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是残酷的。
但这一刻,不知为?何师钰忽而觉得心中柔软的一角微微被触动了。
它再没有拒绝头狼像投喂小宝宝一样投喂它。
当它吃下肉的时候,头狼的尾巴轻快地摇了摇。
果然它在担忧小狼吃不下东西。
然而要知道,在野兽中哪怕是伴侣间其实也是护食的,这种?时候能将食物分享给伴侣的都是十分难得的存在。
何况他们现在都还不是伴侣,师钰从未答应过?它的追求。
头狼正在摇尾巴的时候,猛不丁嘴里就?忽然被塞进了一块肉,小狼正在一旁吃自己的肉,头狼看了一会?儿也将嘴里的肉吞了一下。
师钰就?这样一边吃一边撕肉给头狼吃。
两人这才解决掉了一顿难得的大餐。
但是这个冬天,却远远还没有过?去。
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
师钰看着洞中因享受了一顿难得的每餐的众狼,大家都有些恹恹地趴在地上,这是正在消化食物的状态。
只?是不知道,这个冬天过?去,整个狼群还能剩下多少只?狼。
这?个冬天, 远比想象中更加难熬。
整整半个月,狼群最初还能在雪地里找到一些死去的动物,但是?不久之后便是?这?些也找不到了。
狼群中开始有狼死亡。
身为狼王, 带领狼群在这?个天气中生存下去是它的责任。
但现在看来,这?个冬天, 显然不会那样好过了。
半月后,外面的稍稍放晴后, 狼王便带领这?所有狼一起朝着东边迁移。
在冬天迁移显然不是?个好的决定, 但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
去东边, 那里气候较为温暖, 且鹿群往年都是?朝着那边走的,他们只要?能挨过路上的这?段时日,就不再害怕食物的短缺了。
上路的第一日,在这?个冬天产下的一窝小崽子便有几只陆续死去。
他们的父母都不一定能熬过这?个冬天,更何况这?些刚出生的小狼崽。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个道理在这?一刻显得这?样残忍。
每当有狼死去, 狼群便会为他们哀嚎。
这?种悲戚的哀嚎声?一直持续了整个漫长?而难熬的路途,整个狼群都被一股低迷不振的气氛笼罩着。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在路上,他们遇到了熊。
饥寒交迫的路上, 他们碰到了一只同样饥饿的熊。
或许是?小狼崽死去的尸体将它吸引来。显然这?个冬天熊也没有得到足够的食物冬眠,它或许也是?被饿醒的。
饥饿中的熊比往日更可怕一些。
熊在饥饿的时候会比往常更加暴躁, 暴躁中熊格外能打。
就是?在强盛时期,也没有狼群会想要?去招惹一只熊。
他们抗打又能打。又何况现在处于虚弱时期的狼群。
但是?这?只熊显然看着他们面露贪婪的光芒, 熊想要?饱餐一顿, 而狼群……也同样。
它们已?经很多天都没有进?食了。
如果?它们能杀死这?只熊,这?意味着它们整个狼群都能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饱食好几餐。
这?是?事关生存的战斗, 注定是?要?堵上生命作为赌注的。
这?一战不可避免。
成为食物或者?是?获得一顿天降的美餐。
狼王龇牙,喉咙中发出威慑的低吼,下一刻狼群便明白了狼王的意思?,每只狼都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战斗,只有战斗,每只狼都必须参与。
那一战它们惨胜。
狼群中有一只狼在战斗中不慎被熊掌一掌拍中胸腔,它整个胸腔都凹陷了进?去,只能躺在地上低低的哀嚎。
除此之外,几乎全员负伤。
但好消息就是?,它们在未来好几天都不用再愁食物了。
这?只熊,足够它们吃好几天。
那只重伤的狼没过几天就去死了,哪怕它们后来给予它一些食物,但是?却?依旧抵不过它伤口?流血的速度,它死在夜晚,悄无声?息,狼群在早上在发现,它的尸体已?经冰凉了。
狼群为它低低哀嚎了一阵,而后每只狼都叼着一大块熊肉,离开了这?里,几乎往东迁移。
那只熊被他们分食殆尽,连比骨头都不剩什么?。
但是?糟糕的消息远远不止这?个,头狼在狩猎熊的时候伤到了后腿。
之后赶路的途中,这?腿伤却?并未慢慢痊愈,反而有欲演越烈的势头。
到了后来,它几乎已?经不能行走了。
所有狼都十分焦急地看着头狼发出悲伤的低吼声?。
整个狼群只能原地被迫停了两天,但是?头狼的伤却?还是?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已?经在这?个冬天长?大了不少的师钰,此刻看上去其实已?经和大多数的成年狼没有什么?区别了。
狼王受伤的这?段时间,它一直都陪伴在它身边,一步也没有离开。
狼王的腿本来可以不用受伤的。是?因为那只熊在中途企图攻击师钰,狼王见到后下意识改变自己的攻击方向,它被熊的后爪狠狠撕扯了一下。
