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这猪蹄原是给喻商枝留的,先前那个想要的便不说话。
现今附近几个村子里的,谁不认识喻商枝。
莫说是姜屠子了,来买肉的不少水磨村的人也都同他与温野菜打招呼。
就连跟着来的斜柳村的几人也跟着沾光,姜屠子都给抹了两三文的零头。
当然,这也是因为几家基本都割了五斤往上的肉。
其中苏翠芬额外要了一副猪肚,回去给潘氏煲汤下奶。
白屏家里人少,却也割了两斤,说要给胡大树好好补补。
胡大树跟着族兄弟出去帮人盖房子,听说拿回家不少钱,温野菜替他高兴。
“年后是不是就能给自家盖房子了?”
白屏笑得有些腼腆,“差不多了,想着先盖上两间,赶在春播之前,他那些兄弟都有空。”
温野菜悄声问他,“他们会盖砖瓦房不?”
白屏想了想,同他说回去问问。
一路说笑着回村,进家门时大旺和二旺闻到了肉味,开始拼命摇尾巴。
喻商枝顺手捡起地上的一个球,远远地抛出去,两条狗顿时抢着去捡。
猪肉挂到梁上,看着都觉得有一层油亮亮的光。
两个猪蹄姜屠子没要钱,温野菜打算中午就和黄豆搁一起炖了。
喻商枝本想给温野菜打个下手,然而刚挽起袖子预备燎猪毛,就有人上门看诊了。
来人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爷子,是被人背着来的,看样子是腿脚不便。
陪他一道来的是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孙子,都是人高马大的,一进来东屋都好似要转不开身。
因为快过年了,喻商枝给孔麦芽放了假,所以这日看诊的只有他一人。
“老爷子哪里不舒坦?”
按理说头着过年这几日,已经没什么人上门看病了,只有之前来抓过药,药又喝完的来补上几副。
村里人大都有一些朴素的迷信,觉得过年前这段时间来看病不吉利。
所以这会儿还上门的,多半是病得厉害的。
“我这腿啊,近来是疼得睡不着觉。”
老爷子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经老人的儿子解释,他得知这老人前几年开始闹关节痛,一开始都以为是年轻时操劳太过,伤了身子,也不舍得为这个花钱看病,就时不时从镇上医馆买几帖膏药,偶尔用一用。
拖到现在,关节都肿起来了,眼看快过年,老父亲是夜里辗转反侧地睡不好觉,两个儿子一合计,好说歹说的,还是把人给弄了过来。
“小郎中,我这个是不是风湿?”
老爷子掉了两颗牙,说话有点漏风。
喻商枝莞尔,“老爷子,您还知道风湿呢。”
“我知道得可多!”
老人倔强地仰起头,“这毛病啊,不好治!不如不治!”
喻商枝和其身后的儿孙交换了一个无奈地眼神,自己从桌子后绕出来,弯腰脱掉老人的鞋子,又卷起他的裤脚。
只见老人的膝盖皮肤都肿得发亮,摸上去温热得不寻常。
他按了几下,又问了几个问题。
“老爷子,一般都什么时候开始疼?”
“夜里!白天没事,一到天黑就来咯!”
“平日里爱喝点酒?”
“嗐,酒嘛,总要吃一点!”
喻商枝毫不意外,又作势要去脱老人的袜子。
老爷子往回缩了缩腿,“怎么脚也要看?”
喻商枝点头,“要看的。”
老爷子把脚挪到一边,“哪能让你动手,脏得很,我自己来。”
他儿孙都在,又哪能让他动手。
袜子一脱,味道确实不怎么样,连老人自己都动了动鼻子,唯有喻商枝脸色如常。
他注意到老人的大拇指关节已经变形,问了才知,这样已经有快一年了。
检查完关节之后,喻商枝去一旁洗手。
东屋里有盆架,永远备着水,作为一个郎中,这方面的卫生绝不能打折扣。
同时示意老人的几个孩子替他把鞋袜穿好,衣服理好 ,随后诊脉。
片刻过后,他收手抬眸。
“老爷子,你这毛病是风湿,又不是风湿,准确地说,应该叫痛风。”
“什么?痛风?”
老爷子大约是没听过这个名词,喻商枝遂换了个说法,“又叫厉节,得了这个毛病,关节会肿,还会痛,时间长了就变形。”
老人这回听懂了,“对对对,就是这么个事,这不还是风湿?”
