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某种野兽心跳的声响,沉稳、有力。
谢良拿着自己匕首,但是四周实在太黑了?,他走了?许久之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下意识用手撑了?一下,但他的手心被地上的凸起划破了?。
霎那间,他感?到手心一阵灼烧般的疼痛。
整个空间在这?一刻如星辰划过夜空被瞬间点亮,一瞬间亮如白?昼。
谢良看到绊倒自己的凸起原是一块刻印繁复的契印。
上面的花纹让谢良看一眼便感?到双目剧痛。
这?疼痛比方才?在外面的更加剧烈了?,谢良忙不?敢再看。
“果?然是你。”声音低沉,在空间内带着回音。
一只有几层楼高的金色狮子从黑暗中探出了?一个头颅。
那只狮子柔然的鬃毛依旧美丽,只是上面却有着不?少地方结了?血痂。
这?些伤疤并不?能损坏这?只狮子的美丽,反而愈发为其平添了?几分?不?羁的野性。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刚刚就一直蛰伏在阴影中,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此刻它?看着谢良,慢慢从阴影内走出,爪子落在地上的声音也很轻,可以想像,它?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靠近一个人,绝对是无法被人发现的。
这?不?由得叫人背后一寒。
若非它?出声说了?一句话,谢良绝对无法发现他。
它?实在太大了?,谢良不?得不?仰头看它?。
这?一看,谢良才?发现它?和寻常狮子不?同的地方。
它?额间有两个角,只不?过左侧的角似乎被生?生?折断了?,露出了?森白?的截面,它?的尾巴很短,像是兔子的尾巴,但是同样毛茸茸的。
它?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蓬松且毛茸茸的。
只是它?那硕大的体型,叫任何人在它?跟前都说不?出一声可爱。谢良站起来?还没有它?一只爪子大。
它?朝着谢良走来?,一只脚上拴着锁链,一面懒懒打了?个哈欠。
谢良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它?嘴里布满密密麻麻锋利的尖齿,足以轻易地咬断任何一个人类的头颅。
但它?有一双湛蓝的狡黠的双眼。
任谁看到它?的眼睛都不?会觉得这?是一头没有理智的普通野兽。
它?显然颇通人性。
谢良握着匕首的手已经?攥的发痛。
他整个脊背都绷的很紧,他就像是一张绷紧待发的弓,他想了?数种应对的办法,强忍着眼睛的疼痛打起精神。
很快,那只巨兽只堪堪走到他对面便再无法前进一步。
谢良近的甚至可以看清它?身上的每一根金色的毛发。
它?的脚踝被锁链捆住了?,锁链的长度只能到这?里。
谢良强忍着没有往后退几步,他心中知晓,在和野兽对峙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一个点就是千万不?能露怯。
看到巨兽无法再前进一步的时候,谢良心中不?可遏制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谢良眼睁睁看着那只的巨兽两只比月亮还要大的圆眼睛盯住了?他。
就仿佛被猛兽盯住的猎物?,谢良拼命控制才?没让自己发颤。
他心里疯狂盘算着这?只巨兽的修为。
不?论怎么?盘算,谢良却都很难从眼前的境况中找到一丝生?机。
毫无疑问,这?只巨兽拍死他,大概就如拍死一只苍蝇那么?简单。
但下一刻,这?只巨兽却在他面前收拢了?前爪,而后俯下了?身子。
它?硕大的头颅轻轻低下,这?显然是一个臣服的姿势。
不?过它?显然体型太大,在有限的空间里,这?个动作显得十分?局促,愈是它?便索性趴在了?地上,对着谢良垂下了?头颅。
“王。”
谢良愣了?。
接着就听?那只巨兽继续说:“我们已经?在深渊等您很久了?。这?次出来?寻到了?您,也没枉费我被那些两脚兽困在这?里这?么?久。”
“王,请跟我回深渊吧!”
