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妻子凄厉的嘶喊,有母亲绝望的眼泪,有孩童惊恐的双眼。
整个长?虹门都像是巨兽掌下的蚂蚁,几乎每个人在直面这场浩劫的时候都只剩下了绝望和无助。
他们本该拿起?他们的剑,就算无法拯救所有人,但是也可以尽他们所能杀死一只凶残的魔兽。
但是在对上那些?魔兽的时候,所有人都胆怯了。
有一只魔兽正好低头咬断了一个人的脖颈,它抬起?头的时候,赤红的双眸仿佛地狱的恶鬼,它眼中全是令人作呕的凶狠和贪婪。
它嘴边流下的温热的鲜血曾经属于一个鲜活的人类,但是如今那血顺着它的尖利的牙齿流到它肮脏的皮毛上。
它脚边是一具残缺的尸体。
它并不吃人,它只是享受杀人的乐趣。
它甚至会用?爪子将人身上的肉一条条撕下来,它享受那些?人眼中的绝望。
它正在折磨这个可怜的男人,这个男人曾经是长?虹门的一个管事,人人见到他都会尊敬地喊一声王管事,但是在面对这样的魔兽时,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不在再有地位名誉或是其他的什么差别,他们都死的很?难堪。
谢良在树后看到了这一切。
他面色有些?发白,攥着武器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就算平时表现的再稳重成熟,却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这是人间炼狱。
远处升起?了袅袅的狼烟,天地间吹起?一阵阵的阴风。
那烽烟是只有门派遇到毁灭的危机时才会点燃的。
他看到原本的天空上有一层破碎的结界,像是碎了的琉璃,散发着流转的微光。
这是守护着长?虹门的结界,百年来也未曾有过裂痕,如今却在空中飘散成点点金色。
长?虹门的结界碎了,远处点了狼烟,四周哀嚎遍野。
像这样的怪物不知远处还有多少。
鲜血染红了草地,那些?护卫还有弟子的残肢断臂凌乱的散落在一旁。
谢良有一瞬间怀疑这是场梦,他是否依旧还在梦里没有醒过来。
他想要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他慢慢蹲下身子,不让那些?魔兽看到他,他身型瘦小,躲在树后,若非有人仔细去看,根本看不见树后有人。
谢良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躲了多久,他只感觉浑身冰凉,手脚也都僵直了。
那些?魔兽有的从?树前走过,却都没有发现他。
它们都有筑基的修为?,但是谢良不过是个练气期的小修士罢了。在那些?魔兽面前,谢良弱小得就好像一只可以随时杀死的小鸡仔。
这山上还有多少这样的魔兽没人知道,但山上大多数都是谢良这样的练气期修士。
这么多嗜血的魔兽对他们而言无异于一场噩梦。
于是草地上的殷红越来越多,那些?鲜血浸入泥土里,成了暗红的一块污渍。
谢良见过死人,却从?没过这样多的血。
他见过死亡,却没见过这样残忍的杀戮。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末日,那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这场浩劫是惨烈的、可怖的。
魔兽肆虐的范围几乎扩大至整个乡镇、县城, 方圆万里的土地都绽放出一朵朵的凄凉的血色。
无辜的民众、狡诈的恶徒、位高权重的官员,在灾难来临时众人却得到了可笑的公平。
在远远的天边,浮现着一层朦胧的金色。
那是又一波兽潮出现的前兆。
渐渐的, 那金色愈来愈盛,仿若初生的朝霞。
但这分明是傍晚, 太阳西?升,这是最大的邪兆。
阴暗的暮色中那一抹赤金诡异极了, 伴着大地?上?的血光, 无数黑色的魔兽从金色中密密麻麻地?浮现了出来。
那黑色渐渐变成笼罩在城镇之上?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阴影越来越大, 像是要将所有人一口吞没。
渐渐地?众人能够看得清那阴影内无数魔兽血红贪婪的双眼。
哀戚、祈求、癫狂、谩骂, 死亡和绝望覆盖了整个城镇。
天空像是一个随时就要倾倒的锅盖,下一刻便会四分五裂。
一名绝望的母亲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孩,她躲在破庙的门口。
朦胧的光照在破庙残缺的佛像上?,她不敢去听?外?面?的惨烈哭声。
她亲眼看到那些?魔兽将她的丈夫撕成了碎肉。
她想呕吐,想崩溃地?大哭,最后她却只是捂着嘴, 抱着怀里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孩子今天很乖, 居然一声也没哭。
她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藏到了这处破庙里。
她看着面?前的佛像,神佛慈悲地?垂眸望着她,仿若只要她祈求, 祂便能回应她的祈祷。
她本不信神佛,此刻却只能合着双手, 含泪祈告着。
“佛祖保佑……”
但她心里却充满了绝望。
这世间真还有人能护得住他们么?