师钰没事了,但是?头狼却?受伤了
最初还好,现在却?已?经无法奢望这?伤能够恢复如初了,甚至会在这?个严酷的冬日因此丧命。
狼群原地停留的第四天,头狼主动起身碰了碰所有的狼。
或是?用尾巴轻轻扫过他们的腿,或是?用身体轻蹭,最终它舔了舔其中一只强壮的狼,那一刻所有狼都明白了头狼的选择。
它要?将狼王的位置传给这?只狼了。
而它,将离开狼群。
又或者?说?,狼群将离开他。
因为它无法走动了。
仅仅是?在原地这?样和成员打招呼的动作,都让它感到艰难。
狼群发出一阵悲恸的哀嚎,这?个冬天,似乎他们的哀嚎从?未断过。
接着狼群不舍地慢慢离开了。
这?里没有生机,狼群的生机在东方,想要?活,它们只能选择迁移。
只有一只狼留了下来。
毛发还未完全长?出来的亚成年,它默默守在腿脚不便的头狼身边。
夜晚时他们会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白日里,他们会在一起互相舔舐毛发。偶尔有太阳从?云层中穿过,饥饿似乎也都不再那样难熬了。
从?前,很小的时候开始似乎都是?头狼一直在保护着小狼,毕竟它如此强壮,如此威武,未成年的小狼在勇猛无比的头狼面前似乎永远都是?弱小的一方。
它将小狼叼回自己的狼群,在小狼慢慢长?大的几年里,它会陪小狼玩耍,将猎物身上最好吃的部位给它,它是?它曾经每个夜晚最舒适的丰厚毛毯,头狼会用尾巴虚虚搭在它身上,就像将它圈在了自己保护的范围里。
它也曾做过一些让小狼匪夷所思?的举动,譬如在上个春天来临之时对它求偶。
但即使被拒绝了,其实它也从?未恼怒。
最多最多不过对他凶巴巴地龇下牙,被他吼一下堂堂头狼便会立马垂下尾巴,委委屈屈地低着头回去了。
不用过很久,这?只狼又会像个黏糊糊的大狗一样再次没心没肺地缠上来。
师钰不记得从?前很多事情了。他是?人,他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却?是?作为一只狼。
一只非人的畜牲。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否认,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常常叫他感到虚无。
他好似找不到落脚点,人的灵魂被塞进?了一个虚无的躯壳里,他无法认同自己低等动物的身份,也无法对自己的族群产生太多认同。
是?这?只大狼,将它的灵魂一点点拉回了地面。
这?只狼或许也永远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心思?,它们也永远无法完全共情,但狼的感情那里有人那样复杂。
身为头狼的它毫无疑问爱着这?只亚成年。
不论这?爱是?什么?,也不论这?爱因为什么?,也不论这?爱有多么?奇怪。
谁也不能否认这?爱就是?真的。
这?只狼爱它。
从?小到大,师钰最初还会疑惑其中缘由,但现在它已?经不需要?再有什么?疑问了。
对一只每天都在为生存发愁的野兽而言,它愿意将自己的肉分给它吃其实已?经就是?再显著不过的爱意了。
它无法通过语言沟通,或许至死师钰也无法知晓这?只狼爱他的缘由。
但是?它知道,这?爱是?真的。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白日里,头狼渐渐虚弱地没有了呼吸。
它死亡的时候都是?极其安静的。
死亡的前天夜里,这?只狼甚至强撑病体出去不知从?哪里为师钰打来了一只兔子。
若是?平日这?动静师钰不会发现不了,只是?那时许久没有进?食的它也十分疲惫虚弱。
但勉强用仅剩的力?气将兔子撕开之后,头狼便趴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那夜谁也没有去动那在这?个冬天难得兔肉。
第二日,夜晚的举动似乎只是?头狼的回光返照,头狼在白日一点点没有了呼吸。
死前,它还叼着兔肉试图喂给小狼吃,见小狼始终没有吃。
它碧绿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些忧虑,只是?野兽的它无法理解小狼此刻的心情,它或许认为小狼也是?同它一样快死了。
它或许也不太明白小狼为什么?不跟着狼群走,反而留下来陪着它。
它只是?很自责,它没能喂养好自己的小狼,让它在这?个冬日里饿了这?么?久,如今或许也要?同它一样死在这?个冬天。
头狼依依不舍轻舔了舔小狼的下巴。
不同于初见时那有力?的舔舐,现在它的舔舐那么?轻。
只是?几下,它便趴在原地,没有了呼吸。
小狼守在头狼的尸体旁一动不动,直到很久之后它也在冻僵的尸体旁冻成了一座无声?的雕像。
那只兔子没有被动过一口?,而后也尽数被埋在了大雪中。
又是?一场大雪过去,这?个冬天才算终于渐渐放晴了。
即使变做了最低等的野兽,他依旧爱你?。
即使没有太多智慧,他还是?违背了自己的本能对你?好。
你?明白了么??
