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小广场的木质长凳上,任意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边喝边发呆。傅言归只以为他还沉浸在何迟要结婚的情绪中,任由他想去。
“何迟是孤儿,从小在军中长大,又跟着我去第四区,吃了很多苦。以后能有齐颜陪着他,肯定会幸福的。那小子,前段时间已经开始跟我要新婚礼物了。”
傅言归笑着笑着,眼眶却湿了。
任意知道,傅言归没把何迟当下属,在他心里,何迟、梁都和小五一样,都被他当家人和弟弟。
他们这几个人啊,一直都在阴差阳错,没想到最先稳定下来的是何迟。
说到过去,难免沉重。傅言归不想任意再陷入无意义的愧疚中,很快转移了话题。
“梁都辞职了。”他说,“这次从云城回来,他就把军部所有职务都辞掉了,梁家拿他没办法,只能放他走。”
“去哪里?”任意诧异地问。
傅言归沉吟半晌,说:“不知道。”
--------------------
后面两章以副CP为主,谨慎订阅
第82章 砂砾(副cp为主)
准确来说,梁都并非和傅言归从云城回来之后辞的职。他很早就有此意,只是傅言归一直让他再考虑考虑,综合多方原因,一直没有批准他的辞职申请。
任意并不知道,在他手术治疗期间,梁都匆匆回来过一趟。他在无菌仓外站了很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是从那天,他大概彻底做了决定。
他没再去军部上班,谁说都不听,傅言归也劝过,没有用。梁父梁母闹了几次,梁都便直接交了辞呈。他已经入职军委会,紧随傅言归的脚步,未来大好前程,说不要就不要了。
军部高层辞职,要经过严格流程和手续,离职之后一个月内还要接受审计,不是说走就能走。傅言归一开始压着不肯批,只给他放了长假,后来边境动乱,他不知道从哪里赶回来,跟着傅言归去了云城。
到了之后,傅言归才知道,梁都执意要跟来,是因为得到消息,说有个很像形兰的人在云城。
傅言归怕他出事,安排两个人跟着他,又找了当地军警,见缝插针帮忙找人。可云城接连发生几次袭击,死伤了无数无辜居民,到处都是乱哄哄的,线索很快就断了。
梁都每天奔走在医院、救助站和流浪人员聚集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净往不好的方面想。他甚至半夜去翻过轰炸过后的尸体堆。
后来有一段时间,他有点魔怔了,总觉得形兰就在他附近,并且正在受苦,他可能转个身就能找到人。一想起来,他就寝食难安。
临行前,傅言归和梁都长谈了一次。
“我那天看着任意躺在病床上,尽管还没醒,用的却是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身边也有爱他的人。可形兰呢,如果他也受了伤,也躺在某个地方,会不会孤零零地死去也没人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梁都说,“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傅言归没再犹豫,最终批准他辞职。他们返程的时候,梁都没有跟着回来,至于去了哪里,傅言归没问。因为问了没用,他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力量支持梁都的决定。
梁都去过各种地方,用了各种办法,终于发现原来一个人想要刻意消失,是很难找到的。就算你再手眼通天,都无法在沙漠中寻到那一粒曾经拥有过又遗失的沙砾。
他甚至开始恨形兰,为什么一点线索都不留给他。
现在这个时代,一个人很难隐藏身份,只要暴露在正常生活环境中,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但形兰曾经常年生活在第四区贫民窟,从不习惯用银行卡,去哪里都是现金支付。梁都甚至不清楚对方有没有银行卡。
梁都也不知道形兰是怎么出行和住宿的,因为这两样都需要身份证。只要他用一次,梁都就能找得到他。
可是形兰一次没用过。