他们只是最底层的百姓,那些?素日里不可一世的修士尚且无法?阻止魔兽的肆虐, 他们只能成为魔兽掌下的玩物罢了。
母亲看着悲悯的佛像, 佛祖好?像告诉了她这座城镇的结局,祂垂着眼, 神色带着几分怜悯。
母亲念着念着,便忽而留下泪来。
或许,今日便是她们一家三口的祭日吧。
谁、谁能救救他们!
但就在这时,外?面?忽而发出一阵惨叫。
无数魔兽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那高鸣的声音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不少离兽源较近的人都?因此七窍流血而亡。
母亲怀中的孩子听?了被惊得大哭了起来。
她瑟瑟发抖等了半天,却没等来魔兽的獠牙和利爪。
有一瞬间,外?面?像死一样的寂静。
年轻的母亲踟蹰地?透过窗子向外?看去。
却见天边的金光好?似被一道透明的屏障隔开了。
那些?新来的魔兽还未来得及临世便被那屏障生生拦腰切断,血红的雨从天上?落下。
母亲怀中的孩子也渐渐不再哭泣。
傍晚的太阳只剩下一个极小的点。
渐渐,一个浑身笼着日光的身影从太阳那处出现了,但很快便又消失了。
“神!神!”
“神佛显灵了!”
大地?上?响起无数这样的声响。
母亲喜极而泣,她抱着孩子,朝那个稍纵即逝的身影,满怀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被绝望和死亡的阴影笼罩的时候,谢良看到了师钰。
在这个旁人都?狼狈不堪的时候,他那身白衣却依旧不染纤尘。
风轻轻吹来,拂过他的墨发。
西?边升起的金光诡异得让人战栗。
那其?中密密麻麻的黑影,便是前来收割无数人性命的死神。
师钰漂浮在天上?,衣袂轻扬。
他一人面?对?着如乌云压顶般黑压压的魔兽。
他面?色却波澜不惊。
他轻抿着唇,眼神淡淡,精致的眉眼,像是庙堂里高高在上?的神明。
那迎面?而来的金光映在他身上?,他整个人显得愈发飘渺神圣。
那黑压压的魔兽从金光里冒出身子来,眼看便要到了面?前。
师钰却只是伸出了一只手,他手中结了一个金色的法?印。
谢良如今的修为几乎无法?直视那繁复而深奥的法?印,那法?印在他掌中旋转着,渐渐成了一个刺眼的光球,比太阳更耀眼、比月亮更皎洁。
只手创日月。
谢良脑海中顿时浮现了这句话。
那时,谢良只是痴痴地?望着师钰,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他手中那个小小的、却令人震撼的光球。
那里面?仿佛蕴含着一颗星辰的力量,仅仅只是远远注视便让人觉得震撼。
而创造那颗星辰的师钰,便愈发让人觉得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了。
他看到师钰轻轻挥了挥衣袖,那颗小小的光球便升到了天上?,它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最后在空中爆炸了,荡出一圈圈的光波。
那余波便成了一圈圈的屏障,将那金光罩住。
无数刚刚冒头的魔兽被余波粉碎。
天空瞬间被染红。
金光被逼退。
谢良被余波所慑,几乎有一瞬间失明。
待他再睁开眼,四周尽是魔兽残骸。
天空下起雨来。
是鲜红的颜色。
滴答滴答,血从天上?落了下来。
四周寂静了一瞬,继而四面?又响起了各种各样的细索的声响,声响越来越大,整个大地?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谢良听?到周围有很多人陆续朝着师钰跪下,他们或哭泣或大笑,嘴里都?念念有词着什?么。
谢良看着师钰。
他愣了很久。
良久,他低下头,慢慢攥紧了拳头。
他渐渐轻颤起来,但这次却不再是因为恐惧。
张廷枫已然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他从没想到这次的兽潮会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打击。
向来他视为禁俘的兽群,这次却成了夺命的魔鬼。
张廷风抱着心爱的女儿张芸儿,他看着浑身是血的女儿心痛不已。
这次,他因此私心将张芸儿放到了离兽群最近的位置,为了方便他们捕捉最多的魔兽,却没想到他的这一点私心成了女儿的催命符。
这次兽潮爆发的时候,张芸儿因为离兽潮最近,且她不过一筑基初期的修士,那些?金丹大修此次都?有几位险些?命丧黄泉,更勿提她一个筑基修士了。
张芸儿这次能拣回一条命不仅因为张庭枫此前给了她许多法?宝,也因张芸儿危机之时生生拉了自己师兄挡住了魔兽的攻击,这才一命换一命,得以苟活。
那位师兄本是张廷枫派来保护她的。
这么死了便死了。
生死面?前,张芸儿自然只在乎自己的命。
此刻,她在张庭枫怀里,流着泪道:“爹……女儿不想死……”
张廷枫心痛地?抱着女儿,他抬眼看向了天边的那个身影。
那个他本想借此兽潮杀人夺宝的年轻修士,此刻确实他一己之力挡住了兽潮,救下了他们。
张廷枫心中复杂不已。
他为他此前对?这等大修有不敬的想法?感到恐惧,也悔恨莫及。
张庭枫已然不敢去猜测师钰的年纪,绝对?的实力面?前,弱者也只剩下了服从。
但如果是他,或许有办法?女儿一命……
师钰看着面?前面?容狼狈又略带了几分讨好?的男人。
“你要我救她?”
