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雀南子的服用,刚开始如同万蚁噬咬全身内外,痛入骨髓,同时带着上瘾似的饥渴,一种他无法形容的、深入骨的难耐,简直难以呼吸。神医严格控制药物,尽力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谢兰因痛得死去活来,又不能昏迷过去——一旦彻底昏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夜里影子阁的人轮流看守他,不使他因为痛楚过大起了轻生的念头,但其实他一次也没有过这种念头,他是抱着极强的信念要活下来的。
而在当时,他的情况真的很不乐观,他要恢复正常,几乎每个人都认为他是异想天开,除了神医所有人都在摇头,就连神医自己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能够挺过来,他永远对自己的病人持观望态度。
尽管如此,所有人都还是默许了这种救治方法。因为他们包括谢兰因自己在内都很清楚,用第一种法子就算是救活了,也无异于会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残废,而优胜劣汰一向是王府和影子阁的基本规则之一,首领本人也无法幸免,否则他凭什么领导众人?
“陛下当时在发烧,但我想他应该听得到我父亲他们的谈话。当时他们就在他榻前不远处,传达的是王爷的命令。”顾影如实道,“王爷一早就对事态的发展有所预感,他认为——”
谢庭认为儿子谢兰因是一个很能成事的人,但他的弱点也相当明显——不能再明显了,他缺乏感情,同时又相当看重这种他没有的东西,所以先入为主甚至是一厢情愿地爱上了另一个和他完全不同的男人。
这种事不需要太理解,唯一需要了解的是任何人都有可能利用这一点、利用这个人来毁了他。这可能也就是所说的物极必反慧极必伤。万般坚固总有一处是致命弱点。
而对谢庭来说,这简直太软弱了,谢兰因如果不能亲手杀了寒无见了断这种幼稚的感情,那他后面无疑就会成为一个废物。
谢庭一早预见过这点,知道不能多把期望放在儿子身上,所以早前就秘密下达了命令,如果谢兰因败事,“不能再担重任,彼可弃置,取而代之”。
寒无见听见这几个字时瞬间睁大了眼睛,他知道谢庭的绝情寡义,但不知他竟会……至此。
“所以,”顾影继续道,“当时将军们一致认为应当秉持王爷的决断,如果世子一旦被判定活不了多久,或者成为一个无能拖累的废人,我们就只好……”
察觉到寒无见灰白的脸色,顾影没有把“亲自了断”几个字说出来,他觉得说出来寒无见会更不好受,他本来就受了伤,现在看上去简直是要吐了。
寒无见把手放上他的肩侧,像是要确认什么,他问:“可是,当时你们明明缺乏一个主事的旗帜,兰因毕竟是皇室王子,如果没有他,你们又怎么起事?你们当时就没有想过这一点吗?”
顾影点点头,“对,当然考虑到了。你可能还没有彻底明白这之间的意思,王爷和将军们的意思是,谢兰因可以死,但是王室的世子不会。世子本就是个招揽天下势力的名义和尊贵的身份代表,一切的主权最终还是要回到王爷手上来的。真正的世子死了没有,外面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你……什么意思?”
顾影看着他,像是不确定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如果世子不行了,就找个人换掉他。”
寒无见把手收了回去,站了起来:“而那个人是你。”
“是王爷的本意,我不得不从。”
“可你不是说只听从兰因吗?”