至少在新联盟国境内,他没用过。梁都从所有的反馈数据推测,形兰应该是搭乘那种不需要身份信息的短途大巴或者黑车离开,在某个偏远的地方蜗居。也有可能偷渡到周边的独立区,在梁都双手够不着的范围内活动着。
也曾有人告诉他,一点线索都不留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形兰已经不在了。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失控地砸了监控室,几个alpha都按不住他,自此再没人敢提这种话。
傅言归离开后,梁都又在云城待了很久,直到两个独立区暂时停战,云城基本安稳下来,他也没离开。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他总觉得形兰就躲在他附近,他多走两步,多找几次,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他像一个丢了孩子的父亲,不停地走,不停地找,才能发泄心中的内疚和痛苦。并且觉得每一个地方都可能藏着他的孩子,他的爱人。
在寻找形兰的过程中,他得了时差错乱,严重到甚至需要看心理医生。
他的时间长线,不再以先后顺序进行,而是以寻找形兰的事件片段组成。像古时候的结绳记事,他只记得一个个结扣,而搞不清整条绳子从哪里开的头,又是到哪里结的尾。他不得不回到首都治疗了一段时间,而后再踏上寻人之路。
除了辞去职务,他还做过几件让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
当时,第四区收编仪式搞得很隆重,毕竟是新联盟国近几年最重大的政治事件,有标杆性意义。仪式期间他回来了。彼时任意已经离开,何迟成为代总长,傅言归忙得不可开交。
那时候他的辞职申请还没批,他还在长假期内。作为军部高层,出现在各种场合本是理所应当。但他太久没出现了,这样突然冒出来,还是引起了一些同僚的诧异。
“还以为他无心名利,专心找老婆去了,结果现在还不是要出来露个脸。”
“是啊,怎么可能为了一个beta放下身份和地位,估计也就是说说。”
“不过他穿着有点随意啊,这种场合穿成这样,没事吧他。”
大家穿得全都是正装,只有他,穿了一件黑色夹克。很旧,边缘位置还泛着白,也小,胳膊和肩膀都撑得满满的,并不合身。在一些没那么正式的场合,他甚至戴着一顶灰色鸭舌帽。
傅言归沉默地看了他几眼,随他去了。
因为梁都穿的,都是形兰的衣服。帽子也是,在第四区的时候,形兰早上拍日出,总会戴那顶帽子。
梁都心想,如果形兰躲在哪里看电视,看报纸,或者上网,什么都好,说不定能看到他。只要看到,就会知道他的心意,会知道他在找他,在等他。
——往后余生,如果我仍愿意站在这么耀眼的高处,那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看见我。
——自你走后,我没有像你认为的那样,终于摆脱了一个无用beta,过上了理想生活。
齐颜结婚的时候,梁都也回来了。
大家都在,任意也在,虽然没和傅言归和好,但两人已经看不出曾经的僵硬关系,很自在地相处着。何迟和齐颜坐在花园的长条沙发上,相互依偎着,很亲密。
何迟剥葡萄给齐颜吃,剥一个吃一个。那葡萄水分充足,也很甜,和之前形兰剥给梁都吃的一样,都是从农业基地空运过来的,市面上难以买到。
何迟一手举着葡萄碗,一手拿着湿巾。他一边和大家说话,一边拿湿巾随时给齐颜擦着手和嘴巴。齐颜靠在何迟身上接电话,屏幕上也沾染了葡萄汁液,烦得她啧了一声。何迟拿过来,又换一张湿巾给她擦手机屏幕。
齐颜拿着擦干净的手机继续通话,好像在接受远在外地赶不过来的朋友的祝福,她拿着手机跑远了一点,在花园一角,边说边踢着一块鹅卵石玩儿。
等她回来,何迟眼尖地发现齐颜脚上有血渍。她光脚穿着一双鞋拖,被花园里的草叶划了脚跟,有一条很浅的血痕。何迟拿了碘伏过来给她消毒,又贴了创可贴,而后洗了手,又去剥剩下的葡萄。
梁都很奇怪,这种伤,放在他眼里,可能比蚊子叮一口还要无关紧要。齐颜虽是omega,但从小跟着他们一起训练,枪法格斗谈不上多精通,却比多数人战斗力强。
何迟怼他:“你是军人,又是alpha,皮糙肉厚的,她能跟你比吗?”
“她一个人单挑三个alpha的时候你忘了吗?”
