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哲贴心地留下来占座,顺便也趁这个空档低头看了眼消息泛滥的工作群。
他们公司确实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他的那位直属上司兼公司创始人遇人不淑,被一直以来都十分信任的丈夫背叛,具体情况陆哲也不方便打听,只知道他老板现在不仅家庭破碎,还被骗走了包括他们这家公司在内的许多财产。
他们这个行业竞争激烈,集团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歇过,陆哲他们千防万防没有料到竞争对手会选择如此低俗卑鄙的商战方式,竟培养除了一个贤惠人夫式的商业间谍,还蛰伏了这么多年。
情感纠纷和公司间的商业战争搅合在一起,其中的门门道道最是理不清晰。
老板突然被架空,公司经营权落入敌手,对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掉陆哲他们这批和前老板一起起家的精锐经理人。
陆哲虽然并不热爱工作,但毕竟是一起闯荡过来的伙伴,被夺走的是他们共同的心血,更何况还是以这种令人不齿的方式。
这也是他这些天一直在忙的事。
不仅公司内部乱了套,嗅觉敏锐的猎头公司也三番两次给他打来电话,想要趁人之危把他挖走。
已经有为利所趋的同事主动跳槽,但陆哲做不出这种事。
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坚持想要转败为胜——他了解自己老板的能力和人品,她不该遭受这种小人的暗算。
正浏览着群内不断刷新着的消息时,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拍。
陆哲略带疑问地抬起眼,拍他的人是位穿着打扮十分有特色的女士,长着一双灵动的丹凤眼,半挽着的头发后面插着根圆珠笔。
好熟悉的面庞……陆哲缓缓眨了眨眼。
女士打量了他几眼,突然笑弯了眼:“你是老周(陆哲舅舅)家小孩儿,那个小帅哥……陆哲没错吧!我不会认错的!”
陆哲愣了一下,豁然开朗:“卓导演。好久不见。”
面前的人正是他当年参与拍摄所在剧组的总导演,卓越。
卓越人如其名,拍摄的每一部戏都是精品,几乎只和拿过影帝影后奖项的人合作,当年就是她一眼看中了去给舅舅帮忙的陆哲,拉着他试了镜。
后来陆哲忙于学业,和演艺圈完全断了联系,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二人居然会在这里再次见面。
“巧了吗这不是,你这孩子还真是等比例长大,俊的咧,”
卓越爽朗笑道,“你是来旅游的?一个人吗?”
“和男友一起。”
“啊,度蜜月呀?”
卓越思忖了片刻,目光一直在陆哲身上游移,“现在忙吗?如果没事的话,介意帮我个忙吗?”
“您尽管开口。”
“其实我是来采风的,新剧本写不下去……正在四处找灵感,”
卓越顿了顿,
“有个角色在我心里一直没能具象化,天助我也,让我抓到了你。”
“……嗯?”
“瞧瞧你这…变得格外凌厉狡黠的眼神,我猜猜,你肯定已经变成‘陆总’了吧?听你舅舅说过你成绩很好事业也干得不错,我正需要这个,”
卓越说着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打开了手机上的录音器,
“来吧,随便给我讲点什么。你工作上遇到的故事,你的同学们、同事们,或者你和你男友的故事,什么都行。现在要写都市剧太难了,我哪里体验过那种商业精英的生活啊,唉……拜托你了。”
“商业故事的话,我最近倒是正在经历一件离奇的事。”
陆哲停顿了一下,“不过您必须要现在就聊吗?也许可以等我先把我男友送回房间休息?”
“当然可……嗨!你莫非就是陆总的男友吗?”
卓越一抬头,和端着茶水和果盘回来的游星野对上了眼。
“您……您好?”
游星野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这位看起来就很讲究的女士称呼陆哲为“陆总”,会是商业上的重要伙伴吗?这、这会不会影响陆哲工作呀?
“别这么拘谨,原来是我打扰你们约会了!”
卓越连忙起身给游星野让出位置,“虽然很冒昧,但陆总你不介意的话,能让你男友也和我们一起聊聊吗?”
当导演当了许多年,故事写了无数篇,卓越看人的眼光格外毒辣,一眼就看出了游星野身上的故事性。
她总是用“欧泊”来形容陆哲,如果现在也让她来概括对游星野的印象,那大概是“曲折性”。
她太好奇是怎样的经历才能造就出这种独特的气质——内敛到几乎有些阴郁,眼睛里却悄悄闪烁着漂亮的光。
“这位是卓越卓导演,”
陆哲向游星野介绍道,“白色卷宗、无限冬季,还有你上个月在追的胡桃春日都是卓导的作品。”
“您好,很高兴见到您……!”
