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纸傀?”崔绝反应过来,苦笑一声,“哈,原来还是你更会算计感情。”
林幽篁:“过奖。”
崔绝:“那你为何不告诉六极恶凰,花重锦根本不可能再恢复了。”
林幽篁脚步一顿。
“说清楚。”六极恶凰坐在窗台上,抬起魔枪,挡住林幽篁的脚步。
林幽篁前路被阻,盯着散发出缕缕黑气的魔枪,面色不善。
“他不会跟你说清楚,”崔绝道,“他自始至终,根本没打算为你复原花重锦,因为同一个魂体,不可能运用两次蕴炁造化。”
十年前,花重锦献魂,林幽篁用蕴炁造化复原了他,十年后,花重锦自爆,破碎的魂片却没有获得第二次蕴炁造化的机会了。
六极恶凰一言未发,枪身上的魔魂却奔腾起来,那是魔枪吞噬的魂灵,永远受他魔气的驱使。
他提枪指向林幽篁,杀机尽显。
“哈哈,”林幽篁狞笑起来,“好你一个崔子珏,终是你棋高一着。”
崔绝:“过奖。”
“那你也算一算,”林幽篁抬起手,掌心风雪飞旋,化现成一柄雪亮的弯刀,他阴森森地一笑:“我现在出手,六极恶凰拦我的概率有多高,毕竟,花重锦的魂片还在我的手上。”
崔绝静静地站在办公室内,和林幽篁对视片刻,抬眼看向六极恶凰,即便离间了他们两人,六极恶凰与自己仍然是血海深仇,以林幽篁的巧舌,重新煽动起六极恶凰对自己的杀意,只是时间问题。
林幽篁真身在这里,秦广殿里的是纸傀,阴天子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从秦广殿赶回阎罗殿,需要多长时间?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林幽篁大笑起来:“等你的陛下来救你吗?哈哈,不妨看看,是你的陛下动作快,还是我的刀快。”
说罢,他身形一动,挥刀斩来。
“我有办法复原花重锦。”崔绝突然提高声音。
魔枪骤然出动,枪尖阻挡刀势,林幽篁怒道:“他骗你的,魂片中能量已经耗尽,谁都不可能复原!”
“哈。”崔绝笑了一声。
强悍的魔压在整个判官院爆开,六极恶凰杀意昂扬,枪上燃烧起烈烈的凤火。
林幽篁心下一沉,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说出真相,已经彻底激怒了六极恶凰。
活死灵善术不善战,更何况对方是以武力著称的战神,林幽篁几十回合便落入下风。
崔绝冷眼看着他们二虎相争,捏着手机飞快地调兵遣将。
一道雪风射来,崔绝狼狈地一躲,手机脱手飞出。
林幽篁气急败坏,拼着被六极恶凰一枪穿透肩膀,也要先杀崔绝。
崔绝:“你疯了,我跟你有这么大仇吗?”
“杀了你,冥府必将内乱。”林幽篁跃入室内,一刀斩向崔绝脖颈。
刀光如雪。
一声震耳的撞击声。
林幽篁脸色霎时变了:“你……”
剑身澄明,犹如水下薄冰,三尺寒锋清澈透底,内中却有傲骨铮铮。
狭小的室内,崔绝长身玉立,手持长剑挡住刀锋,勾起唇角笑了笑,悠然道:“是谁告诉你,我不会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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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器谱——
白无常:招魂幡
黑无常:勾魂索
阴天子:割昏晓剑、辟阴阳刀、阴天子印
崔绝:嘴炮
林幽篁感受这股强悍的力量, 脑中一瞬间转过无数个猜测:“你会武功……不对, 当日在鬼门关, 你用完九生眼就晕厥,你不可能……”
崔绝嫣然一笑。
刹那间, 一股肝胆俱寒的恐惧从心底腾起,林幽篁惊愕出声:“做戏,你知道我在附近, 从那个时候你就在做戏!”
