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边的桌子空荡荡的,桌上的书也还保持着昨天的原样。
讲台上老师讲课,江臣遇桌子底下掏出手机。
删删减减,最后发出一句话,把手机塞进了课桌。
【你迟到了?】
啧,不就亲了一下,至于吗。
心情千回百转,怂得快把头钻沙子里的鹌鹑,满心忐忑落空之后,转而化成了另一种情绪。
抽屉里的手机一直没震动,江臣遇以为自己开了静音,课间拿出来看了好几次。
没有回消息。
英语老师点了江臣遇的名字,敲桌子道:“抽屉里有什么吸引你的?这么好看?”
班上所有人脑袋转了过来,江同学脸上没有半点羞耻,让英语老师愈加愤怒。
这节英语课江臣遇站教室后面上的。
大课间,有人叫秦瑞一块去小卖部,把他桌上饼干顺走了。
“靠,你们这群牲口,我最后的口粮了!”秦瑞嚷嚷了一句。
“秦瑞。”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秦瑞还是听到了后桌的声音,江臣遇很少叫他名字,或者说主动和他说话的次数都很少,这人就很独。
“怎么了江哥?”他转头问。
江臣遇:“展靳他……怎么还没来?”
“啊……”秦瑞道,“靳哥请假了。”
“请假了?”江臣遇面上一怔。
“是啊。”秦瑞点头应道,这假都是他给请的,“请的病假,好像发烧了吧。”
江臣遇:“你怎么知道?”
“他一大早给我打的电话。”秦瑞嘀咕道这么多年也没见展靳发烧得这么频繁的,高二学习压力还挺大。
江臣遇:“……”
“你找他有事儿?”秦瑞问。
江臣遇:“……没事。”
“哦。”秦瑞又看了他一眼,门口的人在叫他,他便走了。
江臣遇低头看着手机,手机黑屏,上面显示出他的下颚。
发烧吗。
昨天展靳穿着湿衣服走的,他脑子里冒出半夜潘云熙给他看的照片,展靳身上穿的也还是那件校服。
烧的严不严重?不会起不来了吧?万一烧晕过去,有人照顾吗?
第二天,展靳依旧没来学校。
今天不用江臣遇问,他前桌的同桌已经问了秦瑞,秦瑞道不知道,“估计在睡吧,都没回消息……什么叫我不关心他,话不能这么说,他再不回消息,我都打算上他家去看他了。”
“你也去?别了吧,我随便带人去他家,他会弄死我的。”
展靳两天没来学校了。
这两天江臣遇骑着自行车在展靳小区周边转了好几次,有次到了展靳楼下待了十来分钟,还被人当成了失足少年。
而展靳睡了一天一夜。
他一生病就容易犯困,每次睡得昏天暗地。
他睡醒后起来喝了杯水,窗外天已经黑了,他摸索着拿到了手机,这两天睡得昏昏沉沉的,没看的手机消息成堆,电话有秦瑞打来的,也有江臣遇打来的。
江臣遇的消息集中在昨天上午。
【人呢?】
【不就亲了一下,至于吗?】
【大不了我让你亲回来就是了。】
展靳看到这条消息,端着水杯轻笑了声。
【秦瑞说你生病了?】
他先回了江臣遇的消息,才退出去去看秦瑞的。
秦瑞占了大头,消息消息轰炸,问他还活没活着,道逃课来看他。
夜里,江臣遇靠在窗边,点着烟,也不抽,愣愣的看着窗外夜景。
没什么好看的,影响美观的护栏外,楼外还是楼。
江臣遇不知道自己是哪种滋味,没见着人,于是所有翻腾的情绪落了个空,仿佛有一个贼,跑进心房里翻得乱糟糟,然后抽身离去,留下他面对这满地狼籍,不知所措。
请假了,秦瑞知道,他不知道,有点……郁闷。
可他又不是展靳什么人,也不是最亲近的朋友,展靳也没必要和他报备。
操,什么报备啊。
人都病了报备什么?
他就是不爽,不爽第一个知道展靳所有事的人不是他。
手机震了一下。
消失快两天的展靳回了消息。
【我没事。】
江臣遇想问问他病得怎么样了,打了“还好吗”三个字,又删掉,这不废话?