游星野更加慌张起来,手都快不知道往哪里放。
卓越倒是十分平易近人,和陆哲一人一边接过了游星野手里的东西,她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今天确实有些晚了,不如明早我请你们一起喝个早茶怎样?”
卓越订的早餐厅开设在一艘游船上。
清晨的海面风平浪静,碧蓝的海水拍打在洁白的船身上,扬起一串串笼罩着薄纱般阳光的浪珠。
游船不大,船长兼老板是位德国人,也是卓越的朋友。
甲板上除了他们三个之外没有别的客人,正是卓越想要的聊天环境。
起初游星野因为社恐还想过要不要留在酒店里等陆哲回来好了,没想到卓越十分热情,千叮咛万嘱咐要陆哲一定把他最宝贝的学长给带上。
餐点的内容豪华的不像样子,连餐前小菜都是用分子料理的理念制作出来的龙吟芭乐,游星野尝了一口,觉得和含了一口糖雾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他此刻的任务很简单——大快朵颐。
因为卓越正兴致勃勃地听陆哲讲述着他那位老板昔日的辉煌和最近遭到的暗算。
陆哲很擅长和人攀谈,一面回答着卓越时不时抛出来的问题,一面还埋头帮游星野剥着海虾。
桌上的餐点虽然样式繁多,但以稀奇古怪的海鲜为主,游星野打量了好几圈,硬是没找出来一个会吃的。
他小心翼翼地用汤匙敲了敲一只不知名大海蟹的钳壳,没能成功剥离出蟹肉来,于是只能求助似的看向陆哲。
“那玩意儿要用剪刀剪,给你。”
卓越察觉到了游星野的窘境,热心地从一旁的冰桶里抽出海鲜剪递给了他。
“谢谢。”
陆哲替游星野接过,又开始认认真真地帮他剥蟹。
“不好意思,”
游星野坦诚地干笑了两声,“我没吃过这些,不会弄……”
他很怕卓越会嫌弃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进而影响到这位大导演对陆哲的好印象。
谁知卓越只是挤了挤眉毛:“就他们洋人臭讲究,我一般都是直接用牙啃的,你牙口好的话也可以试试。”
她边说还边举起了一只巨大的龙虾钳,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小陆你继续说,那你那位老板现在怎么样?会因为这次打击一蹶不振吗?我想想就感觉要疯了,事业严重受挫的同时家庭也分崩离析……唉。”
“其实她的反应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要平淡,”
陆哲把剥好的蟹肉夹进了游星野面前的味碟里,缓缓道,
“她说就当是走在路上踩到了脏东西,现在正在收集她前夫非法窃取商业情报的证据,虽然家暴的罪名没能把她前夫送入牢房,但经济犯罪可以。”
卓越闻言无声地冷笑了一声。
“你们知道如果这起案子发生在电视剧里,接下来的走向会怎么发展吗?”
陆哲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卓越挑了挑眉,自己又接着说道,
“你的女老板大概率会遇上一个为人正直,帅气多智的律师,或者某个实力更加雄厚的集团总裁,然后在新男友的支持下‘帅气’地完成复仇,和真命天子再次步入婚姻的殿堂。”
“这样的电视剧我看过不少来着……这几年火的《迟春》、《姐姐的陷阱》、《珞山女子群像》好像都是这样的。”
游星野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前些年我经常直播看剧,好多粉丝都点了这几部,所以我印象还蛮深刻的。”
“说得对,”
卓越点了点头,
“现在大女主剧渐渐成主流了,可惜吃到红利的都是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三流导演。真是搞笑,吃过婚姻苦头的女主角怎么可能傻到再往坟墓里跳第二次?拍得好像女主角身边没个男人当靠山就什么都做不了一样……服务生?麻烦你过来一下?”
她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似乎是在桌上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抬手叫来了在船舱内应侍的服务员,
“这个煎饼果子是什么意思?弄混了吗?我们订的不是北美风情海鲜套餐吗?”