判官不会武功。
他病骨支离, 羸弱的魂体无法承载修为。——这是人尽皆知的传闻。
可这样的传闻是怎样散播出来的, 谁跟判官正面对抗过, 谁能证明他会武功、或是不会武功?
只有他自己。
“你一直在隐藏实力,”林幽篁咬牙道,“不对, 这不可能,你炁海破碎,无法修复, 根本不能修炼,现在这样才是做戏!”
他盯着崔绝眉眼弯弯的笑颜, 握刀的手却没有丝毫退却,反而鬼炁灌注, 来自极北寒境的苦寒气息在周围散开, 刀锋上渐渐布满霜花。
“在猜测我的虚实?”崔绝从容笑道, “你可以猜我只是虚张声势, 还可以猜我借用了冥王鬼炁, 当然也可以猜……这才是真正的我,支出所有人、放空阎罗殿,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刻——”
他身体前倾,几乎贴着锋利的刀剑,靠近林幽篁的耳边,含笑低语:“——杀你。”
林幽篁蓦地一惊,仓促抽刀,挡住眼前骤然爆开的夺目剑影。
眨眼间,两人已对了数十招。
林幽篁一颗心沉到最底——刀光剑影之间,崔绝的实力已经毋庸置疑,这个病名远扬的判官根本不是传闻中那般孱弱。
他剑势浩荡如潮,将整个阎罗殿的森然鬼炁全部纳为己用,剑招强悍而精妙,剑气中除了一丝阴寒之外,竟然满是浩然舒朗,一剑光寒,仙风道骨。
室内狭小逼仄,此时此刻,盛满剑光,林幽篁连退数步,纵身跃出窗外,滚落在阴暗的院子中,身影却突然滞住。
他慢慢低头,看到枪头从自己腹部穿出,散发着黑色的魔气。
“六极恶凰,你……”
“交出花重锦的魂片。”六极恶凰冷声说。
林幽篁痛得脸颊抽了抽,咧开嘴狞笑:“如果……我说不呢?”
六极恶凰:“我会让你烟消云散。”
“可是杀了我,你将永远得不到花重锦的魂片。”林幽篁哑声说,“你应该杀的是崔绝,当年是他逼你入魔,现在他又在骗你。”
崔绝持剑跃上窗台,远远看着他们,提高声音道:“斩邪司刚刚传来消息,已经找到藏魂片的地方。”
林幽篁暴怒:“崔绝!!!”
话音未落,六极恶凰骤然爆发出恐怖的魔压,一枪将林幽篁挑至空中,悍然刺去。
刹那间,暴走的魔气充斥整个院落。
漫天都是细碎的纸屑。
“纸傀?怎么会!”崔绝露出错愕的神色,转眼间反应过来,忍不住大笑出来:“哈哈……感情……哈哈……还是我赢了……还是我更会算计感情……”
六极恶凰击杀林幽篁,枪头一转,刺向崔绝:“轮到你了。”
“放肆!”空中响起一声怒喝。
磅礴的死气化作一只大手,裹挟雷霆之怒,击向六极恶凰。
阴天子从天而降。
崔绝紧绷的身体猛地松懈下来,掌中的长剑坠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阴天子一掌击飞六极恶凰,回头奔到崔绝身边,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只手按在背心,缓缓输入精纯的鬼炁,皱眉问:“怎么样?”
“我没事。”崔绝抿唇轻笑,余光瞥到化出妖形的六极恶凰,连忙道:“快,不能让他跑了!”
“嗯。”阴天子点头,捏着他纤细的手腕把了会儿脉,确定完全无恙之后,才抱起他放在桌子上,转身追了上去。
锁链法阵已经撤去,那落迦火也熄灭,空荡荡的大殿中寂静无声,秦广王拄着剑,强撑起伤体站在殿中,死死盯着地上一小撮纸屑灰烬。
大殿里没有风,纸灰却在微微抖动。
不知过了多久,秦广王木然张口,淡淡道:“别装了。”
纸灰抖了抖,一声嘶哑的低笑传来:“哎呀,被发现了……哎!你干什么?”
