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贺晁一扫先?前?兴致缺缺的模样,好脾气地再度把手搭了上来,推着他往前?走,笑得唇角都翘了起来,“怎么会,感谢你来还不急,今天我请客。”
李佑挣了挣,抿着唇角,“不用,下次别再让我干这种事了。”
尤其在他看出?来那女生对贺晁有点?想法后,他的帮忙倒像是?毁人姻缘了。
爱而不得的滋味他体会过,所以更能理解暗恋者的心境,一喜一悲皆由?那人起。
意识到李佑语气不对,贺晁也不笑了,他到底把手收了回去,偏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转了回去,嗓音压低了些,“我知道这事不对……我会直接找她说清楚。”
两?人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同行了一段路,李佑才像是?想起什?么,淡淡开口,“那个女生,很漂亮。”
不仅漂亮,竞选上班长,大概也是?很有能力的人吧。
贺晁踹在口袋里的手指一紧,“……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
李佑偏头看他,“那是?什?么问题?”
贺晁回头,触及到那双毫不作伪的清澈的瞳仁,想说的话却咽了回去,半晌才僵硬道:
“……没什?么。”
因为下午有课,两?人在食堂解决了一顿午饭就回了宿舍,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忽略中午发生的事,谁也没再提。
大一新生第一周正常上课,军训从第二周开始,为期半个月,军训结束,紧跟着便是?新生迎新晚会。
各大社团招新也开始暗暗造势,校园里处处是?传单与宣传横幅,校级组织与社团都在暗自较劲。
李佑每日和?徐骆闲聊,也了解了不少学校的事,听他摩拳擦掌地想去报名融媒体中心,可在了解到第一轮面试要上台展示三分钟才艺后,就蔫了。
他低落了两?天,一直到周四公开课的课上,还趴在桌子上哀怨,李佑没法劝他,因为自己也是?个并不是?多才多艺的人。
公开课是?大课,通常是?专业几个班一起上,阶梯教室宽敞,两?人为了占位来得早,选择了最?中间视野最?好的位置。
陆陆续续有人进教室,徐骆看到了趁着人流走进教室的萧承望,扯了扯李佑的手臂,示意他去看。
几天了,全寝对于这位室友的了解仅限于一个名字,另外一个室友丁寅倒是?个阳光开朗的人,他学校内有朋友,也并不总是?和?他们?一起走。
寝室四个人同在同一个专业,平时?上下课免不了会碰面,丁寅倒是?会主动打招呼,可一遇到萧承望,便被一视同仁的无?视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萧承望的脾气的确很差。
徐骆眼神落在那个寻了个角落落座的身影上,语气有些微妙的不平,“我当时?居然?还觉得他长得好看,我都想抽自己,哼,空有一副好皮囊……”
李佑没注意到他话语中一闪而过的别扭,他正在低头翻书,指尖的水性笔轻轻一转,停了下来,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徐骆,淡声安慰道:“他那个人的性格大概如此,维持好表面关系就好。”
虽说他也曾想过和?大学室友好好相处,可没想到又?遇上这么一个脾气恶劣的室友,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也不会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关系也就这样僵下来了。
不甚在意地垂眼看了眼腕表,李佑不由?抬头看了眼讲台的方向,老师还没来,眼角余光中,一个人朝身侧的位置走来。
站定脚步后,那人便主动出?声:
“……这里有人吗?”
李佑没回头,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他才怔怔地偏头去看。
视线抬高?,触及到那一张一如既往温润如玉的眉眼时?,李佑只?觉得如遭雷击。
那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李佑,见到我惊喜吗?”
一瞬间,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整个人像被强硬地按入水池,水从耳朵灌入,一切声响都在倒退中远离,他只?看得到那张薄唇一开一合,吐出?一些他看不懂的话语。
傅丞……为什?么是?傅丞?
怎么会是?傅丞?
傅丞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佑僵硬在原地,愣愣地忘了有所反应,还是?傅丞看到他脸色发白?,关切一拧眉,向他探出?一只?手。
只?是?那手在将要贴上他额头时?,就被他狠狠打开了。
很清脆的一声,李佑像是?受了惊一般,下手的力道没了轻重。
那只?手骨节分明的手顿在半空,白?皙的手背倏然?浮上了一道红痕。
这动静吸引了前?后几排的注意,徐骆也终于发现不对,晃了晃李佑的手臂,“李佑,怎么了?”