师钰看着一旁已然昏迷的少女。
“是……只要尊上?愿意施以援手,晚辈、晚辈……”
师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直接道:“我可以救。”
张庭枫顿时喜不自胜。
师钰看着他又说?道:“我有一个要求。”
在师钰死?前的一瞬间, 师钰曾无意间窥得了日后的天地之事。
他得知在他死?后这世?间会出现一个名叫谢良的大魔头,这世?间将?会因他而覆灭。
他得知了?谢良这一生的故事,从一个普通凡人到拥有那可怕的搅动乾坤的力量。
谢良这一生的成?就皆始那部天玄罗功法, 那功法乃是世?间曾飞升证道的一位青莲道人所创。
谢良在山脚下发现了?青莲道人的遗骨,在得到天玄罗功法的同时也得到了?那位的传承。
传闻青莲道人飞升之时曾留下了?一个秘境。
那里有着他飞升成?仙的真理?, 有着无数他于飞升之时遗留下来的宝藏。
那处秘境只有得到青莲道人真正传承的人才能开启。
谢良便是当时唯一一个得到了?青莲道人传承的人。
而后谢良拜入长虹门,结识了?门派的小师妹, 也就是张廷枫之女张芸儿, 谢良在长虹门受尽欺凌, 张芸儿对?他却百般关怀, 谢良渐渐对?张芸儿暗生情愫,但就在这时,谢良忽然发现张芸儿对?他好?不过是为?了?得到他的传承,为?了?开启那个传闻中的青莲道人留下来的秘境。
原来这长虹门的掌门张庭枫乃是从前那位青莲道人的后代,谢良在长虹门数年,他自然发现了?谢良所?用的功法乃是他祖宗青莲道人所?创的, 因此也渐渐发现了?谢良身上的传承。
这才有张芸儿之后的接近和关怀, 其实?不过是做戏而已。
那张芸儿抢夺传承失败,他们父女二人坑骗谢良不成?,反被得知了?真相后心灰意冷的谢良虏做了?俘虏。
若说谢良在此事前对?他从前的一切悲惨遭遇不过是埋冤而已, 此事之后,张芸儿的背叛却让他彻底看清了?这个世?界的对?他的恶意。
他终于黑化了?。
谢良得知了?张庭枫父女所?做这一切是为?了?那个秘境传承, 谢良大笑了?几声?。
这之后,他操控张庭枫掌控了?长虹门, 又命他告知了?全部的有关传承秘境的事。
他通过张廷枫所?言祖上传下来的那张密图纸, 破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找到了?那传闻中的秘境。
几人进入那秘境后, 却发现那秘境内空无一物,只余案几上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黄粱一梦,好?梦成?空,不过游戏而已。”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那青莲道人的徒孙闹出来的一场游戏罢了?。
或许当日不过是几位青年玩兴一起,留下了?这么个东西,谁知竟传到后人耳朵里,这么个游戏,竟成?了?真的。
那张庭枫父女二人见到那张纸条久久不能回神,只感到一阵惊诧和荒唐。
若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他们落到今天这副田地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没人知道为?了?什么。
他们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也就都成?了?笑话。
张庭枫痛哭不已,而后竟自裁于此。
那张芸儿没了?用处,也被谢良亲手杀死?。
此后关于那秘境的信息,师钰也再也没有窥得过。