秦广王提起剑,狠狠刺过去。
纸灰骤然好像被风扬起,在空中化作一个模糊的影子,苦笑道:“月照,别打,我好疼啊,那落迦火太厉害了……”
秦广王没再追击,顿了半刻,低声问:“为什么不用纸傀替身?”
“明知故问。”林幽篁笑了一声。
秦广王:“为什么?”
影子没有维持多久,顷刻间又变回纸灰,飘飘忽忽地落在地上,低笑声从里面传来:“我说过,来见你,我不会用纸傀。”
秦广王看一眼被烧得残破不堪的纸灰,很快又移开视线,漠然看着虚空:“你应该用纸傀的,那样还可以有一线生机。”
“这样不也抗下来了嘛。”林幽篁嬉笑一声,突然声音止住,再出声时带着一分不敢相信:“你要把这样的我交给崔绝?”
“月照!”
秦广王扯了扯唇角,试图勾出一个笑容,却让神情显得更加空洞了,他疲惫地说:“别装了,你知道我会这么做。”
“哈哈,你还真是坦诚啊,”纸灰郁闷地蹦了一下,“说不爱,就不爱,说无情,就无情,那你爱谁,你告诉我,你爱谁嘛。”
秦广王:“我是冥王,我爱冥界的子民。”
“我不是冥界的子民吗?”
秦广王顿住,过了一会儿,轻声道:“你是活死灵。”
“活死灵是冥王命定的配偶。”
“也是宿命的敌人。”
“所以你杀了点愁和倚楼?”
“我已经说过无数次,虽然你不信,”秦广王平静地说,“两位公主是暴病身亡。”
林幽篁咬牙切齿:“我是真的恨你们冥府啊……”
大殿再次归于寂静,夜渐渐过去,窗外的天色翻出白光,从细密的窗棂映照进来,在墙上落下一道道白痕。
过了不知道多久,纸灰又动了一下,林幽篁这次终于没再发出诡异的笑声,他声音喑哑地问:“你还记得我们初遇时的情形吗?”
秦广王死寂的眼眸动了动。
林幽篁:“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妖界的月亮那么圆,那么好看。”
“我也第一次知道。”秦广王笑了一下,却没有说完——原来明月下的竹林,是那样幽净闲远、静穆皎然……
如果时间停留在初遇那一刻就好了。
我不是冥王,你不是活死灵少主,我们的爱情不关彼此的身份,相爱的只是彼此眼前的这个人。
林幽篁轻声问:“你更喜欢点愁还是倚楼?她们给你取了什么名字?比月照更好听吗?”
秦广王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出声:“你是不是很疼?”
“废话,那落迦火是吃素的嘛,”林幽篁低骂了一句,转而又笑了,“阴天子是不是嫉妒我们,我们能在一起,他却吃不到崔绝。”
“不要胡言乱语。”
“我有一个帮助他们的办法。”
秦广王疑惑地看过去,就见纸灰里几片尚未完全烧尽的小纸屑突然跳了一下,发出生气的叫声:“你有没有心啊,我跟你说这么多话,你不肯看我一眼,一说帮助他们,你就看过来了,你果然无情!”
秦广王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的疯话,淡淡地问:“什么办法?”
“或许你想被崔绝刑讯时再说。”
“你!”林幽篁气急,怪里怪气地冷哼一声,说道,“你知道活死灵为什么能够转化浊炁吗?”
秦广王:“炁命轮。”
“不错,魂体的修炼都是以魂元为根基,将鬼炁汇集到炁海,以此来积蓄力量,但活死灵是特例,我族的功法是在体内另外形成一套系统,导入力量,运转自如,就是炁命轮,”林幽篁说,“炁命轮以浊炁为驱动力,所以和冥王双修,对彼此都是精进。”
秦广王:“崔绝无法修炼出炁命轮,种族不同,这根本做不到。”
林幽篁:“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魔吞之法?”
