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黄妈的话音落下,他脑海里窜出一幅久远到有些失真的画面。
是一个夜晚,下着暴雨,瘦弱的身影躲在瓦檐下,听到窗边两道黑影的交谈声。
“五十万,这孩子我带走,不走领养程序。”
“不走领养程序怎么行!?”
“这房子不是你的吧?马上就要拆迁了,你们难道想让其它孩子漂泊无依吗?”
“还有政府补助……”
“那又能补多少?你们很久没受到捐助了吧?”暴雨的背景音下,其中一个男人缓缓蛊惑道,“我不想走领养程序,是想告诉家里人他是我在外面和女人生的亲儿子,不是亲生的我怕他们不同意,倒不是为了别的。”
对面的人沉默了,似乎有所松动,男人继续道:“我是个医生,家里条件也还不错,就是不打算结婚,除了没法给孩子母爱,但物质条件绝不会差。”
“你让我想想……”
窗外,被暴雨打得透湿的男孩踩到石子,引起屋内人的注意:“小宝?你在这做什么?”
看燕折和白涧宗从始至终没否认,黄建庆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面前这个漂亮的青年就是昔日的小宝,完全继承了小时候优越的五官。
他不再隐瞒,苦笑着对黄妈说了实话:“小宝的领养资料没丢,因为根本没有领养资料,我给你看的那份是假的……”
黄妈哑然:“你在说什么啊……”
“当时老院要拆迁,我不能让这些孩子出去流浪吧?”黄建庆缓缓道出当年的事,“你又得了乳腺癌住院,化疗手术都要钱……”
黄妈看看一脸僵硬的燕折,再看看认识大半辈子的黄建庆,难以置信道:“所以你就把小宝五十万卖给了一个不知底细的男的!?”
“也不算不知底细,他是医生,家庭条件不错……”
黄妈声音尖锐:“那都是他说的,是一面之词!你知道他家住哪吗?在哪所医院上班吗?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还娶不到老婆,你就不觉得有问题!?明明之前都有教训了,那对领养小宝的同性夫妻就是变态,你还——”
怕刺激到燕折,她堪堪止住,气得捂住心口直发抖,苍老年迈的身体仿佛随时会倒下。
黄建庆慌了,连忙给她递水:“你缓缓,缓缓。”
白涧宗厌烦地收回目光,转过轮椅,将面前僵到完全不能动的燕折拉进怀里,往外驶去。
靠着熟悉的体温,燕折僵直的身体才缓缓融化。
黄建庆又站起身想挽留:“白总,小宝——”
俞书杰拦住他,面色微冷:“老板带燕少爷出去透透气,建议您最好在我们失去耐心之前,好好想想当初领养燕少爷的那个医生是谁!”
黄建庆怔了下才反应过来“燕少爷”指的就是小宝,他有些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初那个人是说自己是医生的,小康家庭,怎么小宝就成少爷了,还跟白涧宗扯上了关系?
他不太关注上层人士的生活,能认出白涧宗已经实属不易,自然不知道白涧宗和燕家私生子订婚的消息,否则只怕会更懵逼。
黄妈用皱巴巴的双手蒙住脸,疲惫不堪:“你怎么能干出那种事?我大不了不治病,你也不能卖小宝啊……你这跟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黄建庆张张嘴,想说自己也不想这样,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点了根烟。
不管怎样,迫于无奈也好,昏了头也好,当初确实是用小宝换了五十万。
一面是面临拆迁后就居无定所的孤儿们,一面是在医院等待救命钱的黄妈,他能怎么办?
于是当那个男人提着一袋钱出现,他狠狠心动了。
他不知道对方可能是坏人吗?可能和之前那对同性夫妻一样有恋|童癖吗?他都想过,想的比谁都多。
可心疼抵不过现实。
他永远记得那个晚上,是个暴雨夜,电闪雷鸣。
他和那个男人发现在窗外偷听的男孩,被发现了也不跑,就呐呐地问:“您要把我卖掉吗?”
虽然小,但他懂领养和卖之间的区别。
单薄的身体被雨水打得透湿,黄建庆心一狠,直接扛起不断挣扎的男孩,跟上男人的步伐,把男孩塞进后座。
男孩哭着喊着,他都纹丝不动。
直到男孩扒住车门,哭得直抽抽:“我要黄妈,我要黄妈……”
“黄妈生病了,就要死了!”雨水砸在脸上,黄建庆红着眼道,“你乖乖跟着新爸回家,黄妈才不会死!”
