:楼上,不可能,单是血统这一项都不能掀起什么浪花,顶多是个漂亮花瓶,不要把科里沙陛下想得多么仁慈,祂是只年纪很大的S级雌虫,原初之母是祂雌父,血统很尊贵的,但他是位暴君,属于四大家族的绒蚁一族,绒蚁你们都懂的,很那个。
4L:上个科普,绒蚁根本不是蚂蚁,而是没有翅膀的黄蜂,本体覆盖着毛茸茸的短针,他们天生色彩斑斓,拥有诡谲多变的虫纹,性格大胆放肆,雄虫有翅膀,变回虫形时会公然把雌虫抱起来交.配,性情乖张暴戾,它们攻击时不直接杀死对方,也可以造成可怕的刺痛,将其折磨致死。所以绒蚁会啃食闪蝶翅膀,很多闪蝶死在绒蚁的嘴下。
5L:这只小虫崽可真倒霉,但也挺幸运的,如果换成慕斯上将之外的任何一只闪蝶家,小虫崽都有可能早夭了。
言谕看不太懂,切小窗搜索了一下。
百科上说,绒蚁喜爱聚集,没有活物吃的话,他们会啃噬腐烂的虫族,同类相食听起来很残忍,军部却从来不管。
因为虫族的边境军部不受帝国议会管制,而受军政处的管辖,有一套自己的法律,他们目前只有抵御外族入侵的权利,没有维护本地治安的权利。
而本地监察部门和黑暗产业沆瀣一气,大力推崇暴力美学,虫族中央星系推崇的《文明规则法一万条》变成了一本废纸,在这里完全行不通。
有一篇论述讲的就是这个,形容野蛮与暴力才是虫族的存活手段,一本刑法走天下的理想,在没有绝对睿智的领导者提倡施行的情况下,终究是幻想而已。
言谕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心情,西塞庭军校会是一个好去处吗?
学校差不要紧,只要有学上,他不能永远被慕斯上将庇护在羽翼之下,他现在也是一只闪蝶了不是吗?
隐约之间,他感觉身上有种奇妙的感觉在苏醒,在他血液里沸腾着,唤醒他想要向上生长的期望,像一颗尚未成材的挺拔小白杨树,在阳光的滋养下渐渐生根。
这种感觉从虚幻变为现实,让他想要入睡,言谕无意识地任由这种感觉发散,恍惚之间,他好像能看见空气在流动,看不见的精神力开始飘散。
言谕没有阻止,也没办法阻止,因为和第一次碰到粉色液体时的情况一样,他再次失明了。
言谕失明的频率比较高,一周之内可能就会有一次,不过言谕仍然很淡定,没有害怕,没有乱跑,也没有喊叫哭泣,而是摸索着走回到窗边,自己躺进被窝里,盖上被子,安静地睡了过去。
按照惯例,睡醒就会恢复视力,这个小病症算是磨练他意志力的考验,言谕不太当回事,有的时候看不见,脑子里的思路反而更清晰。
这次却不太一样,也许这是第一个在外入睡的夜晚,言谕的精神力在睡梦里也四处飘散。
似乎是受到了虫族的感召。
言谕入睡的时候,虫族星系之外,正在与星兽厮杀的荒星虫族军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酥麻。
像有一支软羽毛轻轻扫过他们的心间,注入了一股暖流,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好像自主意识被抽离了,军雄们感受到一种陌生的喜悦与期待,那绝非他们自己的情绪,而是来自于更高级别的虫族,祂轻易就能支配他们的情绪。
但是这种感觉太快了,快到只有一瞬间,甚至不到半秒,雄虫们还来不及捕捉这一下,就再次投入到激烈的战斗中。
战争就是这样,会忽略很多自身感受,更何况对新生代的高等级虫族来说,他们通常以人类形态生活,并不了解精神力被温柔抚慰的感觉。
在漫长的种族演化过程里,高等级虫族们遗失了相当一部分敏锐的感知能力,而且他们的感知受距离的限制很大,在荒星系的外围小行星里,许许多多的高等级雄虫们甚至都没感觉到这种温柔的情绪。
战场上搏斗厮杀的低等级虫族们则不然。
低等级虫族们因为智力低所以更具有生物性的原因,不约而同地全然接收到了这种情绪,哪怕只有半秒,也足够唤醒虫类的本能。
虫族停止了动作,站立起来,用心倾听那道温柔的“呼吸声”。
它们好似听见了小草破土而出的声音,很美好,很细微,是一道想要去守护的小小声响,还很幼嫩的生命在萌芽,它们感觉到了亲切的熟悉感,心跳渐渐加快。
也许它们不发达的小脑还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基因本能已经反应过来,这是一种精神链接。
来自于虫族的王,也可以说是虫母的意志。
这是虫母与生俱来的能力,能同时链接一整个虫族群体。
只要祂想,近到一颗星球,远到一片星域,甚至是虫星系,所有虫族都会被强大的精神链接聚集在一起,心甘情愿听从王的召唤。
但它们的王应该还很幼小,还是只小幼崽,无法使用精神链接,祂自己甚至都没意识到这个隐藏能力的存在。
但是虫族的新“王”出现了!
