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韶真也转着轮椅跟了进来。
几人对视的一瞬全都沉默无言。
显得气氛有些诡异。
穆离渊以为江月白会问惜容些什么,毕竟种种迹象都指明了惜容很有问题。
那天的饭菜除了自己就只有惜容碰过。惜容醒后,江月白不在,景驰的屋子就立刻着了火。
哪有这么巧的事?
可江月白什么都没问,进了屋就径直往柜子处走。
拉开柜门,拿出了锦盒。
低头看了一眼,确认了东西没事后,才重新锁好盒子放了回去。
看到江月白更关心珠宝首饰是否安好,几个人都神色各异。
那套金玉满堂,屋里的几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来头。
可惜容还是明知故问:“当时看到公子重金买下那枚镯子时就好奇了......主人要买来送给谁?”
他用病恹恹的嗓音和虚弱的语气,像是不经意问出的。
江月白一手解外袍一手点桌上的烛台,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很随意地回答了:
“买给我爱人。”
还是这样一句,直白,简单,但足以摧毁在场每个人心神的答案。
烛火亮起,在江月白的侧脸留下墨笔画出一般的明暗光影。
光影遮盖了本就寡淡的表情,根本无法分辨出江月白说那句话时到底是什么态度。
穆离渊接过了江月白递来的外袍,大着胆子没有退开。
“主人的爱人......”他终于借着这个机会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是......什么样的人?”
爱人这两个字是浪漫的。
甚至是神圣的。
能让江月白用这样的称呼来形容。
他根本不敢去想那是怎样的感情。
柳韶真透露过那是一个江月白爱而不得的人。
每次想到这件事,穆离渊都难受得无法呼吸,他不明白为什么世上还有人会拒绝江月白的爱?为什么会有那么不知好歹的东西!
但又会有一点自私的庆幸,庆幸那个人不知好歹,还能留给他一线渺茫希望。
“好了,不该问的少问,”柳韶真出声打破了屋内的死寂,“你们都回各自房间吧,时候不早了......”
“没什么不能讲的。”江月白解着身上零零碎碎的东西,仿佛身旁都是不用避讳的人,先解了缠在手腕的发带,又抽了刚才在树林里折腾得半散的衣带,都丢在桌上,而后靠在了椅子里。
屋里有很多人,但此刻连呼吸声都没有。
都在等着不敢听又想要听的话。
“他是什么样的人......”江月白的语速不快,每个漫长的停顿都像是在深情回忆,“很善良,很正直,很聪明,很有文采,洒脱,风趣幽默,但有时候也很倔强,怎么都劝不住,让我很恼火,不过那是他的骨气。”江月白微垂着眼,放在桌边的手指无声轻敲着桌面,最后一句自嘲般勾了下唇角,“长得也很不错,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只注重品行的圣人。”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江月白抬起眼睫。
穆离渊动了动喉结,尽量调整好嗓子,可出口的声音还是沙哑的:
“没、没有了......”
他头一次听江月白讲这样长的一句话。
用尽了美好的词去形容一个人。
那些美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
云泥之别。
“累了一天,早些休息。”柳韶真说。
转动轮椅时,他示意惜容和穆离渊一起离开。
晚风混杂着焦糊臭气,穆离渊行尸走肉一样下了台阶。
善良,正直,聪明,洒脱,有文采,风趣幽默,还有江月白最欣赏的骨气......
他一点都没占。
他原先还奢望着,或许可以努力模仿那个人的优点,在江月白向那人表心意之前,暂时做一个替代品。
直到现在才明白那一耳光的意义。
他好像连替代品都做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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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
江月白一连照顾了几日, 疗伤亲力亲为,景驰的身子终于养得差不多了。
其他中毒的几人也都逐渐好了起来,体内的毒虽然没有全部清掉, 但也都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
惜容重新打理起了花花草草、穆离渊继续每日煎药做饭、柳韶真也重新开始给人瞧病......