他一根一根地掰住车门的手指,男孩是真的极度恐惧了,爆发出的力气让他这个成年人都掰得有些艰难……也许也是没能彻底狠下心。
一道雷声忽然炸响,银白的闪电撕开的夜空,男孩吓得一颤,松开了最后一根手指。
他趁此机会将瘦小的身体推进车里,重重关上车门。
汽车卷雨而去,黄建庆站在暴雨中,不敢往那边看。
他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男孩敲打着车后玻璃泪流满面的样子。
孤儿院有很多孩子,可他和黄妈却最见不得小宝哭。
小宝皮肤白,一哭起来鼻子跟脸就都红了,看着就让人受不了。平日又很乖巧懂事,看到你拎东西回来会蹭蹭跑来帮你,看到黄妈洗衣服会陪着一起搓,厨房烧好吃的了,也会想着给大人留一份。
黄建庆喃喃念着,不知道是说给空气听还是在给自己洗脑:“小宝乖,他会对你好的……跟其他人一样有爷爷奶奶、有爸爸,会上好的学校,交到好朋友……考上大学,成家立业……”
那晚,他在暴雨中站到大半夜,才失魂落魄地转身,回到小小的孤儿院。
他不知道,他自欺欺人念叨的那些,燕折一个没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本章二合一~明天见。(孤儿院是本文私设,正常国内都是福利院,由gj相关部门管理,不会出现拆迁了就没地方去的情况。)
燕折贴紧着白涧宗的锁骨,逐渐放松。
但抱着他的这具身体并不放松,反而有些绷紧,甚至能感受到肌肉的力度。
听说肌肉放松的时候是软的,Q|Q弹弹,可惜小气鬼不给摸,还不许他摸别人。
趁着现在的距离,悄悄咪咪捏一下腹肌怎么样……会被赶下去吗?
算了算了,再抱会儿,怪舒服的。
不远处,四五岁的小孩子们还在嘻嘻打闹,时不时好奇地看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现在八月,阳光下待久了仍然会热,燕折看不清白涧宗的表情,只感觉和白涧宗肌肤相触的位置烫得厉害,鼻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他莫名不想下来,却也不好出声让白涧宗到阴凉地去。
怕出声会惊扰到傲娇老狗难得的体贴,会被赶下去。
不过难得,在毫无交流的情况下,白涧宗对上了他的脑回路,轮椅缓缓移动到了树荫下,微风吹过,神清气爽。
孤儿院大门处传来了欢声笑语,是年纪大些的几个孩子放学回来了,看到树荫下的他们都是一愣,小声议论。
“那是谁啊?”
“他们干嘛抱着?”
“好像都是男的……”
一个小女孩大胆发言:“是不是一对儿啊!”
“我知道!黄妈说过,这是同性恋夫妻,很多这种夫妻来领养小孩!”个子最高的男孩神秘兮兮、自以为小声地说,“黄妈让我们遇到这种夫妻就表现得调皮一些、坏一些。”
“为什么啊?”
“不知道,反正黄妈说的肯定没错。”
里面的大楼里,一个穿着围裙的瘦弱男人走出来:“聚在那干嘛呢?赶紧去写作业!写完吃饭!”
小孩们一哄而散,飞奔回楼里。
其中个子最矮的小男孩听进了同伴的建议,进楼前故作凶恶的瞪了白涧宗一眼。
白涧宗回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小孩脖子一缩,瞬间溜回了楼里。
燕折没看到傲娇老狗恐吓小孩的表情,脑子里全被乱七八糟的想法塞满了。
他们大庭广众之下抱着,算不算带坏小孩?这些小孩嘴怪碎的,懂的还挺多。
可白涧宗难得主动抱他,就这么结束好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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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主动抱他呢?
是不是以为他会哭?
可那悲惨的童年又不是他经历的事,他没什么好哭的。
白涧宗果然还是不相信他穿书吧,哼。
嘴里一套心里一套的狗男人……
算了,也不是很狗。
燕折低迷的情绪又莫名高涨起来,能容忍他在自己面前蹦跶这么久,白涧宗一定很喜欢他了!
听到怀里的人突然发笑,白涧宗冷声道:“坐够了就滚下去。”
燕折拱了拱:“是您主动抱我的哦,不许生气。”
白涧宗脸一黑。
燕折抬手搂住白涧宗的脖子,借力坐正身体,看着白涧宗的眼神道:“本来有点难过的,但被您抱着,心情就好啦。”
对视半晌,白涧宗幽幽道:“你不是穿书吗?那又不是你的经历,你难过什么?”