深渊,众所周知传闻中结界后魔界的最深处。
传闻那里充斥着邪恶、贪婪,一切黑暗的东西都自深渊而孕育。
很显然,在谢良面前的并不?是什么?妖兽。
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关于魔兽等级的判断。
魔兽,体型越大越强。
寻常低阶魔兽如马、鹿大小,中阶魔兽足有两人高,高阶魔兽则已经?称的上巨大无比,但是记忆中如眼前这?只魔兽这?样大的,只有高阶之上的……兽王。
这?是一只名副其实的兽王。
而现在这?只兽王在谢良面前臣服似地低下了?头,一双狡黠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在踏入这个迷雾里的那一瞬荀玄徽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幻境。
匆匆闯过几个幻境之后, 荀玄徽意识到要堪破幻境方法其实很简单。幻境之能迷惑人心,主要有两个方式。一是出其不?备,也就是进入幻境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幻境, 如?此要堪破幻境就变得很?困难,除非进入幻境的人后知后觉发现了幻境中与现实无法对应的地方, 或是幻境不?够真实的地方,幻境终究不?是现实, 终究还是落在一个幻字上;二便?是直击人内心深处的欲望, 这样的情况下, 很?可能就算进入幻境的人意识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假的, 但是受到内心欲念的趋势,最终还是心甘情愿沉溺在幻境之中。
荀玄徽早已发觉自己进入了幻境中,他自然能很?轻易堪破幻境中的不?真实之处,而他修行?多年,这世?间大概也没有什么欲念能让他甘心情愿沉溺在幻境之中。
这幻境用来迷惑人的两种方式对他都无用处,自然也就困不?住他。
他一连破了几次幻境, 但是这迷雾中的幻境却?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他仍未找到出去?的方法。
许是见他神智清醒,无论怎么迷惑,他总能发觉幻境中的虚假之处, 直接堪破幻境,于是这幻境索性开始直攻另外的一种方法。
只?是荀玄徽从不?信这世?间真有什么欲念能让他甘心沉溺。明知是假, 还甘心沉溺,这是多愚蠢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次, 荀玄徽眼?前场景一转, 他周身是漫天的大雪。
面前的房屋内,荀氏长?老坐在高椅上, 他听见荀氏长?老叹了口气,说?:“玄徽,他必须死。”
时?隔多年,面对这样熟悉的场景,荀玄徽很?快就明白了这是哪里。
这是一百年前,当时?荀玄钰还在,荀玄徽总爱和他斗嘴打闹,二人看似不?合,却?又惺惺相惜。
彼时?荀玄钰堪破渡劫期,距离飞升仅有一步之遥,整个人修真界都为他庆贺,说?他一定是修真界最年轻的飞升成仙的修士。
荀氏年轻的弟子也纷纷为他欢呼自豪。
但是整个荀氏高层却?无一人面露欢颜。
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荀玄钰确实是万年难遇的良才,渡劫之后,距离他飞升其实要不?了多久。
他们都毫不?怀疑,他终究会真正踏破渡劫,飞升上界。
当荀玄徽又是愤愤不?平又是兴致勃勃地告诉长?老们这些?的时?候,荀玄徽还说?自己一定会很?快追上荀玄钰。
就在那次,荀玄徽第一次被长?老们告知了那个整个荀氏守护了几千年的秘密。
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几个月,在荀玄钰即将离开荀氏去?洞府闭关飞升的前夕,荀玄徽满眼?通红地又闯进了大长?老的房间,他质问他——当真没有别的办法吗?
他有太多的愤恨、太多不?甘、太多疑问。
最后只?化作了一句:“他……非死不?可么?”
荀玄徽听到了大长?老的叹息,他一贯慈悲温和的声音中带了一抹悲凉,还有不?可拒绝的威严。
他对荀玄徽说?:“玄徽,他必须死。”
时?隔百年,再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荀玄徽心中依旧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悲恸。
空中的雪花纷纷吹落到他的身上,这么多年了,那场雪还是叫人觉得冷的直浸骨髓。
荀玄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如?同当年那般,直勾勾冲进去?,他没有握着拳头一次次质问长?老,将整个拳头砸的鲜血淋漓,谩骂整个荀氏。
这么多年以后,他终于明白了,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有不?得不?为。
他从前以为世?间只?有黑白二色,直到那场大雪纷纷扬扬遮掩了世?间一切的暗色,他在那一刻彻底长?大了。
屋内的长?老没有等到意料中的怒吼和质问,他不?由得抬眼?看向屋外屹立于雪中荀玄徽。
荀玄徽微微扬起?脸,冰凉的雪花飘落到了他的脸上,他微微阖上了眼?睛。
那双眼?睛中的光芒本如?开鞘的刀剑,此刻他身上那股慑人的气魄随着这轻轻闭眼?被稍稍敛去?。
