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涕泪横流,和罗宾一起朝着哥谭的上空飞去。
同一时间,镶嵌在项圈里的微量炸弹,和项圈上的摄像头,极速朝着下水道坠落。
在扑通一声落入水中之前,镜头浮光掠影般,将井壁上的一切摄入眼底。
红绿相间的稚拙蜡笔画、露出血盆大口的小丑头像,还有一行讽刺感拉满的问候字迹。
【——HAHAHAHAHAHA,小丑先生向你问好!】
五条街区之外的直播屏幕里,小丑发出一声毫无笑意的可怕笑声。
“多么天才的玩笑,用小丑向小丑问好!”
“女士们,先生们,有人侵犯了我的版权,我可不可以明天就去绑架迪士尼的法务部,替我把新的小丑告上法庭?”
直播现场里,唯有小丑空荡荡的疯狂笑声,在墙上撞出回音。
没人捧场这个玩笑。
只有收到消息的哥谭的迪士尼公司分部,连夜打电话给总公司,要求他们现在就派出直升机,接走法务部的所有成员。
“——什么?你问为什么要这么干?”
“因为小丑那个疯子他妈的预告了对我们的绑架,而公司里唯一的自卫武器,是一箱印着米老鼠头像的梦幻泡泡枪!”
西奥多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此刻,他正驾驶着自己的冰激凌车,左转右转地在小巷子里绕路,以此躲过监控和警察的设卡。
现在,他马上就要驶出哥谭市区,正经过一片废弃的烂尾楼建筑。
这架冰激凌车经过特殊改造,西奥多检查车体的时候,发现了不少零碎部件。
比如车门里有个摄像头、后车厢的窗户全部封死、车子底盘上安装了一套升降机关、车背上还特意打造了一支高高隆起的冰激凌雕塑——其实里面是空心的,用来容放绞刑架机关的上半部分。
因为时间紧促,西奥多来不及拆卸这些东西。
在确认主驾驶室和后车厢之间有隔离的钢板,摄像头拍不到驾驶室后,西奥多就这么上路了。
然而,西奥多忘记考虑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哥谭的小巷是非常拥挤,充满了违章建筑的。
而冰激凌车车顶的冰激凌装饰,又高高耸起,非常碍事。
这就导致,他在从一条窄巷里冲过去时,冰激凌装饰上的草莓尖尖,好巧不巧地刮过头顶一条网线光纤缆。
细弱的光纤电缆落到地上,本来还能勉强支撑。
然而西奥多隐约感觉车子刮到了什么东西,小巷太窄又不好调头,于是干脆将手柄挂上倒挡,打算退回巷子口看看。
这一倒,车轮正好从粗壮的电缆上碾过。
而后车厢处,小丑口中“简陋的小机关”,在经过这一路的辛苦颠簸以后,终于再也无力支撑。
这只绞刑架在生命的尽头,顺着车子底盘挖出的活板洞,于重力作用下自由落体。
“……”
那几秒钟里,同时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西奥多的冰激凌车,正好倒退回巷子口。
又比如,落到地上的网线光纤缆,在被轮胎碾扁之后,又恰恰被升降机关上的铁片砸个正着。
如此纤细的一根网线,宛如断头台下的路易十六一般,当场就被一刀切成两段。
再比如……市中心直播屏幕上的小丑,前一刻还在哈哈大笑。
他说:“真有趣,我好像看见了我的冰激凌车!”
还不等这句话的尾音落定,下一秒钟,只见花花绿绿的小丑的人像上白光一闪,广场上的大屏幕宛如断电,只剩下一片黑屏呈现。
蝙蝠侠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B,你现在在哪儿?”
“我还有半分钟追上侏隼鸟的坐标。小丑现在什么情况?”
芭芭拉迟疑了一下:“我说不好……但小丑好像,突然断网了。”
“……”
这个结论实在有点离谱,连蝙蝠侠都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小丑,断网了?”
听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蝙蝠侠忽然意识到,现在自己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排查全程网线信号,而是——
西奥多又做了什么?
蝙蝠侠:“……”
通讯频道里,有人正说出他的心声。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来自夜翼、红头罩、罗宾和神谕的四道声音异口同声。
“B,你知道侏隼鸟又做了什么吗?”
蝙蝠侠:“……”
蝙蝠侠疲惫地发现,虽然自己不知道西奥多做了什么,但西奥多已经让他改变了太多。
对于小丑的下线,义警们各个表情微妙。
而知晓情报较少的哥谭市民,对此的想法非常简单。
“……怎么回事,小丑没影儿了?”