消声的世界重新恢复了声响,李佑如梦初醒地喘了口气,他僵硬地偏头看了眼徐骆,嗓音有些艰涩,“没事,我……”
可他话没说完,老师在这时?走上了讲台,眼神一扫,就落在了教室内唯一还站着的傅丞身上,带笑的嗓音传遍整个阶梯教室:“这位同学,你是?走错了教室吗?”
傅丞迟疑回答,“不是?。”
老师没什?么意外,笑着开了个玩笑,“既然?没有走错教室,那就赶紧坐下,我已经看到了你,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
老师显然?把傅丞当做了签完到想要逃课的学生,班级内响起了一阵哄笑,傅丞又?看了眼毫无?反应的李佑,终于坐下了。
傅丞并没有和?李佑挨在一起,犹豫半晌,他还是?错开了一个位置。
李佑现在看起来并不好。
不仅傅丞发现,徐骆也注意到了,他不明所以,明明就是?个发个呆的功夫,可李佑却像是?见了鬼一般脸色发白?,整个人惊魂未定,喊他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徐骆没忍住蹙眉,贴了贴他的额头,又?歪头凑近了他看,“要不下课我陪你去一趟医务室吧,你不舒服吗?”
可往日性子温和?李佑今日却没有同他解释,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终于等徐骆转回了头,李佑才悄悄攥紧了手,修剪整齐的指甲掐紧手心,不疼,却能让他清醒。
他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吗?
李佑强迫自己摒除脑海内纷乱的思绪,可眼角余光中,那个人一直在,看着多媒体上的课件,他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写。
老师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落进耳中,李佑闭了闭眼,突然?觉得太?阳穴有些刺痛。
直到下课铃声落地,李佑才动了,他从座位上直起身,再一次面向了傅丞。
傅丞也收起笔,仰头看他,两?人目光对上,中间横亘了太?多东西。
半晌,少年的嗓音钝钝地响起:
“……我有话要说。”
不顾身后徐骆的呼喊,李佑和?傅丞一前?一后的出?了教室门。
李佑脚步不停,一直到转过教学楼的安全通道,他才在一处僻静的走廊停下了。
几乎是?身后脚步刚停,他再也克制不住地问出?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佑没转身,他不想看到傅丞。
等了又?等,等来了傅丞略显低沉的嗓音:“我在这里,你不开心吗?”
李佑忍无?可忍地打断:“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次,傅丞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我想时?时?刻刻看到你,李佑,所以我没去海城大……我想留在你身边。”
一个意料之中不算意外的答案,李佑卸了力,头垂得更低了,从身后看,他似乎在发抖。
傅丞脚步刚动,就听到了李佑突然?开口:“可是?我不想看见你,我考上江大,就为了远离你。”
窗户透进来的天光笼罩两?人,走廊的穿堂门吹来,被风一吹,李佑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没再等傅丞回答,自顾自转身,近陡然?抬起的眼中闪烁着令人心经地执着凄厉:
“我讨厌你,傅丞,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为什?么到了大学还不放过我?”
傅丞的出?现,让他成了个笑话。
他几个月的努力,多少个日夜的不眠不休,就为了摆脱傅丞和?李年,他想离他们?远远的,远到这辈子再也没有纠葛。
他本以为上了大学,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可是?傅丞也考上了江大,那么李年呢,李年是?不是?也来了?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起点?,甚至比起点?还要糟糕,李佑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有什?么意义了。
他的未来,再次有了傅丞的影子。
这个认知让李佑崩溃,而傅丞却像无?知无?觉地上前?,两?手握住他的肩膀,敛下的眼睫遮掩了他眼中翻涌的晦暗,嗓音依旧温和?,却带了丝焦躁劝哄:“小佑,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李佑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摇头。