大雪纷纷而下,院内寂静无声,他站在雪中的身影看上去?那样安静,远远看去?少年身上不?知何时?平添了几分不?为人知的孤独。
但只?是稍稍停歇,荀玄徽很?快便?睁开了眼?。
他看向那位大长?老,哪怕知道这是幻境,他还是对着他微微行?礼,而后转身离去?。
大长?老本来见他气势汹汹闯进来,还做好了接受一场狂风暴雨的准备,没想到他只?是得知了结果不?可更改,而后便?这样安静地离去?了。
走在荀氏的院落间。
青石板上覆上了一层白雪,踩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
荀玄徽加快了脚步。
很?快,他便?来到了一间小院外。
荀氏素来讲究的是大道化简,弟子们的院落并不?奢华,反而都十分简朴。
哪怕是新晋的渡劫期修士也一样。
荀玄徽站在门?外,他稍稍迟疑了一瞬,而后便?推开了略显陈旧的院门?。
荀玄徽自出生起?便?是主家荀氏的嫡子,真正的万千光环集于一身。他整个年少时?期活得肆意又无畏。
荀玄钰是荀氏旁支一脉的子嗣,因父母双亡,又天资卓越,这才被送到主家和其他荀氏子弟一起?修习。
荀玄徽从小到大谁人见他不?恭恭敬敬,谁见他不?奉承几句,但他实际上厌恶了旁人这样对他的态度。
他厌恶旁人见他永远想到的荀氏嫡子,而非他这个人。
他身上的荣耀是他耀眼?的光环,却?也是他这一辈子的枷锁。
由是,荀氏愈是循规蹈矩、温文知礼,他便?愈是放诞狂妄,游侠作派。
只?是他到底是经由荀氏主家从小细心教导的,他并未成为什么祸害百姓的纨绔,他到底心怀正道,只?是一心想要脱离荀氏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大侠。
从小的生活环境,养成了他少年时?放荡不?羁的个性,但根本是源自他骨子里的清高和骄傲。
他好似总是孤傲、不?被人理解的。他似乎可以找到很?多玩伴,但在却?没有人会是他的同类。
后来荀玄钰出现了。
就算荀玄钰从来对他都是冰冰冷冷的一张脸。
但荀玄钰确实是个天才。
荀玄徽自认已?经是举世?罕见的天才,荀玄钰却?比他更为聪颖,天生的修仙胚子,那些?老师们这样说?他。
他确实是这些?年里,荀玄徽见过的人中最惊才绝艳的少年。
荀玄徽虽然年轻气傲不?满荀玄钰处处压自己一头,但内心深处却?又觉得只?有荀玄钰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做他的对手。
他处处挑衅他,非得见他那张清冷的小脸上露出些?恼怒才满意。
荀玄钰是和旁人都不?同的。
所以,荀玄钰这里,他也得和旁人不?同才是。
而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荀玄钰对他是不?同的。
荀玄徽站在熟悉的院门?内,想起?往事,不?由得为自己从前的幼稚感到好笑。
他往前走了几步。
经常跟着荀玄钰来这里的荀玄徽对这间屋子的结构实在再熟悉不?过。
他知道荀玄钰会在哪儿。
他想见,竟又有些?不?敢见。
就在荀玄徽这罕见的踟蹰的片刻,一道声音从屋内传来。
“荀玄徽,是你么?”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屋内探了出来。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人,记忆中的荀玄钰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许是独自在家的原因,他穿着更为闲适,只?一件粗布宽袍,不?过穿在他身上都平添几分清雅。
有那么一刻,荀玄徽确实忘记了这是幻境。
他看着死而复生的荀玄钰头一次这么希望这一切真的能够重新来过。
荀玄徽别了别微红的眼?,不?愿叫面前的人看见。
只?是他心中其实明白,就算重新来过,大概也只?能是同样的结局。
这一刻他思绪万千。
看着面前的荀玄钰,过了好半晌,他才压着心头的哽咽应了这一声:“……是我。”
师钰在一片白色的迷雾中行?走了不?知道多久,一路上他又闯进了几个幻境。
这幻境只?在最初有所松动,很?快就又稳固了起?来。
大概孟惜娆那边已?经脱离了险境。
师钰只?得再一次重新陷入了无穷尽的幻境之中。
在这样的幻境待久了之后,其实很?容易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但是师钰心性坚韧,非常人可比。
在师钰再一次用剑砍碎了面前的第一百道幻境后,他没有如?之前一般立即进入下一个幻境中,他又回到了最初的那道白色的迷雾之中。
这次,他在迷雾中行?走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
而后,他眼?前场景一变,幻境似乎这才终于想到了他这个被遗落在原地的闯入者。
不?知是否黔驴技穷,这一次他眼?前的场景又转换到了荀氏。
熟悉的院落,正是他从前在荀氏居住的那间。他在这间院落里生活了十多年,从孩童到少年。
他略微查探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时?他听到了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他的门?被推开了。
他放出神识稍稍查探便?发觉了熟悉的气息。
于是他开口:“荀玄徽,是你么?”