“魔物靠吞噬低级魔物来增加修为的方法……”秦广王说着,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崔绝如果是魔物,就可以吞噬活死灵来获得炁命轮?”
林幽篁赞道:“不愧是我的月照,聪明。”
“不对,他不可能是魔物,老五也不可能允许他入魔。”
林幽篁悠然地笑了笑:“难道你还没有看出,你们那个阴天子根本是被崔绝玩得团团转?他阻止不了崔绝的。再说,这事儿是为了谁啊,崔绝有了炁命轮,他就可以爽翻天……咳咳,我是说……那个,他们两个的梦境,都十分限制级呀。”
“还是不对,崔绝一旦入魔,他就不可能再做判官,更不可能做冥后,没有人会允许一个魔物待在阴天子枕侧。”
“恐怕这就是他还没开始动手的原因——他没找到能稳定入魔再逆转的办法。”
稳定入魔,再逆转,吞噬活死灵,获得炁命轮……光想想,秦广王就惊得脊背冰凉。
他思索片刻,摇头:“你这是毫无依据的猜测。”
“你知道六极恶凰是怎么入魔的吗?”林幽篁道,“是崔绝将魔气灌入他的体内,逼他成为了魔物,你信不信,那一次就是试验。”
秦广王知道那一场冥界和妖界之间数百年的战争,纠正道:“他是为了快速结束战争,减少冥界的伤亡。”
“哈,你不了解他。”
“你了解他?”秦广王突然抬起眼皮。
地上的纸灰一动不动了。
秦广王无力地笑了一声:“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怎么能一边说爱我一边伤害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深恨冥府,如果是为了两位公主,那你大可直接向我复仇,而不是疯狂地报复冥府……”
“你以为我不想?”林幽篁暴戾地打断他。
秦广王:“如果你能杀死我……”
“如果我能杀死你,你早已经死一万次了。”林幽篁恶狠狠地说,“我恨冥府,是因为冥府对活死灵的欺压太甚,我们活死灵的儿女,你们想娶就娶,想杀就杀,姐姐死了,妹妹还要填房。”
秦广王脸色难看,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道:“双方的婚姻,总体来说还是活死灵获益更多,也更积极。”
“因为灵王那群蠢货只知道卖女求荣!”林幽篁冷笑一声,“嫁一个女儿,可以换几百年的贸易往来,维持他们奢华颓靡的生活,可谁问过当事人的想法?”
“你是少主,等你继位后,可以试着改变……”
“到时你能把我的姐姐还给我吗?”
秦广王沉默。
“算了,已经吵过无数次了。”林幽篁叹一声气,“我当然也恨你,我恨你……那年月下竹林,你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为什么让我爱上你,又让我知道你就是秦广王?”
判官院被打斗彻底摧毁,财务处经过再三计算,小心翼翼地提交了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预算金额。
崔绝依然为此低气压了一整天。
因此看着被提交过来的林幽篁残魂,脸色算不上太好,淡淡地说:“销毁吧。”
“嗯。”阴天子点头。
秦广王没说话。
正在为崔绝整理文件的牛头公看了两位冥王一眼,出声:“是否要再考虑一下?”
崔绝对牛头公一向敬重,闻言好声好气地问:“为什么?”
“他毕竟是活死灵少主,在冥府魂飞魄散,恐怕会引发外交纠纷。”
“哈,”崔绝笑了一声,拎起装着残魂的玻璃瓶晃了晃,“谁说他是活死灵少主?据我所知,灵王无子,逆魂主身边倒是有个少年,但并不叫林幽篁。再说,就算他在冥府魂飞魄散,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是因为内讧而死在了六极恶凰的手下,六极恶凰已经被关回劫海活狱,这个案子结了。”
“妙呀!”玻璃瓶里传来林幽篁的笑声,“不愧是崔子珏,这一手玩儿得漂亮,如果不是被关在这个小瓶子里,我真想亲你一口呢。”
阴天子脸色沉了下来,重重道:“销毁!”