“这样说吧,”顾影道,“我听命王府和我爹。我接到的指令是听命于世子并尽己所能地保护他。”
寒无见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可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出乎意料地,寒无见忽然与他道:“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别做令自己感到违心的事情。”
顾影道:“不服从命令才是违心。”
寒无见重新坐了下来,把胳膊放在膝盖上,手指攥紧,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是微红的,里面攒满了痛楚。
“别太难过了。”顾影道,“我告诉你这些,本意就是不想叫你因为过分担忧他而难过。”
“当他知道自己被父亲和几乎所有人抛弃的时候,心里一定很难受。”
“算不上什么抛弃,”顾影道,“只是最普遍的优胜劣汰而已。强者才能生存,我们从小都懂得的道理。陛下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其实他很快就接受那一切了,所以才会有如今这个他宁愿对自己父亲动手也要夺得权力的局面。王爷对他不留情,他自然也不会讲究。”
“从小懂得的普世道理,在临到自己身前的时候就未必真的懂得,”寒无见凄楚地笑了笑,“他其实一直比世人想象中脆弱。”
顾影抬眼看了看两人头上的星辰,问了一句“是吗”。
有没有可能,谢兰因生来就与寒无见想象中的他的爱人大相径庭,他就是绝对地渴望权力,就算没有来自他父亲的提前伤害,谢兰因该做、会做的还是一样不会少。他是谢庭的儿子,比起谢庭,他也算是青出于蓝了。
“你一直把人往好处想吗?”顾影问。
寒无见问了一句“有吗”,然后自顾自地回答自己,“好像是的。可能是因为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吃过什么特别的苦,想当然地以为这世上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可以通过努力换来的。其实我是错的,但我还不能够多么切身地理解到这一点。我总觉得一个人再恶也有善的部分,也许仅仅是由于无知造成的罪恶,或者叫善的缺失。而相反的就拿我自己来说,也许别人会想当然地认为我是个好人,但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和虚伪。我总是令很多人失望。你会讨厌我的说教吗?”
寒无见歪头冲他笑了笑,有些抱歉的意味。
顾影摇摇头,道:“我不是很明白,不过也有一些大概懂了。我是说,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陛下那么喜欢你了,他真的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顾影:他很喜欢你(我也是
第127章 陪我
寒无见“嗯”了一声,点点头,不经意看了一眼顾影。每次与他说话,似乎都带着兰因的影响,大概都源于之前兰因总要以他的模样出现,尽管寒无见并不是不能准确地辨认他们。
他心里惦念着谢兰因,听见顾影说道:“当时他在昏迷之中仍然叫着你的名字,似乎梦里也有,尽管他并不说出来,他几乎不说话。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病得快死的时候,我想他是凭着复仇的信念,还有你,活下来的。”
“病得快死”这几个字明显刺痛了寒无见,他垂下眼睛,盯着地面,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在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良久,寒无见才说话,他看起来像是头疼,把手放在了额头上,“他遭受了那么多痛苦和折磨,却什么也不告诉我,还要被我误解。”
“陛下只是不愿叫你担心,他觉得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和你说那些事情。”
寒无见摇摇头,“我恐怕自己配不上他的喜欢。我担心会辜负他。”
顾影不解:“为什么有这种担心?你不爱他了吗?”
“不会。”寒无见摇摇头,看着顾影,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谢谢你顾影,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为兰因做的一切。”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顾影说完又重新拉住他,“等等,寒大人,我想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解释一下。”
“你说。”
“我,那个,我没有想要替代陛下的意思。”顾影有些犹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说出这些话,“自始至终我都只是在服从安排而已。”
寒无见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了,我不会误会你的。”
“这些话也请你别和陛下说。”顾影道,“我指的是后面这些,就当和我保守秘密吧。”他担心陛下会被激怒。
寒无见点点头,“好,那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吧。天色不早了,我恐怕要走了。”