“那是她的事,”何迟说,“我爱她照顾她,是我的事,不会因为她强大她不需要,就不去做。”
梁都的自我觉醒是分阶段的。
刚开始,他意识到自己爱形兰。后来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中不能没有形兰。再后来能做到舍弃现在的一切去找回形兰。
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认识自己,同时也认识形兰。
何迟的话,让之前忽略的一些细节,他认为没有必要在意的细节,蜂拥着从脑海里跳出来,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形兰生病宁愿去小诊所也不肯找家庭医生;手背打针鼓包了,就算梁都在身边也不会支使他叫护士;走路再不方便也要拼命跟上,从不会撒娇说你能不能等等我;自从那次没有牵住他主动伸过来的手,他再没在公共场合主动伸过手,后来甚至私下里也不曾有。
——梁都从不觉得,剥葡萄有什么。他从小有佣人照顾,吃什么都是准备好的,小时候佣人剥葡萄,结婚了形兰剥葡萄。他没觉得不对,这就是他的生活模式,他对这种好太习以为常。
他又回到最初的觉醒阶段,终于意识到,原来爱一个人不是他这样的。
寂静的黑夜里,梁都靠在墙上,心里铺天盖地的绝望无处发泄。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才能找回形兰。
或许,那个在海边背着相机捡贝壳,灿烂夕阳下冲他回眸轻笑的beta,早就死在他们回到新联盟国的第一晚。
又一波绝望过后,他重新振作起来,开始甄别那些关于形兰的或真或假的消息。
齐颜婚后,梁都在得月台住了一段时间,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回梁家了,自己重新收拾了一套房子搬出来。原本他是想回自己房子的,但傅言归不太放心他,便让他留在得月台。
没过几天,周千乘找过来,先找了傅言归,把意思大概说了说。
傅言归紧皱着眉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出声,而后说:“这件事你直接找他,我就当不知道。万一是真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于是周千乘给梁都打电话,说在第九区黑市里发现了一个性*nu,是个跛脚的Beta。
第83章 暮景(副cp为主)
梁都站在窗口,是落地窗,抬眼便能看见天边晚霞被渲染成一层层的各式各样的红。他想起形兰曾经说过,自己最大的梦想,是把世界各地的晚霞拍下来,然后开一个摄影展,每面墙上挂满照片,展览主题就叫《暮景》。
“我还要每年都给你拍一张照片,就站在晚霞里,直到你老得站不起来。”
形兰在海滩上笑,背后也如今天这般,是火热的晚霞,是赤诚的暮景。那时候,他规划好的人生里,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刻,都有梁都。
梁都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听到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就乱了阵脚。他脑子里保持着清晰的计划和步骤,也没有因为这些不好的词就表现出什么强烈的情绪。
他盯着那片晚霞,听见自己冷静地说:“能不能先发张照片过来。”
周千乘顿了顿,说:“还是你自己过来看吧。这人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爱人,如果是的话,我怕你看到视频或者照片受不了。”
梁都听见自己又说:“没事,我受得了,你发吧。”
几秒钟后,梁都手机上收到一段视频。
他点了几次没点开,手很滑,掌心里全是汗,他用力在自己袖子上擦了擦,又去点那个小小的按键。这次终于打开了。
眼前的画面晃动着,是在一间光线很暗的房间里。一个beta趴在地上,身上压着一个alpha。那beta背对着镜头,看不清脸,一条明显干瘪不正常的腿被折成诡异的角度,随着alpha的动作,发出一种凄然的、不大像是人类会发出的叫声。
——那alpha一边上他,一边虐待他。
梁都脑子里轰得一声,眼前猩红一片,手机掉在地上。他愣了片刻,立刻弯腰将手机捡起来。视频结束前两秒钟,那beta被翻了过来。
一张哭肿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梁都当天晚上乘直升机落地第九区,直接去了周千乘办公室。
自从周千乘无意中发现这个beta之后,就把人带了出来,好好安置在一个房间里。他懒得管下面这些灰色场所的营运情况,但如果这人真的是梁都的爱人,他不可能继续放任beta留在那里被虐待。
梁都看着面色还算冷静,只是眼神重得吓人。周千乘观察了一下他,一时拿不准这beta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带我去见他吧。”梁都说。
安置beta的房间在顶层,他们乘电梯上去。期间梁都一直沉默着,周千乘站在他一侧,从旁边镜面上看到梁都灰白的脸。