“女士,没有弄混,这是用三文鱼刺身制作的饼皮,里面包裹的是鲟鱼子酱,您可以尝尝看。”
“喔这样吗,做的像份煎饼卷大葱似的。”
卓越眨了眨眼,并没有觉得窘迫,甚至自己揶揄了一句,“没办法,名流的吃法太夸张了,我不懂……刚刚说到哪里来了?哦对,不瞒你们说,我下一部剧的重心也在女主角身上,但想要不落窠臼确实是太难了,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实在是难以改变。唉,不然我也不至于在这岛上躲制片人躲一个月……”
看得出她应该是真的躲了一个多月没见到熟人,再一个大约也是因为陆哲也好游星野也好,都是所谓的“圈外人”,许多在圈内无法言明的吊诡之事都能在他们面前一吐为快,一直到晌午,海面上的太阳太过暴晒,卓越才依依不舍地和他们分别。
临走前她悄悄把游星野拐到一边,往他口袋里塞了一沓自己的名片:
“小游小游,我们说好了,要是陆哲被裁了,记得帮我劝他来剧组发展,别让他再当什么零零七工作狂了,瞧他那黑眼圈,现在还年轻,再熬个十年他指定配不上你了。”
游星野客气地笑了笑。
心里想的却是陆哲怎么可能配不上他呢。
就像天上的月亮东升西落了数千年,从来没有人会嫌弃那轮明月不够皎洁。
“还有你的直播间我也关注了,有空找你聊天喔,我写剧本的时候最喜欢找人聊天了,你可千万别觉得我烦。”
卓越笑了又笑,在陆哲有所表示之前把游星野还给了他,又叮嘱他道,
“一定记得帮我问问你的老板,等她有空时愿不愿意和我做个访谈,拜托了!”
“没问题。”
陆哲礼貌地点点头,修长的手指极具领地意识地搭在游星野肩上。
送别卓越后,两个人沿着海滩慢慢往酒店散步,游星野一插兜就摸到了卓越塞来的名片,斟酌了片刻后轻轻开口问道,
“陆哲,你当年怎么没有继续演戏?”
硬件条件那么优越,又颇得卓越这样的好导演青睐,而且游星野见识过在观众前的陆哲,虽然只是戏剧团的小型演出,但闪烁在那时的陆哲眼底的热情分明格外真切。
每个人都会喜欢的事情,再平庸的人也不例外。
可现在的陆哲却像他的名字一样,仿佛除了和游星野呆在一起的片刻时光,其余的一切时间都出卖给了工作,虽然是份体面的工作,但本质上也只是为了谋生而已。
那明明不是陆哲喜欢的。
陆哲走在靠海的那边,平缓起伏的海潮像白驹过隙间的陈年旧梦,蔓延上他的脚踝,又在顷刻间退去,最后无影无踪。
“演戏这种事,很难出现在父母对下一辈的完美规划中吧,”
他耸了耸肩,
“我那年能进剧组也是因为在放暑假,杀青的第二天我就回学校准备一模统考了,再往后就是按部就班,考进大学,到处卷实习,然后拿到一个高薪offer,进入一家待遇很好的公司……”
陆哲轻松地叹了口气,“怎么会有我这么根正苗红的好男人,学长你真是捡到宝了。”
游星野无法反驳。
陆哲这样顺风顺水,年轻有为的人生明明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听起来也让人该感到知足,但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海浪没过脚踝,渐淡的藏青让游星野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不禁想到,这样的生活真的是陆哲想要的吗?
这个问题他问不出口。
就算不问,他也能猜到陆哲的回答。
在既定的思维习惯之中,陆哲连说“不想要”的权力其实都没有。
他只要表露出一星半点的不愿,就会有无数个声音一齐指责向他,父母亲人会埋怨他不求上进贪图享乐,朋友同事会嘲讽他明贬暗扬故意炫耀,甚至任何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可能都会冷笑几声,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为赋新词强说愁。
毕竟他们无法像这样无所事事又时时开心地在岛上一直逃避下去。
游星野愣了一下,回忆了一番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好像也不是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不过在此之前,陆哲应该很想帮他的老板那位打赢翻身战。
要不是卓越刨根问底地追问,游星野还不知道陆哲的公司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可是要丢掉工作了!
上一次身边丢掉工作的人是他爸爸。代价是他们一家三口极其干瘪困囿的十多年。
虽然有他在,陆哲丢了饭碗不至于吃不饱饭,但……
但游星野只要想到这里就会觉得心里不安,自己现在虽然月度流水很高但依旧不够稳定,万一有朝一日也和席洛一样被迫退圈,那岂不是……
岂不是要带着陆哲流落街头了?一起擦鞋??