那边又一条消息发过来。
【ZJ:别担心。】
【江臣遇:我没担心】
【ZJ:嗯,是我怕你担心。】
江臣遇盯着输入框,时间流逝,最后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清晨,树上枝叶浮着露珠,自行车穿过马路,进了小区,停在了小区一栋楼下。
楼下没什么人,公寓楼的门打开,一对夫妻牵着一个小孩走出来,小孩牵着父母的手,一蹦一跳的往外走,看到骑着自行车的大哥哥,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朝他望了望。
江臣遇长腿支楞着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晚上没睡的大脑空白了会儿。
直到那对夫妻看了他好几眼,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路滑倒底,找到展靳的号码,拨了过去。
通了,没人接。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睡。
大门口一个出门买菜的大婶回来,开了门,他跟了进去,大婶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几眼,他按了楼层,大婶也没按,和他闲聊似的问了两句。
“我……不住这儿。”江臣遇说,“来找人。”
大婶问:“找谁啊?”
“同学。”江臣遇说,“给他送试卷。”
换往常别人以这查户口的方式来问他他肯定是不爽的,但今天提不起半点劲儿来。
江臣遇手上的确拿了一个书包,对方信了几分,问了两句,道:“你是小展的同学啊?他生病了?难怪,这两天都没见着那孩子……”
大婶一听他是展靳对同学,态度一变,很是热情,展靳好像无论在哪,都可以把周围的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好。
品学兼优挑不出错处的优等生。
没听到大婶提展靳他爸妈,江臣遇问了一嘴,才知道展靳是一个人住,担心了一路的见父母情节不可能发生,备了一路的说辞也没处使了。
下电梯时,大婶硬是往他手里塞了块姜,道可以煮姜汤驱驱寒,江臣遇拿着块生姜站在展靳门口,大婶进门前还在和他热情寒暄,江臣遇脸都快绷麻了。
他抬手按了一下门铃。
与此同时,他手机响了起来,在看到备注的时候,他紧张中含有的期待又落了回去。
“阿遇。”电话那头传来潘云熙的声音,“你出门了吗?”
“嗯。”
“怎么不叫我呀?你买点吃的回来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我不回去,你自己吃点吧。”江臣遇道。
潘云熙:“你……你今天不是没事吗?”
江臣遇:“有事。”
电话沉默了会儿,江臣遇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的显示,道:“我先挂了。”
“阿遇。”那边叫了一声,默了片刻,说,“你有没有感觉你最近变了很多,我感觉现在的你好陌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江臣遇顿了顿。
这话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回想了一下,想起秦瑞对展靳也说过类似的话。
展靳当时说了什么?
“是你不够了解我。”他说。
卧室里窗帘紧拉,床上被窝拱起一块,床头的手机嗡嗡震动着,被子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下彰显得病态。
展靳摸到手机,秦瑞今天一早给他发消息说来看他,刚回了他消息,没想到电话打过来了。
“我在你家门外。”电话那边的人压着嗓音。
“少来,你起得来?”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哼笑了声,嗓音低低的,发烧带着些哑,“发烧了,不接客,回吧。”
“是、是我!”电话那头的江臣遇结巴了一下。
展靳一顿,掀开了眼,“稍等。”
他翻身从床上起来,又想起昨晚睡觉出了一身汗,他开了扩音把手机扔床上,单手扯着衣摆脱了下来,从衣柜里随手抽出一件T恤套上。
期间手机一直没出声。
展靳拿起手机,扯了下衣摆,“还在吗?”
“在。”那头回应道,“我在。”
“我现在出来。”
展靳以为江臣遇说的在他家门外,是在楼下,不想,他一拉开客厅门,门外的人闯入他的视野。
男生个子高,身形削瘦颀长,穿着一件黑色T恤,利落的碎发坠在冷厉的眉间,门开的瞬间,他抬起眼。
“这是什么?”展靳轻笑着放下手机,“惊喜吗?”
这话换个意思,那便是在说他的到来,是一个惊喜。
从来没当过“惊喜”的江臣遇反应了两三秒,撞进展靳一双荡漾着春水般温柔的眸子。
许是才睡醒,展靳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眼尾还泛着一层薄红,平添一分多情的勾人感,看人的眼睛都像是带着勾子。
“你觉得……算吗?”他的回答亦是微妙。
展靳:“是你的话,算。”
江臣遇心脏又跟犯了病似的乱跳了起来。
展靳让江臣遇进来,给他拿了双拖鞋,弯腰时看到了他提着背包手里拿着一块生姜,“你买的?”
江臣遇道不是,“住你隔壁的大婶塞给我的,说是可以煮姜汤,你家有锅吗?”