牛头公点头:“是。”
崔绝抿唇一笑,心头的阴霾一扫而清,叮嘱:“让斩邪司把这个消息传到活死灵那边。”
“什么意思?”一直没有出声的秦广王抬起头。
“噫~~”崔绝笑眯眯道,“殿下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难道冥府这段时间蒙受的损失,不需要有人来赔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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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绝狮子大开口, 提出①赔偿冥府经济损失共359.274亿, ②撤离罗酆山北麓的异魂大军, ③开放违缘、兴渠、萍沙三处通商口岸,④增加极北寒境的木材、皮毛、金属矿石的产量……
洋洋洒洒列了三千多条, 别说活死灵,冥府自己这边的负责人看到清单都差点吐血,这是恨不得用一个林幽篁把整个活死灵都吞了的胃口。
双方拉锯十几天, 最终敲定赔偿金额, 负责人在签字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心道判官这辈子千万不要出冥府, 出门可能就被活死灵杀手干掉了。
崔绝将谈判结果告知林幽篁,这位特别值钱的活死灵少主只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有发表看法。
“明天早上六点, 贵方的修罗将军会来迎接你回极北寒境,”崔绝道,“你做好准备。”
林幽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问:“月照什么时候来看我?”
崔绝:“月照是谁?”
“别这样,”林幽篁挑起眼皮瞥他, 笑嘻嘻道,“我会觉得你嫉妒我们感情好。”
崔绝失笑, 没想到世间还有人敢跟自己比感情, 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林幽篁。
真可谓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林幽篁往后仰了仰, 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中, 手脚上的锁链发出一连串杂乱的声响, 哼道:“不让月照来看我,小心我告你们虐囚。”
“秦广王殿下公务繁忙。”
“借口。”
“是啊,”崔绝淡定点头,“所以何必自取其辱呢。”
“你!”林幽篁用力攥了下拳头,短暂地暴怒之后,缓缓松开手,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输给你了……各种意义上。”
崔绝站在囚牢外,隔着重重叠叠的符咒和法阵,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笑:“合作怎么样?”
林幽篁明白他笑容里的意思,懒洋洋地说:“跟你合作,我怕被吞到渣都不剩。”
“我是有诚意的,请相信我,毕竟我要考虑陛下和秦广王的感情,可以向你保证,即使牺牲,也让你牺牲得很明白。”
“我去你妈的!”
“欸,”崔绝笑道,“有辱斯文。”
他没有费唇舌说服,因为他确定林幽篁会同意,那一场大战双方都暴露了点东西,但显然林幽篁输得更惨——他被自己逼出了底线。
“等我成为灵王,”林幽篁淡淡地说,“我会废除这个持续了几千年的联姻制度,冥府和活死灵,应该有更好的合作方式。”
崔绝满意点头:“那就预祝少主顺利登基了。”
“别高兴太早,”林幽篁瞥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嬉笑,“说不定我的合作方式是换个人联姻呢,比如判官。”
崔绝慢声细气:“彼时整个极北寒境想必都已经纳入我主君的版图,地位不对等的双方不叫联姻,叫赐婚,而我的主君又有什么理由将灵王赐给我呢?”
“操!”林幽篁发现自己就不该挑衅他,此人智武双全,完全立于不败之地,说道智武……
他眼眸沉了沉:“你真的有武功?”
崔绝:“你猜。”
被囚禁这段时间,林幽篁无数次复盘,算计当时该如何做,才能够顺利杀除崔绝。
所有复盘都在一个关键点前崩塌——崔绝的武功。
依照他的情报,崔绝是没有修为的,否则阴天子不会那样小心翼翼,跟捧着个水晶玻璃人儿一般,除非……
林幽篁皱眉:“你连阴天子都隐瞒。”
“不要拿你的经验生搬硬套到别人的身上,”崔绝好脾气地表示,“我家主君神功盖世,对我又体贴入微,我有多大概率能瞒得住他?”