“是断电了吗?”
“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再看着小丑的脸了,真希望他的生命也能和屏幕一样断电。”
劫后余生的哥谭市民们互相打量,彼此询问——谁知道“冰激凌车”是什么新的黑话?
至于有些大胆的市民,当场就趴到自己窗口,想看自己楼下有没有停着冰激凌车。
而与此同时,在真正的冰激凌车里面,西奥多却遭遇了他逃跑道路上的最大危机!
就在刚才,有人射击了他冰激凌车的轮胎!
西奥多:“!!!”
众所周知,蝙蝠侠不用枪。
所以射击他的人,肯定是游荡在街头的不法分子。
再联系刚才他觉得自己车子刮到了什么,没准就是这群人设下的埋伏车卡。
唉,他不该倒车回来的,就应该一脚油门一走了之。
西奥多心中闪过一丝叹息。
除此之外,从内心深处涌现的更多情绪,则是在被莫名其妙地牵连以后,升起的无明怒火。
今晚的出逃计划,未免也太不顺利了。
撬个车都能遇到绑架案,正常行驶还能碰上下水道里的炸弹。
现在眼看要开到市区边缘了,居然还能被烂尾楼里的流浪汉设车卡拦!
就在此时,第二枪精准地射瘪了冰激凌车的又一只车胎。
这里的路面太窄,后视镜几乎擦着烂尾楼的门脸经过。
西奥多坐在车里,视角受限,根本不知道是谁袭击了他。
——但他通过第二枪,判断出了开枪人当前所在的大致的方位。
西奥多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怎么着,想逼他下车?
别开玩笑了,只有傻乎乎的愣头青才会在这种时候下车给人当靶子呢。
他也不能停在原地。
不然下一秒钟,对方射的可能就是冰激凌车的油箱。
刹那之间,西奥多当机立断,在对方射下第三枪之前,猛然一打方向盘。
车身疯狂转向,来了个近九十度的原地大转弯。在车身刮擦墙面发出的渗人声响里,西奥多将油门重重地踩到底,朝着烂尾楼空荡荡的大门门洞直接撞了进去——
谁破坏了他的逃跑计划,滚出来!
大车车灯宛如夜色中忽然睁开的两只猛兽眼睛,将这片烂尾楼的内部环境照得一片雪亮。
下一秒钟,一只绿色头发的小丑玩偶从天而降,柔软的棉花娃娃落在冰激凌车的前挡车窗上,又朝旁边弹开。
与此同时,今天晚上一直都有的那种古怪预感,终于在这一刻攀升到了最顶峰。
西奥多顺着玩偶降落的方向抬头向上看去。然后,位于二楼栏杆处,一张血腥的疯狂笑脸就猛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西奥多:“!!!”
西奥多:“F○CK!”
此时此刻,西奥多心脏骤停!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射击他轮胎的人是小丑啊。
小丑不是正在哥谭搞事吗,怎么会忽然拦路打劫?
他明明和小丑无冤无仇,最多就是借用了一下小丑的皮肤穿穿!
“等一下!”西奥多主打就是一个拖延时间,“我身后跟着蝙蝠侠!”
然而,即便听见“蝙蝠侠”的名字,小丑也丝毫没有和西奥多交谈的意思。
这位阿卡姆精神病院里最可怕的反派,好像一眼就看穿了西奥多的骇然和退缩。
他生活在虚幻和真实的边界上,于是一眼就看透了西奥多轻薄的谎言。
小丑失望地摇着头,发出一串毫无欢乐之意的笑声。
看看眼前的赝品——劣质、粗糙、虚假,并且虚弱。
哥谭只会容纳一个小丑,蝙蝠侠只会有一个对手。
至于其他人,即使偶然破解了小丑的设计,也不过是没有资格走上舞台的冒牌货。
某一时刻,他们四目相对。
从蓝色的矢车菊中里,小丑看见猝不及防的震惊和抗拒。
而西奥多在那双浑浊混乱的绿眼睛里,只望见深不见底的冰冷恶意。
猩红的嘴唇向耳根两边挑起,与此同时,小丑一枪点射,打碎了冰激凌车的挡风玻璃。
他嘴里还哼着刚刚编出来的歌,按照《是谁杀死了知更鸟》的童谣调子。
“是谁杀死了冒牌货?是我,小丑说。用上我的biubiu枪,我杀死了冒牌货~~~”
挡风玻璃碎成一地细碴,飞溅的碎片哗啦啦地扬了西奥多一身。
小丑再次抬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朝向西奥多的眉心。
他刻意放慢了动作,好像想让冒牌货牢牢记住死亡这一刻的滋味。
紫色西装的男人手抚胸花,深切哀悼。
在取走男孩性命的前一秒钟,小丑才像是终于多了一分戏谑的兴致。
“永别了,亲爱的。”
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食指勾住扳机,即将扣响的前一刻,细如尘土般的黄色粉末,飞扬着溅满了小丑和西奥多一身。
“——还是暂时不要永别吧,亲爱的。”
西奥多维持着抛掷的动作,学着小丑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
就在刚才,命悬枪口的一线之间,西奥多丢出了自己目前拥有的、杀伤力最大的秘密武器。
没错,就是他刚刚从下水道里缴获的那个炸弹!