喻商枝浅笑,“只能说可以算作风湿的一种。”
后面老人的儿子问道:“喻郎中,这病好治么?我们几房凑一凑,药钱还是出得起。”
今日孔麦芽不在,喻商枝自己铺纸研墨,同时说道:“我给老爷子开一副汤药,一副膏药,一会儿再给他施针。一次施针至少能保七日不发作,咱们先把这个年舒服地过了。”
喻商枝这话说得谁不爱听,顿时几个汉子都连连点头。
“是了,这赶在大过年的时候来瞧病,不就是为了好好过年么。”
“麻烦您了,喻郎中。”
喻商枝笑了笑,示意自己写方子、配药需要一定时间,让他们在屋里找地方坐。
而他提笔思索半晌,选了一个叫做“当归拈痛汤”的方子。
这方子里有一味人参,喻商枝征求了这家人的意见后,提笔改成了党参。
除了虚脱重症,党参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替人参使用。
来他这里看病的,基本没有用得起人参的,所以喻商枝遇到必须用参的方子,都会这般建议,还会同人解释个中因由。
老人和几个汉子听得半懂不懂,但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怪不得人人都夸喻商枝的好,来他这里看病,真是觉得这药钱出得明明白白。
方子照例写了两份,他这里留一份,给病患家里一份。
同时细说煎药的手法,“取二盏半的水,先用水将药材拌湿,等上片刻,当两盏水煎至一盏的时候,趁热喝。”
至于膏药,他这里还有几帖现成的。
嘱咐这些时,他注意到老人的孙子在看那份药方,不禁问道:“你识字?”
没等那小子答话,当爹的就在旁边道:“我家这小子在学塾念过书,认得几个字。”
喻商枝颔首,“那便极好,我将这药的用法单独再写一张纸,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忌口,一定要遵守。记得,这些忌口不仅是喝药时不能吃,往后也不能吃。”
几人哑然。
老人试探性地问:“后生,你的意思莫不是,这些东西,我这辈子都吃不得了?”
说到这种关键性的问题时,喻商枝便稍稍板起脸来。
“老爷子,您若不想再疼得睡不着,以后腿脚变形走不了路,去哪都得您儿子、孙子背着,那您就吃。”
老爷子未说的话,被这一句给憋了回去。
“那,那都什么吃不得啊?”
喻商枝铺开一张新的纸开始写,老人不识字,只觉得密密麻麻,半天都没写完。
不说什么猪肉、牛羊肉,单单不能喝酒一天,就足够老爷子闹了。
喻商枝默默起身去木架旁抓药,等老人的儿孙把人安抚好。
结束之后,他又为老人施了一次针,效果称得上立竿见影,来时还是被儿子背着来的,回去时就能靠自己的腿了。
面前几人直呼神医,喻商枝露了这一手,老人也不敢说那些忌口都是骗人的了。
收了诊金和药费,加起来三钱多,喻商枝把铜钱放进钱罐,出门时已经闻见了浓浓的黄豆猪蹄香。
他忍不住把手搭上肚子,听见咕噜一声。
还真是饿了。
年三十当日,一家人都睡了个懒觉。
他们家上面没有爹娘,也就少了许多规矩。
再加上拜年是从初一开始,年三十这一日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做一顿饭,外加守岁。
温家满打满算就四口人,哪怕从洗菜开始,下午做都来得及。
故而前一天晚上温野菜就宣布,除夕大家都不用急着起床干活,在床上睡个饱。
没了那只偶尔恨不得半夜开始打鸣的公鸡,喻商枝睁眼时发现天都亮了。
转过头看去,见小夫郎睡乱了头发,几缕发丝都糊在了脸上。
喻商枝暗暗忍俊不禁,伸手替他理好。
温野菜大约是鼻子有点痒,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成功把自己打醒了。
“什么时辰了?”
睁眼后屋里的亮度令他又迅速闭上眼,喻商枝也贴心地替他挡了挡光。
“约莫是卯时末了,还能再睡一会儿。”
温野菜咕哝了一句“腰酸”,又往被窝里拱了拱。
火炕烧得热,但昨晚搁在屋里的炭火早就熄了,所以他连肩膀都不想露在外面。
喻商枝闻言替他揉腰,揉完腰温野菜又说腿疼,喻商枝又替他捏腿,直到最后,温野菜说肚子疼。
喻商枝蹙眉,“好端端的,怎么肚子疼,什么样的疼法?是哪里疼?”