这一刻,他想到了如?今是什么时?候。
窗外飘落着苍茫的大雪。
是他正欲离开荀氏前往洞府闭关的前夕。
那时?候,他突破了渡劫期,在荀氏小歇了很?久,但是荀玄徽却?一次也没来找过他。
其实那时?,他便?已?经察觉到了荀玄徽的一些?异样。
但是他并未多想,只?以为这人见他先突破了渡劫期,于是恼羞成怒,这才不?愿意见他。
后来,大雪将尽,他离开了荀氏,在送别的人群中,他才终于见到了荀玄徽。
隔着人群,他们远远对视了一瞬。
但是他的眼?神,让那时?的师钰看不?懂。
再然后,很?多年他们都再也没有见过了。
重生之后再见,那也不?是荀玄钰和荀玄徽了。
师钰发觉, 面前这个荀玄徽似乎格外地真实?。
此前的幻境内,他并非没有见过荀玄徽,但却没有一个有现在这个这么真实?。
或许……他在此地愈久, 针对他的幻境也就愈发成熟了。
他看到了荀玄徽看向自己时微微泛红的眼,他就站在师钰门口, 却竟一时没有进来?。
他分明想看他,却又只?是在最初怔怔看了?好一会儿, 而后就立马别过了?眼, 似乎强忍着?不愿叫师钰看见自己?的异样。
“是我。”沉默半晌后, 他开口说。
师钰看着?他, 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这?一刻,师钰看着?面前踟蹰不前的荀玄徽。
师钰似乎明白了?在这?一刻,他那些想说却未能说出?口的话。
师钰思索了?一会儿。
这?个时候大概荀玄徽已经知道荀氏对自己?的计划了?。
所以在送别那日,他才会那样看着?他。
这?么多年,其实?师钰有时候也会想,在发生那件事的时候, 荀玄徽是怎么想的?
他默认了?荀氏对自己?的计划。
他没有阻止, 默认了?自己?将会很快迎来?死亡。
……他会悔恨么?
若是悔恨,当初他又为何不告知自己??
……为何能真的同荀氏一起杀死自己??
荀氏所做,师钰并非没有怨过。
只?是太多年过去了?, 他以为自己?或许已经不太在意?这?个人的想法了?。
但当重回到临近别离的这?日,他在这?幻境中, 再一次看到荀玄徽出?现?在门口,看到年少的荀玄徽微微别过泛红的双眼, 强忍着?不去看他, 甚至在他门口踟蹰不敢进来?。
师钰发觉,他当初在漫长的时光中思索了?那么久的问题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原来?, 他其实?依旧在意?这?个人的看法。
毕竟他们曾是那么多年的对手,又是那么多年的同伴,知己?。
他早该想到,记忆中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又岂会真的被什?么威胁被迫向友人下手,也自然不会因为所谓的荀家?的权势或是地位背叛他。
师钰知道,荀玄徽虽然看着?任性,但是他心中的正义之道,却比谁都?坚韧挺拔。
若要让他这?样的人亲眼看着?自己?被杀死……大概,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概真的有什?么不得不为之的缘由……
师钰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自己?内心深处想要知道、看到的东西。
这?个幻境确实?精进了?不少。
师钰看着?站在院外的少年,他的肩头?已经落下了?薄薄一层飞雪,师钰问:“不进来?吗?”
说着?,他微微侧身,露出?了?身后屋内昏黄的灯光。
荀氏给弟子分配的房间一向十分简朴,并不奢华,荀玄钰自从幼时得了?这?个院落之后也没有再整修过,他对这?些一向并不很在意?,由是,他如今屋内用着?的还是最简单的油灯,一律的陈设,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荀玄徽从前对他这?屋子一向瞧不上眼,每每进来?都?要嘲笑一番。
这?次师钰发出?邀请后,荀玄徽只?是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他还是轻轻俯身从有些低矮的房门进入了?屋内。
房间很暖和。
正是冬日里?,屋子里?烧着?暖烘烘的炉火。
人一进来?便好似将整个冬日都?抛在了?脑后。
并非第一次进来?师钰的房间,只?不过这?一次,荀玄徽进来?之后却格外安静。
他很认真地看着?房间内的摆设,柜子上燃了?一半的烛火,书桌上还放着?师钰画了?一半没有画完的符咒,桌前放着?的书籍有些涉及剑法、炼气?、丹药等等,师钰总是涉猎很广,什?么都?会看一点。
还有桌子上用来?喝水的茶壶茶杯,这?个是荀玄徽送给师钰的。
师钰用茶壶倒了?一杯水递到荀玄徽面前。
荀玄徽握着?温热的茶杯,静静看着?杯中氤氲而升的热气?。
师钰瞧了?他一会儿,问他:“不喜欢这?个茶么?”