“姜给我吧。”展靳道。
“你歇着吧。”江臣遇道,“还没吃早饭吧。”
“你来给我做早饭的啊?”展靳话在舌尖一绕,“有心了,同桌桌。”
展靳这两天没怎么吃东西,身体确实没多大劲儿,浑身泛着懒洋洋的气息,说话语气更欠欠儿的了,江臣遇却没之前踩一下猫尾直跳脚的样了。
“所以你个病号。”他说,“躺着去吧。”
江臣遇进了厨房,他熬过姜汤,大概知道怎么做,但展靳还没吃早饭,一碗姜汤肯定不够。
空腹能喝姜汤吗?他拿出手机搜索,发烧应该吃什么,他走到冰箱前,先看展靳家里现有的存货。
展靳平时是做饭的,厨房里的用具都有用过的痕迹,调料瓶也用了小半,江臣遇翻箱倒柜,找到了米,淘米煮粥。
展靳说他是惊喜。
探个病而已,少见多怪。
江臣遇抬头,“嘭”的一声撞到柜子上。
展靳没回房间睡觉,他去了卫生间洗漱,两把水泼在脸上,清醒不少。江臣遇来了,那么突然的出现在他门口,上次也是这样。
这人总能做一些让他意料之外的事来。
两人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卫生间,心情各异。
展靳收拾好,从卫生间出来。
厨房里煮了粥,江臣遇没在,几分钟后,门口门铃响起,江臣遇出去了一趟,买了点东西回来熬姜汤。
他熬姜汤间,展靳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江臣遇看他没劲儿的样子,让他去躺着,又拿了体温计来给展靳量体温,面面俱到,赫然是一副展靳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
展靳半推半就躺上了床,看着勤劳的小蜜蜂忙前忙后。
“这件衣服要洗的吗?”江臣遇拎起展靳出门前换下来的衣服,皱巴巴的了。
“不用管,放那吧。”展靳道,偏头咳了两声,江臣遇去倒了杯温水过来,递给展靳。
展靳支起上半身,倾身低头过去,抿着玻璃杯杯口,手上去拿杯子,指尖顺着江臣遇的指尖,划过他的手背,一寸寸往下,握住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喝水。
房中窗帘厚重遮光,房内光线暗淡,修长脖颈扬起,喉结滚动的轮廓隐隐绰绰,视觉减弱,导致触觉和听觉都更为敏锐。
展靳吞咽的声音,喷洒在他指关节的呼吸,握着他的手,和来回抚摸着他手腕的大拇指指腹,都一清二楚,江臣遇手没拿稳,一颤,水倒的快了,从展靳唇边溢出来。
“砰”的一声,水杯被放在了床头柜上,江臣遇慌忙抽了几张抽纸,按在展靳唇边,擦拭过他颈间,以防湿了他衣服,下意识把他衣领口扯了起来,擦了几下,感觉不对劲。
他扯了什么东西?
啊……展靳的衣服。
他低头。
胸前是和女性不同的平坦,还有肌肉线条。
“我就知道,你没打好主意。”展靳慢悠悠的道。
江臣遇:“……”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磕巴了好几下。
“哦。”展靳说,“我不信。”
江臣遇:“……”
江臣遇的手还没离开展靳肩膀,被他另一只手往下一按,擦水的纸从他掌心滑落,飘到了蓬松柔软的被褥上,唯一的阻隔掉落,肌肤相触。
展靳颈间的脉搏跳动着,发烧的缘故,皮肤很烫,呼吸也连带着发烫,他喟叹一声,吐出一口气,“你手有点凉啊,还挺舒服。”
江臣遇身体僵硬,好烫手。
“我好热啊。”展靳按着他的手,到了体温计附近,“差不多了吧?”
什么差不多了?
江臣遇脑子发懵,条件反射的动了下手指,昏暗的环境掩盖了他面上的赤红,“你……!”
“嗯?还不行?”
“我又不是变态。”
黑暗中,展靳看着他发亮的眸子,弯了弯唇。
“我是说体温计,差不多,可以拿出来了吧?”展靳含笑道,“你想什么呢,阿遇。”
江臣遇:“……”
体温计拿出来,房间光线太暗看不清,展靳伸手去开灯。
“我去看一下厨房里的粥。”江臣遇夺门而出。
他在客厅绕了两圈,去看熬的姜汤和粥,脸上没有表情,却是很红,红得比展靳这个病号更像是病了。
他发愣的看着翻滚的姜汤。
展靳知道以江臣遇的性格,和他共处一间得不自在,跟个炮仗似的碰一下就炸。他算着时间,粥快好时才推开门走出去。
江臣遇面上不见异样,让他喝了粥吃药。
江臣遇拿着退烧药的说明,一边扣药一边问起他为什么会发烧,“你那天……没直接回家?”