假期随着夏日的尾巴一起落幕,初秋的凉意开始沿着北风蔓延。
回到泽宿市后,陆哲便重新投入了没日没夜的忙碌之中,从海岛上带回来的慵散泡沫很快便在一通接着一通的工作电话中蒸发散去,水汽干涸在了唇齿间。
某个工作日的早晨,他难得没有一大早就出门,游星野睡醒时闻到了厨房里飘散出来的黄油的香气。
昨晚两个人又没分房。
他顺着香味挪到了厨房,头发乱蓬蓬的,扒着门探头看向陆哲时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你在煎什么?”
“醒了?早饭刚刚做好,早上吃汉堡肉可以吗?”
陆哲回头,单手端着小煎锅,另一手揽过游星野的腰,交换了一个薄荷牙膏味的早安吻。
秋天的睡衣并不厚重,轻而易举地就能探入,温度渗透进皮肤。
游星野微微眯起眼:
“唔……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是不是锅糊了!”
五分钟后,二人老老实实地端坐在了餐桌前,陆哲面前的那份汉堡肉糊得发黑。
虽然已经同居了很久,但一起吃早饭的经历对二人来说都还算新鲜。
游星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九点钟,
“今天不用赶去公司吗?”
“嗯,”
陆哲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道,“以后也都不用去了。”
新上任的老板终于还是威逼利诱说服了董事会,通过了管理层大换血的决策,整个公司进行重新洗牌。
游星野愣了下,小心翼翼地安慰他道,
“不去也挺好的。公司那么远,连在家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
“对呀,”
陆哲轻松地笑笑,熟练地把椒盐瓶递给游星野,
“干脆以后我就在家当软饭男好了,每天都只想和学长赖在一起。”
游星野悄悄眨了眨眼:好像也不是不行。
陆哲前些年辛苦赚的那些钱不都变成了礼物砸到了他口袋里吗,他可基本上都没怎么花过。
“不用去公司的话,怎么还换上了西装?”游星野问。
“只是不去原公司了,”
陆哲轻笑了声,收敛起脸上的散漫,“昨天我主动上交的辞呈,我还有几个老同事都决定跟着简栎一起,重新白手起家。”
简栎就是陆哲之前提到的那位,遭遇了丈夫背叛的老板。
被狡猾男人用下三滥手段抢走的公司陆哲也不屑于再呆,与其寄人篱下等着被裁,还不如自己辞职走得痛快。
用简栎的话来说就是,被污染的东西干脆就扔给渣男吧,她们会重新创办一个更好的。
陆哲顿了下,补充了一句,
“要是真吃软饭的话,榜一的牌子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别人抢走,那我可接受不了。”
“我看你是不仅养活了我,还养活了半个平台。”
游星野掰着手指给陆哲算道,
“平台收一部分分成,再扣一遍税,到我手里就剥了层皮,我都替你心疼钱……还不如直接转账给我。”
“那以后我的转账学长不许不好意思收,”
陆哲眨眨眼,
“而且直播间的礼物也要照样送。剥掉的那些就像千金买来美人笑,买你开心,也给你买来底气。”
省得又像以前那样,遇到被大主播仗势欺人的情况。
还有许多像陈乾那样无聊的故人,也许是曾经嘲笑过游星野的某个同学,也许是在他的同学录上写下擦鞋工的某个“好友”,游星野越来越火,一定有许多双眼睛躲在屏幕外窥伺着他。
陆哲要让他们看到,游星野受得起贵重的喜爱,那个连捡铅笔头都要被污蔑偷东西的游星野现在过得很好。
而且比他们都要好。
“……那,那下次能不能和江北泽商量下,少扣点儿?”