炸弹的主体是粉末状火药,极其易燃。
对于小丑,西奥多没把握将炸药包整个糊在他脸上。
但是把火药撒对方一身,还是能够做到的。
——代价就是细小如尘土般的火药粉末,同时也撒了自己一身。
不过这不重要。
反正他都差点死在小丑手里了,因爆炸而死,还是因枪杀而死,对西奥多来说,差别不大。
西奥多仰头看着二楼平台上的小丑。
此刻,在他们中间,无数淡黄色的火药粉末如同灰尘般在空气中翩翩起舞。
火药末将小丑的紫西装染成土色,也洒遍了西奥多的肩头,像是一场被污染后的无声细雪。
“你知道粉尘爆炸的原理吗,小丑先生?”
西奥多心情很好地问道。
“当空气中的可燃粉尘超过一定数量时,一丁点的火星,都会导致粉尘空气混合物快速燃烧,由此引发一场剧烈的爆炸。”
“——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刚刚洒下的粉末,都是极其、极其易燃的火药粉。”
想不到吧,以弱克强,同归于尽,这是西奥多的被动技能!
小丑:“……”
不用西奥多说,他也能认出那堆粉末的来历。
因为他妈的那是他刚才亲手布置在下水道里的炸药包原料!
说实话,扔掉小丑的机关,斩断小丑的网线,开着小丑的车一头撞进小丑的大本营,现在用小丑的火药撒了小丑一身……
这么离谱的事,小丑从出道以来就没遇见过!
小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勾住扳机的食指迟迟没有动静。
隔着飘扬的火药粉尘,西奥多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眼底。
有那么一个瞬间,西奥多生出一种错觉。
世界像个真实和虚假的变幻万花筒,小丑就坐在这枚万花筒的中心。
在这样一片光怪陆离的霓虹色污染里,之前的对话和见面,都是空茫的虚幻。
自两人碰头以来,现在这一刻,才是小丑看向西奥多的第一眼。
“……”
压下心底一闪而过的古怪感,西奥多冷静地进行分析。
小丑没有道理不放他走。
玩笑应该讲给懂得的人听。
小丑或许并不怕死,但倘若他死时没能同时把蝙蝠侠带走,对于小丑的人生来说就是巨大的失败。
所以,西奥多可以安全离开。
想到这里,宛如给自己吃下一颗定心丸。西奥多戴着小丑同款的血腥微笑口罩,彬彬有礼地朝这位哥谭名反派点头示意。
“就当这是我付给您的版权费吧,小丑先生。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行。”
一个沙哑如夜,低沉得像是刚被砂纸打磨过的声音这样说道。
辨认出声音的主人,西奥多不由得浑身一僵。
与此同时,他毫不意外地发现,几乎是在这道声音刚刚响起的瞬间,二楼平台上那个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小丑,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就猛地支棱了起来!
“哦,蝙蝠侠,我的老朋友,你姗姗来迟,让我等了好久。”
看着站在烂尾楼门口的蝙蝠侠,小丑的脸上重新挂起了夸张的笑容。
烂尾楼里,他们头上的白炽灯光散发着苍白的光芒,在火药粉尘中照射出一道道丁达尔效应的光柱影子。
而小丑,就像是一个忽然找到观众,登台表演的喜剧演员。
他重新抬起枪口,对准了西奥多。
“嘿,老朋友,又到了我们熟悉的选择题环节。”
小丑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脚尖有节奏地打起了节拍。
“这里来了个新的小丑,他刚刚跟我开了一个大玩笑!他赌小丑不会对冒牌货开枪——蝙蝠侠,你要告诉他答案吗?小丑会不会对他开枪?”