“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楚之昂不会再欺负你了,他出?国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乖乖的,别讨厌我好吗?一切都不会变得,我向你解释,我不喜欢李年,他只?是?……”
最?开始,他还能保持冷静,可说到最?后,他语速渐快,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焦躁笼罩了,双手的力道加大,正无?知无?觉地掐着李佑的肩膀。
李佑皱着眉头,心口像被人狠狠攥紧,他喘不上气,恍然?间他好像觉得自己和?傅丞就像两?头抵死纠缠的困兽,至死方休。
下唇被他咬出?了一点?血腥味,李佑终于忍无?可忍地抬手,狠狠甩了他一掌。
很清脆的一声。
眼前?那张白?玉般的脸被他打偏了,因为用力过猛,一个巴掌印清晰浮现,薄红为那张白?皙的面皮染上绯色,凌虐又?可怜。
傅丞维持着偏过头的姿势,久久反应不过来。
无?人说话,走廊陡然?陷入沉静。
可李佑的一声撕破了这落地的沉寂,他嗓音泣血一般,狠狠刮过人的耳膜:
“滚!离我远点?——”
傅丞终于回过头,温润的眉眼藏在散乱的额发下,他一瞬变得面无?表情,眼睛里的晦暗沉的要滴出?墨来。
可李佑迎着那死水一般的眼?神, 毫不畏惧。
他早已不是当初可以随意任人随意拿捏在?掌心的李佑,他竖起?了满身尖刺,毫不留情地中伤企图靠近他的人。
两?人的目光对?上?,无?声地碰撞在?走廊, 荡出令人心悸的沉默, 因为动静闹的太大,隐隐有人从拐角探出头来, 窃窃私语。
傅丞被他打了一巴掌, 却?只是站在?原地看他,褪去了多余的表情, 那直勾勾的眼?神落在?人身上?,却比盛怒的反应更让人胆颤。
“……”
李佑瞥开双眼?, 似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予他。
傅丞终于动了,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像是受了刺激, 呼吸陡然粗重了些许,他死死盯向李佑,像是被对?面的无?视中伤。
“李佑,看着我啊……为什么?不看我?”
他张了张口,却?再说不出更多的话, 窒息感攥紧了他。
现在?李佑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他了吗?
李佑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他发泄了一通,此时已找回了点冷静, 他闭了闭眼?,对?探头看这边的同学视而不见, 就?要越过傅丞离开。
他无?话可说了,他现在?甚至不愿意再见到?这个人。
可路过傅丞身边时, 他的手臂被大力抓住了。
傅丞不去抚胸口,空出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臂,五指用力,力气大到?像要捏碎他的骨头。
胳膊上?传开的剧痛让李佑几?乎克制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他眼?角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可他咬着牙,额角青筋在?忍痛中隐隐跳动。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的像和傅丞在?这里打一架。
傅丞再次变得?陌生,他一言不发地攥着李佑,不说话,只用那双往日漂亮的眼?直勾勾盯着他。
那眼?神怪异又空洞,里面藏了些令人作呕的着迷与痛苦。
血腥味漫进唇齿间,李佑再次尝到?了腥甜,他狠狠舔过齿尖抬手就?想把那只手甩开。
可他挣了一下,没挣开,就?在?还想继续动作时,一道身影拨开围观群众快步走来,不管不顾地就?推了他一把。
李佑被推得?踉跄了两?步,傅丞的手依旧死死抓着他,是来人狠狠将两?人扯开。
“你?松手啊,你?还抓着他做什么??!”
耳边是李年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李佑缓过了胸闷,他后退了几?步,一手撑墙,皱着眉抬眼?去看。
李年匆匆赶来,除了最开始把他推开,再没看他一眼?,一门心思?都在?被他扶着只有脸上?红痕明?显的傅丞。
可李年却?似乎紧张的不行,他见傅丞一手攥着胸口,急得?一贯舒展的眉头都拧了起?来,急道:“怎么?了?要不要吃药,药在?身上?吗……”
李佑闭了闭眼?,他不想去关注,那些字句一个个往他耳朵里蹦,他撑墙的手指紧了紧,晕眩的感觉却?越发明?显。
药?什么?药?
可很快,他逐渐沉重的大脑就?再无?暇想这些,他垂着头喘了两?口气,眼?前开始泛上?块块黑斑。
他想走,可他现在?只能扶着墙才能站立。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他再次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视野中还能瞥见那不远处的两?人裤脚,耳边再次落进了李年的嗓音,这是这一次,那话是对?他说的:
“你?打他?你?疯了吗,李佑!”