展靳坐在沙发上,“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发烧这事跟你没关系,别急着揽责任。”
“我没……”
“那你今天来我这儿,是觉得这病是因为你的关系,还是担心我?”
江臣遇没说话,身旁沙发陷了下去,他扣药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顿。
“是责任,还是担心我?”
两个原因全然是两种不同的起因和情感。
这话像是一个分界线,也是在戳破两人关系那层膜的危险边缘试探。
良久,他扣下最后一颗药丸,低声说:“担心。”
门口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房内似一根线紧绷到极致的氛围,展靳起身,江臣遇道了声“我去”,按着肩膀让他坐下把药吃了。
没多久,江臣遇回来,手里提了一袋子鸡蛋,他道隔壁大妈送来的,他推不过,被塞到了手里。
这个年纪的大婶在超市抢购从来没输过,江臣遇又不善于推辞,回来面上有几分这个年纪男生情绪外露的尴尬,他甚至都不知道这袋子怎么就到了他手里的。
展靳看他表情乐了一阵,“没事,放那吧,去了这么久,聊什么了?”
江臣遇把东西放在了桌上,“你两天没出门,她好像挺担心的。”
吃完药展靳又有些犯困,江臣遇来得早,六点便来了,展靳前天睡了一天,昨晚没怎么睡,他来那会,展靳才刚睡下没多久。
展靳躺在沙发上,手臂遮着眼,江臣遇蹲在旁边推了推他,“去床上睡。”
他想把展靳扶起来,但展靳沉得慌,还是展靳配合着他从沙发上起来,进了房间,江臣遇拉上被子给他盖上,说等他醒来再走。
展靳闭上眼,江臣遇盯着他的脸发愣。
结果展靳没睡着,江臣遇睡了。
肚子上被砸了一下的时候,展靳还愣了愣,江臣遇以一个及其别扭的姿势趴在床上,脑袋枕在他腹部,一头栽下来都没醒。
这是多久没睡啊。
一觉睡到了黄昏,夕阳映红半边天,房间窗帘拉开了半扇,没那么暗,床上,江臣遇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身体陷在柔软的被褥间,翻了个身。
晃出虚影的眼中渐渐清晰,展靳背靠着枕头,拿着手机在回消息,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他侧过头,“醒了?”
江臣遇陡然回过身,装了弹簧似的,“嗖”的一下坐起来,低头一看自己,外套脱了,衣服还在,“我怎么在你床上?”
“是啊,你怎么在我床上。”展靳关了手机,扔一边,“同桌,你真是太可怕了,还学会梦游爬床了,我差点,清白不保。”
江臣遇:“……”
他手里好像还抓着东西,江臣遇低头一看,是展靳的衣摆。
他抓着烫手山芋似的松了手,整个人灵魂出窍。
“我……”他艰难的问,“对你做什么了?”
展靳耷拉着眼帘,半晌,轻笑,“你说呢。”
还真信了。
江臣遇睡觉很规矩。
除了抓他衣服不让他下床以外,倒也没做太过分的事。
上床都是他抱上来的。
江臣遇下了床,背影透着慌张地进了卫生间。
他和展靳睡了。
江臣遇一巴掌拍脸上,清醒点。
是他和展靳在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卫生间灯光笼罩在他身上,门口敲门声响起,他心尖尖颤动,似洪水猛兽般看向门口。
“想吃点什么?”外面展靳问,“我要点餐了。”
清晨,校门口学生统一的穿着校服进出,但有的人哪怕穿着最普通的校服,扔进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招摇显眼。
这样气质独特的人,秦瑞认识俩,一个孤冷得似一匹独行狼,一个群星环绕,众人簇拥,两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食物链的顶端。
今天一早,秦瑞进校门先是碰见了江臣遇,再又看到了校门口的展靳,乍一看,还以为他是纪检部的人,浑身上下处处都非常的符合校规,散发着模范生的气场。
展靳在和学生会的人说话,秦瑞叫了他一声,挥了下手打招呼,“靳哥,你发烧好全了?”