所以阴天子是脑子里进了多少水,对一朵食人花百般呵护?
林幽篁觉得自己真是各方面都输了。
如果阴天子脑子没进水,如果崔绝真的没有修为,那当时那股源源不绝的力量……
隔着牢笼,林幽篁和崔绝对视,看着他笑意盎然的眉眼,那一夜的战况在脑海中不住回闪。
——进入判官院的自己,踞峙在窗台上的六极恶凰,坐在办公室内的崔绝,自己发怒,杀入室内,两人缠斗,后来自己跃出窗外,被六极恶凰偷袭……
林幽篁猛地反应过来:“办公室!你从头到尾都没离开办公室!办公室里有阵法,可以纳环境中的力量给你使用!”
“哈。”崔绝笑起来。
“哈哈。”林幽篁大笑,输得心服口服。
临走的时候,崔绝脚步顿了顿,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要求,诧异地回过头去:“明天就要走了,你不要求秦广王来看望你?”
林幽篁拖着手脚上缀满符咒的锁链,换了个姿势窝在囚室中,抬起眼皮:“我要求,他就会来吗?”
崔绝:“至少有机会。”
“你刚才说了他公务繁忙。”
“那是借口。”
“对啊,”林幽篁闭上眼睛,哼道,“所以我何必自取其辱呢?”
崔绝笑了笑,往外走去,快要走出囚室的时候,背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帮我再问他一次吧。”
“问什么?”
“到底……爱不爱我。”
走出囚室,崔绝看向倚在门外的男人,用眼神示意,冥王五感敏锐,即便离这么远,他也能听到里面的对话。
秦广王没有回答,苦笑了一下,抬腿离开。
“我艹你大爷你给我进来!”林幽篁崩溃的骂声从囚室中传来,“你他妈就在门外我知道!你给我滚进来!滚进来啊!月照!月照!!!”
人的悲惨是比较出来的,相比较活死灵的大出血,崔绝觉得自己只是办公室被毁了个一塌糊涂,好像也算不上太悲惨了。
修复工期需要三个月,所以崔绝搬去了阴天子办公室。
阴天子觉得毁得好。
“判官你的……”牛头公拿着一叠文件踏入办公室,脚步陡然刹住。
他临场应变能力显然不如白无常,一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的判官,和躺在判官膝上玩手机的阴天子,整只牛都石化了。
崔绝一派自然,笑盈盈地看向他:“什么事?”
“……”牛头公忘记自己的目的了。
阴天子抬起头:“嗯?”
牛头公直直地看着他们半晌,憋出一句:“应该关门。”
崔绝+阴天子:“???”
“殿里单身鬼多,影响不好。”牛头公说完,见那两人还是两脸懵圈,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不成体统!”
崔绝+阴天子:“……”
“让让,这么大块头堵在门口干什么呢?”后面一个泼辣的女声嚷嚷起来。
牛头公让开路,马面娘娘风风火火地进门:“判官,你那个……妈耶!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了?”
阴天子阴沉着脸坐起来,想把这群员工都开了,冷声:“有事说事。”
“哦哦,”马面娘娘道,“天工司那边把判官的新义躯做好了,请判官验收一下,是送来办公室呢,还是送……你们卧室?”
崔绝原本的卧室是在判官院里辟出来的一个小房间,跟办公室一起被打毁了,这段时间借住在阴天子寝殿的暖阁里。
一群鬼差扛着崔绝的躯体往阴天子寝殿送,怎么想怎么怪怪的。
崔绝道:“送这里吧。”
天工司的鬼差将义躯送来办公室,这具义躯眉眼弯弯、含情带笑,无论眉梢的浓淡还是唇角的弧度都和真人毫无差异,崔绝感觉简直像在照镜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