他顿时睡意全无,小心翼翼地给温野菜触诊。
一番检查之后,他觉得温野菜应当是胃痛。
不过等他想给温野菜把脉时,小哥儿却把他的手抓过来捏了两下又推开了。
“让你揉了一通已经好了,兴许是昨晚受凉了,我想再睡一会儿。”
喻商枝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怎么会受凉”,转念又想起他俩昨晚的举动……
要说受凉,倒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温野菜留下继续睡回笼觉,喻商枝想了想,左右睡不着了,索性披衣下床。
他想着今年过年,晚上少不得吃些油水多的,若是肠胃不好岂不扫兴,不如早上熬点粥水养养胃。
家里的稻米都是好稻米,喻商枝去烧上火,才从小泥炉上倒出点热水,兑成温水洗漱。
现在他们家刷牙虽然还用杨树枝条,但喻商枝自己磨了一些牙粉,加水搅合成糊状,就是最简单的牙膏,配合着用总比没有的好。
刷好牙洗完脸,火也烧热了,他把干净的井水倒进锅里,又加进去一碗白米。
等到大火煮开,再小火细熬,待到看到一层米油的时候,喝起来最香。
粥熬上后看二妞和三伢两间屋子也都关着,他往手心里呵了点热乎气,把大旺和二旺的水盆、食盆刷干净后,煮上猪食,拌好鸡鸭的饲料,便提着扫帚去了后院。
入冬前给牲口囤的干草都放在后院的一个棚子里,他取出来给马和牛的食槽都放了些,又添进去一些麦麸。
干草没有水分,一夜过去,水槽里的水也结了一层极薄的冰,喻商枝直接把里面的水倒了,换了新的。
猪圈里的猪和一大群鸡鸭见了他过来,也早就急了。
猪的猪食还没煮好,喻商枝暂时没去理它们,转而先给鸡鸭洒了吃的。
鸡鸭各自撅着屁股开始觅食,那只年纪大了的公鸡被宰了后,他家原本的两窝鸡就合成了一窝,几日过去,勉强也算是和平共处。
就是最近天太冷,等稍微暖和一些,母鸡重新开始下蛋,就说明彻底适应了。
卯时三刻,温二妞和温三伢前后醒了。
前者出门就伸了个懒腰,端了刷牙的杯子,习惯性地溜达到后院看她的宝贝鸡鸭。
结果刚看一眼就匆匆跑回来了,张大嘴巴,简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喻大哥,你一大早起来就干活啦?”
后院简直没她能插手的地方,地上撒的食都快吃完了。
“起得早,顺手的事。”
温三伢拿帕子擦干净脸,被喻商枝拽过去又紧了紧领口。
他仰起头,鼻尖动了动,“喻大哥,米好香。”
喻商枝忍不住和温野菜一样手痒,轻轻捏了一下三伢白嫩嫩的鼻尖。
“早上喝白米粥,吃煎馒头片和咸鸭蛋。”
两个小的欢呼一声,煎馒头片是喻商枝来了后才尝到的做法,也是他们最喜欢的早食。
喻商枝本都做好温野菜要继续睡的准备,单独留出来几片裹了蛋液的馒头,等他起床再下锅,孰料又过了两盏茶的工夫,温野菜也醒了。
他一路走到灶房,还睡眼惺忪,声音也有点哑。
喻商枝给他倒了杯温水,里面加了蜂蜜,“先喝一杯,润润嗓子。”
野蜂蜜也有养胃的功效,温野菜接过来喝了,觉得又甜又暖。
“大哥,你起得好晚,太阳都晒屁股啦。”
温三伢在院子里打完一套八段锦,额头上都见了点汗。
温野菜赶紧拿出帕子给他擦掉,“大哥起得晚,是因为昨天睡得晚。”
喻商枝听到这话,端碗的手一晃。
果然紧接着就听温三伢童言无忌,“大哥昨晚忙什么了,为什么睡得晚?”
喻商枝忍不住咳了一声,惹得温野菜直乐。
“大哥忙什么呢?现在还不能告诉三伢,你以后就知道了。”
温三伢似懂非懂,压根不知道自家大哥刚刚说了怎样一通虎狼之词。
吃早食时,喻商枝还记挂着温野菜早上的不舒服,见他吃了半晌都没什么异样才放了心。
不过温野菜吃饭速度太快,他跟着改了好久也没改过来。
“慢点吃,粥也慢点喝。”
他敲开一个咸鸭蛋,掰开后依着温野菜的习惯,帮他把蛋黄搁进粥碗里,温野菜尝了两口却道:“之前腌的辣萝卜干还有么,我想吃那个。”
喻商枝不许他吃,“那个是辣的,你早上才胃疼过。”
温野菜讨饶,“就吃两三根成不成,我嘴巴里没味道。”
温二妞在一旁咔咔吃馒头片,闻言也举手,“我也想吃辣萝卜干!”