燕折反问:“您不也知道我穿书吗?为什么安慰我?”
白涧宗握住搭在颈间的手腕,直接把燕折推了下去,十分冷漠:“谁安慰你了?”
燕折拍拍屁股,小声嘀咕:“那你干什么抱我……”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白涧宗今天穿的也较为休闲的原因,细碎的阳光穿过树荫,零星地打在白涧宗脸上,显得他整个人都年轻了很多。
倒不是说白涧宗之前老,而是过于锋利的气场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龄,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对很多人富二代来说,还是放荡不羁、肆意潇洒的年纪。
白涧宗眯起眼:“看什么?”
燕折很直白地说:“看您帅。”
他走近,在白涧宗“我倒要看看你还敢干什么”的阴冷眼神中,弯腰凑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撩在皮肤上有种细微的痒意。
白涧宗的嘴唇总是两个极端,要么极度殷红,要么就因为睡不好而苍白,并不是那种饱满到一眼就想让人亲上去的唇形。
但燕折还是想亲。
他偏过头,错开鼻梁的接触,在白涧宗越来越沉的眼神中逐渐靠近,睫毛向下倾斜,微微颤着。
有那么一瞬间,几乎都已经接触到了,若即若离的触碰让人有种被电了一下的感觉,掀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酥痒。
原本静静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曲起,白涧宗紧紧扣住扶手,小臂上的青筋暴起,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准备推开燕折,然而手刚抬到一半,面前那张过于靠近的脸蛋却冷不丁地撤离。
燕折直起身,拿掉落在白涧宗发间的发黄树叶,笑得乖巧:“有叶子掉您头上了。”
白涧宗冷冷盯着他。
燕折满血复活,若无其事地朝远处走去,摆摆手:“您去找院长吧,我随便转转。”
白涧宗盯着燕折的背影,半晌,抬手碰了下嘴唇。
大抵是因为触到的时间太短,属于另一个人的唇温已然消散。
直到感觉背后的视线消失,燕折才飞快地闪到建筑后,脱力地靠着墙,捂住狂跳的心脏。
刚没亲下去真不是故意欲擒故纵,只是感觉心脏快跳到嗓子眼了,怕亲下去会因为心跳过快猝死。
“跳个屁啊,不许跳了!”燕折拍着心口,暗暗唾弃自己。
你可是要做快乐小寡夫的人!
“叔叔。”
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唤,燕折差点吓得跳起来,一偏头就看见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从旁边的窗户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叫哥。”燕折说,“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小孩。”
“好的,叔叔。”
“……”绝对故意的。
男孩问:“叔叔,你和那个坐轮椅的大叔是一对吗?”
燕折:“是啊。”
男孩问:“那你们是来领养孩子的吗?”
“不是。”燕折想也不想地回答,“他养我一个就够了。”
小男孩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望。
这个年纪的小孩什么表情都放在脸上,小孩努力咽下失望,嘲笑道:“叔叔你还要靠人养啊?我都已经可以靠捡瓶子赚零花钱了。”
“……”燕折鼓掌,“你真厉害。”
男孩看他这么真诚,莫名伸出一股不自在地愧疚:“有人养也很厉害啦。”
燕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这句话听起来不像嘲讽,带着一丝丝羡慕。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孤儿,都是没父母看顾的孩子,全靠政府给的补贴挤牙膏一般地过日子。
“在跟谁说话呢!”里面传来一道女声,“作业写完了!?”
男孩吓一跳,匆匆说了句“王老师叫我写作业”就把头缩回去了。
不一会儿,一道脚步声来到窗口,这个王老师以为和男孩说话的是院里年纪小些的孩子:“跟你们说多少次了,哥哥姐姐写作业的时候不要打扰他们——”
看见是张陌生的面孔,她一愣,随即温和笑道:“是刚刚来的客人啊,欢迎来参观。”
王老师特意从里面绕了出来,殷切地要领燕折去转转。
盛情难却,燕折没好意思拒绝。
“您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十来年了。”王老师说,“孤儿院刚搬到这儿的时候,我路过,就进来看了看,发现里面就院长和黄妈两个人,却有将近二十个孩子,根本忙不过来,就过来帮忙了。”
一帮就是十来年。
不过孤儿院搬迁后才来,那就是不认识“小宝”了。
燕折安静了会儿:“黄……院长对这里的孩子好吗?”