“你看起来脸色不好,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麻烦你了,我没那么柔弱。”寒无见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顾影点点头,知道他应该是去找谢兰因,看着寒无见的身影消失,顾影把手放上自己的肩膀,想到他刚刚说的话,他们之间的秘密,尽管那是无意说的,他还是轻轻笑了。
寒无见回到心月楼,只看见了打扫的仆役,其他人都不见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只是茫然看着不远处的灯火,头还在隐隐作痛,只当是药效未散,眼前一片重影。
夏知突然冲出来,一把拽住寒无见就要把他往另一边拉,一遍拉一边说着“不好了”。
寒无见跟他走了几步,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陛下,陛下在心月楼,”他急得大气不喘,话都有些说不全。
寒无见反拽回他,急问:“他在哪?公公您慢点说。”
夏知比他更急,简直手忙脚乱:“您听我说,陛下是在心月楼,但他很生气,您现在千万别上去触霉头,他火气老大了差点把那些人都杀了,您现在千万别过去,上去就是受罪,他就是因为看你和别的人跑了心里窝火,您现在听我的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换身整齐点的衣服,等他火气消了你再上去跟他解释。”
夏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简直喘不上来气,也不管寒无见听懂了没有,死命把他往外拉。
还没走两步,一行重甲士兵跑了过来,手持武器将他们包围了,夏知吓得不知所措,当即跪了下来,寒无见感到头疼,思绪不够明朗,他以为周遭仍然还是刺客,遂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迎面出现一个豁口,寒无见望见了谢兰因,他一身暗纹玄衣,负手而立,站在人群稍后高一点的地方,神情寡淡,眼神冷漠,像是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切。
寒无见镇定地推开面前不明所以的禁军,朝谢兰因走近,眼睛风一吹都是红的。寒无见突然抱住了他,额头碰着他的肩膀。
谢兰因怔了一瞬,眼神倏忽之间就变软了,他把寒无见箍紧了,打横抱了起来,转身走远了,剩下面面相觑的人。
寒无见在床上睡了一会儿,迷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头顶放了一块手帕,屋里灯很柔和。
谢兰因正站起身,手被拉住了,他看着已经睁开眼睛的寒无见,道:“我去喝口水。好吧,不去了。”
他重新坐了下来,寒无见想起身,又被他按住了胸膛:“躺着,你太累了。”
“我还好,”寒无见笑起来,“刚刚脑子不清醒,以为你要走。你快去喝水吧。”
“没那么渴,”谢兰因道,“一会儿他们送药过来叫他们把水一并送过来。”
“不是那么需要喝药。”寒无见道,“熬过去就好了。”
“身体熬出问题怎么办?”谢兰因替他掖了掖被子,思索着,“应该让太医署几个太医给你好好看看,我觉着他们医术似乎也还过得去,其他都是庸医。”
“那些太医都给你看过了?”寒无见笑,“你身体怎么样?”
“我?我当然很好啊。怎么突然这样问我?”
寒无见不回答他这个问题,思绪清晰了些,小夏子的话还在耳边盘桓,他问谢兰因:“外面怎么有那么多禁军?”
药送来了,谢兰因亲自去接,再低声嘱咐了茶水。他坐回来,端起药碗,轻轻搅动散热,漫不经心回话:“抓刺客而已。”说完,他又看向寒无见,“没有要伤你的意思。”
寒无见明白他应该是以为自己会和顾影一起出现,他要抓的是顾影。
寒无见道:“对不起,说起来可能你不信,我认错人了。”
“我知道,如果不是以为他是我,你是不会跟他走的。”
寒无见苦涩地笑了笑,这说上去多少有些荒谬。
“你当时也是在台下吗?我好像听见你叫我了,我没有找到你。”
“我在,但是被谢辞看着,我刚开始没法叫你看到,刺客我估计也是他安排的,”谢兰因冷笑,“真是做作又无聊。”
寒无见点点头,“我当时被下了药,哪里都看不清。”
谢兰因沉默了一会儿,吹了吹药,用药匙递给寒无见,后者顺从地喝了。
“我以后绝不再戴面具出现在你面前。”谢兰因道。
“也别怪他,说起来他恐怕都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拉他跑。”寒无见笑,“你就不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谢兰因莫名其妙说了这句,他心里想的是刚刚寒无见向他走来,眼睛是红的。
寒无见倾身抱住了谢兰因:“对不起兰因,我不知道你当时坠崖,受了那么多的苦楚和折磨。”
谢兰因明白顾影都告诉他了,放下碗,也抱紧了寒无见,“那算什么,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不,只是想到那些,我心里就十分难受。”
“我就是不想你难受才不想告诉你那些。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这就够了。”谢兰因道,“顾影果然跟你说了这些,他其实什么都不了解,只会跟你胡说八道,他简直太放肆。”
寒无见知道不能为顾影说太多话,那只会给他招来更多祸患。于是他道:“只是叫我更了解你了一些,你现在是好好的没错,但是会不会有什么病根留下?我只怕现在完全放不下你了。”
“你放心,我全好了,真的一点事也没有,你不比我了解自己的身体吗?连一些疤痕都消失了。”
说到了解彼此的身体,寒无见耳根红了,他道:“话是这样说,那个药我觉得多少是有些邪门的,真的没事吗?”
“你这么疑神疑鬼,都是顾影的错。”他笑道,“那个药只要不过量就好。神医说了,我以后只要别再服用它,一切自然没什么大碍。磨难都已经过去了。”
“你以后不会再用了吧?”
“当然不会了。我又没生什么大病,为什么要用?”
寒无见点点头,还是有些担心,他道:“我心里不安,你不会怪罪太多人吧?”