他因提前得知了?这些事,自以为?那青莲道人的秘境大概就是个假的。
但如今师钰却渐渐变了?想法。
师钰将?手上的那张似小儿涂画之作的地图递给?了?张庭枫。
这张庭枫见师钰言语之间对?他乃青莲道人嫡传后代之事似乎颇为?了?解,已然暗自心惊,又听闻师钰竟知晓那千年来仅由他们嫡传一脉,父传子、耳传耳的秘密居,当下更是震惊不已。
张庭枫听到师钰说出“秘境传承”的时候,有一瞬间都差点怀疑师钰是否也是某位遗落在外的张氏子孙了?。
但这事却根本不可?能,也太过荒谬。
素来秘境一事只由他们这嫡系一支,父子间首耳相传的,就算同为?张氏子孙,若非嫡系,又或者不是嫡长子,都是不可?能知道的,且这事又无文书记录,被外人得知的几率几乎为?零。
张庭枫根本想象不到这人究竟是如何得知他乃青莲道人后代之事,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秘境一事的了?。
但等他看到那张似孩童随手涂画之作的地图时,他面上的表情也从疑惑不解渐渐转为?了?严肃。
张庭枫身为?青莲道人的嫡系后代,自然也是从小习的天玄罗功法。
这张当初由荀玄徽自荀氏禁地偷偷抄录的这张图纸,当初他们二人按着上面的指示试着找过宝藏,但最终一无所?得。
但如今师钰才知道,当初荀玄徽或许并未说大话,这图纸确实?是荀氏不可?为?外人所?见的宝物。
这上面或许记录着那位青莲道人秘境的真正地址。
这张地图所?示真正的地址,唯有修习天玄罗功法的人才能看见。
师钰修习天玄罗功法不久,而这张图纸在张庭枫眼中已然是另一幅模样。
他亲眼看到那图纸上的印记在他脑海中映出一副影像来,那影像所?示乃是一副的地图,而这地图所?缺的一角居然正是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那副地图可?以拼凑上的。
张庭枫几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们祖上的宝图并非完整的。
合二为?一才是真正的秘境所?在。
他猛地抬眼看向师钰。
他眼中迸发出如鹰狼一般的光,微微闪烁着。
但那贪婪却在触及师钰的时候又瞬间熄灭了?。
“立下血誓,帮我查明秘境所?在。”
这便是师钰救张芸儿的条件。
张庭枫看着师钰,他沉默了?很久。
那场浩劫过后,小小的县城来了?很多人。
长虹门也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修士,上面派下来查探情况的,魔族这次□□可?是引得世?间人心微动?,还有朝廷派来抚恤的,修仙界大佬来感应突破的。
各种人纷纷往往,好?不热闹。
但长虹门下,城镇内死?了?人哭丧的、清点财务时闹事的、抢劫的、趁乱偷盗的,一时之间府衙都乱成?了?一团。
众生百态。
谢良这些日子跟着师门救济山下的平民百姓,这些尽然看在了?眼里。
灾后的苦痛或许是更加沉重和深远的。
人性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善和恶像是一面天平在谢良心中摇晃。
若说是善,谢良少时却受到了?太多的恶待。
若是恶,这次下山,他也见到了?太多令人难忘的事兄弟之义、孝悌之情。
这个世?界是如此地复杂多变,人心亦同样如此。
谢良还是个孩子,但这却并不妨碍他思考这些。
在山下的这些日子,谢良面上愈发沉稳了?。
几日后,长虹门众人也终于从忙碌中渐渐脱身。
谢良被师钰从山下喊来的时候,他心中是不安的。
是那位大人要走了?么?