展靳转过头,大病初愈,气色不错。
秦瑞身边站着江臣遇,他显然是想走,没走成,站在秦瑞身边,眼眸深沉。
“你这一请假,班上半数人惦记,女生心都跟着飞了。”秦瑞道,“咱江哥,隔三差五问你呢,你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渣男。”
江臣遇想拿臭袜子堵秦瑞的嘴。
“是吗?”走在前面的展靳转过头,“同桌,你这么担心我啊?难怪那天……”
江臣遇怕他说出惊世骇俗的话,勾着他肩膀往一边走了,秦瑞走着走着发现没了人,扭头一看,见两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江臣遇长得凶,充满攻击性的骇人,展靳温和得似一汪平静的潭水,内敛得不露锋芒,和江臣遇站在一块,也没有被他气场盖了下去。
两人气场针锋相对,却又意外的融洽。
不愧是他靳哥。
秦瑞的话也不算夸张,展靳生病,关心的人是不少,他一上午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慰问,这包括他的同桌,不过同桌的慰问不一样,是做。
展靳水杯里的水就没有凉下去的时候,江臣遇趁他不注意,会拿着他的水杯去倒热水,回来又悄无声息的放回原位,不厌其烦。
午间,展靳拧开盖子喝了口热水润嗓子,江臣遇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请你。”
展靳睨向他。
他补了句,“说好的,下次请你。”
“你打算请我吃什么?”展靳问。
江臣遇:“你想吃什么?”
“嗯……”展靳沉吟片刻,支着脑袋侧头看着江臣遇,笑盈盈道,“吃鱼,炸鱼,烤鱼,清蒸鱼,小鱼干儿。”
江臣遇:“行。”
“走吧,小鱼儿。”展靳起身一拍他肩膀,“今天先吃烤鱼。”
江臣遇跟在展靳身后起了身,走了两步,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鱼”是什么鱼,落后一步走在展靳身后,脸慢腾腾的红了。
天气好像越来越热了。
燥出一身汗。
两人之间有了微妙的转变,相处间莫名走向一种非常成人化的氛围。
展靳发现江臣遇比以前更敏感了,上课时腿不小心碰到,他会飞速的把腿给收回去,接支笔碰到手指,他都会红了耳垂。
但肢体接触不似以前那么抗拒了,打篮球时胳膊撞胳膊,也是常有的事,现在升温了,大家打篮球外套一脱,里面穿得都是短袖,胳膊肘碰撞在所难免。
展靳打球会叫上江臣遇,运动会那次似让江臣遇融入了班级集体,某些时候他不会那么抗拒集体活动,偶尔会一起来打球。
这几次打球时,展靳蹭到江臣遇的手臂、小臂、手腕,江臣遇也没以前那么大反应,没事人似的。
月底期中考试,学校打乱了位置顺序,按照成绩排列,展靳和江臣遇不在一个考场,展靳在第一考场,和江臣遇的考场隔了两层楼。
第一考场都是尖子生,试卷一发,大家埋头便写,试卷翻面的时间相隔都不会太多。
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学生各自拿着东西回自己的教室,展靳没见着江臣遇,前排潘云熙也不在。
老吴在讲台上絮絮叨叨讲着话。
讲了十来分钟才放人。
展靳在校门口被人拦住,拦他的人正是和江臣遇一起不在的潘云熙。
“展靳。”他颤着下唇,“你能不能,别利用江臣遇帮你做那些事,如果不是你,阿遇怎么会惹上那种人……”
他说话颠三倒四,展靳听得皱了眉,直接问他,“什么意思?”
“他被他们叫走了。”潘云熙眸中闪烁着水光,“他们是来找你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他惹上了多大麻烦——”
展靳不想听他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我问你人在哪?”
“怎么了靳哥?”随后出来的秦瑞见展靳脸色不太好看。
展靳推着自行车:“去个地方,有人找事。”
秦瑞看他脸色,清楚了事情恐怕不简单,“去哪啊?要不我带几个人?唉——靳哥!”
展靳骑上自行车,先走一步,潘云熙说的地方不远,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小巷子里,那一片也可以说是小混混聚集地,无业青年以及校园败类都爱往那扎堆。
小巷子冷清,街边堆着垃圾,一排排都是老房子,展靳先到,他往里走,先听到了声音,而后看到了人。
江臣遇和几个体校生。
还没动手。
听到动静,他们都往巷子口看了过来,展靳身上校服工整,抬脚往里走,江臣遇惊愕了一瞬,走了两步,拽着展靳的手臂,侧着身,“你来这干什么?”
展靳没回答他,看着里面的人,“找我的?”
没过多久,秦瑞他们随后赶到,杂乱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一群年轻小伙声势浩大走来,很有架势,体校生那边脸一下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