而且祂们小小的王刚才感觉到了开心?
这个概念在低等虫族脑海里诞生,一种说不出的期盼和迫切蔓延开来。
想要保护我们的王,簇拥祂登上鲜花盛开的王座,想让王每一分每一秒都这么开心。
这样的念头在每只低等虫的脑海里弥漫开来,可它们不会说话,只能用怒吼来表达内心的情感。
军区瞭望塔的雄虫士兵们惊讶的发现,和星兽们厮杀在一起的低等级虫们突然暴怒起来。
它们智慧有限,面对肆虐的星兽从来不知道恐惧,但今天比起平常还要勇猛,快速击退第一波星兽后,所有低等级虫族有组织地四散开来,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可惜找不到。
王的信号像烟花一样绚烂夺目,转瞬即逝。
虫们感到紧张和愤怒,但更多的是身心的愉悦。
因为王终于回来了。
星兽潮持续了一整夜,在早晨六点左右骤然恢复平静。
整个荒星的低等级虫族都销声匿迹,它们重新回到黑暗潮湿的虫巢山洞里去了。
然而这场异常的低等级虫族暴.乱引发了社会大规模的探讨,新闻像雪花片一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只要随便打开一个星网直播间,主播讲解的一定是这场异于往常的星兽潮。
“昨日,边境星军队成功击退了异族星兽,然而低等级虫族士兵们尚未停止搜寻行动,它们的搜寻目标未知。”
不仅仅是新闻,星网一样积极热情的讨论,所有虫都在猜测低等级虫族们的神秘目标到底是什么,专家学者们对这一现象进行解析,连低等虫的发情期都考虑到了,却还无法锁定确切答案。
直到星网上有一条评论飘红。
“按最质朴的可能性猜,是不是新的虫母诞生了?”
这条评论下引发了激烈的热议。
一只流落民间的可怜野生小虫母?
想想看,本该被捧在手心里奉养着的王,却在某个地方过着苦日子,兴许,祂还是一只小幼崽……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简直是要了虫族的命。
亡海星这边,却是与世隔绝的宁静。
刚结束了一场星兽潮,别墅区的警戒线就拉起来了,生怕受到二次攻击。
言谕再次醒来时,眼睛已经看得见了,他揉了揉眼睛,失明没有复发。
言谕松了口气,扶着床沿,慢吞吞地站起身,蹒跚着走过去打开门,扶着栏杆一步一步磨蹭下了楼。
一楼沙发上,慕修和慕澜睡的正沉,他们眼下有薄薄一圈乌青,头发里触角像荧光草一样摇摆。
他们守在门口一夜,衣服上都是闪蝶翅膀的粼片,皮肤上有细碎的伤口,他们一定是经历过一场恶战,但是胜利了。
言谕有些担忧他们,想要快点过去,但他又走不快,只好耐下性子,慢慢的爬。
可是地上的杂物砸了一地,智能管家不停忙碌着,看见言谕,它的机械音一板一眼道:“小宝宝,请不要在地板上行走,001很快就清理结束了。”
言谕怔了怔。
“小宝宝。”001认真的说,“没错,我就是在叫你,可爱的小宝宝。”
原来在智能管家眼里,六岁的言谕就是它的小宝宝。
001说:“只要我不报废,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宝宝。”
言谕抿着嘴唇,走过去,拉着它的机械手拍了拍,小声说:“我知道啦,001。”
001露出笑眯眯的表情,转过身,撸起袖子加油干,机器内部的齿轮传动速度都加快了一倍。
言谕转过了楼梯拐角,却意外的发现家里落地窗前站着一只陌生的虫族。
鼻腔里的费洛蒙显示他是一只雌虫,等级很高,身上的味道有种淡雅的茶香。
言谕一悚,他是怎么进来的……
言谕只顾着看他,却没注意到一脚踩空了楼梯。
跌倒的瞬间,雌虫眨眼间就来到他身边,单手就抱起了他,言谕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一下子撞在他肩膀上。
雌虫语气很温和的说,“崽崽,慢一点。”
……撞疼了,言谕咬了咬嘴唇。
雌虫扭过头问:“是不是撞疼了?”