“当然不会了,我一向奖罚分明,只是惩罚了一些罪有应得的人而已,比如那些交易肮脏的老鸨和管事,谢允也许暂时动不了,但是我不会叫他好过的。当然,还有一些人多少也要赏,”谢兰因问他,“像小夏子、顾影之类的。顾影救了你,至于那个小夏子——他是叫这个名字吧?”
“他叫夏知。”寒无见笑,“他帮过我很多,树大招风,你赏赐他但别让他招嫌,我看他过去日子大抵也不好过。”
“我知道怎么做的。”谢兰因凝神望着他,“你总是为别人这么想。你什么时候把这些心思都用在我身上?”
“你这……你想怎么用?”
谢兰因抬手,用手背抚摸他的脖子,寒无见偏头轻蹭他的掌心。谢兰因捧住他的脸,抬起来,凑近,“你今天真好看,只可惜不是给我一个人看。叫人真恨不得把那些盯着你看过的眼睛都剜出来。”
“那以后就给你一个人看好了。”
寒无见垂眸笑了,他每次不确定是不是应该这样笑出来的时候总是会如此这般,欲含笑,又忍不住,总是十分动人。
自知有些失态,谢兰因收敛神情,道歉:“对不起,是不是说的让你有些害怕?”
“你这是什么意思?”寒无见惊讶道,“我好歹也是打过仗的人,这种话就叫我害怕了吗?”
谢兰因聚起一个笑容,“你刚刚一直担心、不安着,不如你自己来检查检查这副身体,如何?”
不及他回答,谢兰因俯身吻住了他,解了帘子。
寒无见半推半就:“等等,我,”谢兰因的舌头探进来,他像含住了,跟火烙一样,很快就热气上脸,被吻得头脑发昏。
谢兰因把他摁回床上,解开了他的腰带,把手伸进去,手指又勾又划的。寒无见“嘶”了一声,谢兰因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口。
“谁处理的,嗯?”
谢兰因神情专注地盯着他,有些过于专注了。寒无见抬起身子:“顾影。你再这样看我我就只好亲你了。”他勾住谢兰因的脖子,吻了吻他的眼睛。
谢兰因眉目松泛,用手指勾着他的下巴:“怎么,只有这个吗?”
“不然,你还要我如何?”
“你不是要检查我么。”
“明明是你自己要……”寒无见气笑了,还是替他宽去了上身的衣服,还把他的腰带叠整齐了放到一边,然后把手按上了他块垒分明的腹部肌肉,随着他灼热呼吸的靠近,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手指摸索到他腰部一条熟悉的旧伤痕,他心跳了一下,脸红了,忽地把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感受他滚烫又有力的心跳。
谢兰因顺势把他摁到了自己身上,揉着他的背箍紧他,像是防止他临阵脱逃。
“你……你好烫。”寒无见本来想说“热”,他有些失神了。
“再陪我玩几个姿势。”他抓起腰带把寒无见的手拢到一起,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长出的一截放到寒无见嘴里咬住,“咬紧了,别叫出来,小心外面人听到。哥哥,你这样看起来更叫人怜爱了。”
谢兰因几乎不常叫他哥,除非是在床上,其他时刻大约都不甚愿意。在床上入的时候尤其爱这样亲昵地叫他,大抵源于刚开始磨合的几次叫了一声哥哥,寒无见身体某处难以启齿的反应过于让他满意,从此他像得了一个秘诀,对此事乐此不疲。
寒无见拒绝看他,只是咬着带子,脸上是因陪谢兰因胡闹经常性出现的难为情,脸上是红晕,耳根红得滴血。
他轻轻扭动手腕,像是觉得不应该这样,但又没力气挣脱。这种人是上多少次床都不会习惯的。
谢兰因在他耳边低笑了一声,像是感到满意非常,捉住他一只脚踝,对着自己往旁边慢慢分开,倾身过去吻他。
“他在干什么?”寒景行问。
寒景行坐在高台子上,晃荡脚,手里攥着一把胡乱扯的雏菊,他正一瓣一瓣地扯着花瓣,心思全不在这上头。他已经等了寒无见老久了,从期望等到满满的失落。
夏知借来了小扫帚,寒景行在上面扔,他在下面收拾,还得给他排忧解难:“能干什么,陪着陛下呗。寒大人现在可是陛下面前最炙手可热的人儿,您就等着一起享福吧。”
“我不要,你胡说!”寒景行把花都丢了下来,夏知想去捡,紧跟着寒景行整个人都跳了下来,差点踩中夏知的手,把后者吓了一跳。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下次要扭着脚怎么办?”