他爱你?。
这?一刻,师钰自无尽虚无中猛地醒来。
心底的酸涩疼痛似乎在清醒后依旧还残留。
在那个梦里,对方忘却?了一切,他又何尝不是?忘却?了一切。
正是?因为抛却?了一切立场和身份,不再有任何世?俗道理混淆了他的思?路判断。
人自诩高尚,却?远不如野兽纯粹。
他耳边似乎响起了孟惜娆那轻柔的女声?:“这?世?间赤子真心何其难得。”
“他为魔种,天道命运必叫他只能做这?世?间罪孽邪恶之首,哪怕他是?这?世?上第一大恶人,他待你?之心却?纯如冰魄,不参一丝杂念。”
“我身为半魔种隐约能窥些许天意,或许我们这?类人注定只是?天道棋子,不得善终。”
“我已?经错了一次了,只盼你?不要?同我一般错过了……”
孟惜娆求了多年的赤忱真心却?毁于她?的疑心,亡于她?的算计。
魔种注定为世?间不容,他们这?样的人似乎一生都在追求爱。
这?是?他们一生痛苦的宿命。
自无尽虚无中醒来, 师钰想到方才的事情,心中?不由思绪万千。
谢良忘却一切只剩下本能,他又?何尝不是忘却了一切。正是因此, 他才忽而看清了自己的本心。
他犹记得在那个冬天的触动。
师钰起身,径直去了谢良宫殿。
相较师钰能毫无影响地从梦中?醒来, 谢良在梦中?失去地较多,回?神的时间?也自然比师钰长些。
师钰过去的时候谢良正支手撑在桌子上, 双眼微阖着, 丝缎般的墨发倾泻着垂下, 几?缕落在腕边, 微光落在他侧脸上,他似乎整个人在光影与幽暗之间?。
师钰缓缓看着他。
谢良如今身为魔界至尊,服饰装扮自然也同从前大为不同。
他穿着的服饰多以玄色赤色为主?,上面纹饰华美十分,各种纹饰彰显了帝王至尊的身份,这?样的服饰生生将人衬出几?分威严。
或许也不仅仅是服饰的原因, 他这?段时间?相较从前确实看着沉稳肃然了许多。
不过几?月光景, 那种威仪便好似溶入他的骨中?,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一般。
从前的清秀稚嫩似一夜间?就从他身上迅速褪去。
师钰前几?次都没来得急这?般好好打?量他。
这?次一看才在那熟悉的面容上看出几?分陌生来,但再看却又?还是熟悉的。
他眼角至颊边两侧的魔印在光影下若隐若现, 这?说明他如今的魔力尚不稳固,这?才会在脸上显露出魔纹来。那些魔纹并?不很多, 赤红的纹路像是在脸上裂开一道?道?伤痕。时而浮现,隐隐约约。
从仙堕魔。
师钰从前只觉愤愤, 如今看到这?魔印纹路才恍然想到, 那过程他应该也不好受吧……
仙气和魔力向来相斥,他本是妖魔之体, 被师钰带着走上了修仙之路,骤然堕魔怎能不受那钻心刺骨的苦痛。
师钰静静看着他,这?一刻他心中?忽而感到了几?分怜惜。
这?怜惜让他从来冰冷坚硬的心骤然一软。
就在这?时,谢良眼睫轻颤。
师钰见到这?一幕,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退意。
当然不等他真的转身退下,谢良就在他生出心思的这?一刻猛的抓住了他的手。
谢良睁开眼,对上师钰的双眸。
这?一刻,师钰头一次在谢良眼中?感受到了压迫。
那种□□的侵略意味被深深压在他幽暗的眸底。
或许因为魔修体质问题,他握着他的手几?乎让师钰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灼烫感,从手腕处直直窜入脊骨里,让人不禁浑身一颤。
那薄薄的肌肤间?传递的温度不知为何便好似滚烫到不能忍受了一般。
师钰挣了一下,谢良却下意识握得更紧了。
但下一秒,两人气氛骤然一滞。
谢良似顿了顿,而后放开了师钰的手。
他垂下的眼眸中?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师钰下意识退后一步,谢良起身。
师钰才猛然惊觉,原来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如今已经?这?般高了。
他……知道?梦境的事吗?