言谕摇摇头,停顿了一下,又点点头。
雌虫望着他可爱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笑,“抱歉,刚才一不留神露出了尾巴,我忘了你们闪蝶一族不长尾巴,你被吓到也是很正常的事。”
言谕被抱的很紧,摇了摇头,“没事……”
雌虫看起来很高挑,但是力气很大,像是怕抱疼了他,又换成了两只手把他抱在怀里的姿势。
雌虫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幼崽,臂弯里的小虫崽软乎乎的,愣怔地盯着自己的尾巴,好像很好奇。
雌虫很好脾气地笑起来,“慕斯上将没来得及告诉你吧?那我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兰诺,是上将的朋友,也是荒星军校与军部毕业生就业对接的总执行长。昨晚上将公务繁忙,现在还在开会,委托我代替他回家看看,确保你们还健康的活着。”
言谕小小的“哦”了一声,眼珠一直随着兰诺身后的青色尾巴游走。
兰诺又解释说:“虫族在进化的过程中决定了高低等级,也决定了高等虫族能够随意变换身体的形态,在虫族的礼仪中,到其他虫的家里是需要露出一部分种族特征的,所以不要怕我。”
言谕又抬起头去看兰诺,兰诺的下颌线锋利流畅,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眼珠是浅淡的青绿色,雪白头发末端也是青绿色,是很文雅俊秀的模样。
兰诺把他放在沙发上,“来,我们先坐下。”
沙发软弹的垫子一震动,慕修和慕澜同时醒来。
看见兰诺的时候,慕澜并不意外,“兰诺先生,您来找我吗?”
“嗯,昨天你的精神力又失控了对吧?所以呢,我拿来了你的档案,算起来,这是我第七次家访了,对吧,慕澜?”
慕澜揉了揉鼻子,闷声说:“是的,先生。”
兰诺点点头坐下来,不过,他自己是没有动的,但他的尾巴却冒出头来,遵从着某种本能,小心翼翼地钻到了言谕的手臂底下。
言谕愣住了。
尾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犹豫了一下,紧接着虚虚环绕住言谕的腰,尾巴尖儿在他柔软的衣料上窝了窝,找了个舒服的弧度,就完全不动了。
好软的尾巴,想摸摸。言谕垂下眼睫想。
兰诺却完全没有反应,好像他无法顾及尾巴的想法?