可面对?他的质问,李佑一个字都回答不出,他闭上?眼?,心中的厌烦在?此时到?达了巅峰。
李年,他的好二哥,终于连装也不屑于装了。
他们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可在?李年眼?中,他甚至还不如傅丞一个外人。
好烦,好烦这些人。
为什么?要一直出现在?他眼?前,为什么?要再一次打乱他的生活。
李佑牙关咬紧,再克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怒火,他猛地抬眼?,看向了那相扶的两?人。
那一瞬间,他清楚看到?了李年的表情僵在?脸上?,连傅丞都似乎被他的表情吓到?,呆在?原地。
李佑猜想自己的表情不好看,可他不在?乎。
他的眼?神带着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狠劲,此时,曾经温软的少年身上?再看不出柔软,只剩下了冷漠凶狠的外壳。
嘶哑的音色一字一句:“……滚出我的生活。”
都是他们逼得?。
因为用力过猛,李佑后知后觉感到?自己在?发抖,他缓缓松开牙关,凉风沿着背后的窗户缝隙吹在?他身上?,冷意顺脊背窜上?,顷刻间便席卷了四肢百骸。
呼吸一抖,下巴上?落了一滴水。
在?模糊的视野中,李佑看到?李年皱起?了眉,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欲言又止。
还有傅丞,他一脸关切地上?前,可脚步很快被身侧的李年拦住。
“李佑……”
不知在?喊他的名字。
李佑愣愣垂下眼?,他看到?脚下深灰色地砖上?的一滴水泽。
手指迟缓地触到?脸颊,他摸到?了一道湿痕。
原来、是他哭了吗……
他怎么?能哭,怎么?会?在?李年和傅丞的眼?前哭?
眉头蹙了蹙,李佑再也压抑不住即将决堤的情绪,他无?措地后退一步,背撞上?身后的墙壁,垂着头想将自己藏起?来。
太难堪了。
别?再看了啊,别?看他……
李佑抬手捂住脸,他已无?暇分辨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来自何人,他缓缓蹲下身,把自己埋在?臂弯里,好像这样就?能藏起?来。
他不知李年和傅丞是何时离开的,一切声响都呼啸着远去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他眼?中的黑白默片,他无?声无?息地沉在?角落,快要溺毙在?无?边无?际的寒冷中。
一阵刺耳的铃声模模糊糊地,刺破了周身的混沌,李佑一动不动。
他开始感到?了冷,头脑发沉,沉重地仿佛要栽倒,他强撑着没倒下。
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贺晁。
真奇怪,他居然会?想到?贺晁。
他希望贺晁借他一只手,这里太冷了,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手指摸索着抚上?了左手手腕,他颤抖着摸了摸那珠串,饮鸩止渴般扣紧了。
意识昏沉间,他迟钝地感到?自己的肩膀和手臂被人拍了拍,那人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可他听不见,下一秒,眼?皮重重阖上?。
李佑病倒了。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他被徐骆背去了医务室,可医务室说他烧得?意识不清,必须要立即送医,徐骆急得?手足无?措,他联系不到?李佑的家人,只能跑去找贺晁。
贺晁在?课堂上?被他拉出教室,只听见了李佑在?医务室几?个字,丢下他就?往医务室跑。
那是贺晁第一次坐上?救护车。
他看着戴着氧气面罩窝在?担架上?的苍白少年,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被送进急诊,李佑一度发烧到?40°,昏迷了几?个小时体温才降下来。
徐骆也没想到?李佑会?突然晕倒到?进医院,他不敢走,和老师请了假就?一直待在?医院,一只守到?天色黯淡,医生查房时说病人已经没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手刚摸了摸从早上?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的胃,就?听到?一直沉默的贺晁终于出声,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酷:
“到?底发生了什么??早上?还好好的。”
一下午面对?着这尊煞神的心平气和销声匿迹,徐骆咽了咽口水,却?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赶到?的时候就?这样了……但是,下课的时候,李佑和一个人出去了,他好像认识那个人,第一次见他反应就?很好……”
没等他说完,贺晁就?打断,“什么?人,叫什么??”
徐骆结结巴巴,“不知道,公开课,我们不是同一个班的。”
一问三不知,贺晁压着火,没再看他一眼?,转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点了几?下,很快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徐骆不知道贺晁和对?面聊了什么?,只见他很快挂断电话,低头看起?了什么?手机。
看完,贺晁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他抬起?一双可怖的琥珀眼?,僵硬地看了眼?病房的房间。
徐骆心里涌上?点不妙的猜想,没忍住追问道:“是不是关于李佑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他赶出来的时候只听到?了一点交头接耳的动静,然后就?看到?了独自一人背靠着缩成一团的李佑。
想到?那个上?课时坐在?李佑身边的青年,绝对?和他有关。
贺晁没回答他,只是沉默的盯着病房门。
好几?次,徐骆都以为他要暴起?摔了手机或发怒,可贺晁没有,看了不知多久,他摸向口袋,摸出烟盒又顿了下,而后重新塞了回去。
“……”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徐骆被贺晁赶走了,临走时,他试着建议,“要不要通知李佑的父母?”