前几日剑拔弩张的怪异气氛在渐渐消退,如今的医馆大院颇有点温馨祥和大家庭的氛围。
而且比从前更热闹了些。
每天来医馆瞧病的病人络绎不绝, 天没亮门前就围得水泄不通。
每个都号称自己得了重病, 不是说自己头晕就是说自己气短,心不在焉听柳韶真说几句就开始打听医馆里另一个名医在何处。
“另一个名医心高气傲, ”柳韶真维持着面上温和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从不轻易给人瞧病的。”
江月白确实从不给人瞧病。
日日夜夜给景驰疗伤这一举动落在旁人眼里, 根本是一种奢侈到极致的偏爱。
跟在江月白身边打下手久了,穆离渊已经养成了沉默寡言少问多做的习惯。
江月白坐在床边给景驰喂药的时候, 他就低头站在旁边候着。江月白吩咐他递东西时, 他再上前。
景驰那双锐利狼眼睛里的凶狠弱了不少。
也许是大病一场的缘故。
眸色里的凶狠变为了复杂的注视。
毫不掩饰欲望的、赤|裸裸的眼神——
在喂药喝药的极近距离里注视着江月白的脸。
穆离渊这种时候都别过头转过身, 假装做别的事。
他已经很熟练了, 学会了做乖顺懂事合格跟班, 不会再表现出情绪、不会再把事情搞砸、也不会再惹江月白不悦了。
“你那枚玉镯......”景驰粗犷的嗓子浸了苦药后, 变得更粗哑了,“不够好......”
江月白放下药碗, 淡淡说:
“东西好不好, 不止看料子, 还要看寓意。”
“穿过恶魔居住的沼泽,越过鬼怪遍布的长河, 在大漠深处有一方琥珀一样的湖泊, 那是沙漠之眼。”景驰说话时视线从来没有从江月白的脸上移开过, 专注到像是不舍地在看大漠深处如梦似幻的蜃景, “那里有天上星辰一般璀璨的明珠,戴上那枚明珠,相爱之人永生永世再不会分离,那才是最好的寓意。”
“沙漠之眼,你和我去。”景驰一把钳住了江月白的手腕,紧紧握住。
穆离渊有点忍不住了。
粗野的狼王说起情话来口音和口吻都很别扭,有股奇怪的强硬韧劲,仿佛对方不去下一刻就要把人绑去一样。
他迟早要把狼王的两只爪子也剁了!
穆离渊心里暗暗发誓。
......
医馆里这几日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
只有晚上才能安静些许。
夏日的夜晚凉风微拂,空中月朗星疏。
柳韶真坐在院子里乘凉,调整了一下轮椅,微微向后仰身,靠在椅背上。
“最近几天医馆生意火爆,起先我还以为哪处起了疫病,担心得不行,”柳韶真翻着一本画册,慢吞吞说着,“仔细听脉问诊,原来个个生的都是痴心病。”
柳韶真近来赚得盆满钵满,那些来瞧病的“病人”不仅付给看诊钱,还留下许多要柳韶真转交的东西——金银珠翠、信笺香囊、还有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
柳韶真觉得他能靠这个发家致富了。
江月白正低着头分拣药材,似乎没听到远处人在说什么。
“要不要来看看自己的故事?”柳韶真放下了画册。
凌霄画雨与无价之宝换佳人的故事全被编排成了话本,在说书人的口中流传遍大街小巷。
染着春色传得满城风雨。
各种乱七八糟的版本都有。
江月白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示意穆离渊拿去煎药。
“不看了,”江月白拿帕子擦干净了手,拉了把藤椅躺了,很敷衍地回了句,“你帮我看看,没坏我名声就成。”
“名声早没了。”柳韶真哼笑,“一本全是风流韵事。”
江月白半靠半躺,手臂搭在额头闭了眼。
薄云遮月,月光像一层柔软雾气,落在侧脸。
“你们知道我清清白白就行了。”江月白像是有些困倦,敷衍的嗓音里掺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含混慵懒。
柳韶真挑眉看过去:“你清白吗?”
江月白没回话。
穆离渊低着头端药锅。
“医馆着火那晚上,你上哪里了。”柳韶真问,“大半夜不见人影,干什么去了?”
院子里很明显地安静了下来。
黄莺和绿篱蹲在生起的火堆边,彼此做了个鬼脸。
“去找草药了。”穆离渊抬头替江月白回答了。
柳韶真闻言看向穆离渊,停顿一下,道:“找的草药呢?”