说这话时,小丑心知肚明,蝙蝠侠会阻止他开枪。
蝙蝠侠总是拯救他看见的一切生命,哪怕对方是个罪犯。
所以,蝙蝠侠会无数次奋不顾身地从他手中救下人质,过去如此,现在当然也是。
西奥多:“……”
如果说,在蝙蝠侠到来之前,小丑已经打算退后一步,留待日后找茬。
那么,在蝙蝠侠到来以后,这个答案就变得不确定起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蝙蝠侠就相当于小丑最偏执的兴奋剂。
而被卷入其中的西奥多……
西奥多面无表情地想道: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蝙蝠侠头盔上的白色眼斑微微收缩。
他扫过小丑兴致勃勃的微笑,又看了一眼僵如木鸡的西奥多。
“……”
这一刻,没人能看清布鲁斯在面罩之下的复杂而微妙的表情。
蝙蝠侠确实不会放弃他面前的任何一条生命。
如果有一天,被匪徒当做人质的人是小丑,在确定了里面没有阴谋之后,他多半也会顶着全家人的劝阻,捏着鼻子去救。
他救下的不止是小丑,也是歹徒开枪之前的,未曾进一步扩大的罪行。
……但假如小丑选择自杀,这就另当别论。
即使他是蝙蝠侠,也不能阻止小丑自己找死,对不对?
举个例子,假如有一天,小丑用枪口顶着自己的太阳穴,对蝙蝠侠说“如果你不对全世界的人摘下面具,我就开枪打死我自己”。
难道蝙蝠侠真的会因此摘面具吗。
当然不会,黑暗骑士又不傻!
他的意思是——如果这里真的发生了一场爆炸,身为半氪星人的西奥多肯定安然无恙。
至于小丑……
是小丑自己,选择了在充满爆炸粉尘的环境下开枪。
这种行为,和小丑用枪口顶住他自己的太阳穴有什么区别?
意识到现场正在发生什么,蝙蝠家的公共频道里,先是一阵安静,旋即飞快地被爆炸似的热烈反馈填满。
红头罩做梦似地说道:“真好,如果有一天我上天堂,你们一定要把这一段在我葬礼上反复播放。”
神谕比较直白:“我希望他现在就开枪。”
夜翼更为顾全大局,想得很长远。
比如现在,他已经开始考虑到后续的处理事宜。
“B,假如小丑今天死了,你别跟侏隼鸟吵架。虽然火药包是西奥多洒的,但我们都知道,炸药本身是小丑布置的。”
夜翼绘声绘色,仿佛他正在现场看见。
“侏隼鸟只是想物归原主而已——我替他作证,他只是被小丑恐吓,不小心手抖,把包裹碰洒了。”
罗宾则一口咬定,西奥多受到了太多惊吓。
所以,蝙蝠侠怎么会批评西奥多呢?蝙蝠侠肯定会安慰他!
罗宾:“B不会对一个恐惧毒气都没解除的受害者要求那么高的,是不是,B?”
罗宾:“看看西奥多,他吓得都认不清颜色,把绿色假发当成蓝色假发戴上了,你肯定能理解吧,B?”
罗宾:“一会儿侏隼鸟逃离爆炸现场后,最好给他披张毛绒绒的小毯子,没有毯子用披风代替也行——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B?”
蝙蝠侠:“……”
再说一遍,孩子养多了,有时候也挺烦人的。
在西奥多和小丑热切的双重注视之下,蝙蝠侠态度冷淡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了第二步。
顶着两人不可思议的眼神,蝙蝠侠站到爆炸冲击波威力较小的范围之外,并且矜持地抱起了手臂。
此时此刻,黑暗骑士从头到脚,从耳朵到战靴,哪怕是一根随风飘扬的披风线头,都仿佛在鲜明地透露出一个意思:你开枪吧。
小丑:“……”
西奥多:“……”
小丑的笑容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水溶性颜料一样,骤然消失。
他瞪着蝙蝠侠,嘴角神经质般的抽动。
“你太严肃了,蝙蝠,这个玩笑不好笑。”
西奥多:“???”
西奥多不可置信,西奥多大脑宕机。
什么意思,不是说蝙蝠侠是哥谭的义警英雄吗?难道因为我戴了绿色头套,所以就不管我的死活?
蝙蝠侠,我果然是你和小丑play之中的一环吗!
看着远处抱臂而立的蝙蝠侠,小丑的脸色一连变幻了几次,然后忽然抬起了枪!