或者说他记得吗?
师钰其实并?不知道?孟惜娆的梦境到底是具体怎样设定的,他入梦保留了人的身份,出梦后他还记得一切,但是谢良……他也记得么??
“你为何在此?”
谢良看上去同平日并?无什么?区别。
他甚至没有同往日一般称他作师父,这?态度有些无礼,但自从谢良堕魔后,再想要谢良仍同往常一样似乎是奢求。
师钰微微动了动唇,他为何来此?
是啊,为何。
从没有太多婉转心思的师钰,第一次感到了些许无措。
“我……想见你……”
师钰努力想给予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一个表述,最后却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谢良眼中?神色几?变,最终眼中?却只剩淡淡的讥讽。
“师父无需勉强自己为了仙界做到这?一步。”
他将师钰脸上的无措当作了勉强。
毕竟那支吾的话?语看上去确实很勉强的样子,师钰寻常何曾有过这?样踟蹰的时候。
联系从前确实很像是要为了天下勉强自己的模样。
师钰当下反驳:“……不是,并?非为了仙界。”
谢良嘴角挂着凉薄的笑,显然并?不太相信师钰的话?。
师钰对情爱一事从来懵懂,乍一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隐约窥得自己心意还觉得有些茫然。
现在见谢良如此,忽而冷静了下来。
师钰其实并?非是一个胆怯的人,他只是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否是那样的感情。
师钰很确定自己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有些冷情的人。
在某些方面他或许确实较常人更迟钝。
在最初得知谢良对自己的心思时,师钰是恼怒的,这?样的事显然违背了世俗伦常,但伦常道?德并?非师钰恼怒的根源。
他更在意的是,谢良待自己的心有了瑕疵。
此前,谢良对他一直从来恭顺尊敬,师钰少和人亲近,但这?些年谢良逐渐在他心中?占据了一个不可忽视的角落。
谢良视他如师如父,师钰也从来将他当作徒弟悉心教导。师钰无法?否认自己这?些人对他付出的心思,或许是从没有过的。
他视他为世间?最乖巧听话?的徒弟,谢良却原来对他还参杂了其余的心思,他居然喜欢他。
这?事实让师钰除了觉得荒谬外?,更让他感到了好似被背叛一样的刺痛。
那份喜欢,曾让师钰感到好似无暇白璧被玷污了。
他最初被谢良打?动正是因此子有赤子之心。
赤子心却生了污浊的私欲。这?种隐瞒、这?种被背叛的感觉才是师钰恼怒的根源。
但要说师钰多么?厌恶师徒之恋,这?样违背伦常的恋情,其实他除了最初觉得有些荒谬外?,倒不是真的有多么?反感。
师钰骨子里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世俗之见。
经?历了梦境一事后,师钰忽而发觉自己对谢良或许也同样是有些隐秘的心思的。
这?种心思在他二人如今身份和境地下,被他一再忽视。
但在梦境之中?,他没有记忆和身份的束缚后,仅仅凭借着本能,他竟然选择和对方一同死去。
对方死后,他宁愿饿死,也不曾再吃一口旁边的肉。
他那时在想什么?呢?
他好像也没有想太多,他只是想一直看着对方,再没有了进食的欲望。
谢良远比想象中?对他更重要,若只是寻常师徒当真会如此么??
显然不是。
师钰从最初的茫然后,现在已经?能够冷静理智地分析这?一切了。
既然谢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要,虽然师钰自己尚且懵懂也还是无法?完全清晰理清自己的感情,但是他若只是要自己的爱,他又?如何不能给对方?