喻商枝被他俩盯着,败下阵来。
“那我去少拿一些,阿野,你不能多吃。”
萝卜干拿回来,温野菜在喻商枝的监督下想多吃也不可能。
只能就着那两三根的份额,又喝了一小碗粥。
早食撤下去,还不急着准备年夜饭。
旧年的最后一日,按照习俗得洗个澡。
晌午时太阳高高升起,把严冬中的农家小院也晒出几丝暖意。
喻商枝帮着温三伢洗完澡,擦干了头发,确保他不会出门受凉后,才去灶房提热水,运到自己和温野菜的房间。
为了节省时间,他俩一个在里面擦身,一个在外面用盆子洗头。
完事后换了好几张布巾,擦到头发不滴水,互相帮彼此把上半部分的头发用木簪松松挽起,就挪去灶房开始一下午的忙碌。
年夜饭的菜单,自是负责掌勺的温野菜定的,往年他们兄妹三人最多做六个菜,分量还不能多,再多就吃不完了,更早的时候,他们还被叫去和许家一起过年。
但今年不同了,温野菜一早就决定做十个菜,凑一个十全十美。
十个菜里,四个硬菜分别是鸡、鸭、鱼、肉,甜品是八宝饭,除此之外的五个,便是这时节有什么菜就做什么。
鸡鸭此前就杀好了,鱼还养在院子里的缸里。
如今喻商枝已经能熟练地把它捞出来,然后往地上狠狠一拍,拍晕了以后拿了剪刀,利落地剖开鱼肚子。
里面的内脏剁碎了,下一顿喂给鸡鸭。
大旺和二旺好像也知道今天过除夕一样,从早上开始就不老老实实地在屋里趴着。
这会儿嘴馋的二旺一个劲围着灶房转,大旺则一本正经地蹲在喻商枝跟前,看他杀鱼。
因为过年,辞旧迎新,几日前他们也给两条猎狗都洗了澡,虽然过去几天了,但还是能隐隐闻到它们皮毛上的皂角味。
整整一个下午,灶房的锅就没闲着,柴火往里添了一次又一次,就连温三伢都端着个小盆洗菜、洗米。
温野菜挥舞着锅铲,时不时揉一揉腰。
喻商枝看在眼里,便把铲子接了过去,让温野菜到一旁歇着。
温野菜起初不肯给他。
“这可是年夜饭,你再做糊了!”
喻商枝把他按到板凳上,“你就在旁边看着,糊不了。”
温野菜还想坚持,但他的确今日腰酸的不寻常,只好任由喻商枝去。
有惊无险,到了晚食的饭点,天已经蒙蒙擦黑,十个菜都顺利出锅了。
上桌前,温野菜带着一家人,恭恭敬敬地给温永福和乔梅的牌位上了香。
喻商枝在一旁递过托盘,两碗菜,两碗饭,上面竖着插上筷子,供到牌位前。
做完这些,温野菜摸了摸二妞和三伢的头,而喻商枝沉默地按了按他的肩。
待到转身看到一桌菜色时,惆怅便一扫而空。
时辰到了,吃年饭!
四人落座,喻商枝给他和温野菜倒了些热黄酒,温二妞和温三伢喝的则是热的米露。
温野菜的本意是喝白酒的,但喻商枝考虑到他的酒量和不太舒服的肠胃,还是劝他喝点热黄酒。
只要是酒就行,温野菜不挑。
他才没说自己本就是打了喝黄酒的主意,才故意先说想喝白酒。
若直接上来说喝黄酒,怕是喻商枝就会让他喝米露了。
反正等酒盅满上以后,他就第一个端起来道:“来,咱们一家人先碰个杯。”
为了照顾年纪小手也短的温三伢,其余三人都把酒盅举得比较低。
四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温热的饮子下肚,四人都满足地眯了眯眼。
这黄酒的口感对于喻商枝来说是意外之喜,不涩嘴不辣喉,还有一丝绵长的甜味,不愧是之前朱童拿来送人的好酒。
杯盏落回桌面,都是一家人,不拘什么客气规矩,纷纷提筷开吃。
唯有桌子正中的一条鱼不能动,要留过今晚,明天才能吃,寓意“年年有余”。
温野菜的厨艺是素来没话说的,加上时不时从喻商枝那里听来些新鲜的做法,用些以前没用过的调料,用温二妞的话说,已经是可以去外头开食肆的水平。
一家四口一边吃,一边商量着晚上去外头放鞭炮。
喻商枝和温野菜还去集市上买了不少呲花,甚至还有小簇的烟花焰火。
要知道烟花原本就不是现代的专利,古代的工匠就已能做出许多的花样。
只是吃着吃着,喻商枝就注意到温野菜停了筷子,夹到碟子里的一块红烧肉上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他刚想开口,就见温野菜起了身。
温三伢问道:“大哥,你做什么去?”