“好啊,怎么不好。”即便处于年长的一方,王老师也对燕折用了敬称,“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孤儿院的固定工作人员就四个人,都没工资,有时候还得趁空闲出去打份散工补贴孩子们,不然光靠政府补贴、偶尔好心人的资助根本不够用。”
“听说没搬到这里之前,孤儿院受到的资助还挺多的,搬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后就不行了,院长都已经到了的退休年纪,还时不时去工地当小工,一天赚个两三百块,特别辛苦。”
有点卖惨的成分,却也是实话。
王老师感慨道:“他是真把这里的孩子当自己孩子的,我才来十年,他都付出大半辈子了。”
“……”
想到院长用五十万把这具身体卖给了别人,燕折就说不出话。
如果一个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事,拯救了很多条生命,活了大半辈子辛辛苦苦只为他人,从始至终只做过一件坏事,到底算好人还是坏人?
燕折不知道。
也许黄建庆对于其他任何人、甚至包括旁观者来说都是好人吧……
是只属于燕折一个人的坏人。
燕折轻声问:“如果黄院长做过不好的事,您还会觉得他是好人吗?”
“不好的事?”王老师有点想不出来,“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可能都能理解吧,院长有时候确实表现得很圆滑,但确确实实是个好人。”
燕折:“……”
王老师没想太多,带燕折参观了下孩子们生活的地方。
孤儿院几栋楼房的外面虽然没刷白墙,但里面倒是刷了,没什么娱乐设备,显得很空旷。
“这是两岁以上七岁以下孩子们的房间。”
是个大通铺房,也是孩子最多的地方。四周有精心绘制的墙画和装饰,看得出来虽然条件不好,但很用心。
王老师说:“婴幼儿在单独的房间,一般这个年纪是最好被领养的,都不记事,所以现在也就剩三个身体有点小缺陷的婴儿,大多数领养人都不太看得上。”
燕折问:“七岁以上的孩子呢?”
王老师叹了口气:“七岁以上的就更难被领养了,年龄大,身体又有一定的缺陷,大概率是要在孤儿院生活到长大成人的,所以有单独房间,两人一间,上下铺。”
“目前还长期住在院里的大孩子有六个,刚刚和您说话的三宝就是一个。”
王老师补充道:“三宝是后天性失聪被父母遗弃的,院长攒了很久的钱才给他戴上耳蜗,还欠了银行贷款,所以院里最近两年特别穷。”
燕折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
心里油然升起一股酸涩的情绪,让他有点难以维持平和的表情。
他有些嫉妒。
院长遗弃了他,却掏心掏肺地对待这些被父母遗弃的小孩。就连讨人厌的燕颢,也有甘静殚精竭虑地为他好。
为什么他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是因为他不够好吗?
燕折被突如其来的怨愤所怔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些想法。
受到不公待遇的人又不是他。
而是那个已经消失了的“燕折”。
他将满腹的情绪咽下,努力克制酸涩的眼睛,找了个十分拙劣的借口:“我,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得去和我未婚夫说一声……您先忙吧。”
他低着头快速离开,没有回应王老师的道别。
他突然很想见到白涧宗。
寻着过来的路往接待室走,刚靠近一点就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那个医生来找我的时候,大概已经四十多岁,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比当年的我小不了几岁,现在粗摸估计也五六十了。”
“瘦瘦高高的,有点秃顶,下巴这有个很大的肉痣,我印象特别深!”
白涧宗冷冰冰的声音格外有辨识度:“我会找个画像师来,届时需要你再重复一遍那个人的外貌。”
“好,好……没问题。”
黄建庆一直不敢问,为什么被领养的小宝就在这,却还要靠他去回忆当年领养人的样子。
是当初五十万带走小宝后就弃养了?
这不太可能……毕竟花了这么多钱。
还是说带回去是为了摘器官,比如摘一个也看不出来的肾脏?或者满足了虐待欲或什么恋|童癖后,发现小宝长大了,不符合条件就遗弃了?
他惴惴不安,却还是艰难地问出了口:“那个医生……没把小宝养大吗?”