到了房间门口,周千乘按了指纹,两人一起走进来。房间拉着窗帘,开着一盏落地灯。梁都闭了闭眼,花了几秒钟适应环境,然后便看到远处角落里缩着一个人影。
那人抱着腿,脸埋进膝盖里,听到动静,先是茫然地看过来,随即便惊惶地退到墙角,呜呜咽咽地哭着喊“不要”。
梁都走过去,慢慢蹲下来,将beta捂着脸的手拿下来,看了他很久。
然后说:“别怕。”
房间里的灯不算亮,周千乘站得足够远,但依然看清了有两行泪从梁都眼里流出来,沿着下巴往下滴,落到地板上。
周千乘心想,坏了,那个黑市怕是不能留了。
他还没想完,就听见梁都对着那beta又说:“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那beta听不懂眼前这个alpha的话,但他知道,这人能救他。所以他抓住梁都的袖子,哭着恳求道:“先生,请您救救我。我是来第九区打工的,被中介骗了,求您救救我。”
那beta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梁都没再说话,站起来转身走向周千乘。
周千乘把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收了收,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梁都。
“我会找到他的。”梁都下颌紧咬,重复了一遍,“不管他在哪里,一定会找到他。”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周千乘松了一口气。第九区是独立区,但因着他与傅言归关系良好,这几年一直顺风顺水。作为第九区总长,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与傅家梁家产生龃龉。
若是梁都的人在第九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光想想就头疼。
他这边刚松口气,只听梁都又说:“周总长,这个人我买了。”
梁都回头看着那beta,不健康的腿,为了生活挣扎的辛苦,遇到灾难时的脆弱和绝望,那人和形兰太像了。他仿佛看到形兰的影子,一想到形兰可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在遭罪,甚至有可能遭着和眼前的beta同样的罪,他就要疯了。
周千乘是黑心肝的生意人,当然不会拒绝。他开了价,梁都付了钱,便带着那beta离开了。
从第九区离开前,梁都让人将那beta送回家,并给了他一笔钱。
梁都和beta在码头分手。beta身上穿着宽大的厚棉衣,戴着帽子,是一早梁都让人买来给他的。beta很瘦,脸上青紫一片,他在黑市被折磨了很久,身上有种不健康的病气,腿也瘸得厉害。
那beta千恩万谢,几乎要给梁都跪下了:“先生,您是好人。”
海风腥咸刺骨,吹得梁都霎那间摇摇欲坠。
“我不是。”梁都声音很低,和着海风,让人分辨不清。
“我是天底下最坏的人,是不合格的丈夫。我救你出来,只是希望我要找的人,如果也正在遭遇折磨,能遇到一个好人帮他一把。”
beta说:“您一定会有好报的。”
梁都低下头,所以beta没看到他瞬间红了的眼。
他说:“借你吉言。”
线索又断了。梁都走之前和周千乘见了一面,客气地说希望周千乘帮自己留意一下。如果形兰出现在第九区,一定要告知自己。之后他给周千乘留了形兰的照片。周千乘自然是没问题,只要形兰出现在第九区,他保证第一时间把人送到梁都手上。
这次乌龙事件之后,梁都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他的时差错乱情况越来越严重,晚上常做噩梦,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后来傅言归强行将他带回首都,治疗了大半年,情况才有所好转。
他就住在得月台,平常有人看着,心理医生定时上门。他表面如常,和心理医生聊得不错,偶尔还会去形兰的工作室看看。工作室还在正常运转,他后来几乎每天都要去转一圈。
他让工作室的人教他拍照片,带着相机拍春夏秋冬的晚霞。每周一要去一趟西来岛,去拍海上的日落。
自虐一般地,将那些照片冲洗出来,挂在房间里。
齐颜有时候会来陪陪他。齐颜怀孕了,抱着肚子坐在花园里,给孩子做胎教。梁都支着胳膊坐在沙发上,一起跟着听。
他给齐颜剥葡萄,说:“我跟农业基地又定了一些,过两天会送来。”
齐颜吃了一颗,笑着说:“太多了,不如我们拿来酿酒。”
梁都想了想:“也好,保存时间长一些。”
花园里起了风,窸窸窣窣的,并不冷,梁都拿外套给齐颜披上,说:“我定了一批冬衣,也给你们定了几件,你是孕妈妈,等衣服来了让你先挑。”
齐颜闻言心里叹了口气。
不只是葡萄,还有很多形兰爱吃的,梁都每隔几天就会从农业基地订购一批。放在自己房间里,宝贝一样藏起来,然后等形兰回来吃。有好几次东西放在房里都坏了,佣人找了半天,才发现他把那些吃的藏在衣柜里。
佣人把坏的食物拿出来,不敢擅作处理。梁都看着很平静的样子,说“坏了就扔了吧”。
没几天衣服送过来,齐颜看了看,全是形兰的尺码。她象征性选了一件,剩下的被梁都一件件整理好,全部挂进衣柜里。