游星野眼巴巴道。
送礼物这个事并不是第一次和陆哲商量,直播做到现在他其实已经不在意礼物量的多少,让陆哲的钱被平台收割一遍才能到他手上,他的心都在滴血。
“行,”
陆哲思忖道,“下次我把他的猫绑架来陪你玩,顺便威胁他降几个点。”
“那我们还得多赔几个猫罐头的钱。”游星野闻言笑弯了眼。
难得的早餐时间对他们两个平时基本都是潦草过早的人来说就像一场蒸汽波造就的梦境,半早的阳光柔和干净,黄油的香气还未散去,舒缓的一天随着水壶中咕嘟嘟冒起的热气一起松散地铺开在眼前。
出门前,陆哲又将下巴压在游星野肩上蹭了蹭,仿佛这样才觉得有力气应付现实。
“学长,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能每天都要早出晚归,变得非常忙。”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
“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也可以投简历到一家普通的公司,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那样不是你的风格,”
游星野微微抬起眼睫,仰视着他的双眼。
他永远都会被陆哲的意气风发所吸引,哪怕并非游刃有余。
陆哲自己或许没意识到,刚刚他说要重新白手起家、重建一所更好的公司时有多帅气,帅气到游星野觉得心跳好似都漏了一拍,不可遏制地也跟着一起热血沸腾了起来。
“陆哲,安心去赚钱吧,当我的榜一可不能比我赚得少吧。”
游星野笑道。
“那也太夸张了吧,学长可是拥有几十万粉丝的喜欢和钱包呢。”
陆哲轻叹了口气,要是能把学长装进公文包带去办公室抱在怀里上班就好了。
磨蹭亲昵了半天终于舍得出门时,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叮嘱游星野道:
“这几天家里的座机可能会有人打来,你不用接,也别管,太吵了的话挂掉就行。”
说完他想了想,干脆决定去把座机线拔掉。
“怎么了吗?是谁会打来?”游星野疑惑道。
“也没什么,就是我辞职的事被我爸妈也知道了,他们二老本来就不喜欢我自己打拼,觉得不稳定,这几天估计会疯狂打电话劝我进体制内。”
想到这里陆哲就觉得头疼。
他们家书香门第,往上数三代几乎都是老师教授公务员,人人都抱着一个铁饭碗。要不是因为他赚的实在是很多,年年回家估计都能被唠叨死。
现在好了,高薪工作辞了,要重新创业了,远在邻市的他父母估计眼睛都亮了。
“一直不接的话他们会不会担心你?”
“没事,我会回他们微信的。”
陆哲顿了顿,反正为了拔电话线又换回了拖鞋,他干脆又将游星野抵在了鞋柜前,手指按在人的胯骨旁,似有若无地轻轻捏了捏,
“刚刚吃早饭的时候,学长悄悄硬了吧,因为什么?”
“……!”
游星野心虚地一颤。
谁让陆哲说那么帅气的话…眼里还闪着光。
“是晨……早晨的正常生理现象而已。”
“那昨晚学长说要坏掉了是在骗人咯?我看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
游星野耳朵烫得像在打鼓。
陆哲轻轻啄了啄他的鼻尖,
“白天忍着,等我晚上回来帮你,嗯?”
“那你,早点回来。”
游星野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不重不轻,尾音像水壶里煮沸翻滚的香橙茶,甜丝丝,也黏糊糊。
“遵命,”
陆哲闻言笑了起来,“我会在你开播之前回来的。”
“……!”
游星野轻轻瞪了他一眼,不知道陆哲又想到了什么坏心思,总之这次没有“惩罚”的藉由,他绝对不会再答应在实况直播的时候乱来了!
陆哲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出了家门,去了趟海岛之后感觉骨头都被晒得懒散了,每天除了和游星野赖在一起,哪里也不想去。
小区里栽种有一排银杏,秋风一送,在家看向窗外已经是满地金黄。
游星野一个人呆在家里,站在窗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视线仿佛穿过了那片摇曳的流动的金色,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场雨。
陆哲第一次吻他的那场雨。
他抱着满怀的银杏叶,周身都是湿润透澈的雨水味道,陆哲说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秋天的味道。
等回过神来时游星野已经走出了家门,走进了那片狭窄但厚实的金叶林。
他挑拣了许多干燥完整的叶片,像捧了一把暖躁的太阳光,打算用这些叶子给陆哲做点什么——其实要做什么他还没想好,只是想要陆哲也能看到这片悠闲的秋色。
他其实见识很浅,在此之前连海也没见过。但他见到的每一样好东西,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给陆哲。
一整个上午他就坐在桌前处理叶子,顺便把手机支在一旁自动播放着近期热门的自媒体视频,好为往后的直播内容做策划,时间不知不觉就流逝到了下午。
手机大数据大约是捕捉到了他近期的定位移动到过南方的海岛,一连串给他推了好多相关视频:
——“XX海岛现已成网红打卡胜地,一天偶遇上十个主播。”
游星野瞥了眼,还好没给人拍到他,毕竟那几天他连脚腕上都被陆哲印下了咬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