“没找到啊。”穆离渊提起水桶给锅里加水。
“找个药能把衣带子都找散开了,”柳韶真又看回江月白,“嘴角也被草药里的毒虫蜇了是吧。”
江月白搭在额头的手臂垂落的袖子遮挡了上半张脸,只露出鼻梁与薄唇的侧影。
“差不多吧......”江月白像是已经陷入半睡半醒了,语调微微拖长着,“被野兽咬了。”
“你......”柳韶真噎了一下。
“行,你就这么坏下去吧,”柳韶真叹气,“把身边的小跟班也带坏了。”
听到江月白被用“坏”这个字形容,穆离渊莫名其妙地有些恼火:“本来就是被野兽咬的。”
心怀不轨的禽兽和野兽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里所有人都和野兽没区别。
江月白闻声放下了手臂,睁开了眼。
瞧着穆离渊。
“过来。”江月白轻声说了两个字。
穆离渊以为是自己方才那句反驳声音太大,打扰到了快要入睡的江月白,抿紧了唇不敢再出声。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走到江月白的椅子前。
离得近了,发觉江月白脸上只有温柔没有怒气。
才意识到不是说错话,而是说对话了。
他有点小小的开心。
江月白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铃铛。
“不知道谁塞给我的,我觉得还挺好看。”江月白嗓音里仍然带着点困倦的鼻音,很随意地说,“送你了。”
穆离渊的开心戛然而止。
他毕恭毕敬接过这个铃铛,心里已经要气炸了。
铃铛形状,翡翠质地,通体晶莹碧绿。
的确很漂亮。
但这是早上一个狂热且变态的“病人”往江月白怀里塞的!
那人还趁着江月白走出院门的时候摸了江月白一把——穆离渊记得每个人对江月白做的动作,甚至记得每个人看江月白的眼神。
可江月白压根不记得了,竟然从那堆可恶的人送的东西里挑出来一个就给自己,跟打发宠物一样。
“谢谢主人,我这就戴上。”穆离渊摆出一个笑容。
接着低头在自己身上找着可以挂铃铛的地方,最后把铃铛别在了领口,“我很喜欢。”
江月白面色平静地瞧着他戴铃铛,完全没觉察到他情绪似的。
面无表情瞧了他片刻后,坐起身,伸手把铃铛拽了下来,低头帮他在腰间系好摆正。
穆离渊这才意识到,江月白其实完全看出了自己方才的不满,立刻大气不敢出了。
而且一动不敢动。
——江月白的手离某个就要不受控制的地方太近了。
他紧咬着牙,不动声色地深深吸气。
可隔着衣衫的轻微触感弄得他皮肤酸酸麻麻,撩拨一般,让他快要站不住了。
“我要去个很远的地方,”江月白垂着眼缓缓说,“你还继续跟着我么。”
“......?”
穆离渊回过神,立刻表明态度:“当然。主人去哪我就去哪。”
他心里想:太好了,江月白终于要甩开这些讨厌鬼了!
他实在受够了!一天都不想再忍了!
柳韶真听到江月白这句话,从椅子里坐直了:“你要走?”他朝后方看了一眼,微微压低了声音,“凌霄画雨就那么让给景驰了?”
他知道江月白一直没有问景驰要回凌霄画雨,狼王的几个手下恐怕早就把凌霄画雨带回大漠王宫了。
“景驰要回大漠,”江月白的口吻十分自然,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再随意正常不过的事情,“我陪他一起回。”
“什么?!!”要不是双腿残废了,柳韶真差点从轮椅里站起来。
原本在廊下一言不发修剪花枝的惜容手一抖。
剪子掉在地上又滚下台阶,发出了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响。
穆离渊反倒是所有人里最淡定的一个。
他陪着江月白在景驰床边照顾的时候,景驰每日都要动手动脚,说些粗野的情话,他早就忍习惯了。
反正江月白也从没有给过景驰任何回应。
原本让他极度难过的“江月白有心上人”这件事反倒成了他的定心丸。
只要江月白心有所属,就不会真和这些人有什么。
虽然这样的自我安慰有点可笑,甚至可悲。
但这是唯一他能安慰自己的地方。
“主人对景驰这样上心......”穆离渊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主人的爱人难道不会生气吗......”