又到春节,傅言归带着大家去康养小镇过年,他们就住在任意的房子里,难得开心又热闹。
惯例还是在除夕晚上烤肉,大家围坐在一团,何迟负责烤,任意打下手。梁都走过来,坐在任意旁边,拿签子穿腌制好的肉粒。
“我来弄吧。”梁都说。
他没怎么干过活儿,肉块拿在手里,穿来穿去总是扎到手。任意便慢慢教他,那法子挺好使,还是当年形兰教任意的。
两人忙活着,刚开始还有说有笑,一会儿便都沉默下来,只是埋头干活。
吃饭吃到末尾,何迟跑出去放烟花,任意也跟着去了。齐颜快要生了,身子沉,早早上楼睡觉去了。奶奶也熬不了夜,早早躺下了。
房间里只剩下梁都和傅言归。烟花在夜空中升起,院子亮如白昼。梁都站在窗前,看着烟花发呆。
时间在每个人身上是公平的,也是共同拥有着的。在这样的日子里,梁都只想问问形兰,有没有新衣服穿,房间里暖不暖和,餐桌上可有包了硬币的饺子。
他嘴里已经不再提起形兰,可谁都看得出来,他字字句句里都是形兰。
齐颜生产的时候,梁都和大家一起等在产房外,看到粉嫩的一个男婴被抱出来,何迟激情得两眼泛泪,任意也是眼眶红红的。
大家都很开心,纷纷猜测这个孩子将来会分化成alpha还是omega,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和级别。
傅言归在医院外的长廊里找到梁都,他靠着柱子,面对着一堵泛黄的旧砖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傅言归面前痛哭。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
“他为什么不回来……言哥 ,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
还有七八章完结。
第84章 散养
梁都在那个下午将积压了多年的情绪发泄完,没有像他说的“坚持不下去”,又恢复到以前的生活中。他等到齐颜跟何迟的儿子满月,之后再次离开首都,踏上寻找形兰的路。
这几年,越来越多的独立区和国家跟新联盟国建交。傅言归自从任职军委会副主席以来,就锲而不舍寻找各种时机,加大新联盟国的外交密度。其中掺杂了多少私心帮梁都找形兰,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他的外交和军部工作备受总统肯定,新联盟国也受益匪浅就是了。
何迟跟齐颜的儿子取名何如昼,小名粥粥。粥粥一周岁生日的时候,齐家大摆宴席,邀请了首都大半个名流圈子。粥粥收到的礼物堆积如山,小孩儿坐在一堆气球和玩具中间,板着个小脸,见谁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模样和气势都像齐颜,谁也不放在眼里。
任意来得晚,躲开众人去房间里找粥粥玩。粥粥一看到任意,嘴角大大咧开,激动得奶膘乱颤,迈着小短腿艰难地往前挪动,要任意抱。
任意抱起粥粥,粥粥立刻把脸埋进任意脖子里,小胖手挥舞着乱抓,咯咯笑着,差点把任意脖子后面的抑制贴撕掉。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小意?”何迟有些费解。
“AO……相吸?”齐颜看着儿子的小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彼时他们已经给粥粥测过基因,将来大概率是分化成alpha的,至于什么级别不好说,但他父母都是高阶AO,估计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何迟不认可:“儿子这么小,亏你想得出来。”
齐颜翻了个白眼:“那我总不能说小意身上有母性光环。”
两口子在专心拌嘴,没发现傅言归从门外走进来。傅言归在外面和齐家人聊了一会儿,看到任意悄悄进了粥粥房间,便跟着过来了。
原本也没什么,但齐颜的话让他突然意识到,任意这种罕见omega,是走到哪里都会招人喜欢的,不分老幼。
任意抱着沉甸甸的粥粥,一会儿亲亲脸蛋,一会儿碰碰鼻尖,又把一个很沉的金锁挂在粥粥脖子上。粥粥拿着金锁咬来咬去,又去亲任意,口水蹭了任意满脸。
这样一幅画面,让傅言归双脚钉在地上迈不动。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升起来,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圆圆脸的小奶孩,长得和任意很像,也像现在这样边玩边流口水。那张脸蛋似乎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就是嵌在记忆海深处的,是即将拥有的,也是注定存在的。
同时还跳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是他和任意的,在得月台各种地方。
任意放下粥粥,向傅言归走过来。他们一个月没见,任意剪短了头发,穿着一件宽松的连帽卫衣,还是少年时的样子。等他走近了,傅言归便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婴儿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