“没有。”
荀玄徽紧紧握着?茶杯:“之前一直都?没有对你说……”
“你泡的茶,很好喝。”
荀玄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是我喝过最好喝的。”
师钰微微诧异。
从前荀玄徽总是嘲笑师钰泡茶技术不行,但是实?际上师钰无论做什?么都?学的很快,无论什?么茶他都?能泡出?茶最本身的清香甘洌,荀玄徽其实?很喜欢。
他看上去大大咧咧,无惧无畏,但其实?从来?羞于表露自己?的喜欢。
就好像这?么多年,他从没说过他很喜欢师钰的茶。
他也从没对师钰说过一句,他其实?早已将他当作了?知己?。
他从来?没有真的讨厌过他。
其实?在荀玄徽看到师钰的第一眼,当时小小的荀玄钰在台上展示先生新教的剑法,他年纪虽小,但是剑势不俗,荀玄徽脑子里?的念头?从来?不是嫉妒、不甘。
年幼的他看着?荀玄钰的第一想法是,他好厉害,长得也漂亮,我要和他做朋友!
只?是这?些的话,他从来?说不出?口。
他会的只?有挑衅、故意?的敌对。
荀玄徽就算曾经看上去再狂妄张扬,但实?际上他是个一个颇为内敛的人,他不喜欢剖析自己?,也不喜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与旁人看。
与人互诉衷肠这?种?戏码,在他看来?只?会让他感到难堪。
就算现?在他,就算他对着?的一个幻影,他也依旧很难说出?那些话。
要剖析自己?,他依旧感到难堪。
就在这?时,对面的“荀玄钰”却忽而开了?口。
“你还记得吧,有一次,我们一起去万妖窟猎杀一只?修行了?千年的巫妖,那巫妖竟是在石头?后面藏了?一个自己?的分身。”
“我们好容易杀死了?他的本体,正要离开妖窟的时候,那巫妖的分身突然出?现?了?,那次我们打得可真狼狈啊。”
荀玄徽看着?面前的荀玄钰,他熟悉的神情,让他微微放松了?下来?。
“那次,确实?很惨。”想起往事,荀玄徽微微弯了?弯唇。
面前的“荀玄钰”说:“你非要用剑去砍巫妖的脑袋,那巫妖乃石头?成?精,脑袋最硬,你的剑最后被巫妖的脑袋崩断了?。”
“荀玄钰”嘴角也勾起了?一点笑意?,带了?些罕见的挪揄与活泼。
当时的荀玄徽确实?行事狂妄,荀玄钰提醒了?他,那巫妖全身都?硬,脑袋最硬,荀玄徽偏说不可能,他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剑乃是一众长老们用多少世间罕见的材料炼制了?多少多少年才炼成?的,不可能有他的剑砍不下来?的东西。
那股子倔劲,当时的荀玄钰硬是没拉住。
到底年少轻狂。
最后结局就是荀玄徽那柄他无比心爱剑,睡觉都?要放在床边和他一同入睡的长剑,在那次被巫妖给崩断了?。
回来?以后,荀玄徽自然受了?好一通骂。
这?件事堪称荀玄徽最不愿提起的黑历史之一。
最后几位长老修了?许久才将断剑重新接上,只?是打底不如当初了?。
而那次他们也因为荀玄徽一时之间失去了?武器,除妖的经历变得十分凶险,两?人差点就要陷在那里?。
“你原先瞧不上我炼的剑,那次不还是用了?。”“荀玄钰”说。
“你说绝不用我炼制的丹药,那次不也用了?。”荀玄徽说。
两?人说着?,忍不住相视一笑。
荀玄徽忽而感到心中一松。
他看着?面前的荀玄钰,他想,或许他是明白他的。
无需他解释什?么,他其实?也明白。
否则,他们如何在战场之上那样多次,互相交付后背。
他们其实?早就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好友。
于是想了?想,荀玄徽说:“那次,多谢你去山崖之下找到了?我。”
否则,他定要陷落于此。
后来?回去之后,荀氏长老之所以那样狠狠骂了?他一顿,也是因为那一次实?在是他有史以来?最为凶险的一次。他确实?为他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