“他身体不好,”江月白态度有些轻飘飘的,显得话音漫不经心的,“根本来不到这里,也看不见我做了什么,能怎么生气。”
穆离渊愣住了。
那唯一的一点安慰好像也消失碎裂了。
他感觉江月白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曾经江月白不屑于碰“感情”二字,现在仍是不屑的,只是换了种方式。
变成了随意的游戏。
也许不止是感情,整个三界寰宇都是北辰仙君手里的玩具。
“等我收集够了世上所有能医治心疾的药,和所有能做为成婚聘礼的宝物,”似乎是觉得方才自己的话过于薄情,江月白又补了几句,“再去找他不迟。”
江月白从藤椅上起了身,准备回屋歇息。
柳韶真转着轮椅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时候走,”短短几刻,柳韶真已经恢复了平静,“我吩咐伙计去备好车马。”
“明天。”江月白说。
“好。”柳韶真点头。
而后抬起头——
“那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
穆离渊微微皱眉。
觉得柳韶真这句话有些突如其来的奇怪。
“一晚上时间做什么?”他问。
“做答应过我的事。”柳韶真的视线越过挡在中间的穆离渊,看着江月白,“你对我的承诺,可还没做到。”
穆离渊莫名感到柳韶真的气场有些不对。
那是一种描述不出来的,但他很熟悉的......
他还没想清楚,就听江月白开了口。
“当然会做到。”江月白的嗓音还是淡淡的,伸手拉住了穆离渊的手腕——这个小动作也许只是因为穆离渊挡了视线,但温和的触感还是瞬间让神经紧绷的穆离渊安了心。
“我说过要替你严惩下毒的凶手,为你报仇。”江月白走到了柳韶真身前,“是这件事吧。”
“毒药放在后院池塘边,那是你的小跟班整日洗衣洗碗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去过。”柳韶真道,“那包毒药甚至就是他配的,这件事你很清楚。”
穆离渊呼吸有点急促。
“嗯,”江月白说,“我清楚。”
“可你说不是他,那日的饭菜除了他就只有惜容碰过,”柳韶真继续说,“他配的毒药里用到了惜容种的花的花蕊,惜容醒的那天医馆就着了火,若非因为一招不成再想下招,很难有这样的巧合,如果真凶不是你身后这位,”柳韶真转头看向远处的回廊,“那就是你买回来那位。”
“嗯,”江月白的态度还是平和的,“有道理。”
远处的惜容已经脸色煞白。
他跌跌撞撞走下台阶,口中喃喃:“不是的......”
“所以你想我怎么惩罚他们呢。”江月白问。
“凶手可是想要其他人的命。”柳韶真用力抓紧了轮椅的扶手。
“明白了。”江月白点点头。
从怀里拿出了一把雕刻花纹的弯刀。
刀鞘刻着狼族的图腾。
是景驰的刀。
穆离渊盯着这把刀看,神色有些僵硬。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江月白竟然已经和景驰亲密到了交换信物的地步......?
“这把刀足够锋利,可以杀死这里任何一个人,”江月白将锋利弯刀的刀柄一端递给柳韶真,语调仍是和缓的,“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那你就亲自来惩罚害你至此的真凶,如何。”
院中几人都对这话感到几分讶异。
柳韶真似乎也有点吃惊,接过刀后久久于原处愣神。
江月白转了身朝屋内走,跨上台阶后打了个响指——像是在召唤某个能听懂口号和手势的动物。
景驰披着毛氅出了屋子,单边耳坠在夜晚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穆离渊刚朝着江月白和景驰的方向转头,
身前凶光一闪,柳韶真已经拿刀向着他心口狠狠刺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穆离渊来不及做任何伪装和掩藏了,魂魄里的魔气直接冲破了手掌爆炸,震开了刀锋。
汹涌的魔气收不住,霎时冲起几丈高的气浪!
远处的惜容见状转身便跑。
柳韶真余光一瞥,直接甩手一刀飞出——
锋利的弯刀穿透了惜容的身体!