小丑抬起枪口的那一刻, 西奥多连心脏都快停了。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小丑的每一个动作,连对方肌肉半毫米内的颤抖都尽收眼底,生怕小丑一个不小心就擦枪走火。
——更可怕的是小丑没有走火, 而是突然来了一句“我不在乎”,然后骤然开枪!
没人在乎小丑死不死,但西奥多还想活啊。
注意到了西奥多眼中一闪而逝,却真实紧绷的情感,小丑大笑起来。
这一刻, 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四肢中的三肢都发出不规则的抽动, 宛如精神病人犯病现场。但只有那只握着枪的右手, 从始到终都稳如磐石。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 小丑是整个哥谭都最不想遇到的反派。
其他反派, 要么有逻辑、要么能谈判、要么可以被利益或者权势打动、要么有着鲜明的弱点。
只有小丑,他混乱、混沌、脑子里的那堆东西就像是一颗被克苏鲁吻过的毛线团。
正如同小丑此刻稳定持枪的表现:你永远也搞不清, 小丑究竟是真的疯子,还是只想伪装成一个疯子。
西奥多面无表情地坐在原位。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虽然尽力克制住了情感的外现, 但刚刚心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动摇, 可能还是令他在小丑面露了怯。
小丑看见了他的畏惧, 便如同吃下了一味补品。
他汲取着西奥多的负面感情作为滋养,让一朵被催生的恶意之花,以玩笑的形式,把种子停留在此刻的枪口上。
小丑移开目光,不再看西奥多。
对他而言, 西奥多那份真实的紧张和恐惧, 就像是一个笃定的答案, 让他那与化工废水同色的两只污浊瞳仁闪闪发亮。
真是可怜的小冒牌货,他以为自己被放弃了。
他不知道,蝙蝠侠想救他,想的发疯呢。
“哦,蝙蝠侠,你是厌倦了我们之前的游戏形式吗,嗯?”
小丑轻唤蝙蝠侠的名字,每一个字母里都蕴含着深深的恶意和兴味。
像是个独自守在长桌前从天明到天亮的孤独主人,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赴宴的宾客。
“让我想想,蝙蝠侠心里肯定在说:‘小丑,你不能这样,这不公平。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你来抛出选择题,然后让我回答!’”
说到这里,小丑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说的对不对,长着黑色翅膀的哺乳翼手目?”
如果只从陈述客观事实的角度来看,小丑这番话是没毛病的。
毕竟,他最喜欢和蝙蝠侠进行的一种游戏,就是做选择题。
——将被炸毁的化工厂或者医院大楼、三十个无辜的孩子与一位市政要员、一个精神失常并且有吸毒史的女士和她已经学会杀人埋尸的儿子、深埋在大半个哥谭之下的炸弹,或者是你的罗宾……
A或者B,生存或者死亡,信念或者苟且……
上述的一切,都是小丑曾经强迫蝙蝠侠和他共舞的一曲曲选择。
蝙蝠侠能陪这个疯子坚持到今天,别说哥谭人和GCPD,就连阿卡姆常住居民们都感觉惊讶。
事实上,阿卡姆内部真的有关于此事的赌盘,下赌内容就是“猜猜蝙蝠侠面对小丑时,还能保持他的不杀原则多久”。
据内部消息称,毒藤女、谜语人、黑面具、企鹅人和双面人都压了不同的赌注。
令人心情复杂的是,哪怕是他们之中押注最短的时间,都远比蝙蝠侠对自己的预计更长。
也许有时候,最信任你的人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们。
就像是现在,小丑坚信,蝙蝠侠绝不可能脱离棋局,他一定仍然在和自己玩这局游戏。
黑暗骑士不过是想换一种玩法而已。
小丑没有错过蝙蝠侠看向冒牌货的动作。
即使凯夫拉材质的头盔遮挡住了蝙蝠侠的眼神,但那两块白色的眼斑,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少年人的身上。
蝙蝠侠当然想救人!
他只是意识到了,如果现在上前去救遍身洒满火药的冒牌货,只会引发小丑恶劣的兴趣,小丑选择开枪的几率是99%。
因此,他主动后退,将两难的选择权递还给小丑手里。
这不好,小丑才是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蝙蝠可没有推翻这一切的权利,他只能陪着小丑玩游戏。
小丑夸张地大笑,并且喜气洋洋地跺脚。
“——所以,我的小蝙蝠用行动对我说:‘你随便吧,小丑,这次轮到你来做这局选择题了!A或者B,开枪或者不开,让我看看你会怎么选!’”
像是觉得这种立场颠倒、身份错乱的场景太过荒诞谬妄,小丑笑得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淌下。
天啊,这真是他今天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