谢良眉眼渐渐低落了?起来。
谢良来到师钰所?说的地方之后,他却看到了?一众被聚集在一起的长虹门众人。
掌门张庭枫站在台上,他挥手示意众人肃静。
而后谢良听到他说:“以后,这位尊者将?成?为?我们长虹门的长老?。”
谢良看着他身侧的师钰,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
张庭枫最后答应了?师钰的要求。
其实?在他看到了?那张图纸的时候,他便已然没有了?拒绝的权力。
而面对?着师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张庭枫也根本无法拒绝。
但张庭枫却也提出了?一个请求。
“还请尊者庇护长虹门。”
张庭枫对?着师钰行了?端端正正的大礼。
他或许在某方面是个小人,从他做过的那些事来说,他也绝对?算不上是个好?人。
但他心中始终存有复兴张氏的念头,他们一族曾经是如何繁花似锦,却在青莲道人死?后不过一代便没落了?,至今世?间几乎无人知晓,但这股子复兴传承的念头确是刻在张庭枫骨子的。
如今张氏人丁凋零,他创长虹门便是为?了?他心中的复兴之念。
因此,长虹门之兴便是他张氏之兴。
张庭枫提出这个要求之时,他其实?并不知道师钰究竟能否答应。
目前来看, 那位大人还是很宽容的,张庭枫这点小小的放肆并未惹怒对?方。
天知道张庭枫有多害怕自己的放肆会让那位大人生?气。
经过了这次兽潮时末日一般的场景之后,师钰一己之力救下了他们所?有人, 张庭枫哪里还敢在师钰面前放肆呢,见过了师钰一己之力击溃成千上万的魔兽的场面后, 张庭枫又怎么会不畏惧师钰呢?
其实就算师钰不同意张庭枫的要求,张庭枫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张庭枫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也为了救女?儿?, 师钰还是会得到他想要的有关那传承的秘密。
只不过, 如果那样的话, 张庭枫必会恨上师钰,他固然可以在为师钰做事的时候弄些小手脚,但和这样的高阶修士对?抗,他又怎么会有好?下场,不过鱼死网破罢了。
修真界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张庭枫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所?以, 当师钰同意他的忐忑提出的要求后, 张庭枫对?师钰的畏惧和嫉恨便骤然变成了巨大的喜悦,那喜悦最后甚至变成了对?师钰的一抹敬意。
兽潮过后,四周依旧看得出战后的破败和萧瑟。
天?边只有一抹极淡的光晕。
大地都被笼罩在一篇萧瑟寂寥中。
有礼官在一旁喊道让众人对?新晋的长老行礼。
一般这种礼节只是俯首屈膝罢了。
但这次, 或许众人都看到了那白衣人一己之力击退兽潮的场景。
不知是谁开始的,如雨后新割的稻苗一般, 一个个挨着便跪下了一大片。
一时之间,场面之上站着的竟只有师钰身边的张庭枫和在台上的礼官。
而那张庭枫见此场景, 他怔了一下, 眼?中流露出些许复杂,最后居然也对?师钰端端正正行了叩首跪拜的大礼。
不远处有风吹来, 带来些许炊烟的气息。
山间寒意渐浓,师钰衣袂飘扬,长发亦宛如泼墨般扬起?,他面若白雪,目似点漆,背后是苍茫的天?地,他身上只余下最简单不过的黑白二色,大道至简,整个人似有返璞归真之道。
他看着安静叩首的众人,眼?中却也没有露出什?么讶然神色。
师钰本不欲多言,但底下一双双眼?睛却都在巴巴地看着他。
师钰动?了动?唇,最后只是道:“共勉罢。”
或许是师钰在山上对?众人的共勉真有几分激励的效果,又或许是因为一场浩劫过后,众人又骤然明白了力量的重要,又或许是这段时间长虹门上下那股向学之风实在兴盛,于是大多数修士也都被带着奋发刻苦了起?来。
师钰出任长老,这些时日都在山头讲经论道。
每日前来听课的人都将整个山头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谢良每天?都会来。
这些日子或许是谢良这些时日来,最快活的时候了。
每日讲经论道时候,师钰都会让他坐在最前面。
师钰甚至会主动?询问他课上的问题,与?他交流一些体悟。
他察觉到师钰对?他的教?导之意。
谢良是几乎有些受宠若惊的。
谢良实在不敢奢求更多了。
他几乎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像做梦。
他能在师钰面前,日日听他教?诲。
他资质并不好?,在一群前来的弟子里,他不是资质最好?的,却一定是最努力的。
几日后,众人便都察觉到了师钰对?谢良的维护之意。
就算谢良并不最有天?份的,就算每日的问道和比试他都不是胜到最后的一个,所?有人却都看出来了,师钰就是对?这小子青眼?有加。
就算谢良很努力,但他毕竟根基不好?,修为几日内却也追不上来。
在又一次输了比试后,谢良看着高处的师钰内心沮丧又失落。
不仅如此,在下去之后,谢良还被一群人围在一起?打了一顿。
“你根本不配坐在长老身边!”一个高个子的弟子一拳打中了他的肚子,还狠狠踹了他一脚。
谢良被打得身上很痛,但是他却无法反驳。
他知道,师钰对?他的恩义,根本不是这样的他可以报答的,他必须、必须更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