情之一字,师钰并?不太懂。
只是谢良要,师钰也愿意同他一试。
如此,也能缓和同谢良的关系。
师钰心中?已经?确定了,他必定是要将谢良从这?死局之中?救下来的。
如此他又?有什么?不能舍弃利用的。
师钰是如此想的。
他自认为非常冷静和理智。
于?是他平复了心绪,对着谢良道?出了一番剖心之语。
“为师不通情爱,也没有什么?亲近之人。”
“谢良,你是为师这?些年最亲近之人。”
“我不懂情爱是什么?,我也从未想过某一日情爱之事会落在我身上,只是你既然想要,我愿意同你一试。”
“谢良,若是同你一起,情爱一事我并?不觉得讨厌。”
师钰上前轻轻,这?一次,他主?动握住他的手。
微凉的手指握住对方温暖的手心。
谢良已经?全然怔在了原地,他全然没想到对方会说这?样一番话?。
直到师钰将他的手放在面颊上,他才似被烫了一下似的抽了回?来。
谢良先是定定看了师钰一会儿,而后眸光微闪,他竟侧过脸去,避开了师钰的眼神,他面上神色复杂不已,手心微攥,叫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师钰不知道?对方在犹豫什么?,但是他不似对方心思多变。
师钰在某些方面是个纯粹到有些直白的人。
见谢良有些躲着他,师钰反而迎了上去。
他微凉的指尖掰过谢良的下巴。
看了看谢良的唇,魔修体热,唇色也看上去教旁人更深,师钰常年唇色浅淡,他上前凉薄的唇轻轻抿了抿对方丰润的下唇。
他对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有些匮乏,想了想便舔了舔对方的唇瓣。
起身后,谢良唇间?微湿。
他面颊忽地染上红晕,方才还让师钰觉得颇有魔主?风范的人,此刻却双颊微红,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沉稳威严。
师钰碰了碰对方发热的面颊。
“你脸红了。”
谢良面上露出几?分羞赧,这?模样倒有几?分似从前的青涩了。
不过谢良到底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是真的吗?”
他声音很低,几?乎细不可闻。
师钰摸了摸他的头发,而后又?在他唇间?亲了一下。
“嗯。”
他的回?答很坚定。
谢良握住他的手一时之间力气大的惊人。
在师钰说出那杨一番话后, 师钰发觉他握着自己的手竟好似在轻轻颤抖,那力度让他亦感到?吃痛。
谢良面色涨的通红,他定定看着师钰。
深沉似幽潭的双眸, 这一刻迸发出的灼热好似如有实质。
师钰安静任他看了一会儿,而后师钰不禁唇角微翘。
“……你笑什么?”
师钰仍旧失笑, 而后轻轻摇头。
他伸手再?度摸了摸他似墨的长发。指尖梳理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梳理了几下。
谢良却不禁浑身?微微紧绷。
好似猛兽面对外物下意识绷紧了自己的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但?却又没想到?反抗, 只能?下意识舒展着身?体。
谢良这般不失警惕却又努力乖巧的模样让师钰只觉得心中微微一软。
“谢良, 为?师从不骗人。”师钰再?度许诺。
寝殿外的乌云忽而渐渐散开?, 阳光透过窗纱倾泻进里屋, 些许落在二人身?上。
谢良被师钰轻抚着。他一言不发,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眼底汹涌炙热的欲念,衬着他略显苍白的清俊面容,倒叫他看上去有几分?易碎的脆弱。
微光叫他容颜散去几分?阴郁,多了几分?如仙俊朗。
墨发倾泻而下, 他看着又有些记忆中的乖巧。
从前每当谢良偶尔沮丧失落的时候, 师钰便会这般安抚他。
实际上,他们师徒从前并不非常亲近。谢良其实很希望能?多同师钰亲近一会儿,只是师父对谢良而言更多时候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过往被数次抛弃的经历, 让他变得心思更为?内敛敏感,他害怕追逐, 也害怕被再?次抛弃,很少将?自己的心思外露。
除了寥寥几次被安抚亲近的经历, 他们过往从未这样亲近。
自从堕魔后, 谢良性格方面确实因此发生?了变化?。
妖魔性邪,贪婪、狡诈。
在师钰说出那样一番话后, 妖魔本能?生?起的占有欲让他想要奋起就这样标记他,将?他的神魂剔出一缕烙进他的神魂中,如此才能?算是暂且占有了这个人。
但?内心深处却又生?出一股生?怕被伤害的胆怯,让他踟蹰不敢上前,这枚他期盼了不知?多少年?的果?子,太过香甜,他害怕一脚上前便立即坠入深渊。
“你在嘲笑本尊么?”谢良眯起眼睛看着师钰。
师钰唇角翘起,道:“如何?”
谢良猛地攥紧了他的手,却又发现自己似乎当真无可奈何,遂只能?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