他知道李佑家是江市的,既然是本地人,还是要通知家人一声吧。
可出乎意料地,贺晁只是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徐骆见劝不动贺晁,叹着气离开了,他不知贺晁和李佑之间的过往,但想来,把李佑交给贺晁应该不会?出问题。
中心医院的顶层宽敞温馨,入了夜后更加灯光通明?,走廊内没多少人走动,人声寂寥,头顶的白炽灯一直亮着,明?晃晃地刺人眼?。
贺晁最终推开了病房的门走了进去,他开了房间床头的夜灯,就?着暖光看病床上?的瘦弱少年。
只一个上?午没见,李佑好像更瘦了,他陷在?宽大的病号服里,纤弱地仿佛只剩下骨架,摘了氧气面罩的小脸苍白,连唇瓣都失了血色,唯有眉间一点乌色。
他像尊易碎的瓷娃娃,总是苍白又脆弱,可是内里却?并不柔软,锋利能伤人。
贺晁本以为,李佑可以保护自己了,可他没想到?,李佑还是受伤了。
看着看着,垂下的视线移到?那套在?瘦弱手腕上?的青檀木手串,贺晁缓缓握住那只手,小心又克制地攥在?掌心,抵在?了鼻尖,拿唇瓣轻蹭着。
他呼吸乱了,灼热的气流乱七八糟地落在?那苍白修长的手,险些要克制不住内心即将出走的暴虐。
全是因为傅丞和李年。
两?个阴魂不散的东西怎么?甩都甩不掉,真是该死……
手上?的力道大了些,回过神来,贺晁又第一时间松了手,他捧着那只手,指腹摩挲着被他攥出的红印子,一下又一下,眸底是压不住的愧疚和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贺晁终于放开了少年的手,他掀开杯子,小心地把少年的手臂盖住。
俯下的身体尚未直起?,正要抽回手,手指一凉,他被一只细瘦的手抓住了。
贺晁身体一僵。
他一动不动,病床上?的少年缓缓开了口,原本清润的嗓音变得?艰涩,低到?快要听不见:
“别?走……”
像被人戳中了内里那块软肉,贺晁身体放松下来,唇角牵出一个笑,他缓缓握住那只手,嗓音低沉地同他说:
“好,我不走。”
他回握得?用力,连同少年的虚弱一起?。
只在医院住了一天, 李佑就出了?院。
贺晁起?先竭力反对,但拗不过李佑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他很快就败下阵来,沉默着去办了?出院手续。
不过, 就算出了?院, 李佑的?脸色依旧很差,一天的时间不足以把身体养好, 贺晁不放心他一个?人, 不由分说地要把他带回家,这一次, 李佑没再反抗,乖乖地跟他去了?。
就连听见徐骆帮自己请了?假时, 都没什么反应。
两人就这样在市中心的?公寓住了?下来。
为?了?方便照顾李佑, 贺晁干脆也请了?假,每日和他待在一起?。
贺晁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自然不会做饭,李佑前世独居锻炼出来的?手艺还?不错,只是贺晁每日看着他,把他当易碎品,什么都不让他做。
终于, 在吃了?两天的?外?卖后,贺晁打了?电话,找了?做饭的?阿姨上门。
李佑好像短暂地脱离了?那段连轴转的?日子, 心安理得的?在贺晁这里住了?下来,没再主动提过回学?校的?事。
贺晁忍了?又忍, 还?是问?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的?事情?在网上传开了?,他看过视频,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听?李佑亲口说。
沉默半晌,李佑终于开口:
“我看到了?傅丞,还?有李年,然后我打了?他。”
说这话时,他嗓音淡淡,翻书的?手停了?下来,视线落在虚空,不聚焦,像在发呆。
贺晁把药放在床头,垂眼看他,“然后呢?”
“我不想看到傅丞,我拼命学?习就是为?了?摆脱他,可他还?是出现在了?我面前,我、我太愤怒了?,我没忍住。”
话音落,李佑闭了?闭眼,他合上了?书本,眉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我太累了?,贺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