寒景行冲他怒目而视:“你这个死太监什么也不懂,我身手比你想象中好多了。你什么也不了解,我不准你用这么不知廉耻的语调说我叔父,我叔父肯定是被那个人强迫了。”
说完寒景行转身就走。夏知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嘀咕一句“你个屁事不懂的死小孩儿”,还得假惺惺地问候他:“寒小公子你去哪里呀?”
“我去找我老师!”他气呼呼地跑了。
寒无见睡得不是很安稳,谢兰因撑头打量他的眉眼,低头吻他蹙起的眉心,吻他手腕上勒出的细痕。
寒无见睁开眼,被他四处拱得发痒,笑:“你是狗吗。”
“嗯哼,是你的狗,”谢兰因勾唇,“怎么,不喜欢吗?”
“喜欢。”
“哪方面?”谢兰因笑意更深了。
寒无见锤了他一下,谢兰因重新躺回去。寒无见道:“都喜欢,这个答案满意不满意。起来穿衣服吧。”
寒无见想起身,被谢兰因拦腰捞回去,按回自己身上:“不满意,我们再躺一会儿。我不太能忍受你白天总是衣冠楚楚地对着我。”
“……为什么?”
“想撕烂。”
寒无见脸一红,小声:“那再躺一会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最好都说完,白天别不正不经的。”
“说实在的,你包袱这么重,我有些话都不好说出口。”
寒无见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你这究竟都是跟谁学的。你最好晚上说了,别一天脑子里就想这些。”
谢兰因笑了笑,抱着他,突然告白:“我爱你。怎么办?”
“是啊,那怎么办?”寒无见逗弄他,“你想怎么解决。”
“那些事情我不想告诉你还有一个原因,”谢兰因忽道,“我不想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在泥地里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带走。我不想叫你看见我无能为力的模样。”
寒无见翻身握住他的手:“这些算得了什么呢,既然要在一起,就不能只接受光鲜的部分。无论你成功抑或失败,在我眼里都是极好的,别担心。比如说,难道你会因为我落得如今下场对我失望吗?”
谢兰因摇摇头,“你说的对,所以,留在我身边和我永远在一起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跟我坦诚相待,好吗。”
寒无见微笑着点点头:“好。”
晨起,谢兰因自然有事要去忙,很快离开了。寒无见换了衣服去找寒景行,却发现他不在房里。问了小夏子知道他去找师傅了,又向两个人打听,才一路找了过来。
寒景行正和什么人说话,面前站着一长身玉立的男子,衣饰质地打扮非凡,容貌俊逸,煦华也站在一边,看两个人站得很近,想来也是熟识。
对方望见寒无见,止了话头,向寒无见一俯身:“晚辈李容清见过寒大人。”
“原来是李公子,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寒无见也冲他点点头,这是景行的老师,李家公子。只不过昔日因事务繁忙太匆匆,对李容清连个大概印象都没有。
如今一看,确实是世家公子,容貌和行为谈吐都是一等一,只是过分刻意讲究了些,这是世家不谙世事的年轻人追求身份的老毛病了。
“寒前辈昔日日理万机,没想到还能记得容清。容清真是不胜感激。”
寒无见摆摆手,他叫景行过来,问李容清:“这应该算我谢您。景行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他摇头:“不曾。景行是个好孩子,难为他如今落得……他能吃苦头,性格也很坚韧。”
面对老师的夸赞,寒景行只是撇撇嘴,寒无见拍拍寒景行的后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您今日来这里是因为?”
李容清看了一眼煦华,道:“我来找朋友。”
“原来煦华公子是您好友,失敬。”
煦华笑着搭话:“公子屈身垂怜,拿我当知己好友。”
李容清道:“我们打小就相识了,煦华大哥长我些岁数,只不过他家里没落的早,不曾想寒前辈和煦华也认识,真是缘分。”
煦华也附和道了一声“缘分”,转向寒无见,想问问他昨日遇刺受惊情况,却听得一声传唤:“四王爷到。”