温野菜道:“我去灶房看看包饺子的面醒的怎么样了。”
温二妞和温三伢不疑有他,但喻商枝却察觉到了温野菜的不对。
对方刚走没多久,他也提着找了个借口跟去了灶房。
一进去就发现温野菜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水,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眉头皱起,显然不太舒服。
“阿野。”
温野菜背对着灶房门,乍一听喻商枝的声音,还微微吓了一跳。
“你怎么也过来了?”
喻商枝神色微凝,“你是不是肠胃还是不舒服,我给你把个脉看看。”
温野菜却不想扫兴,“我没事,喝口热水就好了,就是刚刚一下子吃了口肥肉,腻着了。”
“腻着了?”喻商枝下意识地重复。
温野菜点头,又喝了一口热水,“一下子有点想吐,不过这会儿好多了。”
喻商枝听了这话,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执意道:“不管怎么说,让我给你瞧瞧,人家都赶半天的车来找你相公看诊,你倒好,放着这么个郎中不用。”
温野菜的目光飘向堂屋,“今年三伢好不容易身子养好了,我再闹出点毛病,这算什么事。”
喻商枝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怕自己不舒服的事害得屋里头的姐弟俩担心,过不好这个难得顺当的年。
“那也不该讳疾忌医,况且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大不了我给你揉揉穴位,很快就好了,硬挺着不是更严重?”
温野菜意识到喻商枝说得对,便不做他想,把手腕递了出去。
“好好好,就让你给我把个脉。”
他一心觉得自己就是冬日受凉寒了肠胃,却看不出喻商枝平静的外表下,实则心跳已在悄悄的加速。
哪怕自己就是个郎中,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的。
最近一个月,温野菜早上起得晚,不太爱吃太油腻的东西,偏好吃辣,再加上今日觉得隐隐腰酸腹痛、恶心反胃……
怀揣着种种猜测,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把手指搭上了温野菜的手腕内测。
若换了别人可能还要犹豫一番,但因为把脉的人是喻商枝,他几乎几息之间就可以确定了。
下一秒,温野菜被喻商枝一把拽进怀里。
他一脸茫然,更是察觉到衣衫之下,喻商枝的心跳得飞快。
“怎……怎么了?”
总不会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喻商枝发现他得了什么棘手的病吧?
作者有话说:
小喻:快说呸呸呸!!
明天见~
感谢在2023-09-03 10:09:40~2023-09-04 11:2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西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乐乐 114瓶;吧唧一笑 10瓶;伪淑女_宋宋 7瓶;橘子、大名鼎鼎百香果 5瓶;蜡烛小皮鞭,催更霸王 4瓶;碧空万里暮翠朝霞、战哥弟弟爱你、爱糖的小猪、俞夏之茵、松间明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由于喻商枝半晌都不说话, 温野菜也着实有点慌了。
喻商枝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太过激动,可别把温野菜吓着。
松开手, 温野菜终于得以抬起头看他,这一看便放心下来了。
因为喻商枝唇角上扬, 满目都是喜色,应当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被吊着胃口,按捺不住问道:“你到底从我的脉象里看出什么了?”
喻商枝不由地又垂首, 亲了温野菜的额头一下, “你猜呢?”
还让我猜?
温野菜眉头微拧, 搞不懂喻商枝在干什么。
他上回见喻商枝乐成这样,还是成亲那日。
“你再卖关子, 我可就不理你了。”
温野菜压根想不到别的,只觉得突然起了玩心,在逗他。
他话说出口, 就见喻商枝再度揽着自己的腰肢,拥入怀中。
两人额头相贴,近在咫尺。
而喻商枝接下来说的话就像一根轻而细的羽毛,骚了一下他的心尖。
“我的傻阿野。”
喻商枝轻声莞尔道:“你啊,要当小爹了。”
“你说什么?!”
温野菜就压根没有喻商枝的矜持了, 听到这句话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从喻商枝的怀抱里挣出半截。
喻商枝险些被他推个趔趄, 没办法,他家夫郎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他后撤一步才稳住身形, 哭笑不得道:“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没成想温野菜还真愣愣地点头, “你再说一遍!”
喻商枝便牵起他的手, 认真地说道:“阿野, 是喜脉,咱们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