其实他应该对尾巴对别人的亲近感到厌烦,但他没有,心里还是很平静,这对矜持的豆娘一族来说实在罕见。
他的尾巴反馈给他的大脑神经一个信息——小虫崽很柔软,很温暖,很弱小,完全没有杀伤力。
他的尾巴要小心,不要伤害到小虫崽。
言谕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尾巴,尾巴上的软鳞片完全闭合,像是怕扎伤他的手,而且是冰冷的,没有温度。
兰诺先生会不会生气?也许他不应该摸的。
但是兰诺在专心致志地看手头上的档案,眉头轻轻拧在一起。
小言谕渐渐放松下来,把尾巴抱在怀里,温暖的小手轻轻地摸着。
兰诺感受到这种抚摸,动作一顿,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缓缓低头看向他。
言谕的手立刻停了下来,“兰诺先生,对、对不起。”
慕修和慕澜明显对总执行长先生有些忌惮,他们的精神力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增长,复眼的瞳孔缩成一条直线,像随时保护幼崽的猛兽。
慕修冷静道:“兰诺先生,我弟弟他刚从北部星域回到家,不懂事,他还小,如果冒犯了您,请您别生气。”
但是意外的是,执行长兰诺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放下档案,宽大修长的手掌揉了揉言谕的黑头发。
“没关系,小家伙,”兰诺微微笑着,“喜欢就摸吧,我的尾巴好像也很喜欢你呢。”
言谕闭着眼睛,感觉到兰诺掌心的温度和尾巴一样冰冷,但是揉他头发的力气很温柔。
兰诺的手掌心很宽也很大,和他俊秀的外表并不那么符合。
虫族……好像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
言谕慢慢的睁开眼,却直直对上兰诺的目光。
他愣了一下,慢吞吞地把目光转到别处。
“小家伙害羞了?”兰诺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心情似乎不错,青绿如同一汪清水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对这只懵懂的小幼崽表现出了相当大的善意。
言谕抱着乖乖的豆娘尾巴,因为不太习惯被逗,他只好把头埋下去。
慕修在一旁看着小幼崽,对他的状态并不是很放心,他怕兰诺吓到言谕,在帝国一整个权力机构里,兰诺是塔尖上那一小撮,哪怕兰诺和慕斯是多年的上司和下属,慕修也并不能确信兰诺就是一只和蔼的虫。
但是事实上,慕修对兰诺没有防备的理由,因为兰诺什么也没做,似乎也并不讨厌他的新弟弟。
小言谕雪嫩的像是小玩偶,大概,兰诺先生也不会讨厌他吧?
虫族近些年很少有小虫崽出生,哪怕是S级的亚雌,也只有50%的繁殖能力,更不用提繁殖能力忽高忽低的雌虫。
虫崽简直是稀有物种。
兰诺是未婚的单身雌虫,就算喜欢虫崽,也不会对一只雄虫幼崽太纵容。
这问题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虫族根深蒂固的观念,那就是婚姻法规定雌虫可以履行一雌多雄制,而雄虫的终身义务就是供养着雌性,不论雌虫选择外出工作还是在家休息。
帝国的雌虫们很少把雄虫放在眼里,尤其是中央星系的高等级雌虫,这制度完全沿袭了野生虫族的观念,并且在高等级虫族里演化地愈深愈烈,像是兰诺先生这样执掌权势的雌虫,帝国的很多资源都向他们倾斜,值得一提的是,兰诺拥有对军雄们的生死执行权,但他并不滥用权力,慕修因此将他引为好友。
荒星系的虫都知道兰诺,五年前,兰诺和慕斯上将一起离开军政处,选择驻扎在荒星系的亡海星,这颗最混乱的星球。
当时因为兰诺是帝国屈指可数的S级雌虫,还引起了很大的躁动,尤其是荒星系里这辈子都没见过雌虫的雄虫们,他们简直对兰诺先生尊敬到了极点。
但其实兰诺的位置仅次于慕斯上将,理论上来说,雌虫的地位高于雄虫,但是慕斯是一个例外,他坐拥战功无数,所以,他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一只位高权重的雄虫上将,绝对是突破雄虫地位的先锋者,也是闪蝶族罕见的奇迹。
慕斯信任兰诺,说明,兰诺不会对弟弟做什么。
慕修不动声色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银白色的眼睫毛半阖着,遮住一双百转千回的凛灰瞳孔。
兰诺重新低下头去翻看文件,喉结滚了滚,“慕澜,我们聊回你的事。下学期开学之后,军校决定把你的危险等级从A提升到S,电击项环的电幅加大,同时增加心理辅导科目,校医待定。当然,你可以把你的反对意见提交给我,但我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也没有办法更改军校组织部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