一声尖锐的惨叫后,惜容身形消散。
衣衫破碎后,躯体化作了一阵流血的妖雾,又汇聚成一条流血的黑鳞长蛇。
长蛇以恐怖的速度飞速穿梭草丛,血红的信子猛然伸长,钩子一般缠住了柳韶真的轮椅。
大力一拉——
柳韶真随着轮椅的倾翻向前摔倒。可摔出轮椅时,他单腿支撑住了身体。
而后稳稳站了起来。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柳韶真双手结印。
巨幅天幕般的屏障拔地而起!蒸腾着灵光飘散的符文,将此地一圈圈围困了起来。
拦住了想走之人的去路。
极度杀气弥漫的时刻是极度寂静的。
只有散漫甚至轻佻的几声鼓掌,
缓缓响起,回荡在晚风里。
“精彩。”江月白放下鼓掌的手,微微笑着说,“小小一个医馆,有人,有妖,有仙,有魔,这场好戏精彩绝伦。”
穆离渊立刻把还在散发魔气的右手背在了身后。
可强烈的魔气根本不是身体能挡住的。
一切变故始于江月白拿出的那把杀人刀。
——那仿佛是一个厌烦了此地尽是虚伪假面之人的一刀了结。
穆离渊隔着数人远远望着江月白。
不知道这场好戏是不是为了引他暴露魔族身份的试探。
他最怕江月白知道他是魔。
因为那是干干净净的江月白最厌恶嫌弃的东西。
“玉轩仙君鹤鸣九皋,”江月白却根本没看他,撩袍坐在廊下栏杆,话说给另一个人,“在穷乡僻壤做个大夫,有点屈才了。”
柳韶真周身灵光熠熠,身侧出现了一只玄鸟虚影,在仙气缭绕里仰头长鸣。
“毒药舍得往自己身上用,”江月白慢条斯理地说,“还以为仙君路走多了,喜欢被人推着。”
“你别再骗我了。”柳韶真的语气不再是往常的轻松愉悦,而是低沉的,“你不姓岱,也不是什么云游四方的医者。你早在两百年前就出现在过伏墟山,你根本不是普通人。”
“两百年前你出生了么,”江月白用了很温柔的口吻,“韶真。”
“我没出生,但有的是人出生了。”柳韶真拿出一块金色的令牌,“我用天机令牌传讯,很快各路仙门大能都会汇集于此,你一直想隐瞒起来的身份,马上就藏不住了。”
“想要什么。”江月白轻声说,“别拐弯抹角了,我给你。”
几千年来拿“身份暴露”这件事要挟江月白的人数不胜数。
猜出他身份不简单且在极力掩藏着身份的时候,总会有人想以此得到些什么。
可他们不知道,
江月白的真实身份,其实根本不畏惧任何要挟。
但江月白每次还是会满足他们的愿望。
就像父母总会满足孩童的无理取闹一样。
上苍也总会施舍给干枯的草木一点雨水。
“我对其余人下的毒都是能解的,”柳韶真说,“但给我自己下的毒是真的。”
穆离渊和院中几个吓傻了的伙计听到这句,皆是面色一变。
可江月白只是很轻微地挑了下眉。
“这是最毒的毒药,无解的毒药,”柳韶真说这句话的时候笑了笑,像是一个苦笑,“服下之后只有半月可活。”
穆离渊惊诧又费解,心里略微计算了一下:从下毒事件至今,已有十余天了,若柳韶真说的是真的,那他最多只剩下三日寿命......
难道是下毒时失了手,此刻想要江月白出手相救?
可是柳韶真顶多能猜到江月白是“因仇家追杀或其他原因而隐姓埋名的高手”,应当还猜不到“北辰仙君”这层身份吧?
若剧毒无解,他自己本人也身为仙门高手都无能无力,何况别人?
他怎么就能笃定,江月白一定能满足得了他提出的愿望要求呢?
“幼时初遇,你和我说你是医者,云游四方是为救你的爱人,”柳韶真话说得很慢,似乎回忆得很认真,“也救遇到的所有可怜人。”
他停顿一下,抬起头:“我如今要死了,足够可怜了吗?”
江月白没有接话。
“这医馆其实是为你建的,院子也是为你盖的,花花草草都是为你种的,”柳韶真一字一句说着,“我的愿望不大,也不想真的杀人,只想在没人打扰、只有彼此的地方,你像爱人一样,陪我到生命尽头。”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可爱们节日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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