白涧宗语气森冷:“卖都卖了,就别惺惺作态了。”
黄建庆一时哑然:“……是我对不起小宝。”
燕折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感觉招待室里寂静了好一会儿,许久才传来白涧宗阴冷的声音:“我不会捐助孤儿院。”
“我明白……”
黄建庆早就有心理准备,白涧宗和小宝的关系这么亲近,知道他五十万卖了小宝,怎么可能再捐助。
“但我可以直接对孩子进行必要的个人捐助。”白涧宗显然了解过这里孩子的情况,“有病的治病,有缺陷的填补缺陷。”
要知道,还能留在孤儿院的小孩大多数有很严重的病或缺陷,类似于心脏病、失明失聪这种极其棘手的问题,不论是耳蜗还是器官移植,都是孤儿院根本负担不起的费用,也没有家庭愿意领个麻烦精回去。
燕折也明白,所以哪怕心里酸涩得厉害,他也没在这个时候进去说什么。
那些小孩也很可怜。
如果没有白涧宗,他们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好心人的捐助,遥遥无期。
黄建庆也万分惊喜,没想到会峰回路转,说话都结巴了很多:“您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下一秒,白涧宗的声音就阴郁了好几个调:“前提是你去警局自首,告诉警察——你在十二年前花五十万卖了一个年幼的孩子!”
黄建庆瞬间失声。
门外的燕折看不到黄建庆什么反应,只听到白涧宗的轮椅声越来越靠近门口。
不一会儿,他们便四目相对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白涧宗的身影有点模糊,就像被雾住了。
白涧宗一顿,蹙起眉头:“又哭什么,不是都抱过……”
他倏地闭嘴,随着轮椅的缓缓靠近,燕折只感觉一只手落在脸上,重重擦掉了面上的湿漉。
耳边传来白涧宗比平日要缓和一点的声音:“迟早把眼睛哭瞎。”
作者有话要说:
大白心里:要对老婆恶劣点。
实际上:烦死了,怎么总是让人心疼。
(52个红包,还有一章捏,明天上午发。)
“别哭了。”白涧宗眉头紧锁,“你要是不想让他坐牢,那就算了。”
“我没哭。” 燕折拒不承认。
明明泪水都挂一下巴了还要倔强。
见白涧宗没了后续动作,燕折偏过脸。
“这边脸——”他克制哽咽,“也擦。”
“……不是没哭?”白涧宗抬手,抹掉燕折右半张脸的湿润,又拿出随身手帕捏住燕折的鼻子,“蹭。”
呼吸不畅的燕折颤声道:“太、太奢侈了……蹭鼻涕,浪费。”
等他蹭完鼻涕,白涧宗肯定不要这个手帕了。
“……纸。”
白涧宗抬手,向后摊去,俞书杰立刻抽来几张纸。
燕折这才肯狠狠地蹭了下鼻涕,鼻子通红。
“您觉得……他是好人吗?”
白涧宗莫名:“谁?”
燕折:“院长。”
“当然不是。”
白涧宗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燕折跟傻子似的,恨铁不成钢道:“你脑子也哭坏了!?他五十万把你卖了你还觉得他是好人?”
“……”燕折眼泪掉得很快了,“可他救过很多人,这些小孩没有他,可能早都死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白涧宗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燕折,你别真把以德报怨当美德——”
他还没说完,就被燕折抱住了。
“……撒什么娇?”
脖颈间一片湿热,虽然听不到哭的声音,但还是能从急促的呼吸与剧烈滚动的喉结感受到其主人的委屈。
白涧宗不欲让外人看了笑话,他提起燕折卡在轮椅边缘的腿,再揽过软而清瘦的腰,操控轮椅往外驶了一段。
但还是没能忍住。
他一手按住燕折的脑袋,一手捂住燕折暴露在外的另一只耳朵,回首瞥向发愣的黄建庆,讽刺道:“不是把那些孩子当宝?那用坐几年牢的代价换他们的健康与平安,很公平吧?”
甚至很划算。
黄建庆本来就做错了事不是吗。
外面传来脚步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黄妈从外面进来,看到他们要走时一愣,小心地说:“要走了吗?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不用。”
“好。”
白涧宗拒绝的同时,燕折闷闷的声音就响起了。
白涧宗气笑了,在燕折耳边咬牙切齿道:“你还打算上演一场和解原谅、阖家团圆的戏码是吧?”
“没有,我不原谅他。”燕折吸了下鼻子,语气很轻很轻地补充:“我替您认识的那个燕折不原谅他。”
白涧宗:“……”
死鸭子嘴硬。
燕折又小声说:“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